我是只正经狐[穿书] 作者:糖丢丢 文章类型:原创-纯爱-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主攻 作品风格:轻松 文案: 本文11.4入v,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下雨天惨遭雷劈,胡以白穿到一本狗血仙侠文里,变成了里面最贱,最不要脸,陷害主角受不说,还给攻下药的炮灰狐狸精受! 原著里这个攻也是渣得一批,开始误会受双亲杀了他爹,各种虐身虐心,最后把一身傲骨、风华无限的受弄得遍体鳞伤,心灰意冷转身离去,才幡然悔悟各种追妻火葬场。 胡以白看到这简直要打爆渣攻的狗头,早他妈干嘛去了?! 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正衣衫半褪、姿态妖娆的躺在攻床上。 胡以白: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 学院其他同学眼中:那个狐狸精又来抢凤翎东西,不要脸! 实际上:凤翎打开食盒,讨厌的青椒被夹走,留下来两颗他最爱的糯米肉丸。 学院其他同学眼中:那个狐狸精又来勾引凤翎未婚夫!丧良心! 实际上:胡以白以切磋之名一剑插在渣攻肩膀上,笑容嗜血,“以后再来找翎翎,这剑我就不一定砍在哪了。” 直到有一天,凤翎未婚先孕产下两颗白皮蛋,破壳出来却是两只毛茸茸的狐狸崽儿。 学院其他同学:……万万没想到。 渣攻:爱是两道光,绿的我心慌…… 宠妻狐狸攻V清冷凤凰受 ======= 狗子下一本古耽《圣父黑化后成了仙道第一》,求预收~ 穿到一本点流爽文里,他成了无影宗长门楼压星,一个仙风道骨风姿绰约的——圣·父。 楼压星这个人该怎么说? 与其说本性不坏,不如说悲悯心爆棚,而且在育人方面尤为严重。用他的话讲: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看到小徒弟把大徒弟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立刻二话不说,把小徒弟关了禁闭。 听说小徒弟掀了师妹的裙子,顿时恨铁不成钢的将人吊起来,一顿鞭抽。 事后还一脸悲切对小徒弟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殊不知,这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伤害你才最致命。 不过现在他成了楼压星,圣父?不存在的,丛林法则走起来! * 大徒弟哭哭啼啼:“师父小师弟打我!” 楼压星垂眸:“丢人,以大欺小都打不过,去打回来,打不赢我揍你。” 大徒弟:QWQ 小师妹一脸委屈:“师父师兄掀我裙子!” 楼压星打哈欠:“我给你的通天剑是叫你挂腰上吗,去砍他。要是砍不着,以后别穿裙子了。” 小师妹:QAQ 十年后,楼压星率领无影宗杀出百万仙盟重围,成了仙道第一宗。 手下一干弟子,无论男女,皆是一代枭雄。 只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楼压星被某孽徒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热气一缕缕扑在脖颈间,那人低笑:“师父不是说,只要打赢你,什么都给干吗?那我要干了师父……” 原著第一反派攻v教会徒弟坑死自己师父受 ===== 狗子下下本《真少爷不当圣父了》求收藏~ 上辈子代凌在孤儿院长大,末世来临觉醒了SSS特级异能,不但治好了自己的残疾,还组建了一只顶级战队,在文明之都过的风生水起。 结果半路亲生父母认回去,还有一个他们领养的弟弟。 代凌掏心掏肺的对这一家子,以为终于能得到一直渴望的亲情,没想到回报给他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道德绑架。 “你战队人这么多,帮咱家公司出几次任务又怎么了?” “公司的科研室急需几个一级晶核,你这么厉害帮咱家拿回来吧。” “你弟弟感染了病毒,需要换血救命,你是哥哥就不能救他么!” 最后他答应替弟弟换血,没想到父母伙同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在自己食物里下了迷药,换血时直接挖走了他的异能核体移植给假少爷,害他惨死在病床上。 一朝重生,代凌又回到他们相遇的那天。 人渣一家近在眼前,还认吗? 代凌微微一笑:当然。 只是这次画风有点不一样。 代凌认亲的第一天被绑架:“爸妈,我被敌方抓住需要三千亿赎金,我是你们亲儿子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二天肾脏衰竭:“弟弟,我们俩配型成功,只要一颗肾就能救我的命,我们是兄弟你肯定会救我的吧?” 第三天被尸潮围困,拍未婚夫的车窗:“你不是爱我么,打开车门救我啊!” 渣父母、弟弟、未婚夫:…… 这门亲能不认了么。 #队友日常疑惑:老大自从认亲后天天都在倒霉# * 上辈子濒死,只有一个毫无异能的普通男人陪伴他身边,在丧尸堆里找到食物都先给他吃。 代凌瞄了一眼男人俊美冷艳的侧脸,心想这辈子换我养你。 可没想到养着养着,他看着男人徒手歼灭一城的丧尸愣住了,说好的普通呢! 立意:种族平等,恋爱自由 内容标签:生子,甜文,穿书,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以白,凤翎|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说狐狸精就不正经? 第1章 穿成恶毒男配什么体验 烟青色的锦缎屏风后,两道婆娑黑影扭动几下后,扑通一声双双栽倒在床上。 晚风拂窗而入,桌角灯烛霎时几番明灭,被压在下面的人忽然眉头紧蹙,潋滟的眸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迷惘。 这是……哪啊? 还不等胡以白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一张猛然放大的人脸就把他吓了一跳。 面前的玄衣男子一把掐住他脖子,急促紊乱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再看他双眼充血,额头上青筋暴起的急促样,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某种发/情的动物。 对方似乎也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胡以白你这卑鄙无耻之徒!” 看得出对方好像很憎恶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端,可是身体却很诚实的继续扒他身上的衣服。 胡以白几次喊停无果后,本能的摸到床头的玉枕,牟足劲朝对方后脑砸去。 随着一声闷响,玄衣男子倏然倒下,耳边终于安静了。 他一把推开对方,一骨碌坐起来,按着抽痛的眉心在屋内环视一圈。 映入眼帘的一间挺大复古装修的卧房,两扇百叶窗都开着,借着屏风后的残烛,隐约能看清地面的青石板砖和头顶碧蓝的琉璃瓦。 桌上还摆着一坛酒,和两个茶碗,看得出这两人刚对酌过。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胡以白起身敛了敛被扯歪的领口,走到一面墙上的水镜前,望着镜子中唇红齿白的美艳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应该还未长开的缘故,骨骼纤细,肤如初雪,五官惊艳别致。 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眨动时眉眼弯弯,呼应着眼睑下的朱砂泪痣,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妖冶风流。 倒是跟他原本的长相有些相似,可他已经28了,不可能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胡以白顺着腰身低头看向腰间的白玉腰牌,上面龙飞凤舞的“乾灵”二字。霎时眉间一蹙,将他的记忆带回几分钟前。 …… 胡以白是Z大的数学系教授,本来今天下午他只有一节课,打算上完课早点回家休息,结果前脚刚出教室门后脚就接到表姑打来的电话。 说他表妹胡灿灿沉迷网文,最近还自己开个帐号,天天晚上熬到半夜码字,白天起床哈欠连天的,被她逮住几次都屡教不改。 现在父母的话她压根听不进,从小到大身边关系好的好像就胡以白这个表哥。 加上他的工作还是大学老师,相信对教育孩子方面肯定比他们这些人在行,表姑想请他去帮忙说说胡灿灿。眼看明年就要高三了,这最后一哆嗦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胡以白听明白前因后果后,应声道:“好,等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过去。” 等表姑前脚刚挂断,胡以白就给胡灿灿发了信息:【又耍什么能耐呢,你妈搬救兵都搬到我这来了。】 胡灿灿:【啊!我妈去找你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哥你不用管她,她就能小题大做!我这成绩不是没下降嘛,生而为人我还不能有点自己的人生理想吗!当初说好稳定在前十就不管我的,结果好家伙!考到前十又让我考前五,考完前五又让我考前三,我看他们恨不得让我永远世界第一!!!】 胡因白看这满屏的感叹号,想象她现在呲牙咧嘴的模样,不禁莞尔:【可你妈都发话了,我这一趟总不能白去吧?】 胡灿灿那边沉默片刻,发来一个泪眼汪汪表情包:【欧尼酱~~】 别人她不怕,可她这个表哥看着温文尔雅,不会像她妈那样河东狮吼,说话也从不带脏字,可温声细语的,就是有能把人说哭的本事。 上纲上线的时候,她真的超级怕胡以白。 没想到过了一会,胡以白却一句责备的话没说,【听说你写小说都收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发个链接看看。】 看他不是要骂自己,胡灿灿赶紧狗腿的发过去文档。 其实胡以白也不是真要看她的小说,只是对这些叛逆期的孩子,你在向她输出自己的观点前,首先要先了解她。 之后胡以白坐在车上,点开瞅了眼。 不算长,刚好二十万字。他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不到两小时就基本翻完了。 对于高中生来说文笔还行,可这内容着实狗血了点。 首先作为小说主角的凤翎,这一生经历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年少时期父母双亡,而且双亲还是顶着杀害好友偷盗赤火珠的罪名畏罪自杀,死后连灵牌都不能立,还多次被人挖出来鞭尸。 而作为罪人之子的凤翎,在乾灵宗更是从小倍受欺辱,成了众人鄙夷的对象,尤其是他名义上的婚约者龙迟予,总是神经病一样的来找茬,俨然把杀父之仇都发泄在他身上。 之后又出现一个恶毒男配狐狸精,因为对龙迟予有意思,有事没事就来陷害男主一下。 最后凤翎内丹被剖,修为尽散,还被魔族绑去当活祭品,马上死的时候才真相大白,原来他父母并没有杀龙迟予的父亲偷盗赤火珠,一切都是魔族栽赃嫁祸。 这下男主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婚约者又悔不该当初,犯贱的跑来各种求原谅。 看到这胡以白都不由得眉间一皱。 人头猪脑,这时候后悔早干嘛去了?要是一句对不起有用,世界上还要监狱和法庭干嘛。 而且还有一点他非常不理解,这本小说有个标签是“虐恋深情”,看得出后面龙迟予确实是喜欢上了凤翎。 可凤翎却是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任何人。何来的“恋和深情”?倒是就看出来虐了。 本来只是一本表妹写的稚嫩小说,他看完也没当回事,谁能想到在半路一下就被闪电击中穿越到这本书里,还成了里面也叫胡以白的恶毒男配。 原来一样的名字真的会穿书? 臭丫头图省事也不能用他名字,这不是坑哥么! 胡以白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眼倒在床上的人,按照书中剧情来看,现在是胡以白给龙迟予下药后的剧情。 那么凤翎那边岂不是已经被原主陷害到禁闭室去了? 胡以白牙疼的转身走到床前,从龙迟予的腰上摸走了一把古铜钥匙,沿着回形走廊回到后面内门弟子的卧房。 刚走到门口就看原主的狗腿子正提着灯笼左顾右盼,看到他出现,赶忙谄媚扶着他邀功起来:“少主,刚才我把那贱种的饭全都倒泔桶里了!我都跟膳食堂打好招呼,以后的饭都是我送,只要我在那贱种就别想吃到一粒米喝一口水!” 胡均本以为自己这次自作聪明,肯定会得到少主表扬,可没想到他说完后一抬头,就看胡以白一脸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其间还带了点……同情怜悯? 他顿时有点胆虚:“少,少主?” 在原著里,胡以白故意跳到洗髓池中,陷害路过的凤翎说是他推自己下去的。 本来宗门的几位长老就对凤翎不满,这下更是逮住机会,抽了凤翎整整三十雷霆鞭。 要知道一雷霆鞭就能打死一只猛虎。 三十雷霆鞭是什么概念? 就算活着,也是骨断筋折,只剩口气了。 要说善恶终有报,最后凤翎吞噬魔神元神,彻底黑化,直接把这一对恶毒主仆推进养满食人鱼的洗髓池中。 凤翎一脚踩在想爬上来的胡以白手上,冷笑看他:“你不是说我推的你吗,我要不真推一下岂不是白挨那三十雷霆鞭了?” 想到书里描写的满池血水,漂浮在池面上的森森白骨,胡以白由衷的对胡均道:“以后你好好修炼,别老把心思放在这些没用的事上。” 眼看自己是费力没得好,胡均不禁有些委屈:“是……” 胡以白刚要踏入房中,忽然脚步一顿,转身扔给他一颗三品灵石:“替我去膳食堂买一份晚膳回来,要清淡点。” “啊,少主这么晚还进食啊?”虽然距离宵禁还早着,可这时用晚膳也太晚了点。 可转念一想少主刚从洗髓池里出来,虽说救的及时,没落下什么大毛病,可身体也还虚弱需要补补应该的。 遂哦一声转身立马去办了。 胡以白转身关上房门,狭长的卧房里摆着十张床。 内门弟子的卧房不像龙迟予那种嫡传弟子那么好,都是十几个弟子住在一起,中间有几张公用的茶桌。 因为原主刚从洗髓池出来,今晚就没去跟其他弟子一起上晚课,所以此刻卧房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胡以白在卧房里来回踱步,想接下来该怎么跟凤翎和解。现在人已经被原主陷害完了,三十雷霆鞭结结实实打在身上,这时他跑去送饭,只有脑子有坑的人才会吃吧? 何况凤翎的脾气秉性比一般人都要固执,这时候他要是去禁闭室,估计被直接打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他若是不快点行动,等凤翎出来他就更没有可以弥补的余地了。 本来这两人的关系就茅坑里拉屎不能再臭了,说不定他以后连接近凤翎的机会都没有。 到时候错过时机,直接替原主被推进洗髓池喂鱼,他可是死得比窦娥都冤。 那直接跑路? 显然这个想法也不现实,日后凤翎入魔后神识能直通六界,别说他跑,就算他入地三尺也能把他掘出来。 如今“胡以白”是百分百上男主的死亡名单了。 既然如此,那他索性换个马甲接近男主,来点怀柔政策,争取最大程度上帮助他。 等将来掉马,但凡男主有点人性,也不会再杀他。 因为凤翎就是这样的人,恩怨分明,恩仇必报。无论你对他好还是不好,将来他都会数倍奉还。 咱不求报恩,恩仇相抵总可以吧? 暂且先这么办吧。 胡以白仔细回忆着有关胡以白的设定,他走到床边,弯腰从床下拿出一个储物盒,打开后从里面找到了一枚陨星扳指。 这是青丘制作出的一种变声法器,上面的陨星图案是能够调节方向的,可以通过转动上面的陨星尾巴,来改变自己的声音。 胡以白把扳指带在手上,另一只手按住陨星尾端,随着转动的弧度变大,他的声音也变得差距越来越大。 最终胡以白选择了一个听起来清澈悦耳的青年音,单听声音就像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等胡均的膳食送到后,胡以白找个理由把他支开后,自己提着食盒去了后山的禁闭室,有了从龙迟予那拿到的钥匙,很容易就能进到里面。 等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他立刻捏诀,换了一身雪白的外袍,头上带着素纱斗笠。 这斗笠也是法器,从里往外看很清晰,可从外往里看无论多近都是一片混沌。而且风吹不动,雨打不湿,还能防毒物瘴气。 胡以白提着食盒一路往前,就听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悉索声。 胡以白脚步一顿,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对他的脚步声迅速作出反应,可见对方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看来今天要接近凤翎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他检查了一下周身没露出任何破绽,放松身形,直接朝着禁闭室的尽头走去。 走到中间的时候他就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没想到转头的一瞬,正对上一双凛如寒潭的眼眸。 视线相碰,一个少年端坐在禁闭室地面,一身雪白的院服被打得红白交织,左边的衣袖只剩下几条碎布。 露在外面最长的一条疤直接从颈部贯穿到肩膀上,模糊的血肉中隐约能看到露出的肌腱和白骨。 饶是如此,少年还是神色疏冷,强忍着断骨之痛,脊背依旧笔直如松,丝毫不见颓败之色。 虽然脸上近乎被血污覆盖,可清冷卓绝的骨相还是依稀可见,宛如一朵盛开在血泥中的莲花。 察觉到胡以白提着食盒,忽然朝这边靠近,凤翎立刻警惕道:“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我肥来了~ 第2章 温柔师兄马甲上线 听他出声质问,胡以白松了今晚的第一口气。 看来自己的伪装不错,凤翎没认出来他。 胡以白停在他面前三尺远的地方,不答反问:“你是凤翎?” 听对方这么反问,俨然是不认识他的,凤翎眉间微蹙,神情更加警觉:“你到底是何人。” 胡以白没回答,反而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席地而坐,把手里的食盒放下。 看凤翎一副恨不得拔剑要跟他对峙的警惕样,胡以白从腰间拿出乾灵宗的腰牌:“我是宗门内人,不是不法之徒,用不着这么紧张。” 然而看到腰牌,凤翎也没有放松多少,满是血污的小脸依旧眉头禁皱。 胡以白打开带来的食盒,兀自把里面的菜心粥端出来,等看到凤翎莫名其妙的眼神,才后知后觉的哦一声想起解释。 一副闲适散漫的性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说好听是不拘小节,说不好听是稀里糊涂。不过这种性格的人比较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刚才我在膳食堂看有人领了一份晚膳,结果半路被人截胡倒进了泔桶,偶然听到是送给禁闭室一个叫凤翎的弟子,我看这禁闭室就你一个,说的应该是你吧?” 凤翎看他推过来那碗热气腾腾的菜心粥,翠绿的菜心飘在煮得软糯稻米上,带着浓郁的咸香漂在半空。 像他这种初级修者,还远没到辟谷的程度,从受刑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但凤翎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 胡以白继续循循善诱:“我比你年长两岁,算是你师兄吧,也不敢自诩什么好人,只是这事恰巧被我看到,倘若熟视无睹让你在禁闭室挨饿,嗯,总有点良心有愧是吧。” 为了自证清白,他撑起一块斗笠,把勺子里的粥凌空倒进嘴里,把空勺子给凤翎看。 “你不担心我在饭里下毒,你现在伤成这样,我要害你定有一百种比下毒简单的办法。” 见凤翎只是望着他也不说话,胡以白看眼他血肉模糊的手臂,端起碗舀了一勺:“你有伤在身,还是我喂你吧。” 抬手直接将勺子里的粥递到凤翎紧绷的唇边。 谁知这小子相当不给面子,胡以白胳膊都举酸了,他这嘴就跟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这要换成他弟弟,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爱吃不吃。 但他不能,他现在是温柔师兄的人设。 胡以白放下勺子,看了眼手里的粥:“不喜欢粥?好,那换一个。” 温柔清澈的声音好像能滴出水来。 转身把食盒下面的蛋羹端出来,上面淋了一层葱花肉末,用勺子一挖,露出下面一大颗饱满莹润的大虾仁,虾线挑得干干净净,看着就有食欲。 他照例也试了一遍毒,才喂给对方。 看又递到面前的勺子,凤翎眉间蹙了蹙。 宗门内有多少青丘和龙族的人他还是心里有数的,眼下这个听声音听起来都不符合。 可就算不是青丘和龙族的人,也不能保证他一定没有所图。 凤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多谢这位师兄好意,在下心唔……” 不等把话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大口蛋羹,胡以白的动作太快,让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猝不及防这一下,凤翎把蛋羹含在嘴里,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看了眼对面的胡以白,却只看到斗笠外的白纱,最后囫囵个的咽下去,没想到蛋羹里还有虾仁,有点被噎着了。 “咳咳咳……” “慢点。”胡以白帮他拍了一下后背,结果这一下差点把凤翎拍出一口血来。 刚才笔直的脊背都塌下去一块,瘦弱纤细的身体宛如风中残烛般抖来抖去。 他这才想起凤翎身上的伤,这小身板现在就跟积木一样,风一吹都有可能倒,哪经得起他这么使劲的拍。 胡以白起身坐到跟凤翎同一侧,慢慢揽住对方还算完好的左臂,把人慢慢向后靠在自己肩膀,替他把刚才的话说完:“我这买都买了,师弟就别光心领了,张嘴配合一下,让师兄能赶在宵禁之前回去可好?左右一顿饭,也让你欠不了什么人情。” “……”凤翎回过神时,发觉自己靠在对方怀里,这么近的距离,让不习惯与人相处的他十分不自在。 而且现在他身上满是血污,还带着浓烈的腥味,他不觉得恶心吗? 看到又送来一口新的蛋羹,对方的热情就像潮水席卷着岸边的礁石,无孔不入的想要入侵。 而凤翎恰恰最招架不住这种人。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冷言冷语阴阳怪气,反而对别人的好意无所适从。 反正都吃一口了,凤胆本身有解毒之效,一般毒根本毒不死他。 道声谢后凤翎终于张开嘴,胡以白赶紧一勺勺喂进去,这喂饭工作总算能正常进行下去。 等喂饭蛋羹,胡以白看他什么也没说,又把那晚菜心粥端起来,摸摸碗壁还是温的,舀一勺送到他嘴边。 凤翎看他一眼,缓缓张口把粥咽了下去。 胡以白就当他没吃饱,于是把那碗粥也一大勺一大勺的喂完了。 可等他把碗放下后,悲剧发生了,凤翎忽然低头吐起来,一下把刚才的粥吐出一大滩…… 胡以白赶忙扶住他:“怎么了?哪不舒服?” 一瞬间他都脑补到胡均往膳食里下毒的可能性。 凤翎吐完后,神色有些尴尬:“无碍,只是腹有些胀,吐完好很多。” 听他这么说,胡以白下意识去看了眼他的腹部,顿时被圆鼓鼓的肚子弄得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明显是吃太多殃食了啊,吃到吐出来,这得撑成什么样? 胡以白用汗巾帮他擦了擦,突然觉得这小孩还挺逗的,不住调侃:“吃饱了就跟我说,我一直喂你就一直吃。凤翎,姓凤你不该是凤凰吗?怎么跟小金鱼一样。” 也是他疏忽了,看凤翎没拒绝,就一直喂。其实受了重伤的人不该一下吃这么多的。 听到自己是因为吃太多吐出来,凤翎一张惨白的小脸,耳朵瞬间红起来。 幼年时父母教导,每一食,便念稼穑之艰难。虽然双亲故去多年,但二人的教导他一直谨记于心,食物从不浪费。 可这位师兄带来的食物实在太多,他刚才强忍着吃完最后一口,没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实在太弱,转头就吐出来。 “抱歉,我马上收拾……”望着地上吐出的脏污,凤翎更加羞愧难当。 胡以白哪敢用他收拾,一把将人按住:“别动。门边就有扫具不费事,我来吧。” 等收拾完地面,胡以白本来想帮他弄个睡觉的地方,但看周围连个床铺都没有,更别提被褥了,后夜里更深露重,对方还衣不蔽体的。 没太多犹豫,胡以白直接脱下外袍披在凤翎身上:“明早想吃什么?” 今天先凑合一下,明天再多带点东西来。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准备的面面俱到,很难不让人起疑。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凤翎赶忙婉拒:“今日赠食之恩已万分感激,凤翎来日必报,不敢再劳烦师兄。” 其实另一方面也是他不太适应跟这个人相处。 他早就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乍碰上个话多的人,对方说十句他挺多回个嗯。 气氛着实尴尬。 胡以白笑了笑:“你这禁闭要关一个月吧,今天他都把你晚膳倒泔桶里,你还指望他明天能给你送来?” 说到这他望着凤翎叹口气:“其实帮你顺手上报一下也可,但我看对方好像是青丘的人,狐族最是奸猾狡诈,这边举报完下次他不一定就换什么别的幺蛾子,兴许还会变本加厉,况且宗内青丘的人可不在少数,而你孤身一人,我怕这一举报反而弄巧成拙置于你不利之地。” 听胡以白这么说,凤翎神色微变。 之前类似的事确实也有发生过,龙族本就是第一兽族,青丘狐族也是后起之秀,如今势力遍布九州大陆,几乎没人敢同时得罪这两大兽族。 而自己早因双亲被诬陷一事,被凤族除名,如今在宗门内就是一片无根浮萍,无依无靠,根本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还猜测对方是不知道他的情况,才敢来施以援手,可听到此番解释,他才知道对方早对他的情况清清楚楚,而且还为他做了打算。 想到这凤翎不禁有些动容,在双亲离世后,他饱尝人情冷暖,还从未有人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过。 当然,前提是他对自己没有所图的话。 胡以白提起食盒:“这件事等你伤好之后再想办法,明早想吃什么?” 见他不说,胡以白自作主张:“你要不说,就照我喜好给你带好了。今晚你平躺别乱动,明天我带药和藤条帮你把骨头接上,再带一床被褥来。” 听对方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凤翎清楚现下的处境能有人帮衬自己是好的,他微微颔首:“多谢师兄,此份恩情凤翎来日必报。” 胡以白心说,报恩就不必了,来日你别把我推洗髓池里喂鱼就行。 听到外面宵禁前的钟声,胡以白跟他告别:“我就先走了,早点休息小.金.鱼。” 最后‘小金鱼’三个字故意拖长了音。 听到斗笠下发出的温和笑声,凤翎的耳朵又热起来,等那抹雪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他低头看了眼披在身上的外袍。 雪白的云锦面,袖口和领口绣着银色暗纹,凑近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艾草熏香。 记忆中不记得有谁穿过这种衣服,而且对方还带着斗笠,说明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刚才也就没问其姓名。 不过谨慎点也好,万一被龙迟予和胡以白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后者。 想到那张妖冶美艳的脸,躲在众人身后看着他受刑时偷笑的表情,凤翎一下握紧了染满血污的双手,断骨之处越是疼痛,越让他头脑清醒。 …… 刚走出禁闭室的胡以白猛地打了个喷嚏,一阵恶寒像是在他脊背上狠狠抓了一把,他抱着肩膀,环顾四周有些茫然。 难道没穿外袍冻着了? 第3章 渣男打脸现场 次日晨钟未响,胡以白就起来摸黑准备东西:生肌丸、驱痛散、化淤霜、疏经丹,总之看着能治外伤的药都被他拿了一瓶。 原主这个储物盒分为上下五层,昨天拿陨星扳指时他只开了第一层,今早他把储物盒全打开,才发现里面真是别有洞天。 青丘不愧是新进为前十的兽族世家,以贩售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著称,而且他们的商品不止对同族出售,上至仙界,下至人间,六界九州都能发现他们的踪影。 这储物盒表面看只有三尺见方,可将五层全部拉开后,里面的空间会豁然开朗数万倍。 每一层都像宛如排列规则紧密的蜂房,分门别类摆放着不计其数的物品。 光药物就有上千多种,因为今天时间紧,胡以白也没时间多做研究,只能按照标签赶紧挑几瓶合适的拿出来。 为了怕凤翎看出药瓶来自青丘,他还得用普通瓶子替换出来。 等把东西都准备好,天已经微微发亮,胡以白换好衣服赶紧去膳食堂买早膳,没想到刚进大门,就瞥见一道眼熟的身影坐在靠门的位置。 看到胡以白进来,对方更是怒目而起,飞身越过一片桌椅,一把抓住胡以白的衣领。 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怒喊:“胡以白你这厚颜无耻之徒!你们狐族不愧是以‘淫邪’著称的淫兽,你这个青丘少主也真是名副其实!昨晚在酒里下□□,还妄图与我双修,你平日里那些下三滥的旁门左道我姑且不论,连龙族的注意都敢打,我看你这死狐狸真是活腻了!” 虽然此刻时间尚早,可也有不少早起晨练的弟子,来膳食堂用早膳,赫然听到龙迟予这么说,都不禁转头来看。 看到被揪住的人是胡以白时,又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又是胡以白。” “啧,你说他就不知羞耻吗?次次都是狗皮膏药似乎粘着人家。” “说不定狐族都是这般,没听刚才说吗,淫兽。” “呵呵,你可小点声,小心他下次说是你把他推洗髓池里的。” 被龙迟予紧紧抓着衣领,一抬眼皮都能看到他鼻毛了。 一大早就被指着鼻子骂,胡以白没脸红也没反驳,反而问对方:“我往你酒里下药,还要跟你双修?” “哈哈,”他轻笑一声,把自己的衣领从龙迟予手里拽出来:“那请问最后我们双修了吗?” 没想到胡以白居然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众目睽睽下问出这种问题,听到周围的窃笑声,龙迟予脸色微黑:“当然没有!” 胡以白:“哦,那为何没有?” 龙迟予被他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气得青筋暴起:“还不是你背后下黑手!” “哦” 终于问到自己想要的了,胡以白状似无辜的摊开手:“这不就得了,如果是我下药妄图跟你双修,那为何临门一脚我还要打晕你?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你!” 龙迟予没想到他还无理搅三分,但仔细一想,又确实如此,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反驳他的话。 胡以白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反应时间,乘胜追击道:“虽然我兴许、大概、可能对龙兄是有些好感,但也不至于如此不要颜面,连下药爬床这种无耻之事都干得出来,毕竟身为青丘少主,行了腌臜之事,被诟病的可不止是我而是整个青丘。” 说到这他将目光转到一脸有苦说不出的龙迟予脸上,有些失望道:“昨晚本来是看龙兄神色落寞,我才不顾伤势舍命陪君子,陪你借酒消愁,没想到龙兄昨晚喝醉失态后反而倒打一耙。污蔑我也就罢了,还连带着整个青丘一起泼脏水,我对龙兄实在失望至极,等日后有空回去我会嘱咐家里,以后不会再跟龙族有任何贸易往来,毕竟龙兄也看不上我们这些‘淫兽’做出来的玩意儿不是?” 说完胡以白扭头就走,龙迟予却有些不淡定了,虽然他确实一贯看不起狐族的行事做派,更瞧不起胡以白这种卑鄙下作之人,可狐族做出的东西确实是实打实的好用。 不少珍稀的法器和药品在贸易城都是有市无价。 如果一旦中断了与狐族的贸易往来,恐怕整个龙族上下都会受到重创。 他刚才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骂胡以白就算了,怎么连青丘都一并骂进去了!这下被他逮住话柄,自己都无法反驳。 可看着胡以白的背影,他又碍于面子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道歉,最终恨恨得一握拳,连早膳都未吃就踱步出了膳食堂。 一顿输出的胡以白却是心情大好,站在膳食柜前选了两份蟹黄汤包,看到今日居然有限量的青鸟蛋,也买了两颗。 青鸟可是一级神兽,而且每十年才产一次卵,每次仅一颗。 所以多珍贵已经不用细说了。 最关的是大补,尤其是对于断骨之人。 胡以白带着早膳直接绕开众人的视线,从后门离开去了后山,在半路穿过树林时就换好了衣服。 虽然跟凤翎一起用膳肯定会有些不便,但早上时间很紧,何况还被龙迟予耽误了半天,也只能先这样了。 “师兄。” 凤翎看到对方来得这么早,赶紧单手撑着地面坐起身。 “慢点。”胡以白放下东西,去扶他,看着他身上破碎的衣服经过一晚,早就跟伤口溢出的血粘在一起,板结成了又黑又硬的血痂。 把人扶起来后,胡以白先用带来的湿帕给他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有些地方撕扯下来时,都会听到血痂被撕裂的刺啦声。 胡以白不得不放轻力道,同时感叹,这要换成是他被别人陷害成这样,估计把对方扔去喂十次鱼都不为过。 凤翎感觉到他的速度忽然慢下来,出声道:“无碍的师兄,直接把衣服撕下来吧。” 断骨之痛他都受住了,只是把凝结的血痂撕开,对他来说已经不值一提。 胡以白却没那么做,他用水慢慢先把粘黏的部位泡软后,再把碎布跟皮肉一点点分开。 等把上身的伤口都处理干净,染血的碎布条扔了一地,少年上身近乎□□,经过处理后的肌肤暴露在外,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肤白如雪,薄薄的肌肉下能清晰看出骨骼挺拔修直的轮廓。 皮美骨秀,冰肌玉骨,仿佛真正冰雪塑的人。 只可惜这些碍眼的疤。 胡以白用驱痛散沿着伤口一处处涂抹,微凉的指尖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痒的,凤翎时不时会缩瑟一下,像是要躲开他的手一样。 胡以白还是尽量放轻力道,不让他产生过多的不适感。 斗笠上素白的轻纱拂过面颊,一阵与昨晚相似的熏香扑面而来,淡淡的,几乎若有若无。 仿佛艾草焚烧过的沉香。 胡以白站起身时,抬头能看到斗笠下一点线条分明的脖颈,这让凤翎多少产生了一点好奇感。 兴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胡以白忽然出声道:“好奇我长什么样?” 被发现的凤翎迅速低下头,摇了摇,耳朵刷一下红起来。 胡以白笑了笑没再调侃这个脸皮薄的少年。 等用棉布和甲板把他的断骨之处固定好,胡以白给他披上带的衣服,又从储物袋中,把带来被褥和枕头拿出来,放在昨晚清扫干净的地面上。 收拾完毕后,感觉总算像个能住的地方了。 胡以白在两人之间铺上块白布,把食盒的食物拿出来摆在上面,夹起一个蟹黄包递给凤翎面嘴边。 这次凤翎用左手拿筷子接了过去:“多谢师兄,我自己来就好。” 受刑那天,就是担心两只手都被打断后短期内无法自理,他才用右臂护住左边,所以最后左臂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右臂那么严重。 胡以白看他能自己吃,也就没再帮忙,一个笼屉里只有四个包子,不算大,他很快就吃完了,又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青皮大蛋,把其中一个放到凤翎手边。 凤翎目光一顿,有些惊愕:“这是青鸟的蛋吧?” 看他略显错愕的眼睛,胡以白这才后知后觉到,凤凰、青鸟,好像在某种程度算是同族了,他该不会排斥鸟蛋这种食物吧? 所幸凤翎摇摇头:“不是不能吃,只是青鸟十年才产一次卵,每次才一颗,而且它们的巢穴都在高山之巅、青云密布之处,平常很难寻得。” 他看下面前的青鸟蛋,又隔着斗笠看了眼胡以白:“肯定很贵。” 在幼时双亲经常会给他寻这种青鸟蛋,后来他就再也没吃过,时间久得他已经忘记这是什么味道的了。 可他不能拿,这么大的青鸟蛋少说也得一百灵石以上,他受人救助,已是问心有愧,不敢再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凤翎把那颗青鸟蛋推回去,结果推到一半就被胡以白把手按住,骨节分明的手掌覆盖在他的手上,带着点点温热,轻轻按着那颗蛋又慢慢推回去。 “这种青鸟蛋以我现在的修为一日最多吃一颗,而且这是今日限量供应,卖完不退的,到了明日这颗蛋就会功效尽失和普通禽蛋没什么分别。你就有两条路,要么吃要么扔,舍不舍得师兄白花花的灵石就这么浪费全看你了。” 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推搡好像就有些却之不恭。 “那……多谢师兄。”凤翎再次道谢,受之有愧的同时又有些苦恼。 看着那双修长纤细的手帮他剥着蛋壳,感觉欠对方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倘若他对自己真有所图,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以身相许,哈哈,我开玩…… 凤翎:好。 胡以白:……笑的。 第4章 金手指 乾灵宗主剑修,下设:算术、剑术、武术、佛学、法学、道学、礼学、冥想等课程。 其中每三月会有一次宗门内试炼、每半年会有一场各门派间的交流会,主要形式就是试剑大会或者秘境试炼之类的。 此外每学期还会有一个月的任务月,这个月会有情报师将各地发生的妖魔作祟事件,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上报给宗门。 每个等级又分为上中下。最难的任务为‘甲上’,最简的为‘丁下’以此类推,弟子们可自由选择任务完成,根据任务等级和完成度不同,悬赏金和学分也会有所差别。 胡以白来这上的第一节 算术课就是天演算,算是算术中最繁琐、也是最难的一门。 翻开书的瞬间,胡以白就被内容震惊到了。 不是里面的内容有多玄妙、精彩,而是……这不是高中数学课本吗? 里面的概念和公式,基本都是套用了高中数学课本,只是叙述方式由白话变成了繁复的古言。而且这本书中所讲述的算法,也不是为了解决实际生活中的问题,而且为了——算卦 通俗来讲,就是集预知、读心、解密于一体的全方位无差别占卜。 只要掌握了核心算法,这天地间一切的问题都能通过天演算得到答案。 只是在这个世界观的设定中,这里的算术好像不太先进,高中课本对这些修真者来说已经难如天书,都把天演算视为算术中的难以企及的高峰。 而且这天演算只有上半残卷,下半卷在末法时代就不知所踪,至今也无人能治掌握天演算的完整算法。 胡以白看完之后有些哭笑不得,胡灿灿这丫头可真够逗的,估计那下半卷就是数学课本的下册了。 教授算术的掌教正在前面一字一顿的讲解,回头就看胡以白埋着头,还时不时弯起嘴角一脸窃笑,顿时眉头一皱,当众喊出胡以白的名字。 “胡以白!看你在下面笑得甚欢,想必刚才我讲的这些都悟懂了是吧?来,上来,把这个算法写出来,若是不会还敢这么放肆,以后算术这门课你都不必再来了!”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纷纷把目光转到胡以白身上,坐在前排的龙迟予侧头一望,嘴角更是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 毕竟这狐狸精的算术,从来都没高过丁等。 所有人心照不宣,就等着看这狐狸出丑呢。 胡以白被当众要求上去做题,起身的一瞬间忽然觉得有点新鲜,当了这么久的助教和讲师,一直都是他叫别人起来做题,没想到还有被人叫起来的时候。 他起身走到水晶石做的幻影板前,望着上面的题目,抱肩看了片刻:“这题目无需笔算,答案一目了然。” 抬手直接在下面写出了答案。 下面一片嗤之以鼻声,连旁边的掌教也是一脸鄙夷,这黄口小儿倒是狂妄的很! 都说狐族生性狡黠聪慧,怎么青丘帝君就生出这么一个蠢笨的家伙。 接着他直接在旁边开始罗列起一大堆公式和符号,企图一个正面教材一个反面教材,两者有个对照。可等写了满满一幻影板后,才发现最后得出的结果居然与胡以白一目了然的答案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他打算作为天演算考核的压轴题目,连他自己都是研究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算法,怎么会被他一眼看出答案! 巧合!绝对是巧合! “你等等!这道不算,再给我算一道!”不服输的掌教将水晶板上的字迹清除后,又换了一道题目。 结果胡以白依旧抬手就写,算都未算,直接就在下方写出了答案。 其分毫不差。 “……”这下不止是教授算术的掌教,连下面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 “答案果真如此吗?” “连算都未算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简直闻所未闻。” “你看掌教脸都黑了,看来是又被他算对了。这胡以白真是深藏不露啊!” 坐在前排的龙迟予显然听不下去了,手掌按在桌角上,只听咔嚓一声,上面的砚台就裂成两半,乌黑的墨水顺着宣纸染成一片。 他冷冷回头,看着刚才夸胡以白深藏不露的弟子:“若是有聊闲的功夫不妨自己算算,掌教不说就一点自觉没有,聒噪不堪,于其在这干扰肃静不如直接滚出去!” 莫名被骂的弟子对上龙迟予那双金色眼瞳,敢怒不敢言,聊闲的人多去了,凭什么单揪住他不放。 分明就是嫉妒胡以白,把火气往他身上撒。 你要是嫉妒你上去做啊,不会还在这颐指气使的,以为你是龙就了不起啊! 胡以白一连做出了五道题后,掌教站在一旁,目光错愕,脚步虚浮,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怀疑人生来形容。 天演算,最难的就是算法繁复,捉摸不定,可他居然连算都没算,一眼就能看出结果。 胡以白转头瞅了一眼这五道题,突然提了个有建设性的意见:“其实单这么出实在太啰嗦,这五道题目完全可以合成一道。” 说着直接把水晶板上的字迹清除,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这道题目整合了上述五道题的考点,但是我又加了一点东西,仔细读懂题其实也不难。” 然后看向台下众人:“鄙人一点心得,若师兄弟们有兴趣也可以试一下。” 下面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拿笔的。 龙迟予更没有算的想法,他一个算术丁等的废物写的题目,凭什么让他这个算术甲等的算。 至于胡以白刚才的过人表现,他完全当这狐狸精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不然怎么连步骤都没有,直接得出答案。 肯定是他压根就不会算!只是不知从哪窃取的结果罢了! 想到这龙迟予的心情不自觉的就好了很多,可没想到一旁的掌教看到的题目后,却忽然双眼发亮的喊到:“都给我做!今天谁能做出来天演算直接甲等!”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刚才视若无睹的人赶紧急三火四的拿起笔算。 方才还一脸桀骜的龙迟予闻言更是一脸错愕,虽不情愿,可也是低头去找纸笔,可是翻了一遍发现宣纸都被墨汁染黑了,情急之下转头直接拿了身后人一张,开始埋头苦算。 出题的胡以白没想到这边考核如此随意,这道题直接就能当考核鉴定的内容了。 他也下去拿了张纸,直接把答案写出来,转念一想,还是把步骤写上了,万一掌教算不出还可以留做参考。 等他把答卷上交后,就开始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位上,随便找东西算了一下。 发现仅凭这上半卷,就能算出一些比较基础简单的事件,比如明日运势凶吉,天气晴雨,两人八字合不合之类的。 可如果综合下半卷,就能算出比较具体的因素,比如明日凶吉,因何而凶为何而吉,事件发生几时几刻,造成后果如何,占卜内容会变得非常详尽。 但当运用高等数学后,就回发现其实算法的结果并不唯一,所有数据的集合会构成一个庞大矩阵,所有数据在瞬息之间都会因为一个因素变动,而产生巨大的变化。 很有可能你这一秒算是吉,下一秒就回变成凶。所以速度的快慢也非常重要,就像新闻头条一样,必须具有时效性。 而且有些结果并不是一个具体数,需要像微积分一样,用无数条切线段来代表曲线段,你短期内运算的越次数越多,越会无限逼近准确值。 虽然这可能是表妹无意间的一个设定,可这却相当于给了他一个金手指,对于数学教师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算术更容易的么。 转眼一上午转瞬即逝,听到下课的钟声响起,胡以白抻了个懒腰,发现周围的人还在埋头狂算,他举起手:“掌教!弟子已经交卷,若无事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掌教伏在前面,正冥思苦想,听到胡以白声音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胡以白收拾好东西,路过龙迟予时故意装作把东西掉落,低头去拣的模样,起身的瞬间他看了龙迟予的答案笑了笑,悄声道:“第一步就算错了。” “……”龙迟予抬头对上胡以白的笑脸,笔尖都抖了一下。收回目光冷声道:“滚。” 胡以白无辜眨眼:“不信拉倒。” 等胡以白走后,龙迟予盯着满篇的答案却是乱了心神,第一步就错了? 眼看还差两步就能得出结果,他居然说第一步就错了? 到底哪里错了? 之前胡以白不说,他还信心满满,可如今被他这么一说,龙迟予还真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别扭。 龙迟予无心再算下去,一遍遍检查着第一步,这时掌教忽然出声道:“再过一刻就交卷吧,别耽误下午的课程!” 这一下龙迟予心彻底乱了,一刻显然是不够他从头到尾再算一遍的,可如果第一步就错了,岂不是后面的结果都…… 最终龙迟予还是按着原来的,硬着头皮把答案写完。 在交卷的时候,掌教着重拿起他的答卷看,眼神满是希冀,可看完之后又失望摇头:“看来狐狸就是比较聪明。” 彼时课堂内还有不少人,听到掌教说的话,纷纷侧头看向龙迟予。 “听到没,龙迟予算术甲等都没做出来,我们不会也正常。” “可胡以白就算出来了,他算术还丁等呢。” “废话!这题目就他出的,他自己当然能算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更加佩服,这胡以白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难道真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学通了? 不想两人的谈话,刚好被身后走出来的龙迟予听得一清二楚,一张脸顿时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龙迟予:……这不可能,嘤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师兄是好人 穿过大片紫竹林,刚走上石阶就能嗅到膳食堂里飘出的人间烟火香。 听到旁边的两个弟子煽动着鼻翼闻,一个说是辣子鸡,另一个说是青椒兔肉,两人争论不休最后还吵了起来。 胡以白笑了声直接心算,边算边朗声道:“干煸芸豆,糖醋鲤鱼,青椒炒肉,油炸茄条,爆炒鸡丁,什锦果羹……” 说到这,忽然戛然而止,周围的弟子就看他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正皱着眉感觉莫名其妙呢,就听等跑到膳食堂门口的胡以白幸灾乐祸道:“有灵犀兽肉汤,不过只剩最后两份了!” 站在原地的弟子一愣顿时都撒丫子开跑,边跑边喊:“胡以白你给我站住!” 这灵犀兽可的灵兽中的极品,虽然身布硬甲,兽爪锋利,可肉质却是一等一的鲜美,在兽市上有灵石都不一定买得到。 也就是膳食堂能偶尔收购一只,打打牙祭。 可一般先知道消息的都是宗门的各位长老和掌教,等弟子开饭时,要么一点不剩要么就是只剩一两份了。 抢到先机的胡以白率先站在膳食柜前,掏出灵石正要点菜,就听身后有道声音越过他,直接吩咐道:“灵犀兽肉汤我都要了,再加一份青椒炒肉,一份爆炒鸡丁,一份香酥虾球,一份什锦果羹,两份五谷饭!快点!” “……”胡以白握着灵石的手一紧,转头看去,看到一位粉雕玉琢的少年正穿着崭新的院服站在他身后,比他矮了半头,脸颊有点婴儿肥,脖子上还挂着一枚祥云金锁。 新面孔,还未曾见过。 胡以白莞尔一笑,好脾气道:“这位师弟,虽然知道你有点急不可待的想用午膳,可做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在你前面,你却直接越过我点餐,是否有些不合道理?” 见胡以白回头看自己,陶心元睨他一眼,掐腰理直气壮道:“谁叫你站在那半天都不点菜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许着急的人先点吗!” 然后对售菜的人不耐烦道:“叫你快点把菜给我盛好!磨磨蹭蹭的小心我举报你怠工!” 一听他在膳食堂提什么茅坑、屎,周围前来用膳的人都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哪个院里的弟子,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 售菜的人看了眼胡以白,见他没说话,以为他默认让后者先点,就把仅有的两份灵犀兽肉汤都装进食盒里,又打包好其他饭菜,正要递给陶心元时,被胡以白伸手拦下,一下把盒子提起来高高举到半空。 陶心元本就比他矮了不少,这一下踮起脚都不够找,周围人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更是乐得捧腹大笑。 陶心元蹦了两下还是没够到,又听到周围人的嘲笑,气得要去踢胡以白,没想到对方却好像早有所料似的,一下就闪到一边,躲开了他这一脚。 可他的力道却收不回去了,只听咔嚓一声,这一脚着实够狠,直接踢进了膳食柜中,下面的木板从踢断的地方瞬间垮塌下来,里面的菜品就像乘坐滑梯似的,一盘接着一盘扣下来。 一时间周围的惊呼声响成一片。 陶心元慌忙去拔自己的脚,却发现腿卡在裂缝中了,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喊:“陶小二快过来帮我!我被卡住了!” 周围也有几个好事的弟子围过去看热闹,胡以白直接付了灵石,把陶心元点的那份膳食拿走了。 提着盒子出去的时候他就感觉这食盒真的好重,刚才听他几里哇啦点了这么多,这个姓陶的到底是什么物种这么能吃? 一般兽族都会用原型的第一个字作为姓氏,有些是为了好听,就会同音不同字。 就像凤翎原型是凤凰,第一个字是凤。 而他原型是狐狸,第一个字就是胡。 如果对方也是兽族……陶? 看着手里沉重的食盒,胡以白忽然想到,该不会是饕餮吧? 为了躲避众人的目光,胡以白从后面走出膳食堂后,立刻转弯朝紫竹林后方的小路跑。 这条小路是在膳食堂没修葺之前,被踩出来的,后来膳食堂建好后又另辟蹊径修了一条大道,这条道便鲜有人涉足。 只是当年踩出来的地方却变得寸草不生,偶尔想走捷径时从这里横穿再好不过。 走到后山禁闭室时,没想到一道人影正好从禁闭室出来,猝不及防,两人隔着一条小道迎面相碰,胡以白掉头就跑。 就听龙迟予的声音在身后喊:“来者何人?给我站住!再不停下我触动符阵了!” 胡以白眉头一拧,这什么孽缘啊,这才屁大会功夫又碰面了,早知道刚才也算一下好了,这货大中午不吃饭跑这来干什么? 他赶紧把手中的食盒收入储物袋,停下脚步转过身,等着龙迟予追到跟前。 看到来者是胡以白,龙迟予目光一怔,随后上下打量着他轻嗤一声,极为不屑:“我就想那把钥匙估摸是被你偷去的,还果真如此。你这人还真够阴损歹毒,把他陷害成这样还想再来落井下石,你连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高高在上的语气,充满了正义之士的优越感。 本以为被戳中要害,胡以白肯定会吓得脸色大变,可没想到对方嘴边的笑意反而愈发浓烈,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食人花,蓄势待发的等待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胡以白走近一步,食指戳在龙迟予心口上:“既然如此,那龙兄何不直接去告诉宗主,说是我故意跳进洗髓池中陷害凤翎,要他下令把凤翎放出来沉冤昭雪,把我扔进去。龙兄是副宗主嫡传弟子,要见到宗主应该很容易吧?” 龙迟予斜睨着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敢,怎么不敢?” 胡以白笑着放下手:“不过龙兄还得顺带着向宗主解释一下,为何那日不说,偏偏要等凤翎受完三十鞭又被扔进禁闭室才说。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此话一出,龙迟予的眉峰顿时聚拢。 那日他无意间路过窥见了胡以白跳入洗髓池的一幕,可凤翎的双亲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为何要帮着仇人之子说话? 所以在宗主问及此事时,他谎称是没注意到,眼睁睁看着凤翎受了那三十鞭。 虽然看着当日凤翎受刑时的惨状,他有些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他还是说服自己这是他罪有应得! 自古以来就有父债子偿一说,要怪就怪他是那两个狗贼的儿子。 本以为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就相当于抓住了胡以白的把柄,可没想到他这三言两语就让情况瞬间倒戈,让这反倒变成了他威胁自己的筹码。 这青丘狐族果真生性狡诈,令人厌恶! 这时后山下又传来一阵嬉戏声,想来是有人趁午休跑到这边来望风了。 僵持的气氛出现了一丝缓和。 “好像有人来了。” 胡以白意味深长的看向后者:“我倒是无妨,只是托龙兄的福,我给你下药的乌龙事弄得整个宗门人尽皆知,龙兄若是继续待在这,后山幽会,明日保准人人见我们都要行侧目礼。” “……”龙迟予皱眉看向他,这厮脸皮厚得素来利剑穿不透,而他却是要脸面的。 转身欲走时又提醒一句:“凤翎若是死了,你肯定逃不了干系。” 言外之意,就算要折磨凤翎也别做太过了。 看他这副假惺惺的姿态,胡以白都替他觉着累。 要是真恨一个人就彻彻底底去恨,不遗余力的对其倾尽恶毒招术,若是不想恨就趁早迷途知返,至少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他偏偏恨又恨不成,不恨还放不下,摆出一副正义之士的样子,还在这自我感动。 胡以白嗤笑一声,擦肩时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这些无用之言龙兄还是省省吧,若你真有心当初早就站出来为凤翎澄清,何必在这与我惺惺作态?你于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看着胡以白离去的背影,龙迟予双拳握得咯吱作响,强忍着才没上去跟他打起来。 这狐狸素日里一副乖巧谄媚的样子,如今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连龙族的威严都敢挑衅。 好,马上就要到下半年的试剑大会,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 “今日遇到些情况,来晚了。” 胡以白放下食盒,赶紧铺餐布,摆盘。 别说凤翎,他都有点饿得烧心了。 他一言蔽之,没想到凤翎却格外敏锐,一边帮他摆盘子一边谨慎道:“师兄可是遇到龙迟予和胡以白了?” “……”真佩服这孩子的第六感。不过他跟龙迟予的事情实在不便详谈。 胡以白摇头:“不是,是在膳食堂遇到一位新弟子,脾气实在火爆了些,点餐时发生了点矛盾,解决耗费了些时间。” “新弟子?” 凤翎稍感意外,按理说乾灵宗只有每年春季才会招收新弟子,这都快秋末了,怎还会有新人报道? 除非又是哪位世家公子,走后门塞进来的。 托那个猪一样能吃弟子的福,今天中午的菜格外多,摆了满满一桌布,好在原主这个青丘少主也是有些本钱的。 偶尔奢侈一下也无妨。 这灵犀兽肉汤果然名不虚传,被切成大片的兽肉,在汤里泛着莹润的色泽,纹理很细,看起来有些像羊肉。但闻起来鲜香不膻,又比羊肉更胜一筹。 一口咬下去,一股浸在肉里的汤汁咕唧一声被挤到口腔里,外表绵软,内里却很有嚼劲,混合着汤汁筋肉交缠,越嚼越舍不得吞下。 等回过神时,碗里的兽肉已经见底了。 胡以白顿时感觉心情大好,虽然穿来这几天都无甚好事,可口腹之欲却是得到了实在的满足。 看凤翎夹菜始终都没去夹青椒炒肉,胡以白笑了笑:“不爱吃青椒炒肉?” 这个年纪的孩子挑嘴也正常,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不爱吃油麦菜。 感觉味道苦了吧唧的。 凤翎摇头:“不是,是不能吃青椒和辣椒,吃完会全身浮肿。” “这么严重?”那应该是辣椒过敏吧。 听他这么说,胡以白赶紧把那盘青椒炒肉端过来,把香酥虾球换到凤翎面前。 心里默默记下,以后都不要买带辣椒青椒的菜了。 凤翎用左手吃的比较慢,低头时会露出颈部的长疤,在光洁的肌肤上极为碍眼,这还是用了生肌丸后才恢复成这样,当时打他的人下手到底多狠可见一斑。 “这执刑的人下手也太重了,又没人监督他,手下留情几分也无不可。” 凤翎动作一顿,把领口扯了扯,“无碍,等下次羽化这些疤痕就会随着羽毛脱落。” 见他这副样子,仿佛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胡以白不知为何有点恼火:“凤翎,他们为何对你用刑?” 凤翎眼眸一闪,干笑道:“对我的通报早就在宗门内传达遍了,师兄不知吗?” 胡以白:“那通报是真的吗?你真推他进了洗髓池?” “……” 见少年忽然垂眸紧握住筷子,不见血色的手霎时间青筋环绕,像极了人在绝境中发出怒吼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点过了,胡以白叹口气:“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对自己生气,若是那日我在场就好了,就能作证你是无辜的。” 他这句话基本也是出于真心,若是他早穿过来,就不会有后续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他也不用天天战战兢兢自己掏钱当外卖小哥了。 听他这么说凤翎也愣了一下,抬头,仿佛真能透过斗笠看到一脸愧疚的表情,心的某处忽然被微微触动。 他垂眸摇头:“那我宁愿师兄不在场。” 当日在场之人,不乏有知道真相的,可所有人都没站出来,任由胡以白往他身上泼脏水。 因为他们不敢得罪龙族和青丘两方势力,更知道副宗主和门内这些长老都不待见他。 若是帮了他,反而置自己于不利之地,何必要为别人两肋插刀。 况且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就算牺牲自己为他作证,恐怕也是担雪填井徒劳无功。 但师兄是好人,他不希望对方因己之故被所有人针对。 这几天他也想通了,他早年成孤,无亲无友,除了一身骂名身无长物,就算师兄对自己真有所图,也只能是委托他帮着去做些事情。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事,他理应全力以赴。 想到这凤翎抬头看向对方,肃然道:“师兄,若有天胡以白故技重施,到时你千万不要站出来为我作证。” 胡以白无声苦笑。 这你倒不用担心,因为他永远也不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师兄你感动不? 胡以白:不敢动不敢动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我又没骂陶兄你 晚上回寝房,胡以白发现自己床旁边多出一张床位。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坐在窗前的茶桌上喝茶,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甜腻的奶香,一看就是有人刚吃过奶制的糕点。 见胡以白进来,对方赶紧将最后一块奶酥糕啊呜一口放进嘴里,拍了拍手。 伸长脖子,一副坐等看戏的模样。 胡以白装作没看见,径自走到自己床边,就看床上的被褥被泼了一下泔水,混合着剩饭和馊掉的菜汤,在床上晕染开一片,凑近能嗅到一股呕吐物的味道。 胡以白愕然的看向周围:“这谁干的?” 寝房能出现泔水,不是故意的都说不过去了。 周围人心虚的看了眼那边的茶桌,纷纷低头装作干别的躲开了视线。 胡以白见这些人都不敢说,也没有咄咄相逼,只是一脸苦恼的看着床上一片狼藉的被褥,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的陶心元看他气愤不已的样子,捂着嘴嘿嘿笑。 叫你中午点菜的时候欺负我,活该! 这可是他托人弄来的三天前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泔水,味道重的两三次都不一定能洗掉。 秋末的天气本就凉,这几日躲进被子里都有些缩瑟,这下没了被褥,看你今晚怎么被冻得瑟瑟发抖! 正期待他大晚上抱着被褥去洗衣房呢,没想到胡以白唉一声,低头看向被褥旁边绣的小字,忽然朗声道:“陶心元是哪个?” “……” 突然被点名的陶心元心里咯噔一下。 干嘛突然叫他的名字? 难道被发现了?! 他低头赶忙又倒了杯茶,嘬着茶水,强装镇定。 倒是旁边有位弟子开了口,虽然新来这个主儿不好惹,可胡以白这个青丘少主也是个狠茬,他的阴险手段整个宗门都有所耳闻,兵不血刃,他想对谁下手从来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而且整个宗门内青丘的人数可是首屈一指,他这个少主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若是一直没人理他,明天指不定整个寝房所有人的床上都得被泼一桶泔水。 “以白,你找这人干嘛?”别人都不出声,他只能硬着头皮殷切道,谁让他的床在胡以白旁边呢。 胡以白神色黯然,揪着被子的一角给他看:“晚课之前我提前回来过一趟,见天阳落山,院子里还有晾晒的被褥和衣服没收,担心受潮就早早收回来,可瞥见名字我又不认识这人,只好暂放在我床上。本想等办完事回来再还给物主,谁成想……” 说着他一把掀开被子,把被子下面被泔水淋湿的衣服也拿出来:“还有这件院服也是那个陶心元的,咱们院里人手就一件,不穿还得被扣学分,这他明天可怎么办?” 说到这,刚才还装耳聋的陶心元已经坐不住了,冲上去一把从胡以白手里抢回衣服,翻开领口一看,还真绣着他的名字! 再看满床的被褥也是一样! 顿时气得扔在地上,大叫起来:“陶小二!” 很快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外闯进一个外门弟子,看样貌就是白天跟在陶心元身后的侍从。 陶心元把衣服踢到他面前,大声质问:“我叫你洗的衣服呢!” 今日中午在膳食堂踹的那一脚,把他的院服弄得一片油污,他第一天来报道不用上课,就让陶小二直接洗了。 陶小二微微一愣,恍惚的看了眼地上的衣服道:“我洗完后晾在外面,刚才下晚课回来见绳上已经没有了,我还以为是小尊主您,您自己抱进来了……” “蠢货!那我被子你拿出去干嘛!” 说着抬腿就是一脚。 大概陶心元自己心里都不清楚,饕餮族生来力大无穷,这一脚下去陶小二当即就半跪在地上,缩瑟着肩膀,声音更加发颤:“我,我寻思新领的被褥多少有些味道,趁太阳大拿出去晒晒,晚上盖着小尊主也能舒服些……” “蠢货蠢货蠢货!” 本想捉弄胡以白才泼的泔水,谁曾想泼得竟是自己的被褥和院服。 被褥也就算了,院服却是明日早课要穿的,眼下变得这般脏臭,他明天要怎么办! 都怪这个蠢货! 想到这他气呼呼又要踹陶小二一脚,却被一旁的胡以白出声打断。 胡以白:“马上宵禁了,禁钟一响就要立即熄灯。陶兄有空打他不如赶紧去洗一洗,晚风吹一宿兴许明早就干了。” 这话不说还好,闻言陶心元立马把怒火中烧的目光转到胡以白身上,气急败坏道:“就是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胡以白一愣,惊愕的半张着嘴,一双含情眼更是大写的冤,与旁边的弟子对视一眼,委屈道:“陶兄何出此言?我是看晾在外面的被褥无人看管,好心帮你收回来,你怎能……” 视线回到那床被褥上,胡以白立刻话锋一转,同仇敌忾道:“对,这事要怪就怪这个良心败坏的歹人!身为乾灵弟子居然还行如此卑鄙龌龊之事,一看就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 “你说谁是野种!” “诶?我是说往我床上泼泔水的人是野种,又没说陶兄,陶兄生什么气啊?” “你!” …… 整个寝房住的不下十名弟子,听胡以白骂陶心元,后者又一脸吃瘪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只能气得干跺脚,霎时觉得好笑极了。 到底还是胡以白这个青丘少主的手段高啊。 可又不敢当着陶心元的面笑,只能纷纷憋到内伤,忍不住的别过脸直捶胸口。 这时外面的宵禁钟声响起,胡以白赶紧把泼了泔水的被褥转头扔到陶心元的床铺上,从储物箱把自己干净的被褥抱出来,铺好后迅速躺上去。 然后万分惬意的抻了个懒腰。 回头看了眼被气的脸色发青的陶心元,提醒道:“陶兄再不去洗院服,我就直接吹灯了?” 陶心元嘟着嘴,把床铺上的被褥扔到陶小二面前,命令道:“给我洗干净!洗不完今晚不许睡觉!” 看着垂头出去的陶小二,胡以白暗叹,跟了这种巨婴主子也着实可怜。 早就耳闻饕餮族尊主老来得子,那儿子被他宠的无法无天,生气时连他爹都敢踹一脚。 如今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想到这,他看着要在空床铺上躺下的陶心元,侧身又补了句:“宵禁之后,再过一刻洗衣房也会关门,他一人洗这些被褥衣服恐怕有些困难,陶兄若想尽早盖上干净的被褥,还是跟他一同洗吧,至少能快点。” 通过原身的记忆了解到,整个乾灵宗目前还没有饕餮一族的人,眼下加上这个侍从,也就他们两个。 不像原主这个青丘少主,宗门内势力众多,现在叫胡均去知会一声,立马就能召来十几人。 陶心元气鼓鼓的看了眼已经走到门口的陶小二:“你自己行不行啊!” “我,我……”若是只洗衣服还行,再加这么厚实的被褥,一刻之内洗完着实有些困难。 可眼下他又不敢违抗小尊主,嗫嚅着嘴,一副要说不敢说的样子。 “废物”陶心元嫌弃地嘟囔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咣当一声砸在桌面上,吆喝道:“喂!谁跟他去洗衣服,这袋灵石就都给他!” 这么一大袋灵石,少说也得有两千颗。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整个卧房里却没一个人举手。 一是不敢,刚才他们装哑巴知情不报,已经算得罪胡以白一次。若此刻当着胡以白的面答应陶心元再得罪他第二次,那简直是不想活了! 二是陶心元这副颐指气使的大少爷做派实在令人不爽。大家都是内门弟子,本是地位平等,他一开口就像使唤佣人一样喂喂的,毫无礼数,实在令人讨厌。 见没有人愿意给他洗衣服,陶心元撅着嘴,只得披起一件披风站起身,跟着陶小二,边走边骂:“赶紧走!磨磨蹭蹭的烦死了!” 等两人一出寝殿门,胡以白就吹灭了床铺边的一盏灯。 盖好被子,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胡教授:又是治熊孩子的一天 陶心元:这事没完,我还会回来的!╯^╰ 第7章 天选之子和炮灰男配的差别 之前胡以白觉得开局穿成得罪男主的炮灰,大抵要完。可自从学会天演算后,他发现其实还有计划B可以执行。 既然后来男主会吞噬魔神元神,成为新一任魔神。 那他不妨用天演算找出快速成神的办法,赶在男主入魔之前提升自己的修为,争取也变成神有跟他分庭抗礼的能力。 当然这边披马甲继续接近男主的计划也不能放弃,正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万一到时候哪边出现差错,也能有备无患。 胡以白这两天都在计算修真界的“无上心法”在哪,根据达摩古书记载,在释迦摩尼佛入灭的五百年后,世上只剩最后一位原生神明,他担心在自己入灭后,世上再无神祗,就开创了“无上心法”。 这种心法的厉害之处就是能让资质普通的修者,短期内快速修炼成神。 但后来进入末法时代,由于太多人修炼成神,导致神界人数暴增,而且质量开始参差不齐时,神王直接代表众神的意志销毁了心法。 这下神界人数才稳定下来。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修真界却再也无人能飞升成神,连出个仙人都难之又难。 虽然传闻中“无上心法”已被神王毁去,可通过他的天演算结果来看,恐怕并非如此。 毕竟那么多人都修炼过无上心法,不可能傻到一个备份都没留下吧。 胡以白这两天都在计算遗落修真界的备份到底哪里去了,第一次算出的范围比较大——人界 昨天晚课他偷偷算过一次,这次具体了一点——南国 其实还是差强人意。 要知道南国可是有三百七十座城池,五百一十三州,一百七十九县,六百二十五村! 他要是一个个去找,怕是得找到地老天荒。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就是因为计算的速度太慢,如果他能再快一点的话…… 因为每次天演算的算法都不是固定的,他需要综合很多因素,而且数据量非常庞大,每算一次至少一个时辰左右。 能算出具体的经纬度他已经不指望了,只要能算出地点就好。 胡以白望着屋顶,手指在床边有意无意的划过,浓密纤长的眼睫时不时眨动一下,轻轻拂过眼尾的小痣。 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直到窗外晨钟响起,胡以白才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找到了——望雪谷! * “师兄?”凤翎手中的白子落地许久,都不见对方有所动作。 最后伸手在斗笠前晃了晃,才确定他是走神了。 胡以白望着棋盘上白子堆成了两簇雪白的山峰,一颗孤零零的白子夹在两山之间,宛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明月。 出声道:“双峰抱月。” 凤翎一怔,继而迅速反应过来:“师兄在说望雪谷地貌。” “……”胡以白隔着斗笠抬头看他一眼,有些咂舌,他咋什么都知道? 这还是他今日去藏书阁特意找人界的地形图册看的。 望雪谷位于雪景镇北端边界,传闻在数万年前,那里本是一片青山绿水,结果因为雪神与邪神打斗中,不慎将法器掉落,导致雪景真变成了一片雪原,终年积雪不化。 而且还把原有的一座大山,从中间一分为二,将明月夹在当中,形成了如今双峰抱月的独特地貌。 如果无上心法真的藏在望雪谷中,那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可真得好一番找。 而且眼下他是宗门弟子,从乾灵出发,日夜无休的飞往雪景镇也得七日左右,若是擅自失踪,回来他就得被直接踢出宗门了。 况且那心法适不适合他修炼还两说,实在得不偿失。 他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胡以白回过神,饶有兴致道:“师弟也知道望雪谷,可曾去过?” 要是他知道,从他这套点现成的情报再好不过。 可惜凤翎摇摇头:“未曾。不过家父有幸去过一次,说那里终年积雪,严寒异常。雪松挂枝,天地一色,虽是人间绝景,却有很多高阶的雪兽和雪妖出没。师兄为何问起这个?” 胡以白望着棋盘,从棋篓中执起一枚黑子,指腹缓缓摩挲着棋面,他当然不能说‘因为我要去找无上心法,早日成神,防止你以后杀我。’ 他想着看过的望雪谷手绘图,慢慢落子,沉声道:“我是听说望雪谷深处有一种名为望雪莲的奇异花朵,形如白莲,却通体无色,日落而开日初而凋,而且恰逢大雪之夜,花朵相碰能发出天籁之声,仿佛万千妙龄少女轻吟高歌。也不知是奇闻异事还是确有其事。” “是真的。” 这回凤翎倒是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低垂的眼睫,迅速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平日清冷疏离的气场平添了一分杀意。 那时父亲路过望雪谷,挑选了一朵开得最美的望雪莲带回来送给他,被他珍藏在寒玉匣中封冻起来,时不时会拿出来把玩。 后来父母枉死,家道中落,还被诬陷偷盗杀友之罪,原本身为下任凤王继承人的父亲直接被族内除名。 在家中翻找赤火珠时,他的寒玉匣也被抢走,那人直接把匣子占为己有,将里面的花丢出来踩得支离破碎。 说是寻找丢失的赤火珠,其实不过是打着‘寻物’的幌子,来明晃晃的搜刮抢劫罢了。 家中所有法器灵药天材地宝,几乎被哄抢一空。 那些人还被修真界簇拥着,说他们为民除害。 除害么…… 胡以白在对面就看凤翎握着那颗棋子,在手心里嘎嘣嘎嘣响了好几下,心里都不禁替那枚棋子打了个冷颤。 伸手,指尖轻轻点了凤翎手背一下,这下他才回过神来。 凤翎一松手,棋子早已化为齑粉从指缝中倾泻而下。 胡以白喉咙一滚,下意识握紧自己手里的棋子捏了捏,好家伙,手疼! 他悲哀的发现,原来胡以白和男主的差距,并不是在男主入魔后才形成的,而是先天就有啊。 他现在要是自爆身份说自己是胡以白,估计凤翎马上就能把他捏得只剩骨灰了。 胡以白发自内心的呐喊:不行!他要赶紧成神!!!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他实在太强了 凤翎:我可以让着你 胡以白:……给我点面子 凤翎: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好奇害死狐 凤翎重新执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抬头却看对面的师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像是在想着什么怔怔出神。 其实胡以白还真不是走神了,只是被他刚才的徒手捏棋子震惊得无以复加,用时又在另一层面上重新认识到两人的差距。 觉得成神计划有必要早点提上日程。 胡以白看了眼棋盘,尽量不露怯:“那真是可惜了,望雪谷极其寒冷,滴水成冰,连真气都能凝冻,如果不是天生火灵根,深入其中恐怕是有去无回。若真有此绝景,我怕是也无福去看了。” 听他这么说,凤翎眼睫轻轻眨动一下。 他父亲是族中最强的火凤,母亲是族中最美的金凤,虽然他是混血,不是纯种火凤,可却是天生的双灵根。 其中就继承了父亲的火灵根。 只是他从不对外展露过。 听师兄这么说,他暗暗立下一个小目标,如果有机会去望雪谷,一定带一朵望雪莲回来给师兄。 胡以白看着棋盘的棋局渐渐接近尾声,他的黑子和凤翎的白子相互缠绕,宛如两条首尾相接的蛟龙,死死咬住对方不撒口。 下棋他确实不是专业的,但他爷爷是,早年老爷子还当过国家围棋总决赛的裁判。 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也会一些,甚至偶尔状态好还能下赢老爷子一盘。 看得出凤翎的棋术也不错,只是他从中途就开始刻意让自己,明明一口就能咬死的地方,他却偏偏斩草不除根。 故意让自己么。 那他可不客气了。 胡以白看着棋盘上仅余下的几处空白,忽然提议道:“凤翎,若待会谁输了,输家便接受赢家一个惩罚如何?” “惩罚?”少年仰起头小脸一怔,一双凤眼载满疑惑。 胡以白笑了笑:“放心,只是提个力所能及的要求,给这盘棋添点彩头罢了,不会做有害你身体之事。” 他目光流连在凤翎眉心间的凤纹上,像这种象征族群的兽文,在成年期后就回渐渐隐入皮肤之中。 传闻凤凰和麒麟是最强的两大祥瑞,只要看到近期必有好事发生。 比如:求子必三年抱俩。 求姻缘出门转角就能遇到爱。 求功名考试考得全会蒙的全对。 总之运气就跟开了挂一样。 只可惜这两大瑞兽都是非天诏不现真身的,要是想看就只有一个办法——跪求 学院里那几个麒麟弟子都在龙迟予身边鞍前马后,他才不想去碰,反观凤凰的话身边不就有一只现成的么。 虽然他不是迷信之人,只是最近要找无上心法,真的需要老天给他点运气了。 是真是假他都得尽力试试。 凤翎听到还会有惩罚,落子时也开始小心谨慎起来,但是胡以白本就领先他四子半,对两个旗鼓相当之人,这种差距可是很难追上来的。 眼看凤翎犹豫的时间越来越久,胡以白的速度却是越下越快,无形之中就给对手造成一种压力。 最终凤翎望着棋盘。 龙困浅滩,欲引水自救,却被四周的铜墙铁壁围堵的水泄不通。 本想凿穿一隅破墙而出,没想到却是羊入虎口正中下怀。 刚才落子之前,他见师兄的棋法不明,落子毫无规律,还以为是不太会下棋的初学者。 可随着棋局渐渐收尾,他的四条白龙被吃的只剩一条在苟延残喘,刚刚他还自视甚高,故意让师兄两子,如今看来还真是自不量力。 他将手中的白子放下,心服口服道:“我输了师兄。” “哦,那师兄可不客气了,”胡以白看着他那张小脸,一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的表情,轻笑道:“我要看你的真身。” 此话一出,凤翎的头一下抬了起来。 双眼慕然睁大,一脸欲言又止。 “师兄要看……我的兽形?”怕自己理解错,凤翎又用自己的话重复一遍。 见少年一脸忐忑的模样,胡以白嗯一声:“不行?” “不,不是不行。”凤翎讪讪摇头,只是他还从没在父母之外的人面前显露过兽形。 因为他的样子不同于一般的凤凰,有点……丑。 可是愿赌服输,刚才他答应了师兄,现下又反悔实在是言而无信。 凤翎将灵力汇入眉心的凤纹中,很快形似长羽的纹路发出一道耀眼银光。仿佛水银入沟渠,迅速沿着纹路将整个凤纹燃起。 胡以白本来正盯得目不转睛,结果在灵纹完全亮起时,还是被刺得忍不住闭上眼。 等他在强光中能试探性睁开眼时,刚才还坐在眼前的凤翎居然完全消失了! “凤翎?”胡以白惊了,怎么看个凤凰还把人给看没了?! 他起身走到那堆散落的衣服前,就听到衣服里忽然传出一声虚弱的“啾”。 若有若无,微不可闻。 胡以白蹲下身,把盖在外面的外衫撩起来,才看到一只白色雪球状的小鸟正趴在下面。 通体浑圆,毛白如雪。 因为体型较小的缘故,身上几乎全是细软蓬松的小绒毛,只有靠近尾部的背上有几根零星的长羽。 “凤翎?”胡以白小心的把小雪球捧出来,看着毛茸茸的小家伙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这要说是山雀他信,跟他说这是凤凰? 好像书里记载的凤凰眼珠子都比这大。 然而手心里的小雪球却“啾”了一声,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自己是凤翎。 胡以白:“……” 这么小的祥瑞能管多大用? 看着手心里的小白凤,一双红豆似的圆眼睛望着他眨了眨,仔细看脑袋上还真支起来三根小小的羽冠。 脑袋一歪,三根羽冠就晃啊晃,跟三根呆毛似的。 “……” 算了,小就小吧,到底也比没有好。 胡以白把凤翎忽然捧起来,放在靠近自己心口的位置上,心中默念道:希望能赶紧找到无上心法,顺利成神!希望能赶紧找到无上心法,顺利成神!希望能赶紧找到无上心法,顺利成神!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突然被贴在胸膛上的凤翎却是微微一愣,听着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他茫然的抬头向上,就从斗笠下看到了棱角分明的下颚。 和一点薄薄的樱唇。 虽然没看到全貌,可是仅凭这一点画面,就让人感觉此人的样貌一定不可方物。 那种透出骨髓的美艳妖冶,宛如罂粟一般满是侵略性。 胸膛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热,衣服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被师兄捧在手心里,感觉全身都暖烘烘的,凤翎不知为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许完愿的胡以白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在手心里惬意的眯起眼,好像要睡着的小雪球,他伸出一根手指蹭了蹭后背。 小雪球似乎痒了,用小翅膀使劲扇了两下,结果因为用力过猛一脚踩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小心!” 还好胡以白眼疾手快把它接住。 不过这次它摔得四仰八叉,肚皮朝上似乎自己起不来了,几个鲤鱼打挺无果后,“啾啾”的求助胡以白。 要说狐狸不愧是狗最好的朋友。 胡以白看着他起不来的样子,用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肚皮:“痒吗?” “啾!”小凤凰起不来,两个爪子都蜷缩起来。 明显是很痒。 胡以白却故意道:“不痒啊,那我再摸摸。”然后继续在他肚皮上画圈,毛茸茸的,手感实在太好了。 绝对不是一般动物的毛可以媲美的。 可是揉着揉着,胡以白就发现好像肚皮上某处有个突起的小点,他好奇的拨开绒毛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黄豆大小的肉色突起。 “这是什么?”心里想着,他手上去轻轻按了几下。 没想到这一下就像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手里的小雪球一道银光闪过,比利箭都快的速度从胡以白身边逃开,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 “……” 刚才是有颗流星飞过去了么。 胡以白手还悬在半空,看凤翎已经化作人形披上衣服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抓着衣领,另一只手似乎,在按住某个部位? 都是男的,那个部位胡以白不用仔细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干咳一声,稍稍移开目光,站起身。 表面平静,内心已经企图想要剁手。 他发誓刚才只是出于好奇摸了一下,可为什么会是那个东西? 谁能告诉他一般鸟类的不都是长在泄殖腔里的吗? 为什么凤凰的就长在外面?! “凤翎,那个……”事到如今说什么好像都有点苍白无力,胡以白不知道该说‘男的这样很正常’还是该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无论怎么说都有点逃避责任的人渣意味。 而凤翎显然也没心思听他的解释,披着衣服,双耳通红,大概是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感到羞耻和无所适从,肩膀微微发颤。 胡以白想,还是先让他独处一下吧。 他把地上的棋盘收拾起来,帮他铺好了床铺,才起身离开:“那我先走了。” 没人理会他。 等走出凤翎的视线,胡以白简直是以飞的速度逃离了禁闭室,等一口气跑下后山。 他才发现自己心虚的好像半夜出来偷情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所以为啥是在外面? 凤翎:其实我也不知道 第9章 半夜不睡觉的后果 胡以白回到寝房,一开门,好像屋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一个没睡。 见他进屋,一个个脑袋更是齐刷刷转过去,追光灯一样,跟着他脚步往里走。 这诡异的场面,胡以白不由得一愣,随即惊恐道:“怎么?又有人往我床上泼泔水了?” 貌似上次他进门时就是这个情景。 他径自走到自己床铺前,看一床被褥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他掀起被褥检查一遍,没看到有任何可疑痕迹后,便松了口气,直接就要坐上去。 临铺的弟子猛然叫了声:“以白!” 这嗓门着实够大,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胡以白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那名弟子张口刚要说什么,余光就瞥见茶桌边的陶心元,眼神阴森森的盯着他,抬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到嘴边的话顿时顺着口水咽下去。 “……呃,以白今日回来的很晚啊,做什么去了?” 胡以白看着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滚下,笑了声:“最近我不是天天都这么晚,怎么突然想起问我?” “就是……”不等这名弟子想好编个什么理由提醒他,陶心元已经放下手里的酥饼,朝他们走过来。 走到跟前,抬手一把勾住那名弟子的脖子,头转向对面的胡以白,笑道:“他肯定是想提醒你,注意身体早点休息,不要总这么晚回来。” 然后转后者,眯起眼求证道:“是不是啊?” 大概刚吃完的酥饼是桑葚馅的,陶心元张嘴一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上沾满紫红的颜色。 饕餮的牙齿都是锋利尖尖的锯齿状,此刻在昏黄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骇人。 “啊,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位弟子吓得满脸冷汗,连连点头,完全顾不上搞地道战了。 传闻上古时代饕餮可是连人都吃的!他可不想明早起来少一条胳膊没一条腿。 陶心元满意的拍拍他肩膀,给他一个识时务的眼神。 同时用周身的灵压无声威胁道:再捣乱就吃了你! 弟子:“……” 不敢动不敢动。 看这两人在面前演了半天双簧,胡以白都站累了,在禁闭室跟凤翎下了一晚上棋,之后为了赶在宵禁之前回来,又从后山一路跑回寝房。 他这两条腿又不是铁打的,早就腿根发麻,眼下只想赶紧休息,遂点点头:“行,多谢好意,那我便早点休息啦。” 说着抬手一个飞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跌进床铺软乎乎的被褥里。 胡以白脸埋在蓬松的被子,真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要说原主也真是会享受,这被褥都是上好的流云棉做的,棉丝细软如云,紧紧握在手里就会跟流云一般从指缝中飘落。所以采摘后一定要尽快装进不透风的容器中,否则一阵大风就能让流云棉颗粒无收。 且每日胡均都会用艾草熏一遍,上面带着一股淡淡的艾草沉香,盖得久了,胡以白感觉自己身上都被腌入味了。 无论换多少次衣服,洗多少次澡,身上都带着这股味道。 不过,他抓了一把手下的流云棉被,感觉还是凤翎的毛手感更好。 细细的柔毛,轻轻一吹,就飘起来一绺,好像蒲公英一样拂过指尖,从手痒到心。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养宠物,原来毛茸茸是真治愈啊。 可惜凤翎不是宠物,而且自己也不敢养他。 不知为何,想到这心头忽然涌起一丝烦闷,胡以白抓着被子,翻了个身,就躲进被窝里酝酿入睡。 周围的弟子们见此一幕却傻了眼,纷纷将惊奇的目光投向胡以白的床。 这时窗外禁钟骤然响起,弟子们再好奇也只能瞅两眼,一哄而散,赶紧准备熄灯就寝。 其中最震惊的肯定非陶心元莫属了,他围着胡以白的床转了一圈,边啃酥饼边走,手里掉的酥饼渣子也把胡以白的床围了一圈。 居然没事? 不可能啊! 最后手里的酥饼啃完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陶心元闷闷的唆了一下手指,突然感觉啃完酥饼后身体好疲惫。 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你,等明天一定要你好看! 他摸着黑走到自己床铺前,一屁股坐上去,黑暗中就听一声巨响,整个卧房的弟子都被惊起来。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是陨石?” “胡说八道!咱们宗门有结界,啥陨石能掉到这来?” 这声音大得不仅吵醒了寝房内的弟子,好巧不巧,还把外面巡视的掌教给吸引过来。 就听门外一道肃冷的声音喝到:“禁钟已响,何人在房内喧哗!” 听到喝声的瞬间,弟子们心照不宣的瞬间闭嘴、躺倒、盖被、装睡,一条龙。 胡以白就不用了,他从刚才就没起来看,听到门外的声音也是骤然闭紧眼。 因为门外的可是乾灵宗内严厉程度首屈一指的副宗主——邱夜央 他在宗门内主教剑术和格斗两门课程,手下带的弟子都是高阶修士,像他们这样的初级修士,平时根本鲜有见到他的时候。 但仅仅根据过往传闻,就给此人的印象蒙上了一层不寒而栗的色彩。 目前他的嫡传弟子只有龙迟予一个。 不过他收龙迟予做嫡传弟子,并不是因为他的资质有多出类拔萃,而是因为此人与龙帝,也就是龙迟予的父亲生前关系甚好。 从某种程度来说,姓龙的完全算走后门的。 然而就是因为邱夜央和前任龙帝的这层关系,导致他对有杀害好友之嫌的凤侍天和凤雨眠夫妇格外痛恨,自然连带着这两人的孩子凤翎一并针对。 上次原主陷害凤翎,就是他自作主张下令抽凤翎三十雷霆鞭。 这完全是公报私仇了。 而且作为龙迟予的师父,每次龙迟予偶尔良心发现,想要动点恻隐之心时,邱夜央都会义正词严的敲打他:“此人的父母与你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你居然还为他求情,忘了当年你父亲是如何惨死的!若再有下次,直接滚出景阑殿!我邱夜央没有你这种恩怨不明是非不分的孽徒!” 对于年幼丧父的龙迟予来说,从小护他长大的邱夜央也算他半个爹了。 邱夜央说不许,他自然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不仅是因为他对邱夜央的尊敬,更是因为此人说到做到。 他说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从来不是吓唬人而已。 因为房里迟迟无人回应,大家都致力于装睡,邱夜央直接一脚踹开门,提起手中的火明灯照过去。 一排十张床铺,很明显倒数第三张床是空的。 而且床板直接从中间一分为二,上面的被褥都顺着中间塌陷的地方掉下去,走近一步,就看到一个人明晃晃的躺在床底下。 眼皮子下快速滚动,一看就是在装睡。 邱夜央冷笑一声,一脚踹过去。 千斤之重的陶心元当即被踹出去三尺远,撞到床脚疼得一边大叫一边爬起身,养尊处优的他何时受过这种苦,在家中从来都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何人敢打他! 正当他泪眼汪汪企图为自己声讨时,对上邱夜央那双阴鸷的眼,顿时什么话都烂在肚子里了。 “掌……掌教。” 邱夜央看他一眼,继而转向旁边惨不忍睹的床,沉声道:“你干的?” 陶心元完全被这气势吓傻了,虽然他刚来乾灵宗,对此人还没太深刻的认识,可他能感受到此人身上的灵压极高,而且刻意没有压制,已经压迫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不,不是,”他下意识否定道:“宵禁之后,弟子就立刻上床准备就寝,谁知一坐上去床板自己塌了,想,想必是弟子太重了吧……” 邱夜央望着他又是一声冷笑。 陶心元见他笑,以为是没事了,僵着脸也陪他笑起来:“哈哈……” 哪知下一刻邱夜央朝下一挥手,搭在床架上的两块床板,猛然飞向半空,一声巨响炸得四分五裂,天女散花似的纷纷而下。 邱夜央怒喝道:“还装睡,都给我起来!” “……” “……” “……” 很快寝房的灯重新亮起,弟子们迅速从被窝里爬出来,穿着里衣,头发散乱,有得甚至连鞋都来不及提上,就在邱夜央面前规规矩矩站成一排。 陶心元也赶忙起身,挤出个空站在里面。 邱夜央一眼望过去,目光将每个弟子都扫了一遍,看到谁时那个人都会下意识垂下眼,只有胡以白,被他盯住时非但不躲反而不卑不亢的迎上来。 看不出一丝畏惧。 看到这邱夜央不禁心下有些奇怪,虽然他跟胡以白没有太多接触,可之前看他时,还扭扭捏捏一脸谄笑,如今却端庄凛然,气质完全变了。 这么一看倒还顺眼不少。 要知道他手下那五十名天赋超群的高阶修士,能让他看顺眼的都屈指可数。 邱夜央收回目光,言归正传:“是谁把他的床弄成这样的?” 乾灵宗卧房的床都是用仙界瑶池边万年古树的横枝制的,别说承载一只小小的饕餮,就算是神兽中体型最大的鲲鹏,都不在话下。 这么宝贵的材料,还是当年从乾灵宗飞升的前宗主留下的,说是为了给后世弟子一个激励。 希望他们能博学笃行、潜心修炼,早日在修真路上有所建树,将宗门发扬光大。 回想当日之时,他们也是兴致昂扬,对未来充满期许,摩拳擦掌要培养出更多有能之士。结果年年岁岁,乾灵宗来来往往那么界弟子掌教,却再也无一人飞升成仙。 如此不成器就罢了,如今竟还敢拿这么珍贵的神木作儿戏! 他今天非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找出来! 弟子们看着一地的床板残骸,面面相觑,感觉到周身的灵压在不断攀升,顿时都呼吸一滞,即刻调动灵力与之抗衡。 但终究是杯水车薪,在五脏六腑的剧痛之下,有的弟子已经将视线悄悄转到陶心元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陶心元:都看我干嘛!把头转过去! 胡以白:==+ 第10章 还嫌我抢答了是吧? “都看我干嘛?我怎么可能傻到把自己床板锯开!”陶心元发现所有人都在往他这边看后,立刻为自己争辩道。 其他弟子又低下头,按理说确实没人这么傻,可是刚才就看陶心元鬼鬼祟祟的站在胡以白床边,这寝房他回来的最早,除他之外也没其他人可疑了。 何况他之前还有泼泔水的前科。 反倒是胡以白出声问了一句:“陶兄怎知是锯开的?如果剑气强,直接劈开也未尝不可吧?且比锯可快得多。” 此话一出,众人又纷纷将视线转到陶心元身上,连邱夜央也一同看过去。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他这话的潜在意思。 虽说他们只是初级修士,但早就到达了练气阶段,若要破坏床板,自然首先想到的是用剑。 能一剑办完的事,谁还会傻到用锯一点点锯开? 这里只有陶心元刚入宗门,没上过几天剑术课,自然会首选锯子,而不是剑。 感受到四周视线的压迫,陶心元心虚道:“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倒是你!话里话外什么意思,我锯自己的床是图什么!脑子有病么!” 胡以白笑了笑:“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陶兄激动什么。” 陶心元:“哼!” 在众人的视线中,胡以白忽然蹲下身,捡起一个小木块,对着灯光看了看木块的几面,若有所思道:“不过也巧了,这床板确实像锯开的。” 说着他将木头举起来,转着几个面解释道:“你们看,这木块其余几面都很平整,只有这一面坑坑洼洼,若是用剑气劈开的断不会形成这种切面。” 说到这他起身走到邱夜央面前,提议道:“掌教,今日晚课下的早,大家回寝房的时间都比较集中,这人锯断床板后为了掩人耳目肯定会迅速把工具藏起来,还来不及带出去,不然现在翻翻每个人的储物柜,看谁有能切断床板的器具。” 邱夜央不动声色,深深望了眼胡以白。 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他有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像是早对眼前的情况了然于心,可他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不明说,而是一步步诱敌深入,让对方自乱阵脚。 邱夜央也不是傻子,事情到这步,是谁干的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邱夜央没去看别人,而是直接对陶心元道:“把你的储物柜打开。” 陶心元吓得脸色大变:“……弟,弟子”不等他支吾完,邱夜央抬手就把储物柜给炸了。 这乾灵宗的储物柜都是认主的,若原主不开,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炸了。 何况邱夜央九级雷灵根,炸个储物柜轻而易举。 而且也印证了关于他的一个传闻——邱掌教话从不说二遍 看着当啷一声随着储物柜残骸掉落的手锯,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陶心元。 这下物证齐全,看他还怎么办。 陶心元承受不住邱夜央灵压的威胁,哇呜一声,边哭边老实交代:“我,我就是想给胡以白一点颜色,锯了他的床,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床没事,反倒是我的床塌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巨婴倒是能做到毫无压力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嚎啕大哭。 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样。 虽然还未成年,但好歹也是带把的,一点自尊心没有吗? 周围弟子个个都拘着脸,根本没人同情他,若不是他出幺蛾子,把邱掌教招来,他们还用大半夜不睡觉在这跟着吃挂落? 一旁的邱夜央也是一脸嫌弃,若不是饕餮尊主三番两次为了他独子前来求取,宗主那边又放了话,他是断不会让这种弟子入乾灵的。 简直有辱门风! 不过陶心元方才的后半句话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想到这他径自走到胡以白床铺边,一挥手,床铺一下平地而起,静止在了半空中。 就在一只床脚下发现了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符。 在胡以白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他看了眼后者,将黄符捡起来,眉间一蹙:“调换符。” 随后轻嗤一声,不屑道:“青丘惯会搞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嘲讽完就将符咒扔进袖子里。 胡以白内心翻白眼,嫌旁门左道,你倒是还我啊。 想来龙迟予瞧不起青丘这点也是跟邱夜央学的,张□□兽闭□□兽,跟邱夜央这些年,功夫没学到几分,倒是竟学来些糟粕。 不等腹诽完,邱夜央已经走到跟前,审视的目光把他看得一愣。 胡以白拱手道:“掌教,那调换符应是我前些日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掉落的,没想到歪打正着导致今日闹剧,今后弟子定将杂物妥善安置,还请掌教见谅。” 胡以白说完许久,也没听见对方有所回应,而且他保持行礼的姿势,也不能擅自抬头看。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邱夜央道:“你倒是有颗七窍玲珑心,我还未开口你就自答上了。我还以为你会读心术,跟你交流根本无需我多费口舌呢。” “……”好家伙,还嫌他抢答了是吧。 胡以白抬起头,发现邱夜央还在看他,正当他以为还得再编几个理由蒙混过关时,邱夜央哼笑一声,转身从他面前走了。 也不知道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是信还是没信。 不过终究是没他什么事了。 邱夜央站在陶心元面前,见他还在大哭不止,直接施个噤声术,把他嘴封住,下令道:“私自损毁宗门公物,原价十倍赔偿。今夜去门外站着反思,明日去刑房自领十棍,抄宗门弟子规一百遍,七日后送到景阑殿我亲自检查。” 陶心元委屈的看着一地木块,心道不就是一张破床么,明日叫他爹赔一百张都不在话下。 居然又要挨打又要抄书的…… 等邱夜央离去后,所有弟子才如释重负,像是离水的鱼终于下了岸。 陶心元被拎到外面,站了一宿,第二天开门时,被冻得跟猪肝一样,紫红紫红的。 毕竟高处不胜寒,修真界的风可不是一般人界的风可比的,何况他只穿了里衣,修为不高的兽族就跟凡人体制差不多,遇冷也很容易得风寒。 他的侍从陶小二赶紧去买姜汤给他家小尊主暖身子。 陶心元抱着汤婆子裹着棉被,第一次在侍从面前哭了:“那个胡以白明知是我做的却不当面说,非在副宗主面前戳穿我,让我受罚……呜呜我想爹了,我想回家……” “小尊主,” 陶小二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到昨日从其他外门弟子那听到的传闻,忽然开口道:“我听外门弟子说,那胡以白是青丘少主,来宗门两年有余,平日里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素来不是什么善茬。前些日子还跳入洗髓池中,故意陷害一名弟子说是他推的。” “还有这事?”听到这陶心元哭声都一下止住了,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哪个弟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不久前刚发生,现下那弟子还在禁闭室呢,听闻是叫凤翎,再过几日小尊主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凤翎?”陶心元默默念了下这个名字,忽然一拍大腿,打定什么注意道:“胡以白的仇人就是我朋友!你去帮我多准备些好东西来,这个凤翎我交定了!” 第11章 还敢偷我们少主的东西! 一晃一个月的禁闭就要结束,晚上胡以白帮凤翎收拾东西,看着一地的锅碗瓢盆,不禁有些感慨。 眼下这最难的第一步棋算是让他走完了,经过这一月不辞辛劳的送吃送喝陪聊陪玩,他跟凤翎的关系怎么说也能勉强互称‘兄友’。 相信此刻若是他提一个要求,凤翎肯定会一口应下。 但他很清楚,现下凤翎对他的一切好感,都是建立在‘师兄’这个虚拟身份上,一旦暴露他其实是胡以白,不是‘师兄’,这先前建立的好感不但会立刻化为乌有,而且他还会对自己更加深恶痛绝。 一个陷害过自己的人,又来用另一重身份接济自己,这种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恩威并施,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图谋不轨,且极端不爽。 毕竟目前他所施的恩情都太简单了,换句话说,太不值一提。 对原主来说,只需要付出一点时间和灵石就能做到的事,肯定抵消不了凤翎因为他挨的那三十鞭。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等凤翎出去后,两人的接触也不能就此中断,他还得时常出现刷好感。 争取早点把三十鞭刷平衡了才行。 胡以白边想着边把最后一件东西放进储物袋,抬头就看凤翎垂眸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安静整理着东西。 凤翎骨伤已愈,皮外伤也好了大半,如今身姿笔直的站在那,一头束起的墨发拂肩而落,芝兰玉树,神色凛然,宛如枝头初放的白梅般圣洁不可侵犯。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他无意间碰了不该碰的地方,他跟凤翎相处时,时常聊着聊着就会陷入这种谜之安静。 最后还得胡以白打破:“明早晨钟一响就会有人来开门,东西都带好,日后多保重。” 凤翎只是简单嗯一声,又不说话。 胡以白心里默默叹口气,这小孩的脸皮也忒薄了点。 自己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上厕所都能毫不避讳的跟同学比长短,当然他这么坦荡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从没输过。 自己又没掏出来跟他比长短,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还是兽形的时候,不至于敏感成这样吧? 可转念胡以白就想起来一件事,这好像是本耽美文,通俗来说就是男男搞基文学。 虽说原著里凤翎没对任何人倾心过,可也架不住这本书的分类是纯爱啊。 万一他的性取向就是男,那自己那手欠一下,不就间接等于在撩骚? 胡以白把他和凤翎替换成一个学长和一个情窦未开的稚嫩学妹,将两人发生的事在心里重演一遍,顿时起了一手鸡皮疙瘩。 他这样……确定有点不好。 想到这胡以白再看凤翎时,眼神不禁谨慎了许多:收拾这么多东西也累了,明日还有早课,今夜便早些休息吧。” 见凤翎还是不作声,他只得故作轻松道:“那就先这样,时辰不早了,今日一别,来日我们有缘再见了师弟。”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没想到将要踏出隔间门槛时,一直沉默的凤翎忽然出声。 “师兄,这些日多谢你出手相助,药食之恩凤翎铭记于心,今后师兄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凤翎必在所不辞。” 最后还给胡以白行了个大礼。 听着咣当一声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胡以白赶紧回头把人拉起来:“你我平辈,这等小恩小惠可行不得这么大礼。” 他透过斗笠看了眼,少年额头都撞得一片红肿。 微凉的指尖刚抚上去,又想起要适当保持距离,只得收回手去袖子里掏出瓶外伤药给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这药何时能停。” 看凤翎未接,胡以白直接塞进他手里:“最后一瓶,再伤可没有了。” 凤翎望着手中的药有些愧疚,他又给师兄添麻烦了。 胡以白看着他额头上顶个大包,刚才还芝兰玉树的小公子,转眼又成了遍体鳞伤的小可怜。 虽说一开始的接触是别有目的,可中间相处了这么久,说没有半分情谊肯定是假。 想到男主这倒霉体制,胡以白叹口气,又去储物袋里摸了一片系着雪白流苏的玄玉叶递给他。 看凤翎一副惶恐不敢收的表情,胡以白直接俯下身,系在了他的腰封上。 乾灵院剑修居多,几乎占了五分之四,因为他们这些初级修者还远未到在识海中开空间储物的地步,平日里佩剑都是放在储物袋中。 但凤翎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因为拜龙迟予和胡以白所赐,就算带着也会经常被偷被抢。 而这枚玄玉叶是远比储物袋要高级很多的储物玉,外观看着跟普通玉佩没什么两样,但是内在空间却是一般储物袋的十倍。能防御能认主。 而且它还有一个特殊功能。 胡以白把玄玉叶的侧面指给凤翎看:“这不但是枚储物玉,也是一枚哨子,原本是一对,现在我们两人各执一枚,如若遇到危险或者有何需要帮助,吹响哨子,即使远隔千里我也能听到。” 刚才师兄拿出来时,凤翎就看出这肯定不是普通玉佩,只是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贵重许多。 储物加千里传音,放在拍卖市上都是有市无价的。 凤翎尴尬的要去把玄玉叶解下来:“师兄这太贵重我真的不能要。” 这次他是真有点急了,这一件件恩情细数下去,要何时才能还清。 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除了找出当年杀害父母的真凶为双亲报仇,洗刷当初的冤屈沉冤昭雪,已经别无所求。 受恩于人,他还可以做些事还报。若是再收下如此贵重的灵器,就算把他卖了都不一定还得起。 可胡以白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这不是白给你的,这是我送你的酬劳。” “酬劳?”凤翎怔怔抬头,不明所以。 斗笠下发出一阵温和笑声:“你不用知道,只需明白这是你应得的就好。“ 上次他光许愿也没给凤翎什么回报,这愿望也是一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他一想似乎有些欠妥,这拜神拜佛还得先捐些香火钱呢,他什么都没给一上来就许愿。 似乎有白嫖之嫌。 都说心诚则灵,那他不放点血也说不过去了。 但给灵石未免太俗气些,且凤翎会不会收还不一定。不如直接送一件他需要的灵器,反正原主那储物盒里多的是,留着也不能下崽儿。 还不如送给凤翎物尽其用,还能讨个人情。 看师兄告别后就挥手而去,凤翎低头看着腰间的玄玉叶眸光微动。 今日一别,下面见面不知会在何时。不过纵使他们相见,若师兄摘掉斗笠站在他面前,他怕是也难以认出。 何况自己还有两个难缠的仇家,对他这样的灾星,或许再也不见才更好吧。 * 晨光破晓,东方天际冉冉升起一抹清亮的鱼肚白。 一抹清瘦的身影,正顺着红松林间的石阶,踏着一地碎光徐徐而行。 凤翎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眼,这几日在禁闭室中不见天日,本就苍白的皮肤更显毫无血色。 白皙纤瘦的身影伫立松林的阴影间,像是一抹游荡世间的孤魂。 凤翎也常常有这种错觉,或许在父母离世的那日,他也该死的。可是上天偏偏留下他这条命,让他受尽屈辱苟活于世,大抵就是为了让他替父母报仇沉冤昭雪。 否则他这条命活得毫无意义。 若有一天大仇得报,那他就算立刻死去也毫无遗憾。 可是如今,凤翎看着腰间的玄玉叶,眉间一蹙,又迅速将心头的那股悸动强压下去。 不能再牵连师兄了,绝对不行。 想着他便将那枚玄玉叶摘下来,想要收入衣袖中。没想到迎面胡均刚好抱着洗漱用的温水和汗巾从对面走来。 两人迎面相碰,胡均见是凤翎,本来不屑的轻嗤一声就打算过去的,毕竟还得服侍少主洗漱更衣,可不能在这贱种身上误了时辰。 但没想到视线朝他手中不经意一瞥,顿时望见了一枚眼熟的灵器。 这不是少主的寒霜玄玉叶么?! 胡均手里的水盆咣当一声扣在地上,指着凤翎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贱种,还敢偷我们少主的东西!” 他一把抓住凤翎的手腕,看着那枚灵器再次确认道:“这分明是少主的寒霜玄玉叶!”随即望着凤翎冷笑起来:“不怪是下贱胚子,连手脚都这么不干净!” 凤翎蹙着眉一把推开他。 胡均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力气,猝不及防,一下被推到地上摔了个大跟斗。 爬起来就骂:“好啊,你偷东西被发现恼羞成怒了是吧!有本事你跟我去少主面前对质,这寒霜玄玉叶应该是一对,少主把其中一枚平时都带在身上,只要吹响那枚,你这枚肯定也会响!” 凤翎听着胡均的话,看着手中的玄玉叶微微一怔,这玄玉叶的侧面开口极小,一般人不凑近仔细看,很难发现这是枚哨子。 可胡均却一开口就说能吹响,且跟昨晚师兄说的情况分毫不差。 想到这凤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而胡均见他突然沉默,以为是凤翎在心虚,顿时气焰更加猖狂。 想起刚才被凤翎推得跟斗,他又不敢冒然上前,力气比不过他,就去把少主叫来! 他边往寝房方向跑边指着凤翎叫嚣道:“你等着!我马上把少主叫来!偷窃我们少主私物,你就等着再挨三十鞭吧!” “呸!贱种!”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12章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胡以白是万万没想到,人在家中坐,锅也能从天上来。 眼看其他弟子都穿戴整齐打算去上早课了,窗外还是不见胡均的身影。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其实他早就跟胡均说,洗漱更衣这种事他自己就行,不必每日都从外门弟子的院子往这边跑。 可每次话一出口,对方指定眼泪汪汪,最甚的一次还给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说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做错了任打任骂,就是千万别不用他。 胡以白简直不知该说这人是受虐体制,还是奴役思想深入骨髓了。 后来看他干的还不亦乐乎,也就由他去了。 不过像今日这么迟还是头一次。 胡以白刚穿上靴子,把院服外衫披在肩上,就听门外响起一阵喧哗。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胡均那天然高八度的尖利嗓音,在这空旷的山间小院中格外有穿透力。 “少主呢!快叫我们少主!” 寝房内还未走的弟子闻声纷纷侧头看向他,胡以白眉头一皱,右眼皮微微一颤。 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起身一边把两只胳膊伸进袖子,一边往门口走,就看胡均立在门外捂着胸口,好像从哪摔了一身土,又好像被猛兽追撵,跑得脸红脖子粗,显得格外狼狈。 胡以白不厚道的笑了声:“你这是又去灵禽司偷鸡被追着打了?” “少主”胡均委屈道:“我这是给您通风报信一路马不停蹄跑过来的,您怎还打趣我!” “好了,玩笑而已。”胡以白走过去拉他一把:“说吧,到底何事值得你大清早跟被狗撵一样跑过来。” 胡均喘均气,这才一口气汇报道:“刚才我上山,碰见凤翎那贱种手里拿着一件法器,那色泽、花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分明是少主您的寒霜玄玉叶!我拆穿他是偷的,他还恼羞成怒使劲推了我一把!您看这一身的土都是那贱种弄的,手都破皮了!” 胡均添油加醋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况,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少主一声令下,赶紧派人把那凤翎压过来。 等待会人抓过来,他非得先踹几脚解解气。 竟然还敢推他! 胡以白却是看着他,眉头皱成好几个川,一脸一言难尽道:“你……会不会看错了?” 胡均一口咬定:“千真万确!少主的每件灵器都是我亲自清理的,之前一个月清三次,怎会记错!” “……”你把话说的这么死,叫我很难办呐。 胡以白也没想到,原主居然这么懒,连自己的灵器都要侍从帮着清理。 按理说修者的法器和灵器就相当于军人的枪弹,关键时刻都是保命的家伙。 万一被人动了手脚,恐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原主居然还每件灵器都让侍从清理,他也太信得过别人了吧? 早知如此,昨晚他肯定不会把秋霜玄玉叶送凤翎了,就算要送也得送没被人见过的,不然掉马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吗? 不等胡以白想出来要如何把这件事搪塞过去,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突然登场。 许久未出现的凤翎,新换了一身院服,从寝殿大门外走进来。晨风一过衣袂翩跹,墨发飞扬,周身都带着一股凛然。 出尘夺目的面容,立刻吸引去不少人的目光。 仗着现在有少主撑腰,胡均立刻迫不急的指着叫嚣:“嘿你个贱种还敢送上门来!你等着!少主说了,马上就招集人手把你绑起来送到掌教面前!再抽你三十鞭,把你扔到禁闭室去一年半载都不放出来!” 胡以白恨不得立刻把胡均嘴堵上,他何时说过这种话? 他把胡均挥退,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凤翎一步步走到跟前。 要说这幅场景跟昨日在禁闭室中,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还从不知道那个脸皮薄得稍微开个玩笑都脸红的少年,也会露出如此杀气腾腾的眼神。 冰冷、厌恶、憎恨……包含着很多负面情绪的视线,几乎要把胡以白戳出个窟窿。 看得周围人都不自觉紧张起来,小声议论要不要赶紧去叫掌教,这大清早可别出人命了。 毕竟上次凤翎就因为胡以白挨了刑罚,关了一月禁闭,这才刚出来就又被胡均指着鼻子骂。 这可不是新仇旧恨赶一块了么。 不过话又说来,这胡以白就不能消停点,仗势欺人也不能太甚是不是?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凤翎还是能跟龙族并驾齐驱的神兽凤凰。 这次要是被打也纯属活该! 胡以白内心冷很直流,还不知已经被人扣了活该的帽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胡以白的身份跟凤翎面对面,众目睽睽下他不能太崩人设,但又不能像原主那样疯狗乱咬,这其中的度要把握好还真是考验他的智商和演技。 短暂思忖后,胡以白挑眉看了眼凤翎手中的玄玉叶,尽量保持原主倨傲的神态道:“方才胡均说,见你拿着我的灵器寒霜玄玉叶,我还当是多像,现在一看不过尔尔。” 一听他这么说,周围人纷纷在心里替凤翎鸣不平。 这狐狸嘴也太毒了些,哪是凤翎跟他比,分明是他那侍从张口乱咬人好吧! 他不道歉反倒在这对别人的灵器品头论足上了。 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旁边的胡均却是听得目瞪口呆,听少主这意思,凤翎的那枚灵器不是他的寒霜玄玉叶? 不可能啊! 寒霜玄玉本就产自青丘,少主的灵器更是万中选一的上等极品,这等色泽材质,放眼整个九州都是绝无二件,他绝不能看错的! 胡均上前提醒道:“少主您再仔细看看,那绝对是寒霜玄玉叶!这个不正好有一对么,不信您试试,您把您那枚吹一下,他手里这枚指定会响!” “……”因为最近陶心元忙着抄弟子规都挺老实的,今早他就没着急算今天的运势。 失策啊,早知如此就该提前下包哑药把他毒哑的。 自己前面搭台忙得大汗淋漓,他在后面拆台拆得如火如荼。 少年,活着不好吗? 胡以白尽量稳住自己的表情,暗嘲道:“是不是自己的灵器我还能不认得,好了胡均,你这么没完没了人家还以为我想借机霸占他的灵器呢。” 看胡均不信邪的还要辩驳,胡以白赶紧使个眼色叫他住口,看着凤翎手中的玄玉叶笑道:“放心吧凤翎,我那储物盒也不是什么庸品俗物都能放的。走胡均,再不走早课要迟了。” 说罢赶紧扯着那倒霉侍从信步离开。 等胡以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刚才看热闹的人才敢纷纷围上去安慰凤翎,不过凤翎只是默默收起了手中的玄玉叶,没有理会任何人。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人群中挤进去,站到凤翎面前,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把他打量了几个来回。 “你就是凤翎?” 凤翎冷淡的抬眸扫他一眼,未置可否。 不过对方却已经认定了,伸手就拍了他肩膀一下:“我叫陶心元,是饕餮尊主之子,我知道你跟那只臭狐狸素来不对盘,正好我跟他也有些私人恩怨,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罩你!” 凤翎将玄玉叶放置好,转身就走。 陶心元赶忙追上去:“喂!我免费罩你,不用进贡的!” 看着乾灵宗榜上有名的几个风云人物一个个都走出去,其余弟子松口气之余不禁暗叹,这院子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13章 收小弟翻车现场 上午的静修课结束,胡以白两条腿盘在蒲团上抬都抬不起来。 本以为这静修课就是盘腿坐那睡大觉,没想到,比起剑术课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早上迟了半刻,被司无涯掌教逮住好一顿修理。 他修理弟子的手段还比较独特,不会像其他掌教那般罚站罚抄,只会在今日这节课上格外关注你。 前半截心法课,讲完一节就要他起身总结梳理,而且还会时不时提问些始料不及的刁钻问题。 若不是胡以白自身还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技能,估计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下都下不来。 坐在不远处的龙迟予刚才还一副坐等嘲讽的表情,如今却在接二连三的喝彩中,彻底黑了脸。 一脸‘又被他秀到了’的不爽感。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凤翎才像是真正来上课的学生,从进门那一刻,就端坐蒲团前,一丝不苟的听着掌教讲解心法。 就算期间不少问题都是他这只‘臭狐狸’回答的,也没见凤翎眼中参杂任何异色。 照样平心静气侧耳聆听着。 不得不说,这种能将仇恨与得失分隔开的强大心理,就很值得龙迟予那厮学习一下。 静室外钟声响起,司无涯一边吩咐弟子下课,一边饶有兴致的望了胡以白一眼。 一双狭长的细眼微微上挑,好似在说‘来日方长’。 胡以白被盯得打了个冷颤,想起身又腿麻得站不起来,还是身旁的一位弟子拉了他一把。 看着周围三三两两早就离去的身影,那名弟子有些惊讶道:“胡兄今日怎么这么晚,前一阵每日下课见你都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胡以白悄悄瞥了眼身后某处,见凤翎坐的蒲团已经空了,才答道:“哦,前阵子在后山发现一只受伤的小山雀,我看一边翅膀折了,就捡起来养着,一日三餐顺便给它喂点饭。如今小山雀翅膀长好飞走,我自然也不必再去了。” 听他这么说,那名弟子立刻露出一脸钦佩的表情,赞许道:“胡兄还真是心地善良。” 胡以白:“举手之劳,我相信若是你遇到肯定也会如此。” 弟子摇头:“不敢不敢。” 胡以白:“好了,那我先去买午膳了,回见。” 弟子微微颔首:“回见。” 等胡以白的背影渐行渐远到看不见,他才卸下一脸假笑。 这时一只指甲大小的蓝闪蝶落在肩膀,他侧头蹭了蹭蝶翅,轻声道:“把胡以白单独去见风翎的事禀告楼主。” 蓝闪蝶触角颤了颤,振翅顺着静室窗棂飞出窗外。 却在探出窗户的一瞬间,被站在屋檐下的一道身影拦住去路,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一把抓住蓝闪蝶,用力捏住。 美丽的蝶身顿时化作一缕蓝烟袅袅而散。 胡以白看着指尖残留的蝶鳞粉,眸光微敛。 璇玑楼楼主的眼线还真是遍布天下。 在原著里这位楼主一直都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角色,直到小说结局也仍然没公布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璇玑楼向来只搜寻六界高手和各大宗门世家的秘辛,何故要派人来监视一个普通内门弟子的一举一动? 实在匪夷所思。 胡以白抱着肩膀,一边朝膳食堂的方向走,一边指尖轻轻点着上臂,在心里默算。 最终得出一个答案——空集 他指尖一顿,眉头缓缓皱起,算不出来么。 * 因为今日去的较晚,一进膳食堂,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胡以白站在队伍最末端,就看前面已经买完午膳的凤翎正跟陶心元走在一起。 其实看样子更像后者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不放,喋喋不休、滔滔不绝。 凤翎始终无甚表情的往前走,仿佛已经对这个跟屁虫兼废话制造机免疫了。 忽然,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了胡以白,双双停下脚步。 一个面露愕然,一个目光阴寒。 凤翎似乎不想理会他,转头要去另一张桌子坐,陶心元却拉住他,愣是把他拉到胡以白面前。 掐腰挑衅道:“胡以白我告诉你,凤翎我罩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以后不许随便欺负他!” 一听是陶心元的声音,四周不少弟子都好信的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继上次脚踹膳食柜导致当日一大半弟子都没吃上午膳后,又来大闹膳食堂。 不少排在膳食柜前的弟子赶忙催促打午膳的人,若再不快些,一会打起来又要吃不上饭了。 胡以白看着他,轻笑一声:“打狗也得看主人?那你这意思,以后我打你还得先过问凤翎的意见?” “嗯……”陶心元开始还未反应过来,等听到周围的窃笑声后,才后知后觉气得跳脚:“你敢骂我是狗!” “我可不敢,是你自己说打狗要看主人的,这狗若不是你的话……难道你在骂凤翎?” 不等陶心元辩驳,胡以白就摇头一脸苦口婆心劝道:“当众辱骂同门,这就是陶兄你不对了。赶紧给凤翎道个歉,大家师出同门理应同气连枝,怎能闹内讧,实在有伤和气。” 其他围观的人不禁对胡以白这舌灿莲花的能力啧啧称奇,若是不知情者看见,还真要以为这是一个正直善良的青年,在为同门弟子鸣不平呢。 但整个乾灵宗上下都知道,胡以白要能好心帮凤翎,恐怕日月都能同天了。 凤翎显然没心思陪这个巨婴斗嘴,他从陶心元手里扯开自己手臂,径自端着食盒走向远处的桌子。 周围的一切议论声和窃窃私语好似都与他无关。 只是静默的坐在那,拿起筷子一声不响的用膳。 仿佛在自己和这个世界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坚不可摧。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看到大概会觉得此人是个怪胎,不善言谈,阴沉冷漠,天生的独行者。 但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胡以白却只觉得心疼。 这小孩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很聪明、悟性高、肯吃苦,身上带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韧性和毅力。 最难能可贵的是,即使在这种成长环境下,也没让他的心污浊腐化。 变得自甘堕落随波逐流,与周围的渣滓同流合污。 见胡以白一直看着凤翎的背影,陶心元哼一声,怕他又在动什么坏心思,端着食盒赶紧去凤翎旁边坐下。 不过坐下后,看着一言不发就知道吃饭的凤翎,又生起一股闷气。 自己这个大哥当得这么称职,一看到胡以白就宣示主权,给他扣上保护罩。 他这个小弟却就知道躲清静,明明自己是为了他才去挑衅胡以白,结果一发生冲突,他不帮着自己,反而灰溜溜的逃跑了。 像个怂包! 看来他有必要在小弟面前树立一下大哥的威严。 陶心元干咳一声,敲了敲桌面:“喂,把筷子放下,我有话跟你说。” 看凤翎没反应,陶心元一下皱起眉,要去抢凤翎的筷子。 没想到一晃神的功夫,他伸过去抢筷子的手一把被薅住手腕,不等他看清凤翎的动作,整条手臂已经被折过去压在背后,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扣在了桌面上。 他的脸被桌面挤得变形,听着胳膊紧紧贴着后背,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磨合声,陶心元疼得冷汗都滴下来。 余光却瞥见凤翎一只手压住他,另一只手还在风轻云淡的夹菜。 脸色都没变一下。 “……”完了。 翻车了。 今日为了跟凤翎增进感情,他特意没叫陶小二跟来。 眼下膳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他一个不熟,叫谁来帮他? 心情复杂的想了许久,最终陶心元告饶:“我错了,不该抢你筷子对不起,我们好说好商量……我的手要断了,能不能先放了我?” 在凤翎松手的一瞬,他就像一团活了水的面,折在后背的胳膊好像已经被压得定型了。 他坐在凳子上,费了好大劲才掰下来。 “……”怨念的偷偷看一眼凤翎,小声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他欺负?” 之前上近身对战课时,他看过胡以白对战,无论是力量、反应还是出招速度,凤翎都绝对远在他之上。 连自己这个以力量著称的饕餮在他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胡以白那种瘦干菜就更不值一提了。 凤翎不疾不徐的将最一口饭吃完,将筷子放回食盒的原位,才开口。 “你没发现他从不单独跟我待在一起么。” 陶心元一愣,这回脑子罕见的转得快了几圈。 这句话应该包含两层意思,首先是关键词‘单独’,也就意味着胡以白一个人不敢,人多的时候才敢。 说明胡以白在宗门内势力众多,所以才敢仗势欺人。 反过来也可以说,两人一对一的时候,凤翎杀他估计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胡以白不敢单独跟他相处。 想到后面那层意思后,陶心元看着周围已经人影阑珊的膳食堂,抬头对上凤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时,不禁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 方才为何没发现他的眼神这么骇人…… “我,我就是想对付胡以白,我没有恶意!” 凤翎收起食盒,站起身:“你跟他的恩怨与我无关,别把我牵扯进来,我自然不会对你怎样。” 陶心元赶忙识时务的点点头。 看着凤翎的背影像一棵劲松般挺拔修长,身形稳健,脚下生风,气息输出时有条不紊。 估计已经快到筑基了吧? 初级修士两年就能从练体到筑基,这真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想到这他忽然有个想法,陶心元忙站起来朝快要走出膳食堂的凤翎喊:“你这么厉害,以后你罩着我吧!我给你灵石!还有好多好吃的……实在,实在不行你当我大哥也行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心愿成真 生活不易,狐狸叹气。 今日真是运势不佳,下午本来想划水的剑术课又被掌教点名出来做示范。 好巧不巧,对战的对象还是凤翎。 大概就因为对战的是他这只臭狐狸,往日的积怨已久通通在拔剑的一刻爆发出来,凤翎超常发挥,使出金丹期修士才能驾驭的‘易水寒’剑法。 一剑祭出,空中水汽骤然凝聚,瞬息之间化作片片六棱冰晶,将剑身团团包裹。 仿佛气势如虹的将军穿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钢盔铁甲,突破他的层层防御,势如破竹,对着他就要迎头劈下。 胡以白被剑威震出去十丈有余,最后将原主的佩剑异雀横在身前,借着异雀爆发出的剑气,才堪堪躲过一劫。 不过他还是躲不过贴着地皮飞出去撞在院墙上的命运。 看他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司无涯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看他。 像他们这种初级修士,一般掌教只有三到五个,课程却是五花八门,所以经常一个掌教要教授多门课程。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胡以白在静修课上的出色表现吸引到了司无涯,往日对他不屑一顾的司掌教,开始频频向他伸出橄榄枝。 当然,这个橄榄枝不是救他的,而是在脚下绊他的。 看着那双细长眼慢慢靠近,胡以白有气无力的伸出手:“多谢掌教。” 结果司无涯直接错开他,把他掉在手边的剑捡起来,冲着阳光欣赏起异雀锋利的剑刃。 “想当年这把剑还是宝器阁的镇阁之宝,平日束之高阁,寻常修士都不得瞻仰一二,后来宝器阁阁主家中遭难急用灵石,才忍痛拍卖,后被青丘花了八千万灵石拍下,想不到当日众侠士望尘莫及的极品灵剑,竟用在你这种人手里。” 言罢,司无涯长叹一声:“实在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啊。” “……” 胡以白眼看没人搭把手,自己用剑鞘撑着地面,忍着浑身的剧痛慢悠悠站起来。 对上司掌教玩味的目光,他装模作样拱手道:“弟子学艺不精,让掌教失望了。” 司无涯笑着摇头:“没失望,意料之中。” 胡以白:“……” 怎么办?好想揍他。 看胡以白陪着他皮笑肉不笑,司无涯把手中的异雀扬手舞出一道炫目的剑花。 虽然胡以白清楚自己剑术很差,但也不得不承认,异雀在司无涯手里宛如蛟龙入水,熠熠生辉,跟在自己手中剑不达意的滞涩感截然不同。简直就像两把剑。 只见司无涯手腕轻轻一转,剑锋立刻直至对面的胡以白,剑气一过,胡以白感觉周身的发丝和衣服都在无风自动。 不等他看清对方的剑势,手中猛然一空,抬眼去看时方才拿在手中的剑鞘已经被司无涯挑去,剑鞘凌空一转,正好严丝合缝的扣回异雀上。 司无涯叹口气将异雀完整的扔给他:“剑拿不稳就算了,连剑鞘都护不住。凤翎虽强,但你也太弱了。这么下去只怕瑜难掩瑕,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胡以白拎着异雀,灰溜溜的退回弟子中。 心道难道原主的剑法不是一直稀烂么,都教两年了才想起来让他反思? 其实当过教授的他倒是也了解司无涯的心思,毕竟偶然间发现一名很有潜力的弟子,就像在石头遍地的荒山上发现一块璞玉一般激动。 突然起了雕琢之心也实属正常。 但原主这炮灰资质,怎么能跟凤翎这个男主比,估计跟龙迟予那厮都得相差一大截。 而且这些年净搞些旁门左道的伎俩,根本没下功夫到修炼上。打个比方,两年不用的机器还得上上油转一段时间磨合磨合。 他这才刚穿来一个月,让他各方面都突飞猛进也太强人所难了。 唉,早知他静修课时就放放水好了。 看胡以白吃瘪,站在后面的陶心元开心的笑个不停,拉拉旁边凤翎的袖子:“凤翎你刚才太厉害了,一剑就把臭狐狸劈出去那么远!看掌教骂他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以后若是掌教天天这么刁难他我们可有好戏看了。” 凤翎只是笔直的站立其中,一语不发。 倒是旁边听到的弟子,瞅着陶心元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 这饕餮尊主的儿子未免太傻了些,养尊处优不懂人情世故就罢了,连这都看不出来。 司掌教今日接二连三的点名胡以白,哪里是刁难,分明是看上他了。 像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前三年一般都是挂在宗门名下尚未拜师的,向龙迟予那样出生自带金汤勺,一入宗门就能被副宗主收入嫡传弟子的少之又少。 等三年期满,掌教们就会在内门弟子中择优选徒,按照往年概率看,基本是十有一二的能拜在掌教名下,其他的大多都会跟着往年的师兄师姐修行。 说白了,就是变成了掌教徒弟的徒弟,直接自降一辈,变成了徒孙。 而且乾灵宗这些掌教各个都身怀绝技,实力暂且不论,最差的也是分神期,跟师兄师姐学到的肯定不能与其同比。 所以聪明的都会早做打算,为了将来能拜入掌教名下。 而胡以白如今被司无涯看重,无疑是得到了拜师的先机。 他不但不着急,还以为司无涯在刁难胡以白而洋洋得意。 这幸亏是生在饕餮族的王储世家,若是生在一般人家,只怕是前途无望性命堪忧。 剑术课解散后,胡以白扶着腰一出门就看到院外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彼时已经有许多下课的弟子围过去看。 视线掠过一片乌漆抹黑的脑袋,一眼就在天雪蚕丝卷上看到三个鸢尾花般鲜艳的字——雪景镇 胡以白赶忙挤进人群把告示看了一遍。 【本年度任务月将在七日后开启,以下是各地上报来的任务地点及难度等级名单,有意向的弟子速来主殿东院报名,部分任务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扶桑城甲等上 五柳村甲等上 雪景镇甲等上……】 看着位居前三的雪景镇,胡以白顿时肩不酸了腰不疼了,一口气跑到东院不费劲了。 连带着被痛扁一顿的阴郁都云开雾散。 传闻诚不欺我! 这凤凰果真是一等一的祥瑞,那片寒霜玄玉叶绝对没白送,这不,外出寻找无上心法的机会就来了。 可当胡以白跑到东院时,就看后面竖着的锦帛上,雪景镇已被朱笔圈住,后面写着——人数已满 胡以白眉间一凝,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知道前三甲上的任务,一般都炙手可热,毕竟任务越难取得的学分和赏金也就越丰厚。 但同时难度也是众任务中最高的。 冒着生命危险不说,一般任务完不成,学分和赏金都得不到,只能记个‘已选’,代表你曾经出过此项任务,勉强算个资历。 所以就算眼红赏酬也得量力而行,前三甲上的任务一般都是个中翘楚才敢报名的,胡以白还以为没这么快。 没想到,失策了。 胡以白有些不甘心的走过来,询问其中一位负责的师兄:“师兄,我看这雪景镇人数已满,不知都有谁来报名?” 身着青衣的师兄抬眼一看是胡以白,对上那张妖冶明媚的脸,方才散漫的坐姿瞬间端正起来,不着痕迹的整了整衣袖。 展开手边的竹简看了眼:“哦,是龙迟予师弟和凤翎师弟来过。”还很殷切的展开竹简递给他看:“你看,人数两个已经满了。” 胡以白看着上面的两处笔迹,一个龙飞凤舞桀骜不羁,一个深刻内敛芳华自显。 还都是熟人。 可这锦帛上前两个甲上还没人去呢,这两人干嘛都扎堆报名去雪景镇? 本来他还想若是报名的人好说话,他大不了多花些灵石宝器买下这个名额,结果是这两人。 还是回去洗洗睡了比较现实。 可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个机会,胡以白还是不想放弃。 他站在原地转头看着锦帛,忽然发现了一点猫腻,“师兄,我看这下面写的每项任务为两到三人,为何两人就说人数已满?明明再加一个也可啊。” 说到这,胡以白回眸一笑,充分将原主的美貌优势发挥到极致:“师兄你就再加上一个嘛,我也想去雪景镇。” 只要能达成目的,没什么节操是不能掉的。 青衣师兄望着锦帛前娇俏艳丽的佳人,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还是旁边一位看不下去的师姐使劲踩他一脚,这位师兄才堪堪回过神来。 “啊……这是以前乾灵宗弟子多的那几年,因为任务有限,避免有些弟子无任务可做,就将每项任务扩至两到三人,如今这些年宗门改革,提倡缩招优中选优,弟子减少任务增多,为了防止有些人滥竽充数,不做任务坐享成果,基本就约定俗成是两人。” 胡以白一愣:“那为何不直接写两人?” 师兄无所谓道:“哦,那是忘改了。下次就改。” 胡以白笑得深沉:“可我这次就看到了。这么重要的公告还出现如此疏漏,若被掌教知道,师兄恐怕要受罚的吧?我记得师兄的掌教好像还是副宗主。” “……” 胡以白终于如愿以偿把名字写在了雪景镇后方,提笔的时候,因为后面的空白就够写两个名字,而这两人几乎把空白占满,他就算想往后写也没地方发挥。 索性大笔一挥,直接把‘胡以白’写在了两人名字的中间。 笔锋凌厉气势磅礴,宛如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将两个名字一刀斩断。 没想到他刚要放下笔时,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凑近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心道:有病 因为对方脸实在凑得太近,一抬头,胡以白差点都要与之撞在一起。 他非常讨厌这种突然靠近自己的人,不仅有失礼节,更让人感觉受到冒犯。 食指压着笔杆一滑,玉骨笔瞬间绕着中指转了一圈,啪一声敲在对方额头上。 疼得陶心元一下捂住前额,连退两步:“你干什么打我!” 胡以白把玉骨笔放下,将竹简卷好还给师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谁让你突然靠这么近,我还以为是谁要偷袭,没给你一剑已经很不错了。” “哼”陶心元揉了半天才把手放下,眉心一片通红,看着像点了个小红点。 他看着胡以白,忽然得意的笑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我刚才可看到了,你选了跟凤翎一样的地方,我说你真够心胸狭窄的,凤翎究竟跟你什么深仇大恨,你要一刻不停的迫害他?” 胡以白抬眼一笑,反唇相讥:“那我还想问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先是往我床上泼泔水,之后是锯床板,现在又这么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不等陶心元开口,他就做出个打住的手势:”可别告诉我就是因为那一顿饭,当日有目共睹,是你不顾先来后到,抢在我前面点菜,之后要踢我结果踢塌了膳食柜。先动口先动手的都是你,现在又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报仇,我简直比凤翎还无言以对。” “你!” 吵不了两个回合,陶心元又败下阵来。 这臭狐狸的嘴还真是厉害,是非颠倒,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陶心元走到报名处,拍了拍桌案:“我也要去雪景镇!” 负着登记的师兄抬眼一见是这位,顿时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这回名额是真满了。” 后面的‘真’字,咬得格外重。 本来他以为今日出来登记任务月的执行名单,就不必去上邱掌教的剑术课,还能跑出来躲躲懒。 没想到,这届师弟净是些难带的。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还不是青丘少主,就是饕餮族的少尊主,没一个是他敢得罪的。 陶心元却不管不顾的只拍桌案:“我不管!人数满了你就把他的名字抹掉,写上我的!” “这……”青衣师兄满头大汗的翻了翻名单,语气委婉的商量道:“师弟刚入宗门不久,第一次执行任务就选甲等上实在难了些,不如选这个吧……嗯,洛丹城乙等上,听名字就是繁华富庶之地,而且赏金丰厚,绝对性价比高!再不行你看这个梵天镇乙等中也行,上次我有幸去过一次,地处两国交界,乘舟渡江就能欣赏两国风貌,绝对是吃喝玩乐的好地……” 不等师兄介绍完,陶心元已经不耐烦的吼起来:“我说就要去雪景镇!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把这张桌子吃了,把后面的锦帛吃了,把你也吃了!“ 说着白皙圆润的小脸,刹那间随着灵压外泄,显现出一片片细小排列紧密的青麟,一张隐隐开阖的血盆大口,在下半张脸若隐若现。 周围感受到灵压的弟子纷纷手握剑柄,进入一副备战的状态。 那位青衣师兄看着不太靠谱,不过也是元婴初期的高阶修士了,他侧头示意其他弟子不要轻举妄动,然后陪着笑脸:“不是师兄有意搪塞,是真没有名额了,倘若心元师弟执意要去,那就只能算作从旁参观,不计入学分,赏金也没有你的份。” 不等陶心元反应,胡以白先是一愣,然后看着青衣师兄又拿了一卷新竹简,节节展开。 将陶心元的名字写在了雪景镇从旁参观的名单上。 “……”还能这样? 胡以白一脸欲言又止。 早知还能怎样,那他刚才还磨磨唧唧站这半天? 而且从旁参观,顾名思义就是跟着划水去的,反正不计入学分,也分不到赏金,就算跟着队伍不作为也没人说什么。 一来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哪凉快往哪躲就好。二来是他也有更多时间去望雪谷找无上心法。 至于学分和赏金,成神之后还在乎这点身外之物。 突然间,胡以白望向陶心元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羡慕。 他厚着脸皮走到桌案前,商量道:“师兄,既然陶兄这么想去雪景镇,那不如我就成人之美把名额让给他好了,让我去从旁参观吧?” “……”刚将陶心元的名字写在竹简上的青衣师兄,缓缓抬头。手里的玉骨笔咔嚓一声,从执笔之处断成两截。 一股元婴期修士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胡以白:“……当我没说,不打扰师兄公务了。师兄继续,师弟告辞!” 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 景阑殿白日也房门紧闭,几缕斜阳透过半阖的百叶窗,稀稀疏疏洒在殿内的地面上。 见端坐在青玉案前的邱夜央满面肃然。 突然被召来的龙迟予不禁有些忐忑,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师父。” 邱夜央看着手中的竹简,冷笑一声,扔到玉案上:“还真是热闹,本来只是看魔临教的人近日出入雪景镇,派你去探探虚实,结果一下四个人报名,还有一个从旁参观的。连我都好奇这雪景镇究竟是什么好地方,让他们这么挤破脑袋的去。” 龙迟予低头看向扔过来的竹简,赫然在雪景镇后面,看到了胡以白和凤翎的名字。 再看旁边一份从旁参观的名单,上写着陶心元。 其实凤翎要去他倒是也不意外,毕竟在内门弟子中,他的课业一直都名列前茅,选个甲等上的任务也在情理之中。 可胡以白和这个陶心元……这不是滥竽充数么? 邱夜央吩咐道:“一项任务四个人去完成,目标太大,容易被魔临教的人察觉,所以我决定砍掉一个。” 龙迟予望着竹简赞同的点点头,把胡以白砍掉最合适。 陶心元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一个从旁参观的,跟着凑数倒也无伤大雅。 这个狐狸心思狡诈,他跟在身边总感觉要坏事。 没想到邱夜央道:“就把凤翎砍掉。” “啊?!”因为太过震惊,龙迟予一下没忍住叫出声。 邱夜央淡淡瞥他一眼,龙迟予回过神来赶忙解释道:“师父,这三人中凤翎修为应该是最高的,把他砍掉反而留下那两个……” 为了不在师父面前显得刻意抹黑同门,他还绞尽脑汁换了个词:“两个修为差强人意的,毕竟我此次前主要是调查魔临教一事,到时还要兼顾任务,只怕是分身乏术。” “这个你不必担心,这次的甲等上是我刻意调整的等级,就怕到时人满为患。其实不过是乙等中的水准。而且你这次去还得帮我注意下胡以白。” “胡以白?”龙迟予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师父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其他内门弟子。 “马上三年期满,这次我也打算收一个初级修士做关门弟子,之前只收高级修士,这些木头疙瘩没一个脑子好用的。修为不好可以重塑,脑子却不行,我看这小子有几分小聪明,正好从小培养,日后能为我所用。” 龙迟予万万没想到师父居然要收胡以白为徒,不禁心头涌上一抹妒忌,自己还是因为借着父辈这层关系,才被收入嫡传弟子。 胡以白入门两年,才堪堪练气初级,剑术更是一塌糊涂,何德何能得到师父的垂青。 至于聪明?那分明是心术不正! 但他不能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龙迟予敛住眼中不甘之色,微微颔首:“是师父。只是凤翎这边已经报名,若直接砍掉怕是会引起其他弟子非议。” 邱夜央冷笑一声:“谁说要取消,我要他自己放弃。” 随后望向一脸犹豫的龙迟予,目光骤然夹杂几分寒意:“你若是舍不得,我再派别人。” 见师父脸色一变,龙迟予立刻澄清:“不是师父!弟子只是想怎么才能折磨他更狠一点!绝非舍不得,弟子与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绝不会动怜悯之心!” 邱夜央冷哼一声:“你最好这么想的。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对他暗地里手下留情,别怪我连你一起逐出景阑殿。” “是,弟子谨记。” * 一晃七日转瞬即逝,即将出发的上午,胡以白查看储物袋时,看到一枚许久不用的灵器。 这寒霜玄月叶的另一片,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可是凤翎一次都没吹响过。 佩剑也照样天天用手提着,没见他使用过玄玉叶一次。 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忧,到底是怀疑他的身份所以不放心用他赠予的灵器,还是上次被胡均诬陷怕了,所以才收起来不用以绝后患? 不管是哪种原因,情况都不算乐观。 这说明凤翎是在抗拒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不是胡以白,而是‘师兄’,想到这他没来由的有几分不爽。 小没良心的,自己风雨不误的给他送吃送喝送温暖,他倒好,用完之后说扔就扔,连抽空找他出来叙叙旧也不肯。 白那么关心他了。 胡以白心里抱怨着,对着墙上的水镜整理好衣袖一回头,就看小没良心的正打开储物柜,把寒霜玄玉叶用锦袋小心包好,放在最里面。 可柜门刚一关上,又想起有什么不妥,立刻将柜门打开,把锦袋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最后纠结许久,还是把锦袋小心翼翼揣回身上。 果然还是放在身上最保险。 这副样子哪里是不愿意用,分明是宝贝得紧。 凤翎仔细将锦袋放好,一抬头正好对上胡以白的目光,周身的气场霎时冷冽几分。 胡以白被瞥了一记眼刀,嘴角一弯,还笑得跟朵花一样灿烂。 凤翎不禁眉间又蹙几分,将视线移开。 心道:有病。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狐狸救美 凤翎起身走出房门,就听一道脚步声紧随其后,穿过竹林间的小径后,还一直紧紧跟着他。 他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身后,又对上胡以白的视线。 后者一脸无辜的笑了笑:“去膳食堂就这一条路,我总不能从后山绕过去吧。” 凤翎收回目光,抬腿径自走出去。 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声音,他面无表情,直接加快脚步。 一开始察觉到凤翎要甩开自己,胡以白还故意逗着玩的追他一会,可后来发现体力是真跟不上了,照这么走下去,恐怕下午他都没力气御剑飞行。 看着凤翎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胡以白停下来踹口气,一抬手,指尖都渗出些虚汗。 原主这体质未免太差了些。 想当初他在学校上学那会,每次长跑都是年级前三,连跟体育系的同学比都不逊色几分,结果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变成朵娇花,快走一会都头晕眼花三步一喘。 怪不得原主入门两年还只是个练气初级,估计炼体时就偷工减料了吧。 地基都打不稳,难怪楼塌。 等他施施然走到膳食堂时,还未进门就嗅到一股冲鼻的辣味。 刺激的味道伴随着袅袅炊烟,胡以白忍不住掩住口鼻。 一进膳食堂就发现,今日膳食柜里的菜全都是带辣椒的,乍一眼看去,红彤彤一片。 剁椒鱼头、辣子鸡、彩椒虾仁、虎皮青椒、青椒牛腩,连送的汤都是胡辣汤。 “……”难道今日菜市的辣椒免费了? 而且他选完菜后,售午膳的人也没收他灵石,说是今日午膳是特供的,一律全免。 胡以白更是茫然,宗门何时这么大放血了,百年宗庆?还是千年宗庆? 等胡以白端着食盒走上二楼,就看到凤翎和陶心元坐在临窗靠栏杆的位置,近几日这两人不知道何时凑到一块去了,同进同出倒是也不算奇怪。 只是今日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胡以白不动声色在背对着他们的后方坐下,因为乾灵宗内门弟子着装统一,都是清一色天玄月白服,发带也是同款,不露脸的话,坐在人堆里倒是也不算显眼。 他佯装低头夹菜,尽量不抬头露脸。 悄悄竖起耳朵。 龙迟予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凤翎面前,像是关爱同门一样,提醒道:“今日午膳每位弟子一份,刚才我在楼下见师弟没去领,特意帮你拿上来一份。” 说着将食盒打开,朝凤翎面前推了推:“诺,请用吧师弟。” 热腾腾的辣气扑面而来,凤翎未置一眼,冷淡道:“不必了,弟子近日将要筑基,正好习惯辟谷。” 闻言,龙迟予脸上的笑容霎时一顿。 他要筑基了? 连他这个副宗主的嫡传弟子还是半年前刚进入筑基期,凤翎比他入门晚,筑基的时间却比他早了两年。 两年就能从练体到筑基,这可能么? 这话若是胡以白说的,他肯定付之一笑。 可说的人偏偏是凤翎,他从没见凤翎口出诳语。 坐在对面的胡以白也着实惊讶了一下,这小家伙这么快已经筑基了? 其实上次在禁闭室帮他处理伤口时,他就感觉凤翎的内伤好的要比预期快。 积聚在脏器中的淤血和浊气,比常人都要解化得快很多,就好比普通人伤筋断骨至少一百天,他半个月就恢复的完好如初。 当然,其中他带的丹药助力不少,但凤翎本身真气运转的速度,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原来他已经马上要筑基了,若是没有原主陷害,抽他那三十鞭,说不定凤翎早就迈过这一大关。 想到这,胡以白不禁牙又疼了几分。 见凤翎一口回绝,龙迟予不陪他兜圈子了,在旁边的凳子坐下,用心音道:【你若不想吃也可以,这次雪景镇的任务你主动放弃。】 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凤翎丝毫不显意外,直言道:【若我不吃也不放弃呢。】 “呵”龙迟予哂笑一声:【那我把话放在这,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去不了雪景镇,而且你若执意如此,你接下来要遭受的,可就不止是吃辣椒这么简单的了。】 语气中带着的恐吓意味十足。 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膳食堂的四角都潜伏着龙族弟子。宁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一场处心积虑的鸿门宴。 坐在旁边的陶心元看得云里雾里,刚开始他看龙迟予帮凤翎拿午膳,还觉得这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可接下来看他们间的眼神交流和神情,总有种图穷匕见之感。 绵里藏针,杀机四伏。 说好,看凤翎的态度肯定不是了,简直比对胡以白时还要冷漠几分。 说不好,这人还上赶着来说什么话,不是找抽么? 他开口想帮凤翎,结果就被后者一眼瞪过来,示意他不要插手。他也只好灰溜溜的闭嘴了。 陶心元心累的扒拉一口食盒里的牛腩,不解地摇摇头,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好复杂哦。 率先吃完后他就打声招呼先走了,下午要出发去雪景镇,他还得提前把要带的零嘴都装好。 不然来回路途六七天,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靠什么续命。 后来见后桌半天没声音,胡以白忍不住以手扶额,装着低头捡东西,悄悄瞅一眼。 就见凤翎端坐桌前,神色冰冷。而龙迟予就跟紧盯猎物的黄鼠狼一样虎视眈眈。 难道这俩人在用心音?胡以白悄悄掏出窃音珠放进耳朵里。 隔了片刻,终于听到凤翎的声音:【是副宗主派你来的吧,回去告诉他,若他下次有何授意直接下令召我即可,我没那么大面子,用不着派这么多爪牙。】 【你!】 被说成爪牙的龙迟予不禁有些恼怒,虽然这些年跟在邱夜央门下,确实要为他处理不少事务。 但他一直将其视为弟子应尽的义务,并不觉得自己沦为了一个只能听候差遣的下人。 何况龙族生来傲气尊贵,将来他是要继任龙升门门主之位的,到时地位与乾灵宗正宗主都不相上下。 他居然将自己比作爪牙? 简直奇耻大辱! 龙迟予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善,索性黑着脸,直接摊开了讲:【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好心提前通知你,他只是不想你去雪景镇,你只要主动放弃就能相安无事万事大吉。你若非要去,到时师父再派其他高手,我也救不了你。】 【相安无事。】凤翎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素来疏离冷淡的脸,都轻轻笑了一下。 宛如一朵冰潭中的莲花,随风一颤,荡开一圈圈涟漪。 旁边的龙迟予见他笑也不由得呆愣一瞬,这家伙从小继承双亲的容貌优势长得本就好看,如今时光一晃,抽骨拔节后,更是骨相清丽,清冷卓绝。 只是发生那件事后,他再也没笑过…… 刚陷入回忆,凤翎冰冷的声音就将他拉回现实。 【如果我躲一次就能相安无事,当年凤家就不会惨遭灭门。如果我躲一次他就能放过我,当初入宗门考核时我的佩剑就不会被无故扔进三味真火炉里,也不会在胡以白陷害我时,没一个人站出来听我解释,直接不由分说抽我那三十鞭,将我关进禁闭室去。】 凤翎看他一眼:【你也不必在我这装模做样,在我眼里你跟胡以白没什么分别。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能害我害得坦坦荡荡,而你一边害我还一边给自己找借口粉饰。】 龙迟予听到最后脸色骤变,其他暂且不说,光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注定他们只能针锋相对。 自己给他通风报信,已经是仁至义尽,他还说自己装模作样? 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 想到这,龙迟予望着桌上满是辣椒的食盒,心头涌上一抹阴鸷。 他睨着桌上的食盒狞笑道:【你不说我是爪牙么,好,那我们就打个赌。今日你若能把这食盒的午膳都吃完,我就违抗师命放你走。但你若不能,也别阴阳怪气的,老实在宗门内待着哪都不许去!】 看着凤翎聚拢的眉心,龙迟予心头多了几分快意,估计激道:【怎么样?咱们谁不敢谁是孬种。】 在儿时,龙王与风侍天风雨眠夫妇多有来往,两家偶尔在一起用膳,所以他知道凤翎吃不得辣椒这种东西。 甚至别说吃,只要在汤水里稍微放一点借味,他沾唇后都会立刻红肿不堪疼痛不止。 所以他笃定凤翎吃不完这盒午膳。 自己赢定了。 在龙迟予胜券在握时,胡以白也想起来,凤翎好像辣椒过敏。 他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凤翎的食盒,龙迟予这龟孙子,还都是捡最辣的菜。 胡以白看凤翎低头拿起筷子,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 别吃!别吃! 过敏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看凤翎从剁椒鱼头里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随着鱼肉入喉,薄唇立刻紧抿成一道弧线。 虽然面色照旧,可看得出,他吃饭的速度照着往日要慢上许多。 很快浅白的唇边,就浮上了一层染血般的嫣红。 凤翎望了眼食盒里密密匝匝的辣椒,其实他知道龙迟予打得什么算盘,若是以前自己的体制,吃完恐怕性命有虞。 但随着最近逼近筑基,他的体制也发生了很大改善,虽然辣椒仍不能多食,但已经不会像从前那么难过。 吃完这份午膳,他应该还有余力下午出发。 大概男人天生好斗的天性也被激发出来,龙迟予想看他的笑话,那他就等着看龙迟予敢不敢违抗邱夜央的命令。 可没想到,在吃第五口时,手里的筷子就被一只手按住。 桌上的食盒被端起来,扬手一扔,咣当一声,正好掉进后面的泔桶里。 娇艳明丽的狐狸美人,美眸一弯,唇角勾起恣意张扬的弧度:“哭丧脸给谁看呢,这么不愿意就别吃了,又没人逼你。” 第17章 小金鱼师弟 刚才看龙迟予走到那边,周围的闲杂人等,立刻都很有眼力见的移开屁股,坐远了点。 龙迟于和凤翎交谈都是用心音。而如今胡以白突然放开喉咙说话,这声音大得,惊得周围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朝临窗的位置看。 看着胡以白突然出现,龙迟予后知后觉的朝周围看了一圈,才发现后面放着一份食盒,里面的菜吃得七七八八,估计已经坐这好半天了。 这死狐狸何时绕到他们后面的? 龙迟予眉间一拧,颇为不悦:“你们狐狸就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么,而且那份午膳是我拿给凤翎的,你有何权力扔?一而再再而三,胡以白你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些。” 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胡以白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顿时弯成一副委屈的模样:“龙兄怎么这样说话,我见你好心给他拿午膳,他却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替你鸣不平啊,龙兄却反倒责怪起我来。” 说到这,胡以白气鼓鼓的瞪他一眼,上前一脚踩在龙迟予脚上,狠狠一碾:“哼,就知道欺负我!” 妖冶美人娇嗔的样子,一下吸引不少弟子的目光,心里不禁酸溜溜,这龙迟予能得到这么一位极品美人的垂青,艳福不浅呐。 可只有此刻被踩的龙迟予知道,这死狐狸哪里是撒娇,绝对是使了全力踩他的! 胡以白抬起脚,原本雪白无尘的靴面,赫然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在龙迟予一身华丽飘逸的云锦袍衬托下,显得格外狼狈滑稽。 不等龙迟予黑着脸发作,胡以白先发制人,一拳垂在他胸口上:“下次再这样就不理你了。” 说完,故作羞涩的信步下了楼。 被锤了一拳的龙迟予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近乎青筋暴裂:“胡以白!” 周围有些看热闹的弟子,见龙迟予一副被打急眼的样子,还要追上去还手,不禁劝说道:“龙师兄,以白师弟估计在跟你闹着玩的,他才练气初级,一拳也没多疼,你就算了吧。” 言外之意,大庭广众下,一个嫡传弟子还追着一个练气初级的小师弟打,也太那什么了。 闹着玩?一拳没多疼? 龙迟予瞪着那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弟子,双眼中的怒火近乎要喷薄而出。 怎么不叫他打你一拳试试! 可他又不能众目睽睽下扯开衣服把自己的瘀伤给所有人看,好像自己比胡以白还弱似的。 最终一甩手,带着众人愤然离去。 凤翎的事他不管了,师父不是看重那个胡以白么,反正是他搅得局,又不是自己办事不利。 一边被凤翎讽刺是爪牙,一边师父又比起他更重视胡以白,两边叠加,龙迟予不禁冉冉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和不甘。 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到头来倒没一个念他的好,他还两边不是人。 这个好人谁爱当谁当,他还不干了! 在胡以白和龙迟予走后,凤翎也起身离开,既然龙迟予没成功,估计邱夜央那边得到消息即刻就会派其他人来。 而且实力比起这波人肯定只强不弱。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 * 胡以白走到后院拐角处,张开左手,手心里一枚小小的六芒星墨绿图案若隐若现。 他捏了个水诀,将图案清洗下去。看了眼储物袋里的这种符咒,还有足足二百九十九张。 这青丘发明的东西还真是五花八门,连这种一次性增量符都有,就跟纹身贴差不多,贴在皮肤上轻轻一按,符咒就回自动依附上去。 刚才他担心一旦动起手来,原主这小身板估计都不够龙迟予揍一拳的,尝试用了一张,没想到效果真是不同凡响。 按理说他只是个练气初级,跟龙迟予这种筑基往上的人对战,如果对方动起真格,不等他手伸过去,手骨就会被两者间的灵压差扭断。 但刚才拳头挥出去的瞬间,跟龙迟予周身的灵压对冲,他丝毫感觉不到阻塞,甚至就跟徒手劈豆腐般简单。 说明这增量符至少帮他跨越了一个等级。虽然时效只能坚持一刻,但在生死瞬息的修真界,关键时刻也能算一张保命底牌了。 胡以白将几张抽出来放在衣袖里,等下午出了宗门,外面鱼龙混杂,万一储物袋丢了,也能有备无患。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赶紧把增量符放进袖子里,找了一处墙角躲起来。 …… 为了尽量躲开邱夜央的眼线,凤翎特意从膳食堂后方的小路离开。 他一路仔细注意后方和周身的动静,手搭在剑柄上,时刻准备拔剑出鞘。 一路疾行,忽然一道阴影从墙侧出现,像是一截细长的树枝,随着微风晃动的阴影投射在脚下。 上面还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 一声铿锵,利剑出鞘半截,凤翎警惕的慢慢绕过来,就看拐角的墙缝里插着一截竹枝,上面挂着一个金鱼样式的糖糕。 凤翎望着糖糕,凛冽的眸光顿时缓和下来,上前解开了系在竹枝上的绳子,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前方:“师兄?” 这时眼睛突然被身后的一双手捂住,斗笠上的素纱拂面而过,一股若有若无的艾草沉香萦绕周身。 温和清澈的声音顺着左耳拂入耳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小金鱼师弟,从禁闭室出来这么久,也不来找师兄叙叙旧。我这眼巴巴的见天等也不见玄玉叶响,哎,是师兄自作多情了是吧。” 听到师兄的声音,凤翎下意识想把挡住眼睛的手掰开,可指尖一触及莹润细腻的皮肤,又像触电般缩瑟回来。 手指微蜷后缓缓放下。 凤翎:“对不起师兄。” 感觉到掌心下的眼睫频频扇动,胡以白轻笑一声,将手放开,又忍不住手欠的捏了他耳尖一下。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好歹编个借口敷衍一下。你倒好,直接对不起,连搪塞都不愿意搪塞,就这么不想见我?” 凤翎听他这么说,赶忙不太熟练的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后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又来了一句:“对不起师兄。” 胡以白发现这小孩是真不怎么擅长跟人交流,每次交谈两人意见相左时,他不是沉默,就是道歉。 很少为自己的观点跟他争辩过。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他习惯默默在心里坚持已见,不习惯向别人输出自己的观点,更不擅长说服别人。 毕竟长久以来的经历告诉他,周围这些人根本没人会愿意听他的话。 所以久而久之,他也把缄默当成了习惯。 胡以白拍拍他肩膀,让他陪自己坐一会,他也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糖糕吃起来。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今日是任务月的出发日,你们下午就要走了吧?” 凤翎咬了一口糖糕,含糊的嗯一声。 胡以白接着问:“师弟选的去哪?” “……”这回凤翎咀嚼的动作一顿,腮帮一边鼓起一块,缓缓嚼了几下咽下去后,才回道:“雪景镇。” 胡以白不禁暗叹,这小孩还真实诚。看刚才他犹豫的那一瞬,明显是不想说的,但最后还是跟他说了实话。 胡以白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那雪景镇是极寒之地,环境恶劣异常。而且我听说这次任务榜里还有扶桑城、花锦城这等人间极乐之地,师弟为何要选雪景镇?” 凤翎捧着糖糕,看着里面的豆沙馅沉默片刻。 我不想说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可胡以白这次偏偏不主动替他解围,就等着他亲口拒绝,这些年闷的太久,是时候找个机会让他重新学会怎么跟别人交流。 没想到凤翎还是告诉了他:“想去看看。” 言简意赅。 “……”这个理由,他竟无法反驳。 胡以白无奈一笑,撑着下巴把最后一口糖糕放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油渣:“那就去看看吧,不过此去路途遥远,一定万事小心。若是遇到危险,能退则退,千万别逞强,记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凤翎嗯一声,点点头。 乖乖的,弄得胡以白也不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又形式上妥协一下。 其实作为师兄,告诉师弟知难而退实在消极了些,但此次他为自己跟凤翎都算了一卦,皆为——大凶 不知雪景镇到底暗藏着什么杀机等着他们。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非去不可,所谓富贵险中求,藏匿无上心法的地方若是天地祥和一片鸟语花香,他才反而觉得有问题呢。 第18章 出发雪景镇 景阑殿内一片死气沉沉。 邱夜央看着手中的玉简,直到龙迟予说完眼神也没给他一个。 倒是龙迟予尴尬的沉默许久,忍不住唤一声:“师父。” 邱夜央依旧没抬眼:“说完出去吧。” 本就冷淡的声音,仿佛又参杂了几分寒意。在这幽暗压抑的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冷彻入骨。 龙迟予握在一起的手指不禁收紧几分。他明白,虽然师父说让他出去,但此刻若是他真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甘心的解释道:“师父,若不是胡以白突然出现从中作梗,我早就……” 邱夜央打断他,“在我眼里事情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而且我跟你说过,我只要结果不看过程。你不觉得,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每次失败都归咎外因,而不检讨自己么。” 他放下手中的玉简,见龙迟予一脸难堪与不甘,沉声一笑:“觉得委屈你了?” 龙迟予眼睑动了动,嘴上道:“弟子不敢。” 但脸上的神色分明就是:我委屈,我快委屈死了! 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邱夜央:“……” 说句良心话,如果是仅看资历,龙迟予在他所收的弟子中算是中上,虽过了入门资格,但是作他的嫡传弟子,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他会收龙迟予作为自己唯一的嫡传弟子,当初一半是看在自己故友的面子上。 但现在看来,这小子心高气傲,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住。 其实自己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胡以白,也是为了让他心里有点危机感。 没想到他倒好,就因为胡以白出现捣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如此意气用事,日后恐怕难成大器。 不过也无妨,反正日后他也得回到龙升门,继任他爹的龙族门主之位,不可能长久留在自己身边。 他再用心培养,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次试剑大会,他真得好好留意内门弟子中有没有适合作他嫡传弟子的人选。 尤其是那个胡以白,总感觉有那么点意思。 想到这,邱夜央看龙迟予还杵在原地,扬扬手:“好了,你下去吧。” 龙迟予:“可是师父,凤翎那边要不要再派其他……” “不必。”邱夜央又打开一卷新的玉简:“本来我是看当年凤家被灭门,一向不留活口的魔临教居然会留下一个五岁的孩子,觉得事情恐有蹊跷,才不想凤翎去雪景镇再跟魔族的人有瓜葛。但他居然不惜代价也要去,倒是让我好奇起来他到底想去干什么。” 说到这,他望着玉简视线一顿,吩咐道:“此次去你要格外注意凤翎的一举一动,但别明面上被他发现,暗中追查即可,一旦发现他与魔族暗中有往来,立刻回信给我,切忌打草惊蛇。” 听到凤家灭门,龙迟予眼中神色微微一变,拱手道:“是,师父。” * 七日后雪景镇一家客栈,风雪交加夜,借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四个脑袋凑到柜台前商量。 “老板,我们可以付两倍房钱,就不能均一下么。” “而且我们不止住一天,至少半个月。” “这已经是我们跑的第五家客栈了,您看外面天这么黑,风雪越来越大,老板您就当行行好,帮我们一把!” 客栈老板揣着棉袖,看了眼面前这四个半大娃子,各个单衣薄衫,手脸外露,跟客栈一楼一群穿着棉袄皮裘,围着火炉喝姜茶的客官们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远道而来的修士。 老话说:宁可得罪带乌纱帽的,也不能得罪穿道袍的。 老板叹口气,看了眼身后墙上仅剩的两个挂牌:“本来这两间房是我给别人留的,不过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到,估计今晚是赶不回来了,就先给你们住吧。” 说着抬手将两块‘地字号’房牌摘下来扔到柜台上。 胡以白拿起那两块牌子,看向其余三人:“四个人两间房,看来今晚只能先两两一间了,那谁和谁一起住?” 陶心元挽着凤翎的胳膊,抢占先机:“我跟凤翎一起!”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龙迟予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尤其是看着身旁的胡以白,满脸写着抗拒。 果然就听他冷硬道:“不行,我不跟他一起住。” 这个他,自然就是胡以白。 胡以白抱着肩,有点无奈:“龙兄放心,就暂且让你委屈一夜,等明天有空房,立刻给你定下来让你住单间可好?” 本来连续赶了七天路,大家都有些精力不济,好不容易找到空房,都想着早点上床休息养精蓄锐。 偏偏龙迟予还大小姐附体,丝毫不管其他人的感受,矫情道:“不行!” 然后对陶心元命令道:“你去跟胡以白住。” 开天辟地头一次被命令的饕餮巨婴当即炸毛:“你让我跟胡以白住?你怎么不跟他住啊!别以为你是那龙什么门的少门主我就怕你!” 随即灵压开始不受控制的外散。 龙迟予眉头一皱,两人对视间仿佛数道雷电交加,最后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凤翎。 凤翎很合时宜的将视线移开。 胡以白:“……” 好家伙,他还成万人嫌了。 僵持了片刻,胡以白从老板那借来纸笔,写了四张签,揉成纸团后在手心里晃了晃撒在桌子上。 “抽签吧,两个圆,两个叉,一样的就住一起。当然你们要都不同意,你们仨住一间,我自己睡单间也完全可以。房钱都是我付的,不能让我睡大街吧?” 陶心元跟龙迟予对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抢了一张,凤翎见胡以白抱肩没动,他伸手也拿了一张。 陶心元拆开自己的赶忙去看凤翎的:“我是叉,你的是不是?” 看凤翎拆的太慢,他还上去帮着一起拆。 结果打开是一个圆溜溜的圈,顿时失望的撅起嘴。 接着龙迟予也把自己的展开了,“叉。” 胡以白看着桌上仅剩的纸团,抬头望向对面的凤翎:“那我似乎不用看了。”然后把手里带着钥匙的房牌扔给龙迟予道:“这间在左手边第一个。” 就这样,上了二楼后,四人分成两拨,一拨向左一拨向右。 走到客房打开房门后,胡以白朝旁边侧身,凤翎似乎没料到他会让自己先进,望着胡以白那张妖冶过分的脸,眉间蹙了蹙,才抬脚走进去。 他看着客房里仅有的一张床,将佩剑放在桌上,开始搬出椅子准备搭一张简易床铺。 胡以白将房门锁好后,转身就看到这小家伙已经平躺在两张椅子间。 先不说这椅子硬不硬,单说这两把椅子中间隔着至少三尺来长的距离,他躺在上面不难受么? 胡以白走过去提醒道:“床上够睡两人的,你在这睡一晚不怕明天腰塌了?” 天地良心,胡以白说这句话时绝对是关心同伴的语气。 可配上原主那张狐狸精脸,和多年欺负凤翎自带的恶人滤镜,让凤翎只看了一下,就阖上眼。 仿佛眼不见心不烦。 胡以白:“……” 看凤翎始终不为所动,胡以白望着躺在椅子间的小家伙,无奈的给自己手上贴了两张增量符。 虽然感觉凤翎没多重,但有备无患,万一抱不起来可就尴尬了。 当凤翎察觉到身体忽然腾空时,他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胡以白拦腰抱起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险些绷不住。 尤其是对方把他抱在怀里,一抬头,额头就会蹭到胡以白的下巴,不知为何凤翎看着眼前线条分明的白皙脖颈,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但也仅仅是一瞬,他就下意识推搡对方肩膀:“放开!” 胡以白虽然用了增量符,但他这么剧烈挣扎,也是有点招架不住。 看着近在咫尺的床铺,胡以白就感觉嘴角挨了一记重拳,疼得他嘶一声,把凤翎放到床上后赶紧松了手。 抬手一蹭嘴角,果然指尖晕染开一抹血红。 凤翎看到胡以白流血的嘴角也愣了一瞬,他刚才只是想让他放手,没想到他被打也不松手,还坚持把自己抱过来。 而且被打出血,照他以前的秉性,早就跑到龙迟予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状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脸淡然的擦干净,又去桌边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 胡以白喝一口,把嘴里的血沫子吐干净,回头问凤翎:“你喝吗?” 凤翎还停留在诧异中,听他突然问,下意识摇摇头。 胡以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别客气,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也是赠送的,不喝白不喝。” 凤翎沉默。 胡以白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到他要上床睡觉时,本来还以为得跟凤翎周旋半天,没想到小家伙很给面子的往里挪了挪,把外面的位置和被子都留给他。 胡以白从善如流的爬上去,盖好被子,侧头问他:“不盖被不冷吗?” 凤翎朝上平躺,双眸禁闭。 但紧紧蹙起的眉心,已经表明他想就寝,不想说话。 “……”胡以白闭嘴片刻,默默地把被子往凤翎那边挪了一半。 他捏诀熄灭了桌角的油灯,顿时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黑暗中一双淡银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凤翎看着盖子身上的棉被,眼中多了一抹晦暗不明的困惑。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雪妖作祟 风雪飘了一夜,次日推开窗时,胡以白就看楼下的积雪已经快两尺来厚。 虽然天气寒凉,但瞭远一望,整个小镇银装素裹,倒是分外精致梦幻。 清早比较熟悉业务的龙迟予率先去联系了当地的官府,衙门通知他们今日午时,可以去仵作房查看一下罹难者尸首。 胡以白在等待的时候,打开宗门内领的任务帖,又熟悉了一下案情经过。 说是近日雪景镇连续数月发生命案,且死者都是被掏空心脏的年轻男子。开始以为是恶徒行凶,官府便派人组织了数支巡逻队,早中晚各在镇上巡查一遍。 并通知镇民,入夜后大家都不要外出走动,待在家里锁好门窗。 那一阵镇上人心惶惶,狗贩子的狗卖到脱销,结果消停了几日,又开始出现被掏心的死者,且这次情况更加诡谲,死者被发现时全身□□,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意。 官府惊觉事情有异,觉得这可能并非凡人所为,才联系当地修者上报给了乾灵宗。 希望贵宗能派人出面施以援手。 胡以白看着那句‘全身□□,眉目含笑’,不禁皱起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 午时一刻,几人准时抵达县衙。 领头的师爷带他们进验尸房时,不由得看了陶心元一眼,提醒道:“这位仙师,验尸房里不能带吃食,不如您先交给衙役,让他们暂且帮您保管一会。” 陶心元手里抱着一堆刚烤好的糖心番薯,那一牛皮纸包里足足有六个,各个都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算上他嘴里正叼着的,应该是足足买了七个。 听师爷这么说,陶心元低头看了眼牛皮纸包着的大番薯,有些可惜:“不能带进去么,算了,那我直接吃光好了。” 说着圆润的小脸上顿时显出一张血盆大口,尖嘴獠牙,口中散发着飓风般的阴气,啊呜一口,将七个红薯连带着牛皮纸包一起扔进嘴里,等大口恢复如初时,陶心元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凡间的东西还真不错。 师爷:“……” 眼看带头的人被吓得走不动路,胡以白打着圆场:“师爷别怕,我这师弟素来爱变戏法,方才不过障眼法而已,让您受惊了,还请见谅。” 师爷流着冷汗,八字胡随着嘴角微微抽搐,强挤出一丝笑:“呵……仙师还真是风趣幽默。” 之后师爷就跟他们拉开了至少三尺左右的距离,是多一寸都不肯靠近了。 这距离感可谓是泾渭分明。 进入验尸房后,胡以白就看里面停着八具尸体。 每具尸体上都罩着白布,遥遥望去白森森一片,在幽暗的验尸房内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师爷带着他们看了最近的一具尸体,正是前天刚从事发地抬回来的。 掀开白布,一具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尸体显露出来。 浑身苍白、僵硬,双目微睁,一副迷离之态。大概是被挖了心的缘故,全身毫无血色。 而且就如任务帖中所言,面带微笑,浑身不着寸缕。 为了以防万一,胡以白还特意确认道:“师爷,他这衣服是发现时就没穿,还是……” 师爷:“发现时就是如此,当时我还有些奇怪,这李铁牛刚及冠,因为家中贫寒还尚未娶妻,可赶到他家时,发现桌上摆着酒菜,还放了两副碗筷,床下衣服扔了一地,他就这么□□的死在床上,浑身冰冷僵硬,而且……” 说到这师爷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斟酌许久用词,才含糊其辞的描述出来:“而且□□耸立,像是正欲行房事前的状态。” 陶心元一听立刻“咿”一声,一脸嫌恶的往边上躲了躲。 龙迟予望着男尸的目光一怔,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虽然他出来执行过几次任务,但还没碰到过这种状况。 何况本身还是条未成年的幼龙。 只有胡以白和凤翎,好像都没什么反应,继续面无表情的观察这具男尸。 胡以白看着男尸嘴角翘起的弧度,和眼中尽显的痴迷神色,仿佛在死前并未经历过什么痛苦,只是安静的做了一场美梦。 结合师爷说的话,之前的猜想此刻又应验了几分,胡以白问道:“确定是他自己死在家里,而不是死后别人给他抬回家的?” 师爷好歹也有数十年的办案经验,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回仙师,具李铁牛邻居的口供,当日李铁牛买了一块猪肉回家后,就一直闭门未出,直到第二日李铁牛矿工工头来家中叫人,才发现人都死透了。这期间并未有人去过他家,他也未曾出去过。” 龙迟予怀疑道:“那这么说他是在家里自己冻死的?” 师爷略显为难:“这……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陶心元插嘴道:“肯定是妖怪杀的呗,妖怪可以遁形穿墙的,想杀个凡人还不轻而易举,正好挖心可以补精气。” 说到这他有点嫌弃道:“妖怪为了进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那么一点点精气,连人心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吃得下。”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诡异的安静起来。 师爷双腿一软,还是胡以白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没就地跪下。 众人回头剜了陶心元一眼,凤翎皱眉捏个禁言诀贴他嘴上。 胡以白转头对师爷道:“我这师弟爱开玩笑,他第一次下山不太会看场合,不好意思,让师爷见笑了。” 师爷:“……” 我信你们个锤子。 刚才那张血盆大口别说吃人心,就算一口气把整个人吞进去他都不奇怪。 都说修仙之人两袖青云、仙风道骨,都是谪仙般好瞧的人。 如今一见好看是好看,可这可怕程度比起妖魔鬼怪都不遑多让! 见师爷腿都有些站不稳了,胡以白找来把椅子给他坐,几人围在男尸前,争取早看完早回去。 别在这恐吓无辜百姓了。 再看完其他几具尸体,胡以白下了定论:“应该是雪妖。所有死者面部都带着微笑,且不着寸缕,说明在死前因为寒冷陷入幻觉,让身体发热,脑子亢奋,才会死时呈现出这种状态。” 龙迟予有些不快,本来他也早就猜测是雪妖,却被胡以白率先说出来,不由得有种风头被抢的不爽。 故意挑刺道:“那刚才师爷说的那什么耸立,该怎么说?” 看他说到这,还故意含糊过去,胡以白故意道:“你说□□耸立?” 龙迟予:“……” 一张冷峻脸顿时爬上羞涩的绯红。 看胡以白的眼睛里就写上‘不知羞耻’四个字。 胡以白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有点想笑,但师爷在场还是忍住了,低声道:“在场的都是男的,又没有黄花闺女,龙兄何必如此局促。” 见龙迟予握着拳头想打人,胡以白干咳一声,言归正传:“我觉得这雪妖应该是变作了凡人女子的模样,因为先前发生多起命案,镇民和官府都警觉起来,她不好再明目张胆的上街杀人,只能乔装打扮成美丽女子,来引诱青壮年上钩,再去其家中挖走他们的心脏。” 说到这,胡以白看着四周被白布覆盖的尸体,眼中落下一抹凄然:“他们以为艳遇到的绝色佳人,实则却是掏心害命的杀人魔鬼。酒足饭饱后共享鱼水之欢,食色兼得,人生岂不快哉。却不知投入的温柔乡是一片冰窟,他们就这么在共赴云雨的幻觉中被挖走了心脏。” 不知是不是胡以白的话激起了这些亡灵的共鸣,话音落地后,验尸房内立刻阴风阵阵。 本就被吓坏的师爷更是草木皆兵的抱紧肩膀。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凤翎忽然出声:“可食人心的妖都是以形补形,雪妖本就无心,□□气倒是可以理解,她挖心是做什么?” 胡以白一顿,转头对上眉间微蹙的凤翎,不禁莞尔。 颇有在课堂上旁敲侧击了半天,终于有学生提出他潜藏其中的问题,露出的欣慰一笑。 胡以白点头:“对,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有这点很奇怪。” 龙迟予见他这副故弄玄虚的口气,不禁嗤之以鼻:“不知道就不知道,还装什么蒜。” 之后几人从衙门离去,返回客栈,胡以白看着窗外又飘来的一片黑云,指尖轻轻点着窗沿。 看来今晚又有风雪。 他发现每次用完天演算后,身体都会格外疲惫,开始不显,可后来随着运用的次数越多,精神也会变得越发不济。 最严重的是窥探无上心法那次,他足足头痛欲裂了一晚。 之后他便尽量少用天演算,看来无论是谁妄窥天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用过午膳后,几人聚在龙迟予这间客房,商量抓捕雪妖的对策。四个脑袋凑到桌前,开始集思广益。 胡以白:“引蛇出洞肯定最简单。” 龙迟予:“拿什么引,那你去引?”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就看其余三人纷纷将目光望向他。 龙迟予顿时感觉一阵恶寒:“都看我干嘛,让我当引诱雪妖的诱饵,休想!” 他堂堂龙升门少门主,未来的龙族之王,怎么可能拉下身段去引诱一只雪妖! 绝不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龙袍 胡以白看龙迟予梗着脖子扭过头,就知道这厮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这种大小姐,你越来硬的他越倔,得顺毛摸,来软的,多吹彩虹屁才有效果。 胡以白媚眼一弯,故作谄媚道:“其实我也舍不得龙兄这般绝色去□□一只小小的雪妖,可你也听师爷说了,雪妖只挑年少英俊、身体强健、魁梧有力、阳气旺盛的男子,你看这里好像就只有你符合。” 不得不说,这几个词一出口,龙迟予的脸色霎时缓和了不少。 他斜睨一眼,一个小胖墩儿,一个瘦竹竿,一只没骨头的软脚虾,还真就只有他担得起‘年少英俊、魁梧有力’这些词儿。 想到这心情不由得开朗几分。 不过那也不可能。 龙迟予:“虽然你们长得有碍观瞻,但可以化形啊。” 胡以白无视他话中带刺,循循善诱道:“可化形的话,如果对方道行高就容易被看出来。何况这次我们都是第一次接甲等上的任务,不如龙兄你经验丰富,万一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候还不得靠龙兄力挽狂澜。” 龙迟予眉间一蹙,看了眼面前这两个废物,此次他是带队的,如果真有人受伤,回去他脸上也不好看。 真的是,废物还选什么甲等上的任务。 心里自认倒霉,但面上还得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若不是看你们没执行过几次任务,且修为都不高,我是不可能去做诱饵的。一只雪妖而已,何足为惧?我这次去主要是为了你们能近距离看我是怎么降妖,日后好赠点阅历,到时你们都机敏些,少扯我后腿。” 陶心元翻白眼,凤翎缄默不语。 胡以白一个人鼓了三个人的掌:“是是是,龙兄辛苦。” 据师爷所诉,罹难者都是死于夜里亥时左右,估摸雪妖大概是戌时出现,所以他们打算天一黑就开始行动。 因为今日客房有富余,他们就又开了两间房,胡以白和龙迟予都从原来的房间里搬出去独住。 用过晚膳后,胡以白回客房休息片刻,掐着点下楼,发现凤翎和陶心元已经坐在一楼窗边。 一个静坐观雪,一个在吃炉子上的烤花生。 周围不少人都在伸头探脑的偷偷打量他俩。 凤翎换了一身雪白的广袖长袍,比起穿院服时的英姿飒爽,此刻更像个月白风清的世家小公子。 清冷疏离的面容被领口的一圈白毛一衬,多了几分可爱。 反观旁边的小胖子,完全就是一心干花生的吃货,面前桌子上的花生壳都要垒成一座小山丘了。 从正面看,遮得就剩一个包子发髻在花生壳后面晃来晃去。 胡以白走到跟前,在他俩对面坐下:“龙迟予还没下来?” 陶心元噗一声,把嘴里的花生皮子吐出去:“没啊。我还以为是你会是最后一个呢,没想到他比你还晚。” 本来凤翎正隔窗观雪,突然视野被胡以白挡住,目光一滞,将视线转向后者。 胡以白若有所感的一抬眼,两者撞个正着,继而反应过来,是挡着他亮了,搬着凳子要往旁边挪一挪。 可不经意的抬眼一瞥,看到他们身后正朝这边走来的人,胡以白动作一顿,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凤翎见他这副表情,也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嘴角一抿,顿时明白他为何不可思议了。 陶心元吐着吐着花生皮,感觉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连旁边一直忙着添茶水的小二都一脸呆滞的站在桌边,手里的茶壶歪着嘴,还在断断续续的往茶杯里倒水。 茶杯里的水早就多到溢出,浇到了握着茶杯的手上。 而被热茶烫手的人却浑然不知,张大嘴看着身后,一脸如梦似幻。 什么东西呀? 陶心元把一颗花生塞进嘴里,转头望去,跟正好走到桌前的龙迟予对个正着。 看到对方这身打扮,他顿时绷不住了。 “你……哈哈哈,唔咳咳咳!”陶心元笑得太猛,捂着脖子,被花生卡得小脸通红。 龙迟予自我感觉良好的整了整衣袖,见他们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有些不满道:“什么意思啊你们,不然你们自己去当诱饵!” 胡以白起身,差点没脱口而出一句吾皇万岁。 他上下看了眼龙迟予这身明黄锦袍,和上面繁复精美的刺绣,哑然道:“你这穿的是龙袍吧?” 一条金丝勾边的赤瞳青龙从左肩绕到腰后,绣工精湛巧夺天工,而且估计缝制时针线中注入了灵力,那条龙的眼瞳会随着周围人的动作来回转动,虎视眈眈,如有所感。方才遥遥望去,简直宛如一条真龙般缠在身上。 这是震惊的原因之一。 之二就是…… 胡以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扯着龙迟予的胳膊叫人先坐下来,捏诀使了个障眼法,隐去他外袍上的图案和颜色。 才道:“在人界只有人皇才能穿龙袍,平民百姓是不能穿的。” 龙迟予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平民百姓。” 他本身就是龙,穿件带龙纹的衣袍怎么了? 再说人皇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得了气运一世为王的凡夫俗子,怎能跟他这个天地同寿日月同光的下任龙族门主相提并论。 见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态度,胡以白差点无言以对,深吸口气,直接点明了问题所在:“可今晚是做诱饵引雪妖上钩的,你穿龙袍去,傻子都能看出端倪。再说路过的百姓见你这样,不得在街上跪成一片给你请安?雪妖怕是有心找你也得先迈过百丈厚的人墙。” 听他这么说,陶心元都在旁边乐得直不起腰,头一次附和胡以白的话:“你不知道吧,人界的人皇就相当于我们的神王,一般都久居深宫,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你穿成这样大摇大摆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还以为见到了皇帝,当然要惊掉下巴。” 凤翎也直言道:“我也觉得不合适。” 被群起而攻的龙迟予:“……” 他就想换件新衣服,有错吗?! 后来在大家一直要求下,胡以白给他跟客栈老板借了一身寻常百姓的棉衣棉裤棉靴。 当换上这身后,龙迟予皱着眉,一脸如丧考妣:“还不如我自己变一身。” 胡以白帮他把头发上的嵌玉缎带拿下来,换上一段粗麻布系上,“变得不过是障眼法,若是雪妖道行高容易被识破,咱们也是精益求精,再说变得也没有这股味道。” 一听他说味道,龙迟予绷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差点当即干呕。 之前胡以白不说他不觉,现在稍微低下头,就能嗅到衣领袖口散发出的汗臭。 他看着胡以白近乎咬牙切齿:“胡以白!你故意的是不是?” “啊?”胡以白有些茫然:“这汗味对咱们来说不大消受,但对妖怪来说却是判断精气旺盛的标准之一,你没看停尸房那些,一般都是手指上有老茧干重活的劳工。” 饶是如此,龙迟予也依旧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恨不得把之前答应当诱饵的自己打死。 今晚拟定的身份是深夜从外地赶回来的屠户。 虽说出了命案后,官府号召镇民夜间不要外出走动,但近日正好临近年关,还是有不少屠户冒着危险去邻村售卖猪肉。 毕竟一年之计都在于此,猪肉这种东西在凡间也算奢侈物,平常百姓只会偶尔买几两打打牙祭,真正大量卖出,都得靠年关这几天。 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能让一家老小饿着肚皮过年。 乔装成屠户混入从外地回家的小贩中,月黑风高夜,加上粗布麻衫的遮蔽,龙迟予那副俊朗非凡的容貌,估计也不算引人注目。 当龙迟予接过准备的杀猪刀时,配上那一脸凶煞之气,简直浑然天成的屠户。 胡以白安静的把装猪肉的扁担递给他,感觉再多说一句,他就要手起刀落了。 龙迟予率先出发,几人贴了隐身符,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尾随其后。 若是跟得太紧,雪地里就会留下足迹,惹人生疑。 一边跟踪,胡以白一边用心音跟其他二人交流。 胡以白:【你们不觉得他腰板挺得太直了吗?】 其他小贩卖了一天货物,舟车劳顿的往家赶,早就累得直不起腰了。 各个垂着头,艰难的挑着扁担负重前行,就算偶有交流,也是点头示意敷衍了事。 反观走在其中,笔直如松的龙迟予,快得就像一阵风。肩膀上挑着的两个硕大的木桶仿若无物。 还有他走这么快是急着上茅厕吗? 陶心元往嘴里塞了一颗糖,点评道:【他一点不像杀猪的,倒挺像杀人的。】 胡以白嘴角一弯,刚想笑。 就听前面一道心音传来:【我先把你们俩头拧下来!】 “……” “……” 心音跟声音一样都是有距离限制的,没想到他离这么远都能听见。 不过也好,这样就沟通一下。 胡以白:【龙兄,你观察一下周围的小贩,看他们怎么走路的你跟着稍微模仿一下,不然太突兀了。】 龙迟予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听着小贩们粗言粗语,耳濡目染,张嘴就骂:【你有放屁的功夫你怎么不过来?再说我要跟他们这些山野村夫一样,雪妖怎么可能注意到我!】 胡以白心想自己都二十八了,不跟半大孩子较真。 思忖片刻,想起大小姐鞭策之前,还得先给个甜枣,于是表扬道:【其实你脸简直跟屠户一模一样,就是动作还欠点火候。】 【……】龙迟予:【我杀你胡以白!】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指尖微热 本来应该悄悄进行的引蛇出洞计划,一路上被几人心音弄得吵吵闹闹。 除了凤翎始终默不作声,其他三人的心音,这一路就没断过。 说到这,胡以白忽然有点好奇的问陶心元:【你从小在饕餮部族长大,也没来过人界,怎知皇帝寻常百姓见不到?】 连龙迟予这个来过几次人界的都对此事都知之甚少,还差点穿龙袍出来溜大街。 提及此事,陶心元圆溜溜的双眼一眯,颇有几分骄傲:【虽然我没来过人界,但人界的事我都知道。小时候我闹着来人界玩,我爹不同意,就找个岛建了一座‘人间城’,请了一个大戏班子放在里面,把人界发生的事都演给我看。里面皇宫、寺庙、戏院、商铺、长街、勾栏、青山、戈壁,应有尽有,之前那个青衣大个子说什么洛丹城,其实我早就见过了,他还当什么人间奇景呢!】 听完他的话,这下其余三人都沉默了。 把整个人界都在岛上一比一复制出来,这得是大多工程,虽说饕餮部族领地广阔无垠,但也不是这么个搞法吧。 看他们三人都没了动静,陶心元疑惑道:【怎么了?】 胡以白干笑:【你爹还真宠你。】 陶心元理所当然道:【难道你们爹不是这样的吗?】 气氛又陷入一片死寂。 爹这个字,对胡以白来说已经相当陌生。 他亲爹在他初中时欠了一屁股债,偷拿家里的银行卡和他妈的金银首饰离家出走后,再也杳无音讯。 他基本就当这个人死了。 后来他妈再嫁又找了第二任丈夫,是个作坊小老板,比他妈大十多岁,开厂子的,有点积蓄。 但对方本身自己就有三个孩子,之后他妈又生了个弟弟,自己的亲孩子都抢不上奶吃,他一个后带来的拖油瓶还是有眼力见的。 每次他妈往他书包里偷偷塞钱后,晚上回来两人准保得大吵一架。 高中念到一半,胡以白就搬出去半工半读。 就是因为这段生活经历,让他超出同龄人的早熟,而且结识的人也是三教九流。 学校里他是温文尔雅的胡教授,在讲台上传道授业,挥斥方遒。下了课走出大学校园,可能就跟某夜场的老板称兄道弟,在灯红酒绿的声色场所,千杯不醉,八面玲珑。 用他一个社会学同事的话说,他这个人既简单又复杂,是个社会矛盾体的代表产物。 而凤翎和龙迟予就更别说了。 均是年幼丧父,而且…… 胡以白倒吸口凉气,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凤翎,只见他照旧一脸淡漠的往前走,仿佛对刚才陶心元的话置若罔闻。但仔细看便能发现,蜷在袖里的手已经紧握成蓄势待发的程度。 而前面的龙迟予就更明显了。 一股灵压不受控制的释放出来,尽管他可能想收敛,可不断波动的龙气还是在空中发生冲撞。 地面的积雪被一阵阵龙卷风,卷到半空,四散而落,宛如一头晚风中呼啸而来的深渊巨兽。 周围的小贩都开始手脚不稳的踉踉跄跄。 “怎么回事?刮风了?” “糟了!会不会是妖怪来了?!” 一片白茫茫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顿时一语激起千层浪。刚才还在坚守阵地的小贩们,纷纷扛着扁担推着小车四散而逃。 “快!这边有客栈!” “先躲起来!今夜不回家了!” 转眼间,原地就剩下龙迟予一个,一位守在门板的大叔看到他不进客栈还劝道:“那个大个儿,你快进来啊!小心一会儿妖怪来了掏你的心!” 龙迟予一眼都没看他,继续挑着扁担步履如飞的往小巷里走。 大叔有点纳闷道:“这个傻大个。” 没想到刚才还充耳不闻的龙迟予一下停住脚,转头看过来,眼神阴鸷骇人,满脸写着:你才傻大个!你们全家都傻大个!! 看他手指捏诀,似乎想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胡以白见状刚想劝阻他,一道心音就抢先一步。 【人界境内,别惹麻烦。】 听到冷彻平静的心音,胡以白微微一怔,侧头看去。 凤翎居然说话了? 刚才见他一路沉默不语,就连偶尔有飞雪落在眼睫上都不眨一下。 还以为他一直在魂游天外、思索其他,对他们这边的引蛇出洞计划漠不关心。 没想到他们说话,他一直在听。 听到凤翎的声音,龙迟予表情更加凶气外露,大概是刚才陶心元的话让他想起他与此人还有此生难偿的杀父之仇,此刻再看凤翎的脸更是难掩心中的愤恨。 可是出乎意料,他捏诀要教训大叔的手松了。 【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 骂了一句,龙迟予也没有要跟凤翎当街大打出手的打算。 随即四人就这么保持诡异的安静继续往前走。 但是气氛明显跟刚才不同了。 连最迟钝的陶心元都注意到,凤翎和龙迟予之间似乎有点问题,之前在膳食堂时就感觉这两人哪里怪怪的。 于是走到胡以白旁边扯了扯他袖子,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胡以白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毕竟用心音凤翎和龙迟予也是能听到的。 他斜睨一眼身后,又指了指嘴,意思是回去再说。 没想到陶心元以为是让自己看他的嘴,当即凑近了些,顿时就发现胡以白嘴边破了一块。 伤口殷红如海棠。 陶心元:【哦,我就说今早看你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嘴破了。】 随即逮住机会调侃道:【是不是昨晚你俩睡觉时你欺负凤翎,被他打的?哈哈,活该!】 听着陶心元的笑声,胡以白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凤翎呵斥道:【闭嘴!】 陶心元一顿:【诶,不是你打的吗?】 这回凤翎又默不作声了,因为确实是他打的。 胡以白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尊主,不知该说童言无忌还是没心没肺。 前面挑担子的龙迟予忍不住回头瞥了眼他们仨,发现胡以白和凤翎皆是一脸尴尬的回避开对方,好像欲盖弥彰。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这两人…… 转瞬就被他压下去,不可能,胡以白虽然没操守,但凤翎绝不是那般随便的人。 而且因为之前诬陷一事,凤翎肯定对其恨之入骨,把他千刀万剐还来不及,怎可能有旖旎之想。 …… 几人逆风而行,片片冰凌迎头打在脸上,风雪似乎愈来愈大,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道白衣飘渺的倩影,撑着一把红伞立在风雪中,身姿婀娜,撑伞的素手芊芊如玉。宛如一朵绽放在雪域中的红莲,在这天地一色的素白雪夜中格外明艳夺目。 即使伞面遮住了大半张脸,也不难猜到是一位容貌娇俏的绝色佳人。 几人顿时摒住呼吸,胡以白等人也在后面加快了脚步,眼看还差几步龙迟予就要走到对方面前。 身后突然平地一声响,“咕”一声,吓得那名女子当即转头就跑。 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巷口里。 胡以白回头看着发出声音的陶心元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干什么!】 陶心元捂着肚子,不服气道:【肚子叫的!我有什么办法嘛……】 正说着,肚子里又咕噜咕噜传来一连串的叫声。 大概是第一次听陶心元肚子叫,三人都被这宛如惊雷般的腹响震惊到了。 怪不得陶心元随时随地都揣着零嘴,这要是半夜肚子叫,估计隔壁院里的弟子都得被吵醒。 胡以白无言以对:【那你赶紧吃啊。】 陶心元气呼呼的把空空如也的袖子和储物袋给他看,什么都没有了,叫他吃什么! 胡以白:【……算了,你先回客栈吧。】反正留在这也是个吉祥物,没什么大用。 陶心元哦一声,拉着凤翎转头要走。 凤翎猝不及防被他扯得一趔趄,被胡以白及时扶住另一只手。 指尖相碰,两人都怔了一下。 胡以白的手刚才一直揣在袖子里,保温做得好,两只手都暖融融的。 而凤翎则是不觉温寒的露在袖外,乍一碰手就跟冰雕似的,倒是跟他这身冰肌玉骨蛮相称。 以前带弟弟冬天出门时,小家伙喜欢玩雪,经常两只小手冻得通红。胡以白下意识握了一下冰凉的手,用温度最热的掌心帮他取暖。 可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凤翎不是弟弟,两人相视一眼,他赶紧松开手。 胡以白对陶心元道:【你走,凤翎得留下。你是从旁参观的他又不是。到时赏金和学分他都有份,凭什么只收钱不干活。】 主要是龙迟予修为虽高,但脑子不怎么好使。自己是脑子尚可,修为鸡肋。唯一修为和脑子兼得的,就只剩凤翎了。 所以今晚他必须得留下坐镇。 陶心元哼一声:【小气!】 然后捂着他那个天雷滚滚的肚子跑了。 立在一旁的凤翎,在指尖的热度散去后,下意识收拢起手指。 奇怪,方才明明不觉有这么冷的。 第22章 又是只死狐狸 刚才被陶心元的腹响吓跑后,那名可疑女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一连走了七条长街,都没再发现那道身影。 龙迟予有些不耐烦:【都快子时了,她到底还出不出现了?】 本来穿着这一身汗臭的行头他就难受得紧,此刻走了近两个时辰还是一无所得,不禁有些恼火。 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答应配合胡以白那劳什子的引蛇出洞。 走了这么久,蛇没出来,龙倒是快要被冻死了。 这雪景镇临近望雪谷,是当年雪神神器掉落此处,才形成这片极寒不毛之地,而望雪谷正好就是神器坠落的中心。 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他们这些尚有修为傍身的修士,都有些招架不住。 越往北走,龙迟予越能感觉到,浑身的真气都被冻得有些滞涩,开始运转不灵。 走了两步后,龙迟予猛然脚步一顿。 不对啊…… 自己都问这么久了,这两人怎么都不回话? 随即转头一看,漫天雪落,空荡荡的长街只余下挑着扁担的他,和脚下被冷月映出的一道残影。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忽然从身后伸出,宛如两条柔蛇般缠在他腰上,呵气如兰道:“这位郎君,奴家好冷啊……” * 看着眼前空旷的小巷,胡以白一下停住脚步。 【龙迟予呢?】好像方才还听见他在说话。 凤翎却没用心音,直接开口:“妖障。” 胡以白霎时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暴露了。所以雪妖才会用障眼法把他们和龙迟予隔开。 咦?可是不对啊,如果已经知道他们乔装打扮是为了捉她,为何不直接逃跑,还单独对龙迟予下手? 难道她的道行比龙迟予还高,让她足够自信自己能完胜?! 想到这,胡以白顿时为龙迟予捏了把汗,看向一旁的凤翎:“那得赶紧找到他。” 若是落入妖手恐怕不堪设想,毕竟龙心可比人心补多了。 凤翎没回他,面无表情的从锦袋里掏出一把刚在人界兑换的铜钱,冷淡道:“退后。” 胡以白赶紧三步并两步往后撤了一大段距离。 只见凤翎扬手一挥,手中铜钱叮叮当当四散而落,乍看毫无章法,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八枚铜钱正好落在正东、正南、正北、正西,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位。 铜钱定住后,彼此之间宛如七星连珠般缓缓亮起,在地面勾勒出一副简易八卦阵。 看着地上铜钱落地的位置,凤翎走入阵中,按照记忆中刚才一路走过的地方,东走十七步,左转后西走九步,最后走到一堵墙面前道:“往前就是出口。” “啊?”胡以白走过去,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堵墙,伸手摸了摸,确实是实打实的墙。 可是凤翎却一眼不眨的撞上去,等到他的身体贴近墙壁上,那面墙忽然泛起一道白光,仿佛沼泽般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转眼间凤翎就消失在眼前。 胡以白懵了一瞬,随后深吸一口气,也学着凤翎的样子猛然撞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胡以白当即捂着眩晕的头蹲下来,扶着墙壁怀疑人生。 什么情况?! 怎么凤翎就能一下过去,轮到他就咣一声撞墙上了? 这墙还会看人下菜碟吗? 而且这一点也不像幻觉,疼死他了…… 凤翎听到惨叫声,见胡以白半天都没过来,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早有所料,破障术看似容易,但必须要看出妖障中的结界走向,才能轻松穿行。否则就算指明出口,也是走不出来的。 虽然觉得胡以白也是活该,但现在龙迟予那边情况不明,还是大局为重。 他把手伸进墙里:“快点。” 看到忽然伸过来的手,胡以白立刻感激的握上去,只是随着凤翎的牵引往墙那边走时,又被那堵墙挡在了原地。 尽管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都是幻觉,都是假象,可身体一走到这,这堵墙还是结结实实的不让他逾越半步。 胡以白硬着头皮又撞了几下,后来是真撞不动了,头晕眼花,满眼繁星,不禁叹口气:“算了别管我,你先去找龙迟予吧,我看他比较危险。” 没想到片刻后,凤翎冷冰冰的来了句:“你能不能别装了。” 胡以白差点被气笑,他这坏人形象是多深入人心,“我要是装我刚才至于撞那么狠吗?我演得也太投入了吧,你看我这头上的大包,都比陶心元今早吃的包子大了!” 凤翎将信将疑,连他帮着牵引都走不过来,除了装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皱着眉顿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他试探性问:“你,不会没清腹屏息吧?” 这一下问到了点子上,胡以白反问:“啥是清腹屏息?” “……”凤翎眉间凝了又松,松了又凝,最后近乎咬牙道:“破障术是两个月前刚学的。” “哦……”好巧,他是一个月前刚来的。 最后还是凤翎手把手拉着他,胡以白深吸一口气,随后调运真气,将体内的浊气都排出体外,屏住呼吸。 只要屏住十息便能穿过妖障。 胡以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十、九、八、七、六…… 忽然间,周围的环境变了,眼前的墙壁骤然消失。漫天大雪,他们两人立在白蒙蒙的长街中央。 胡以白有些诧异道:“五息就走出来了?” 凤翎望着前方的落雪,冷淡道:“妖障撤了。” 这时就听前方一声凄厉的惨叫以刺破耳膜之势汹涌而来,比刚才胡以白那声不遑多让。 听着不像龙迟予的声音。 胡以白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没跑两步,手就被甩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胡以白对上凤翎略显不悦的脸,粲然一笑,诚心道:“你真是个好人。” 那种情况下要换做他人,恐怕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他居然还愿意施以援手,这小孩的本性也太善良了点,估计‘以德报怨’那词儿,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 听到他这句称赞,凤翎顿时发出一声冷笑,毫无温度的目光,差点将胡以白的笑容速冻在脸上。 “那日推你下洗髓池,副宗主鞭笞我,日后同门之间不得勾心斗角要相互帮扶,应该的。” “……”胡以白的笑容僵死在嘴角。 见他这一路都没提及此事,还以为他已经淡化当时的仇恨。 现在想想怎么可能,那可是断骨之痛啊。 早知道不嘴欠了。 …… 两人闻声赶到巷子尽头的一处破道观,就看龙迟予正把一个少年按在地上暴打。 龙迟予掐着他的脖子,威胁道:“说不说!再不说我直接把你打回原形!” 少年呜咽着被打的满眼含泪,不住摇头。 白皙的皮相,娇小的身形,带着一脸被打出的红痕,任谁看了不叹一句我见犹怜。 偏偏龙迟予气得又给他两拳,辣手摧花的不参水分,他生平最恨男人扮成女人了! 刚才还敢抱他,还跟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恶心死了! 胡以白走到跟前,嘶一声,“龙兄,他好像不是不想说,只是你掐住他脖子,他说不出话来。” “嗯?”龙迟予眉头一皱,缓缓松开手,果然少年立刻开口了。 “咳咳……我不是故意偷袭你们,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随即他抬头看到了胡以白,猛然瞪大了眼睛,吸了两下鼻涕:“狐狸,你也是狐狸!” 胡以白一愣,就看对方一下伸出了白绒绒的耳朵和尾巴,孔雀开屏似的朝他显摆。 花蝴蝶一样围着他转来转去,还问他:“你好美啊,我是雪狐,你是什么品种啊?” 不等胡以白说话,龙迟予就不屑的冷嗤道:“又是只死狐狸!” 胡以白:“……” 狐狸招你惹你了。 白翼凑到胡以白身边,似乎刚才被龙迟予暴打,此刻发现一只同族,让他找到了点归属感。 紧紧的贴着胡以白不挪窝。 胡以白看他年纪不大,直接道:“你刚才说逼不得已,谁逼你的?” 白翼哦一声,这才想起还有这茬,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任务贴,别说,除了颜色是黑底白字,跟乾灵宗的不同,其他的样式基本都一致的。 他道:“我是雪域妖盟的内门弟子,此次来是奉命捉拿打伤妖王之子的狼妖,但那只狼妖被雪妖藏匿起来,我只好先从雪妖入手,可没想到被她偷袭抢走了妖丹,还被迫签了主仆契,要是违抗她我就要魂飞魄散的。她要我出来扮成女子去给她挖人心,我反抗不了哇。” 说到这,可怜巴巴的看了胡以白等人一眼:“所以我真不是故意的……” 胡以白看着他那张任务贴,上面确实盖着雪域妖盟的盟印,这还真巧,任务月都赶一块了。 只不过他的任务是捉拿狼妖,而他们的任务是歼灭雪妖。 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同舟共济的关系。 胡以白:“你没杀过其他人?” 白翼摇摇头,指着龙迟予:“我昨天刚被她抓住,他是第一个!” 龙迟予却冷哼一声,“狐狸最是阴险狡诈,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 胡以白:“……” 能不能别说一句就内涵我一句。 最后白翼跟着他们回了客栈,毕竟如今妖丹被抢,他就跟毫无法力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全指着胡以白他们能杀了雪妖,抢回他的妖丹,这样一方身死,主仆契自然便销了。 回到客栈,上了二楼,胡以白就发现陶心元那件客房的门朝外大开。 心里暗道不妙。 这寒冬腊月,谁睡觉房门四敞大开着? 果然走近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地上散落一片的果干和杏仁酥,都结上了一层两指厚的寒霜。 第23章 活该 客房内门窗具开,携着风雪的穿堂风把床边帷帐刮得隆隆作响。 胡以白蹲下身摸了一把霜层。 还很硬,像是新结的,看来人刚走不久。 他起身叹气道:“是调虎离山。” 这雪妖先让白翼扮作她的模样去拖住他们,自己来客栈抓走了陶心元。 他刚才光想着龙心比人心补,忘了饕餮也大补了,而且别说是心脏,光吃一口肉估计都能增不少年的修为。 况且陶心元的肉比他们仨加起来都多,作过冬的储备粮都够了。 这雪妖还挺会选的。 凤翎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后果,不禁眉间微蹙。 龙迟予倒是满不在乎的笑了声:“这个小胖子,天天喊要吃了这个,要吃了那个,现在要变成别人的盘中餐了。” 能吞万物的饕餮居然被别人吃了,这传出去可真够笑个几百年的。 白翼觉得变成这样自己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他弱弱道:“我知道雪妖的住处,她跟狼妖住在望雪谷深处的一个山洞里。但是……”说到这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每次她都是把心脏切块煮熟了才喂给狼妖,从来不当着狼妖的面杀人。” 言外之意,就算赶到雪妖的住处,恐怕也只能救下被煮熟的陶心元了。 凤翎却摇头:“饕餮的皮甲是神兽中最坚固的,一般的刀刃切不开,所以雪妖才会将他带走,而不是就地挖出他的心脏。除非她找到玄铁铸的诛邪刃。”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缓缓松了口气。 诛邪刃,并不是一把武器的名字。而是对于所有玄铁铸造的武器的统称。 现今唯一产出玄铁的地方,只有东海深渊这一处,每年的产出量只有百斤不到。 而要锻造一把宝剑,却需要至少万斤左右的玄铁,攒一百年才能攒够一把剑的铁料,一把诛邪刃有多稀贵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来雪妖想杀陶心元也没那么容易。 可胡以白掐指一算,眉间骤然拧紧,他看了眼身旁的凤翎,凉飕飕的开口:“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道观好像就有一把诛邪刃。” 龙迟予白眼差点翻到天上:“那破道观一看就百八十年没人用了,哪有什么诛邪刃!” 胡以白看向自己的佩剑:“刚才在道观,异雀有反应。” 异雀跟其他诛邪刃不同,它的剑鞘是玄铁制成的,剑身却不是。 不得不说,这就足以看出其奢侈之处。这么稀世罕有的玄铁不用在刀刃上,反而制成了毫无用处的剑鞘。 估计让铸剑师看了都要气得咬碎一口钢牙。 而在东海深渊中的玄铁母石,是完整的一大块,所有被开采出的玄铁就算被制成法器,彼此之间也会相互感应。 刚踏入道观时,胡以白就察觉到异雀的剑鞘有反应,但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刚刚掐指一算,才知晓了两者间的联系。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相视一眼,立刻转头就往外跑。 跑到最后的白翼因为没有妖丹,跟不上他们,掐着腰气喘吁吁的喊:“往左边走!那边能抄近路!” …… 破败的道观中,晚风凄凄。 玄武神像手中一把四方神戟正在嗡嗡蜂鸣不止。 一团耀眼的白光不断接近那把四方神戟,又一遍遍被周围泛起的威压逼退,反复多次,最后奋力一冲,直接被四方神戟发出的一道红光打落下来,落在地上,化作一位白衣飘飘的妙龄女子。 她痛苦的捂住心口,吐出一口鲜血,落地后即刻化作片片霜花随风而逝。 她强撑着站起身,望了眼被打晕扔在一旁的陶心元,不甘心的又再次走到神像前,朝四方神戟伸出手。 指尖刚要触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个小妖还敢来道观撒野,胆子蛮大啊。” 霜离闻声抬头,就看到胡以白正翘腿坐在树上,撑着头,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她双眼蓦然睁大,转头就要带着陶心元逃跑,结果身子还未转过去,一把利刃就明晃晃抵在了脖子上。 龙迟予毫不怜香惜玉的在她膝盖上狠踹一脚:“在雪景镇连杀数人的妖孽就是你吧?连陶心元的主意都敢打,要是被饕餮尊主知道你敢动他的宝贝儿子,他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翎走过去探了一下陶心元的灵脉,捏诀在他印堂上轻轻一点,人就悠悠转醒了。 陶心元揉揉眼,有些茫然:“我记得刚买了一大包杏仁酥和果干回客栈……”怎么一下就到这了? 胡以白从树上一跃而下,走过来调侃:“感谢你的皮糙肉厚吧,不然你这心早就变成人家的开胃菜了。” 几人压住雪妖,这时白翼也姗姗来迟的跑过来,看到龙迟予要直接收了雪妖,他赶忙扯了扯胡以白的袖子,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小声道:“白哥,我的妖丹……” 因为刚才被龙迟予揍得,他现在还不太敢跟这头暴龙搭话。 胡以白了然的点点头,让龙迟予剑下留妖:“把小白的妖丹先挖出来。” 龙迟予咕哝一句‘烦人’,不情不愿的直接白手进红手出,扔给白翼:“再有下次连你一块砍!” 白翼感激的笑笑,也不在乎上面满是血污,直接张口吞下。 看得旁边的陶心元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这种东西都吃,不会有口臭么? 白翼恢复妖力后,直接跟众人请辞:“诸位道友,我先去望雪谷那边抓狼妖了,日后山高水长,有缘再见!我是雪狐山少主,以后在妖族境内报我名字管用的!” 凤翎和胡以白微微颔首。 陶心元嘟着嘴,雪狐山?什么野鸡地方,压根没听说过。 龙迟予则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又是个死少主。” 胡.青丘少主.以白:“……” 阴阳怪气有完没完? 不料被龙迟予捏住命脉的雪妖一听白翼要去捉狼妖,却陡然跪在地上,朝着白翼不住磕头求道:“求求你不要杀封朗!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人是我杀的,心是我挖的,他从不知情,甚至不知道我将人心烹汤喂给他喝!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他求求你们了……” 看她伏地磕在覆满雪的青石板上空空作响,胡以白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这雪妖和狼妖还是一对妖侣? 白翼挠挠头,有些为难道:“可我的任务就是抓狼妖啊,他打伤妖王之子,肯定要受罚的。” 霜离拼命摇头:“不!是妖王之子有意伤害凡人,封朗为了救人才打伤他,他只是想救人而已,他是无辜的!” 眼看场面变成了申诉现场,胡以白叹口气,直接用锁妖囊将雪妖收入其中,对着囊口道:“他是不是无辜的我们自会分辨,但你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已经没有赎罪的机会了。七七四十九日后你自会灰飞烟灭。” * 胡以白说要跟白翼去望雪谷看狼妖时,龙迟予简直觉得他脑子有病。 自己的任务都做完了,非要凑别人的劳什子热闹。 没想到话音刚落,凤翎也跟了上去,他一走,陶心元也屁颠的跟着走了。 转眼间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最终龙迟予骂骂咧咧,也跟在了最后方。 谁让他是这里修为最高的呢,好烦。 看到凤翎走过来时,胡以白内心微微有些诧异,自己去望雪谷是为了找无上心法,他去望雪谷是打算干嘛? 难道是好奇那只狼妖? 算了,待会看完狼妖,半路自己就找借口离开去找无上心法。 是成是败,他都赌这一把。 白翼带他们来到雪景镇进入望雪谷的关口,一块百丈高的灰白色里程碑耸立在关口旁,似乎要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 在踏出关口那一脚时,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调运体内真气,将不断散失的体温稳固住。 胡以白回首又望了一眼那块里程碑,这才发现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仔细看去,仿佛缓缓流动的星河般熠熠生辉。 顿时明白过来,这块里程碑是伫立此处的结界石。将望雪谷的蚀骨寒气罩在结界之内,不得向雪景镇扩散。 一旦踏入关外,这结界的束缚力便会失效,难怪在踏入望雪谷的一瞬,感觉浑身的热量忽然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抽离,尽管调运真气保温,也是杯水车薪。 这时候就显现出火灵根的好处了,如果是火灵根,便能将灵根的火力注入全身经脉中,就像揣了一个时刻燃烧的火炉,永远不会惧怕失温的危险。 想到这,胡以白有些羡慕的看了眼凤翎,记得他就是天生双灵根。 这时候要能变成师兄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拉拉他的手,取取暖。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凤翎忽然转头,跟胡以白羡慕的眼神对个正着。 胡以白在寒风暴雪中,瑟瑟发抖的挤出个还算明媚的微笑。 凤翎朝他冷笑一声,仿佛左眼写着‘活’,右眼写着‘该’。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一念成魔 亲眼看到了图册中的双峰抱月,一行人站在两峰之间的山脚下,颇有种望洋兴叹。 苍白如冰的玄月悬挂正中,整个峰的陡峭程度近乎直上直下,上面覆盖着终年不化的冰层和积雪,抬头望去,满目皆白。 浑身衣袍携着漫天风雪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从身上断裂,随风而去。 现在他们体内的真气都用来取暖,根本无法御剑飞行,这要是一步步爬上去得多久。 好在白翼伏地化作一只巨大的妖兽,载着他们四个往峰顶跑。 一路顶着凛冽寒风,胡以白干脆不顾形象的将脸贴在白翼毛茸茸的背上,顿时被刮得生疼的脸好受了不少。 龙迟予见他这副怂样,逮住机会阴阳怪气:“一样都是狐狸,某些人就这么没用,娇气的一点冷都受不了。” 胡以白埋在狐狸毛里,头也不抬的反唇相讥:“那也比某些龙好,一边骂着狐狸,一边坐着狐狸,有本事他怎么不自己飞上去啊。” 龙迟予顿时黑脸。 等白翼带着他们爬到峰顶,找到那处山洞时,除去有火灵根傍身的凤翎,其余几个都是手脚不灵的往前走。 亏得胡以白出发前还带了好几个能生热的法器,结果一到望雪谷,全都冻得运转不灵。早知道还不如多拿几件大氅披在身上。 临近山洞入口,胡以白看着洞内微弱的火光,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雪妖口中的封朗是个什么角色。 如果对方真是为了保护凡人,才打伤了妖王之子,那不是太无辜了? 不过妖族那边的行事准则向来是妖力至上,有能者有权,无能者无权,如果白翼执意要抓走狼妖,他们作为旁观者也干涉不了。 如果执意插手,那就等于是在挑战妖族的权威,他们只是乾灵宗几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就算拼上龙升门和青丘的面子,在妖王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毕竟伤的可是人家亲儿子,怎么可能仅凭他们几句话就善罢甘休。 走入山洞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暖,看到了石壁上映出若隐若现的红色火光,几人都忍不住加快脚步。 不知道白翼是紧张还是激动,走起来大尾巴一甩一甩的,几次都抽到胡以白和龙迟予身上。 最后被不耐烦的龙迟予使劲薅了一把,他才呜噫一声消停下来。 这山洞内部被掏出一个狭长幽暗的隧道,走到尽头还要再向左拐进去。 胡以白仰头望着低矮逼仄的石壁,伸手抹了抹,感觉这纹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随手敲了敲,就听石壁内部传来砰砰的脆响。 空的? 他随即一愣,望着上方缓缓凝起眉心,这时前面的白翼见他落后,招呼道:“白哥!” 胡以白应一声,加快脚步,跟上他们。 等看到躺在石床上的封朗后,本打算直接抓妖的白翼,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余几人见此也是面面相觑。 只见一个苍白孱弱的青年正双目紧闭躺在石床上,一头本该柔顺的黑发枯槁如草,探出被子的指尖死死扣住床沿,眉头禁皱,似乎在抵抗着生不如死的剧痛。 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就这还用抓? 估计让他自生自灭都用不了几个时辰。 胡以白看了眼床板放着的瓷碗,里面还带着干涸的汤渍,凑近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腥味。元神都要散了,就算用人心吊命也是强弩之末。 白翼拿出缚妖绳,想往床上的病弱青年身上套,又有些于心不忍。 龙迟予看不惯他那优柔寡断的劲儿,“要抓就抓,你手抖什么?” 白翼耷拉着一对狐狸耳:“我怕捆太紧再把他勒死了,妖王说要抓活的。” 陶心元:“啧,你们妖真没人性,连濒死之人都不放过。你就装作没看见放了他又怎样,反正没完成任务又不会死。” 凤翎冷冷打断他:“妖族的事别插手。” 正当几人围在床前窃窃私语时,床上的青年忽然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看到床边一排凑过来的人脸,吓得强撑着坐起身。 结果一下起的太猛,一口气喘不上来,捂着胸口一顿咳,差点把人咳背过气去。 “咳咳咳……咳咳咳……” 苍白青年好不容易止住咳声,眼角通红的喘了几口气道:“你们是?” 白翼刚要开口,就被胡以白抢先:“我们是霜离的朋友,她今晚有事脱不开身,托我们来看看你。我看你这伤挺严重的,要不要带你去医馆看看?” 封朗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视一圈,又忍不住咳了一声:“我还从未听霜离说过她有这么多朋友。” 胡以白笑了笑,一顿瞎胡诌,又现场给所有人编了个名字,大狐、二狐、小凤、小龙、小猪。 听着就像是刚修炼成人的小妖。 小猪陶心元气得在后面直瞪眼:你才猪!你们全家都猪! 见胡以白态度如此热络,封朗不疑有他,好像相信了胡以白的话,放松了警惕,苦笑摇头道:“好不了了,妖丹破裂,心脉尽碎。现在双腿毫无知觉,连在地上爬都做不到,我已经不奢求能站起来了。” 之后通过一番交谈,发现封朗确实如雪妖所说,是为了救一名人界女子,而失手刺瞎了妖王之子的双眼。 不过他的妖丹也受妖力冲撞,如今不但一身修为毁于一旦,如果不是雪妖将自己的妖丹渡给他,估计他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一席话听得白翼频频抹眼泪,而胡以白跟凤翎的表情都微不可见的变了一下。 看他们起身要走,封朗自言自语一句:“咳,离霜她每日都为我的病情奔波,这份恩情我都不知能不能报答上了。” 胡以白转身看到放在火炉旁边的一双靴子,看起来很脏,上面满是泥泞,鞋底下面化了一滩水,正朝着火炉缓缓流淌过去。 铜炉里的柴火烧得很旺,在炉膛内噼啪作响。 这一幕就像触动了某个开关,胡以白一下停住脚步。 跟在后面的龙迟予见胡以白突然停住,猝不及防,差点没撞到他背上,不悦催促道:“走啊。” 胡以白背对着众人,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火这么旺不应该吧。” 说完他忽然转过身来,盯着床上的封朗,像是在检查一件瓷器有无瑕疵那样,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那不加掩饰的审视,把封朗看得一愣,呐呐道:“怎么了?” 龙处予不耐烦的皱起眉,这死狐狸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陶心元跟白翼愣了一会,也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封朗。 只有凤翎似乎预感到了胡以白要干什么,眉间微微蹙起。 胡以白从腰间拿起赤色锦袋问道:“你方才说霜离的妖珠渡给了你,难道你现在感受不到她就在这个锁妖囊里吗?” 无论妖丹还是元丹,和主人之间都是有强烈感应的,他方才说雪妖的妖丹在他身上,刚才一进门他就该感知到霜离就在此处。 他明明早就识破他们不是霜离的朋友,而是捉妖的修士。但他们说霜离有事不能来时,他却故意佯装不知,丝毫没有援手相救的意思。 这跟他方才口中,对霜离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可不大相符。 不等封朗一脸错愕的想要开口,胡以白就打断他:“如果你说身体实在太弱,感应不到也行。可你说双腿不利于行,连在地爬都做不到,但炉边那双靴子,连靴底沾的雪水都未干,说明就在不久前你刚出去过。” 最后盯着封朗开始躲闪的双眼,一言断定道:“你在说谎。” “……” 气氛顿时随着胡以白的话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再看封朗的目光都带了一丝不寒而栗的色彩。 不由得纷纷朝后退了一步。 白翼更是立刻掏出了收回去的缚妖绳,摆出备战的架势。 一脸苍白病态的青年,见他们纷纷露出一副提防的表情,他垂下头,一缕荒草般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左眼。 “哈哈哈哈哈……本来我不想动手的,他说一天一颗人心就够了,怎奈地狱无门你们偏来投!” “沁儿也是,我明明救了她,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方才毫无血色的脸上顿时爬满张牙舞爪的黑气,宛如一条条盘根错节的藤蔓,缠绕在手足和面部。 一双暗淡无光的眼骤然溢满血色,宛如地狱中爬出的狰狞恶鬼,虎视眈眈的望向众人。 陶心元显然没见过这种情况,他赶紧躲在凤翎身后:“他怎么突然变丑了?” “是入魔了。”凤翎立刻抽剑离鞘,横在胸前。 这种程度的魔物,至少三阶以上,算是中高级别的魔物,他还没有跟高阶魔物对战过的经历,不确定会有几分胜算。 胡以白看到周围不断溢出的魔气不禁有些后悔。 居然入魔了?如果他刚才不点破,是不是还能侥幸躲过一劫? 可如果此行他们坐视不理,等走后整个雪景镇的无辜百姓都要遭殃,而且看这魔物再过几日就要成气候了,放任不管恐怕要酿成大祸。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不过他虽有身先士卒的勇气,就是……这修为好像有点不允许。 想到这,胡以白看了眼身旁已经拔剑的龙迟予:“龙兄,你先?” 龙迟予手一抖,差点迎头先给他劈一剑,冷哼一声命令道:“我左你右,你给我砍准点!” 胡以白握着异雀的手紧紧发力,盯准魔物的右边临危受命般点点头。 我……尽量吧。 两人飞身上前朝着魔物的两侧劈剑而下,剑刃一入其中,却没有刺中皮肉的实感,而是仿佛陷进了一片浓雾,周围的魔气还是不断外溢。 一片黑气萦绕,胡以白看不见龙迟予那边的状况,只能拔起异雀换个角度再次刺入。 但反复几次,他发觉无论砍多少次都是徒劳无功,反而魔物的魔气越来越强,宛如蛛丝织网,甚至有将他吞噬的征兆。 当手中的异雀被魔气侵袭,开始发出蜂鸣般的警告,胡以白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力不能及了。 这时一阵剑气擦着头顶飞去,剑光一落,方才硕大的魔物瞬间被削掉了一半。 胡以白望着持剑悬在魔物上方的凤翎,黑发飘扬,一身白袍随着剑气无风自动,纤长的手指握着剑柄轻轻一挥,剑锋带着劲风夹杂的冰霜立刻化作数道冰刃,直至魔物的心脏。 虽然眉宇间还有些青稚,但翩若惊鸿的身姿完全可以见得未来天道之子的风采。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么优秀,胡以白非但没有一丝羡慕嫉妒恨,反而还挺骄傲的,好像上面剑意飞扬的是自己家小孩。 可胡以白嘴角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被削掉上身的魔物忽然卷土重来,从方才的切口上,涌出无数只细长乌黑的触手,猛然朝着凤翎冲去。 凤翎闪身一躲,魔物直接将上方的洞壁击穿,顿时无数积雪从上方的漏洞中倾泻而下。 而魔物还在到处攻击,因为打斗的声音太大,山顶的积雪被震得频频坠落,感受到头顶不断加重的声音,洞壁仿佛鸡蛋壳般摇摇欲坠。 意识到发生了雪崩,胡以白赶忙喊:“快跑!山洞要塌了!” 话音刚落,头顶的石壁轰然塌陷,白茫茫的积雪从破口倾覆下来。 滔天雪浪一泻千里,在要被一块巨石砸中的瞬间,凤翎感觉身后有双手推了自己一把。 回眸时,那人却已被淹没在冰雪之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亲爱的们,下一章要入v啦~感谢小可爱们一路以来的支持╭(╯ε╰)╮ 这是我的第二本主攻文,也是第二本古耽。 目前来看,自我感觉是比前几本写得都好,但是数据一般,有可能是频道问题,更有可能是我太自恋了QvQ(我觉得这是根本原因) 大家有意见尽管提,我特别好说话,但是别骂人,我朋友在看,老爷们给我留点面子OTZ 最后……求求大家看看我的预收《圣父黑化后成了仙道第一》和《咸鱼他不想宅斗》,喜欢可以收藏一下~耐你们(///v///)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大肥章~ 身体仿佛陷入一片黑暗混沌, 无论怎么用力,脚始终踩不到地面。 时间和空间在此都失去了意义,能让人濒临崩溃的虚无死寂,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冥府。 所以他这是, 被砸死了? 冥府好地方啊, 不知道有没有孟婆和奈何桥。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 九尾狐,是要去人道还是畜生道? 胡思乱想间, 胡以白感觉头被拍了一下。 耳畔模模糊糊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以白, 你这小子怎么还睡上了, 给你买的蛋糕起来看看。” 胡以白迷迷瞪瞪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坐在老家的沙发上, 身后挂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茶几上摆着蛋糕, 还有几道卤菜店买的小菜。 连盘子都没有,直接在塑料袋里装着, 就这么摆在上面。 他看着蛋糕上用鲜红的草莓酱画的数字6,抿了抿唇角。 父亲催他:“看啥,拿刀自己切!” 胡以白看着对面的父亲笑了笑:“不着急,您先给我唱个生日歌吧。” 父亲一愣, 笑骂句臭小子屁事真多,但还是给他唱了,不等唱完就被胡以白一蛋糕扣在脸上。 迎上父亲错愕的眼神, 胡以白在纸巾上抹了抹手指, 冷淡点评道:“你唱的太好了。” 父亲:“……” 事实上他父亲唱歌从来就没在调上过。 六岁生日那天,他以买蛋糕为由, 让胡以白告诉他妈妈的钱包藏在那, 之后拿着钱包赌了一晚。 他坐在门槛上等了一夜, 也没等到自己的生日蛋糕。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过生日了。 看着眼前的幻境渐渐消失,胡以白感觉自己的双脚终于踩在了地面上,仿佛游荡在黄泉中的孤魂,终于摆渡到了彼岸。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刺骨的寒冷。 露在外的手足宛如被数千万条铁链缠绕,紧紧将他束缚在冰面上,铁链上仿佛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稍微移动,便是骨肉分离般的痛楚。 曾经去藏区支教过的胡以白很清楚,这是被冻伤了。 而且自己被压在雪下这么久,四肢不回血,如果再不想办法爬出来,冻伤会越来越重。 想到这,他先用左臂试探了一下头顶的雪有多重,结果手肘都要撞骨裂了,头顶的雪也没颤动一下。 胡以白皱着眉,缓缓放下手缓一缓,难道这上面还压着石板? 如果只是雪不该这么重的。 这时他忽然听到身边有什么在嗡嗡蜂鸣,胡以白一愣,继而惊喜的喊了声:“异雀过来!” 一般剑修的剑在结丹之后,才会逐渐生成剑灵。 而异雀却是一把从铸造之日起就自带灵识的剑。 当年原主从青丘法器库将他拿出时,数次被异雀的剑灵灼伤,俨然蛰伏其中的剑灵不愿认这个没用的主人。 后来青丘帝君直接施法将剑灵强行封印其中,原主才得以将其拿在手上。 虽然封印之后剑灵不会再伤人,但是其威力也消弱了大部分。 原本能开山劈海的绝世神剑,如今只能勉强帮他凿个冰块了。 想到这胡以白再次懊恼自己的修为不足,等出去必须赶紧去找无上心法。 不然他这趟雪崩是白挨了。 他被压住的空间十分有限,等异雀咣当咣当凿了半个时辰,胡以白终于感觉头顶那块松动了一点。 他从袖子里拿出两张增量符贴在手上,牟足劲一推,一口气将头顶这一块大石头推开。 有了这一个突破口,剩下的就好办许多,等胡以白化成真身,缩着九条尾巴从洞口钻出来时,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疼得好想在地上滚两圈。 正当他打算化成人形穿衣服,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这是掉进了一个石窟。 一个高不可及的石洞悬在头顶,宛如倒扣的漏斗将此处罩住,四周石壁光滑,甚至裂缝间还长出了不少郁郁葱葱的小树和野草。 仔细听,附近还有潺潺流水声。 流水? 这真气都能冻凝的极寒之地居然会有流水?! 雪白的狐耳一下竖起来,能与雪神法器的寒气相抗衡,这说明附近肯定有一个强大的热源在。 想到这点胡以白衣服都顾不得穿了,直接匆匆收进储物袋,快速朝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撒爪子狂奔。 如果这里有这么强大的热源,说不定无上心法也在此处! 涉水过河,走到石窟深处,发现一大片绿洲漂浮在水面上,冷热对流,迎面拂来阵阵暖风,水面上氤氲着袅袅白雾,将整个绿洲包裹其中,仿佛袖珍版的蓬莱仙岛。 胡以白见绿洲上无人,才化人后立即捏诀把衣服换上。拎着异雀飞身上前,足尖刚要落地,才发现整个绿洲上都被用剑痕刻出了密密麻麻的图案。 胡以白倒吸口凉气,赶忙召来异雀,踏剑而上悬在半空。 御剑盘旋一圈,才惊觉这些密密麻麻的小人图案,恐怕就是无上心法。 只是这么远看不太清啊。 一把泛着寒光的古剑立在心法中央,胡以白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古剑在发出嗡嗡警告。 胡以白试探性的将异雀扬手朝着那把古剑一扔探探虚实,然而还未等靠近一丈之内,就被令人遍体生寒的骇人剑气弹射出来,撞得七扭八歪,插在对面的石壁上。 好歹也是被誉为藏宝阁第一的灵剑,就这么被秒掉了?! 胡以白将异雀召回来,再望向那把泛着凛凛寒光的古剑时,露出一分势在必得的目光。 不但心法他要拿走,这把剑他也要定了。 如果实在不能靠近,胡以白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储物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那就把这块绿洲直接扣下来带走。 想着胡以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愚公网’,将绿洲的边缘都用移山钩固定住,手里拉着鲛丝编制的网兜,猛然朝上拖拽。 这张愚公网的厉害之处便是四两拨千斤。 四周地面被拉得隆隆作响,石窟内开始滚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那把剑忽然颤动一下,眼看绿洲还差一点就要脱离地面,古剑猛然拔地而起,朝着胡以白的方向直直刺去。 胡以白拉着网闪身一躲,那古剑也极其灵活,仿佛长了眼睛般一路追着胡以白。如果不是其间两次异雀帮他挡了一下,还真被它扎个对穿。 难道这把古剑也有剑灵?不然为何会在无主的情况下追着他砍? 这么下去不是他被这把古剑扎死,就是异雀被砍废,得想个办法。 想到这胡以白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小人图案,眉梢一挑,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四把备用剑。 原主一直放在储物袋里,不过他从来没用过,因为名字实在太羞耻了。 胡以白沉吟片刻,还是念出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给我拦住它!” 话音刚落,四把剑齐齐出动,咣当一声把剑成‘井’字形困在中间。 看着卷土重来的剑影,胡以白差点爆粗话:“我叫你们拦那把剑,谁让你们拦异雀了!” 真是物随其主,其蠢如猪。 怪不得异雀不想跟这些剑待在一起。 胡以白抓紧时机,飞入下方看绿洲上刻的那些小人图案,方才在上空看得不真切,等离近才发现这些图案居然都是动态的。 胡以白将手触及,顿时听到了小人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天光正、正气斐然。” “主自然、周天循环。” “法既通、宫心明朗。” …… 等声音念完一遍后,手下小人刚好双手合十气沉丹田,随即金光骤然暗下,转瞬消失在地面上。 胡以白一惊,说一遍就消失了? 这心法还是一次性审阅的?! 再看向绿洲上其余的几十个小人后,胡以白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方才他抱着吊儿郎当的心态随便听听,那岂不是再也没机会听第二遍了。 想到这,胡以白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留下心法的人。 首先将古剑留在这,可以筛选掉不懂法术的凡人,所有心法只读一遍,又筛选掉记性差的庸才和毫无敬畏之心的狂徒。 幸好胡以白本身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不然这些心法他今天还真带不走了。 绿洲上一共九十九个传音小人。 其中前九重心法,每重十个小人。 最后一重只有九个。 在他记完第三重时,沉鱼被打成两截掉进河里。 记完第五重时,落雁直接被剑气扫成碎渣。 皱眉背下第七重时,闭月也英勇就义。 第九重时,不出意外羞花也香消玉殒。 等胡以白视线移到第十重时,前面的八个小人每个只说了一个字。 连起来是:【九重已极,勿修十重。】 胡以白:? 这是告诉他,九重已是极限,不要再修炼第十重? 不得不说,这句话简直就像潘多拉魔盒,如果他不特意提一句,也许胡以白还不甚在意。 可偏偏这么说,那就…… 胡以白一巴掌拍到最后一个小人头上,听还是要听的,要不要修炼等回去再说。 等胡以白盘膝坐地,将第一重心法付诸实践,平心而论,第一重真是不算多难。 大概因为无上心法就是为了给资质平庸之辈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所以入门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等运行一个小周天,清腹屏吸将浊气排出丹田,胡以白感觉浑身的感知仿佛都消失了一瞬。再度睁开时,眼前的万物似乎都失去了本形,化作一团团或浓或淡的气,萦绕周身。 明明眼睛看不出具体形态,可胡以白却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些都是何物,甚至能将识海扩大到笼罩整个望雪谷。 茫茫雪原,气雾缭绕,他一下就感知到了其余几人被埋在了哪个方位。 本来还想再试试第二重,但看到被压在雪里的几个小孩冻得脸色苍白,胡以白还是暂且收工,先去救人吧。 胡以白召回异雀,看了眼脚下那把剑,从最后一个传音小人儿消失后,那把古剑便当啷一声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胡以白试探着伸出手,发现它并无反应,才将其一把拔下来。 出乎意料,看着明明很厚重,可拿在手上居然比异雀还要轻便不少。 胡以白把两把剑放进储物袋,先去找到了凤翎。 * 从积雪下把凤翎挖出来时,小孩还在说胡话。 一会叫爹喊娘,一会又低声啜泣。而且他哭还不是像普通人那样放声哭,默默的一声不吭,只有眼泪顺着通红的眼尾往下落。 吧嗒一声,落地直接冻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 看着可怜见的。 胡以白坐在他旁边时,就感觉手按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哭出来的冰珠都能穿好几条项链了。 这是哭多久了? 这种情况应该跟他刚才看到他爸一样,是魔气入体产生的幻觉,直接叫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自己识破是幻觉主动醒来,或者等魔气慢慢消散人自然就醒了。 胡以白叹口气,帮凤翎擦了一下又要落泪的眼睛,好像他能听见似的劝道:“别哭了,人家都说鲛人能对月流珠,你一个凤凰干嘛抢鲛人的活儿干。再说你这珠子带出望雪谷就得化没影了。” 说着,拿起一颗对着阳光看了眼,别说,品相不错,还挺圆润规则。 这时昏迷的人忽然叫了声:“师兄?” “!” 胡以白看冰珠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屏住呼吸,可随即一想他现在是胡以白,凤翎不可能认出他。 他低头看去,发现人还没醒,应该在幻觉里看到他了。 看一直在哭的凤翎,叫了这声师兄后终于没再落泪,他就先自恋的认为这个‘师兄’就是他自己吧。 “冷……” 听到凤翎喊冷,胡以白伸手贴了贴他额头,还真挺冰的。 大概是陷入沉睡后,火灵根也没法再运作,让身体温度骤然降下来了。 胡以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看他还在打寒颤,从后面轻轻拥住他,顺便把自己那九条不知道为何长这么多的大尾巴甩出来,把凤翎紧紧缠住。 这下应该好多了吧? 等体温渐渐回升,凤翎眉间微微舒展开,“多谢师兄。” “……”胡以白哑然失笑,怎么做的梦还跟现实对应上了,难道在他的幻境里自己也正在帮他取暖? 想到这胡以白看向睡梦中的凤翎不禁多出几分好奇,自己在他幻境里究竟在干什么。 他从储物袋里找出陨星扳指戴在手上,恢复师兄的声音试探道:“小金鱼师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梦境中的凤翎眉间一蹙,居然还对上他的话:“……嗯。” 好冷淡,就一个嗯。 胡以白:“那我在干什么呢?” 这回隔了片刻凤翎才回:“在……脱衣服。” 嗯?!刚才跟尾巴一起伸出来的狐耳不由得抖了两下,毛茸茸的耳尖儿都透出了绯红。 这小孩做的什么鬼梦? 虽然明白凤翎肯定不会有那些不三不四的龌龊心思,可这个画面,怎么都有点…… 胡以白抓心挠肝,这到底干什么才能正大光明的脱衣服? 不等他再开口,幻境中的凤翎忽然皱起脸,一副抗拒又带着些许隐忍道:“师兄不,不行……真的不行……” 胡以白听着断断续续的话语,耳朵已经尴尬的卷成两个毛茸茸的狐耳卷儿,心想我还是不要再听下去了,可是两只耳朵却一听到声音,就不受控制的支棱起来。 生怕错过一点风声。 这该死的好奇心。 随后就听凤翎道:“这棉衣……我不能收,真的不行……” “……”原来只是太冷脱衣服给他。 好吧,刚才是冷,现在脱衣服不正好把衣服给他,一向自诩智商在线的胡以白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觉刚才的自己好蠢。 胡以白看小孩在梦里都这么纠结,笑了声:“你就收下吧,师兄家里就是倒腾棉衣的,不差这一件。” 其实青丘不就是倒卖奇珍异货的中间商么,说买棉衣的也不算扯谎。 没想到胡以白刚搞怪完,凤翎忽然喊了声:“师兄?” 这次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清醒,反而带着一股初醒时的混沌。 不等胡以白反应,凤翎忽然动了一下头,“是你吗师兄?” 意识到凤翎突然醒了,胡以白吓得手忙脚乱。因为他刚才用师兄的声音说话,手上还带着陨星扳指,这要是突然转头看他,不就全露馅了。 胡以白下意识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突然被捂眼睛的凤翎一愣,以为师兄又像上次那样跟他开玩笑,配合道:“是师兄。” 胡以白心里干巴巴:不是师兄,不是师兄,我现在是胡以白。 听凤翎如此肯定,本想摘掉扳指装傻的胡以白也不能这么干了。看来刚才跟他说的话都被听见了。 胡以白吸口气,稳住心神,故作轻松道:“师弟怎知是我?” 凤翎:“方才在幻境中耳闻师兄声音,而且师兄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沉香。” 听到这胡以白心一紧,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衣服,之前自己伪装师兄时,那身白袍也有这股味道? 幸亏前几日穿的衣服都是胡均新拿的,不然跟凤翎相处这么久,岂不是早就被他发现端倪了。 原主这个骚包,没事闲的熏什么艾草,难道他还有狐臭么。 凤翎静默半天捂住眼睛的手还是没有放下,他有些奇怪:“师兄?” 他意有所指的碰了碰眼睛上的手。 胡以白这趟出来没戴斗笠,这时候也表演不了现场换装,他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坦白:“我现在没戴斗笠,所以……”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这张脸有多稀贵,还矫情到不戴斗笠就不让人看了。 凤翎格外善解人意:“那我不看,师兄不必捂住我。” 他也没作多想,师兄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凤翎才感觉到好像有好多东西缠在身上,他下意识一动,那东西仿佛活物一般还收紧了。 此刻他闭着眼看不到,但也不好直接去碰。 只是想从中挣脱,缓缓坐起来。 胡以白看着九条大尾巴还死皮赖脸的缠在凤翎身上,仿佛还抱出感情似的,不肯撒开了。 他眉间一皱,直接将九尾收回去。 拉着凤翎缓缓坐起来。 “我……” “我……” “师弟先说。” “师兄先说。” 胡以白见他不好意思,还是自己开口:“我是路经此地要去办点事,恰巧在路上碰到你们几个,不放心跟来看看。没想到误打误撞就找到你了。” 凤翎礼貌颔首:“多谢师兄,又救我一次。”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根雪白的长羽,递给他:“我虽不是火凤,但血脉里有火凤血统,这跟长羽贴身放着可保体热不散。” 胡以白听他这么一说,再看那根雪白的凤羽眼睛都亮起来。 好东西! 等有了它这一路回去都不惧寒了。 然而他表面上还得故作淡然的接下,好奇问一句:“谢谢,为何送我这个?” 凤翎闭着眼,薄唇微微开阖,仿佛欲言又止,但见胡以白一直不作声,还是实话实话道:“师兄,不是蜘蛛么?” 蜘蛛是冷血动物,天生畏寒,一般在冬日都鲜有出动。若不是为了救他,师兄也不会在望雪谷待这么久。 不过说来也巧,好像每次他遇到困难,师兄都会出现。 “……”胡以白刚要把长羽塞进衣服里的手一顿,脸色都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底哪里像蜘蛛了? 见对面半晌没作声,凤翎察觉到自己好像是误会了,连忙道歉:“我方才感觉师兄的……手,好像有些多,抱歉是我唐突了。” 胡以白后知后觉,原来是缩进尾根的九条大尾巴。 不过凤翎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蜘蛛?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方才是被一只巨型蜘蛛抱着? 这都能面不改色,心理素质也真是够强悍。 胡以白心里好笑,蜘蛛,他还蜈蚣呢。他故意逗着玩:“师弟,我若说自己是蜈蚣你怕不怕?” 凤翎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继而道:“凤凰一般不惧虫族。” 甚至可以说,虫族都在凤凰的食谱上。 若真是蜈蚣,那也该是师兄怕他。 两人寒暄几句,胡以白想着再不去找那三个小崽子,估计人都要冻硬了。 凤翎似乎也惦记着去找人,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断他。 胡以白先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回去再叙了师弟。” 凤翎:“好。” 等胡以白走出洞口,赶紧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把手上的陨星扳指摘下来,把手伸进雪里使劲搓,直到白皙的手指冻得跟红萝卜似的,才作罢。 不然一看就不像刚从雪地里刚爬出来的模样。 想到凤翎说的艾草沉香,他又捏诀把身上的味道都隐去。 在自己的头上、衣服上撒上点细雪。 嗯,挺像那么回事了。 带着一身寒意胡以白朝着山洞走去,跟正要出来的凤翎碰个正着,在山洞光线幽暗,乍一出来阳光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凤翎迎着日光眯起眼,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身形轮廓。 下意识道:“师兄?” 他不是说有事离开,为何还未走? 可等转瞬刺眼感褪去,瞳孔逐渐适应外面强烈的阳光,凤翎才惊觉不是师兄,是胡以白。 方才柔和的目光瞬间褪去,宛如狂风过境,刹那间从暖春过渡到寒冬,冰得胡以白差点打个寒颤。 这跟刚才一比,可真是冰火两重天。 胡以白又挂上原主那副欠揍的笑容,饶有兴致道:“师兄是叫谁呢?” 然后故意往身后瞅了眼,好像在找有没有其他人。 凤翎理都没理他,直接错开他肩膀走出去。 胡以白刚才用观微早就探清那三个小崽子埋在了哪,于是在他的‘误打误撞’下,先找了白翼,又在一片雪地里挖到了还在呼呼大睡的陶心元。 把他翻过来时,小胖子还在嚷嚷:“灵犀兽不够再上两只!唔……好吃,就是肉太凉了,还有点咯牙。” 嘟哝着,嘴里的冰疙瘩跟着转了两下。 凤翎探了下他的灵脉,见入体的魔气还有很多,看来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 拉起陶心元的胳膊,打算把他抗走,白翼也过来帮忙。 胡以白拦住他俩:“他这么沉,而且还不知要睡多久,你们要抗到什么时候。” 说着蹲下身,朝俩小孩露出一个‘看我的吧’眼神,用手背拍了拍陶心元肥嘟嘟的脸,轻声道:“开饭了。” 陶心元一下睁开眼,“啊,开饭了?!凤翎快走快去膳食堂!” 胡以白起身拍拍衣摆上粘的雪:“都快冻成人棍了还想着吃,赶紧起来,还得找龙迟予呢。” * 回到客栈,最后一个被找到的龙迟予抱着灌着热水的羊皮袋,裹着三床棉被坐在火炉旁。 嘴唇都冻出了青紫色,一副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孔,仿佛涂了一层白/粉似的虚弱。 胡以白倒了一杯热茶给他:“都是暖身的姜茶,喝口能好点。” 龙迟予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眼神瞪着他。 胡以白让都没让,把姜茶转手送到自己嘴边咕咚喝了:“这能怪我们么龙兄,谁让你被雪崩冲得那么远,也不是我们故意不去找你的。” 龙迟予瞪着他,没说话。因为在望雪谷冻得,他现在一开口上下牙都在打颤,说话也是磕磕绊绊,平白给这些家伙看笑话。 他天生阳灵根,月主阴,日主阳。昨晚在望雪谷,极寒之地雪月交辉,正是阴气最盛之时。 他的真气本就受到影响运转不灵,结果还被胡以白这厮连累埋在雪地里一晚上,鳞片活脱脱冻掉一大半。 如果不是他刻意用法术修复,恐怕这一头乌黑的头发都难以维持!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狐狸,这笔账他迟早要算回来! 陶心元坐在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姜茶,喝一口就噗一声吐了。 “呸呸好辣!”他抬头看着也在喝姜茶的凤翎,不理解他怎么就能面无表情的喝下这么难喝的东西呢。 忽然他想起什么,好奇道:“凤翎,刚才你路过峡谷时去峰顶做什么了?我看你飞下来时手里还有一朵像花一样的东西。” 凤翎直言:“摘花。” “啊,那个真是花啊?” 陶心元好奇的想看,被凤翎无情拒绝后,嘟着嘴调侃他:“小气!我父王说男孩子都不喜欢花的,你不会是给院里哪个女修摘的吧?” 问完之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还上赶着问:“哪个女修哪个女修呀?”院里好看的女修他都认识的。 在旁边的胡以白闻言,眼中闪过霎那间的诧异。 原来刚才凤翎离开那会是去山顶摘望雪莲了? 之前他就一直好奇凤翎为什么非要来望雪谷,现在想来好像是自己当初在禁闭室下棋时,提过一嘴想看望雪莲的事。 这小孩不会来这就是单纯为了给他摘朵花吧? “……”忽然有点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但其实他并没太想看,只是当时被问及缘由,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一下。 龙迟予却忽然皱起眉,说话都不磕绊了:“你摘的什么花?望雪谷这等极寒之地怎么可能有花!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别是被魔物诓骗带了什么不祥之物!” 凤翎态度却很坚决:“只是一朵望雪莲。” 龙迟予咄咄相逼:“我还不认识望雪莲么,我说拿出来给我看看!”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千钧一发之际胡以白忽然开口:“确实是望雪莲,我看见了。” 凤翎眉间一凝望向他。 倒是把龙迟予噎得一愣,“我在问他,怎么哪都有你!” 自从前阵子开始,这死狐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次见面都跟他呛来呛去。 胡以白一副受伤的表情,委屈地低声絮叨:“不过一朵破花而已,也没见得多好看,再说那望雪莲漫山遍野都是,龙兄非要他的作甚,你若想要我马上就去给你采一捧回来。” 龙迟予气得想揍人:“谁说我要,我只是看看他拿回来的是不是望雪莲!” 临行前师父交代过,要暗中调查凤翎跟魔临教的人有无往来,结果他昨天一整晚昏迷不醒,谁知道这期间凤翎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不过胡以白素来跟凤翎不合,他肯定是不会帮凤翎作伪的,既然他都说是望雪莲,那凤翎应该没有骗他。 而且看凤翎的意思,也是不愿将望雪莲拿出来给他看,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风侍天凤雨眠夫妇被怀疑是杀害他爹的凶手后,两人的关系只是不好,但远没闹到如今这么不可开交的地步。 直到凤家满门被屠,连带着凤翎的两个小叔,三个堂哥,两个堂妹,满宅仆从,十三只灵宠,一共七十三条性命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当夜血月当空,满院红光,残肢断臂铺了一地,血流漂橹,唯独剩下五岁的凤翎抱着两人仅剩的头颅,坐在漫天大雨中。 而在出事前凤家给其他各大世家发来求援飞信,却无一人出手应援,故意在凤家灭口后才姗姗来迟,龙升门便是其中之一。 就是从那之后,凤翎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次两人见面都是火山对冰山,他再也未像儿时那样唤他一声二哥哥。 但他有什么办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当初若是出手帮杀父仇人,又至骨肉亲情于何地? 所以此题无解,错不在他。 胡以白坐在一旁,就感觉凤翎的视线好像有意无意的在朝他看,他也不尴尬,续杯热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展颜一笑:“还剩最后一杯,你还要吗?” 凤翎蹙着眉有些别扭的将视线移开。 这狐狸有些奇怪。 难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几日他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实在反常的很,等回宗门还是尽量不要再跟他接触。 青丘的势力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抗的,而且他当前的任务是找出灭门凤家的仇人,至于私人恩怨,他暂且搁置脑后。 不过等到一切结束后他若还有命在,那就是清算所有的时候。 旁边淡定喝茶的胡以白忽然打了个寒颤。 低头看了眼杯里飘的几片姜,奇怪,围着火炉喝着姜茶怎么还冷呢? * 晚上白翼打探到消息回来时,已经临近子时。客栈一楼只有他们三人还在强打精神等着他。 陶心元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白翼一身白裘,倒是跟他那头银发浑然一体。若是忽略头顶一对支棱起来的狐耳,完全就像个鲜衣怒马的异族王子。 狐族本就天生具有容貌上的优势,不过比起胡以白这只九尾天狐,确实还差了不少。 茶水都喝完了,胡以白把炉子上的烤花生给他抓了一把:“怎样?” 白翼摘掉遮帽,甩了甩耳朵上的雪花,冰凉的雪落在火炉上顿时发出一阵呲呲声。 他坐在凳子上叹口气:“那沁儿确实与狼妖相恋过,不过她一直以为封朗只是跟她一样的凡人,沁儿说自己没去过望雪谷对面的雪域国,热恋中的情人嘛,肯定有求必应,狼妖就偷偷带着她去看。没想到撞上妖王之子,之后就变成那样……” 至于妖王之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在妖宗谱上,封朗还从未有过劣迹,甚至还多次帮助凡人,整治过害人的小妖。 后来两败俱伤,明显是封朗伤得更重,妖丹破碎,当场支撑不住现出原形,吓得沁儿失声尖叫,抛下重伤的封朗转身就跑。 至此销声匿迹。 说到这,白翼补了一句:“我问她叔父,说上个月沁儿就嫁到外镇,已经找不到人了。” 几人立刻明白狼妖是因何入魔了,为了救心爱之人被打成重伤,恋人却背信弃义离他而去。 这放谁身上估计都要被气吐血。 但凡人对妖族的认知,一直都停留在面无丑陋内心邪恶的妖魔鬼怪上,加上有些无良修者的刻意渲染,导致凡人都视妖族为洪水猛兽。 昔日爱人突然变成人人惧怕的妖怪,普通人肯定会害怕,一时接受不了也实属正常。 虽然狼妖可怜,但如今他已入魔,而且吃了那么人心,想将魔种从他体内拔除已经希望渺茫。 龙迟予对自己的驱魔阵很是自信:“管他几阶魔物,只要进了驱魔阵就算是魔君也别想全身而退。” 白翼闻言小声问:“那怎么能让狼妖进驱魔阵啊?” 有了上次的经历,狼妖肯定对他们加倍警惕,想要将他引进驱魔阵,绝非易事。 而且通过上次的交手也看得出来,他们几个加起来可能都不是那魔物的对手,想要把他抓进驱魔阵也是不大现实。 况且魔物的成长速度比起他们这种正道修士可是要快得多,像他们从筑基到金丹快则一两年,慢则几十年。 而魔物想要从三阶到一阶,只要魔气吸得足够多,几个时辰都是有可能的。 胡以白若有所思:“解铃还需系铃人。能让封朗入魔,说明他心中肯定极度在乎这个人。” 龙迟予抬眼:“你说沁儿?人都嫁走了,难道还要再把她抓回来?” 胡以白一笑:“谁说要她本人。” 白翼恍然道:“哦哦!我知道,白哥是说要变成沁儿的样子诱敌深入!” 胡以白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凤翎微微蹙眉:“可我们都没见过沁儿。” 狼妖对沁儿肯定极其熟悉,但他们却连沁儿的样貌都未曾见过,何况言行举止脾气秉性,要模仿起来谈何容易。 而且稍有不慎,都会被魔物察觉,有性命之虞。 刚才还觉得此法也许可行的龙迟予,顿时又觉得胡以白在胡说八道,当即倒戈:“异想天开,净出馊主意!” 胡以白也不恼,顺着他们点点头:“我们确实都没见过。” 说着,他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拿出那只锁妖囊放在桌上:“但她肯定见过。” 原本赤色的锁妖囊在油灯下发出一道道六瓣霜花的暗纹,宛如萤火虫般若隐若现。 迎上三人一脸狐疑的目光,胡以白心道:傻小子们,这世间最了解女人的其实并不是她们的恋人,而是情敌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入v了~感谢大家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还缺个新郎【一更】 意料之中, 霜离知道他们要抓狼妖,誓死不肯配合。 也是,为了他都能杀人挖心,又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一人担下所有罪责, 她要是愿意配合才反倒令人起疑。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 白翼急得两只耳朵都要在头顶打结了, 胡以白却是不疾不徐对着锁妖囊道:“我知道你不愿,所以待会我会将你的神识抽出来, 把你的记忆同我共享。整个过程正常来说是没危险的, 不过” 听到这, 锁妖囊上的六瓣霜花一下刺眼的亮起来, 往往不过之后才是重点。 果然, 就听胡以白风轻云淡道:“神识共享一般是将定髓针打入双方灵窍中, 但我这人吧,怕疼得紧, 所以我就决定直接用剖骨刀把你的妖骨撬开,将灵髓挖出来,反正你都愿意灰飞烟灭了,应是不介意断一根骨头的吧?” 此话一出, 旁边的白翼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妖族的妖骨与修士的灵骨是差不多的概念,一旦破坏不但终身修为化为乌有,而且还会令人欲死不能。 为何不能? 那是因为妖骨一旦被抽出, 整个妖身都会化成一滩无骨烂泥, 经脉与血肉搅在一起,灵力失控在体内横冲直撞痛不欲生。 连自我了断的能力都失去了。 见锁妖囊上的霜花暗纹渐渐暗下, 雪妖还是没作回应, 胡以白直接从储物袋里找出了一个刀夹, 解开暗扣,在桌上一字排开。 里面赫然露出三十七把从大到小排列整齐的剖骨刀。 每一把刀锋都尖锐无比,最大的全部弹开就有七尺左右,百斤重,仿佛能斩杀蛟龙,最小的一把只有指甲长,刀刃薄如蝉翼,估计肢解蚊虫都绰绰有余。 而且每把刀上都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天煞气,悬浮在上空影影绰绰的数道暗影,仿佛是惨死在这些刀下的妖魂在凄厉嘶鸣。 看得白翼呜噫一声躲得老远。 之前他就觉得胡以白的身份恐怕不一般,能感受到他身上有同族的气息,却看不出他的真身。 如今看到这那么多剖骨刀,更加确定他绝非一般修士。 胡以白从中找出一把长度适中的,仿佛挑瓜果似的颠了颠,转头瞅着瑟瑟发抖的白翼莞尔一笑:“放心,我这些刀只剖坏孩子。” 白翼吞着口水指天保证:“我绝对是好孩子!” 胡以白仿佛挺中意手里这把,跃跃欲试的往锁妖袋上比划,被锁在内里的雪妖,感受到剖骨刀上的冲天杀气,开始焦躁起来。 一会就看到锁妖囊上这里鼓出一个包,那里鼓出一个包,似乎想通过蛮力冲破锁妖囊。 胡以白坐在旁边,用刀柄戳了戳袋子:“别挣扎了,我这锁妖囊可是鲛丝制的,穿山甲都钻不透,何况你这片小霜花。“ 说着手腕一转,剖骨刀对准袋子的某处,口中念念:“那就从这开始吧。” 在刀刃扎下的瞬间,一团冰花突然从锁妖囊口飞出来,宛如飘絮,轻轻落到胡以白手上。 一股寒意传来的瞬间,记忆迅速涌入。 胡以白握紧手,加速冰花的融化。 心道早这样不就得了。 冰花完全融进去后,有关沁儿的记忆也全都涌入胡以白的神识中。 看他睁开眼,白翼迫不及待道:“白哥,沁儿长什么样啊?” 胡以白很给面子的直接现场表演个大变活人,一身火红的凤冠霞披瞬间披在身上,一张如昙花般的娴静容颜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颦一笑,步步生莲。 胡以白还一步到位的把声音也变成了沁儿的女声,故意问龙迟予:“我好看吗龙哥哥?” 对男变女深恶痛绝的龙迟予直接黑着脸甩出一个“滚”。 胡以白又不厌其烦的去抱凤翎的胳膊:“凤哥哥,奴家美不美呀?” 凤翎一眼都没给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怀里抽走。 胡以白一甩袖子:“都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然后坐在桌边,又将目光转向白翼,隔着袖子挑起他的下巴:“小白弟弟,姐姐到底好不好看?” 白翼满脸认真的盯了会儿沁儿的脸,一本正经的摇头:“不好看,还不及白哥你十分之一。” 其实平心而论,沁儿的样貌绝对算是好看的,虽达不到倾国倾城的程度,但在这偏僻的雪景镇也算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 坏就坏在是胡以白变得她,一个牡丹般明艳妖冶的绝世美人,忽然变成了一盘小葱拌豆腐,颜色倒是有几分,却寡淡无味,前后落差不可谓不大。 变成沁儿模样后,龙迟予连头都转过去,好像多看胡以白一眼能辣到眼睛似的,用后脑勺对着他们道:“现在诱饵有了,怎么让狼妖知道你在这,总不能大街小巷的喊吧?” “有何不可。”胡以白扯了扯自己霞帔上的流苏,道:“我都穿成这样了,意图还不明显么。” 龙迟予勉为其难的转过来头,瞅了眼他的嫁衣,还是不明所以:“沁儿都出嫁了,你还要再嫁一次?” 这次不等胡以白开口,凤翎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沁儿怕狼妖再去找她,所以连夜偷跑去外镇,她的家人势必也不敢声张,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狼妖会不会闻声上门复仇。” 所以除了沁儿的近亲,雪景镇的其他人,估计还不知道沁儿已经出嫁的消息。 而现在把沁儿要嫁人的消息放出去,狼妖肯定会闻讯赶来,倒时再借机将他引入驱魔镇中。 胜算会比较大。 * 第二日宋家要办喜事的消息就在雪景镇上传开了。 当胡以白他们找到沁儿家说明来意后,对方一听要抓狼妖,立刻一口应下。恨不得当即给他们跪下磕头,连带着祖宗十八辈一起谢一遍。 不知道还以为封朗是多丧心病狂的妖魔鬼怪,强抢民女杀人放火呢。 胡以白进他家门,就见堂屋的太师椅上铺着两张完完整整的白虎皮。又看了眼沁儿父亲身上披得熊皮大氅,从头到脚溜光水滑,毫无瑕疵,一看就是一击致命。 沁儿家一位耄耋老人,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四个姐姐,一个尚未及冠的弟弟。家里连把弓/弩都没有,怎么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猎到这么多猛兽? 到底是哪位‘好心人’送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心里不禁替狼妖有几分不值,拿东西时笑意吟吟,转脸就可以求着别人杀了你,这就是人心。 不过胡以白看着这家人印堂上都萦绕着一股不散的黑气,想来也是天道好轮回,恩将仇报注定不得善果。 不过接下来又有一个难题出现,现在新娘有了,成亲用的婚房也有了,还差一个新郎啊。 这成婚当日,不能只有胡以白自己站在高堂前吧? 胡以白滴溜溜的转向身后的四人,龙迟予率先把头扭过去:“我看见你扮女人就想吐!” 正啃冰糖葫芦的陶心元唔一声抬起头,好奇道:“新郎有好吃的嘛?” 白翼倒是十分乐意,举起手:“我愿意我愿意!” 尾巴一甩一甩的,恨不得跳起来让胡以白看到他。 可胡以白视线直接掠过他:“小白你还是再过几年吧,等你把耳朵跟尾巴能收回去再说。” 然后目光落在修长玉立的凤翎身上。 后者若有所感的抬起头,见胡以白在看自己,顿时一怔,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我不愿意’的气场。 但很遗憾,这里就他最合适。 首先凤翎性格稳重,遇事沉着冷静,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泰然,到时成婚现场,瞬息之间情况都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转折。 而且这里除去龙迟予这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外,他修为是最高的,精通剑术和奇门之道。 到时假扮新郎的人可能首先受到攻击,若换作陶心元跟小白,估计连一招都接不下。 所以综上所述还是凤翎最合适。 见大势所趋,凤翎冷着脸做最后挣扎:“我不会演戏。” 胡以白故意逗他:“到时你一句话都不必说,下花轿时记得背我就行了。但若是忘了背,我可不下轿啊。” * 成婚前日,胡以白和被赶鸭子上架的新郎官凤翎去熟悉婚典的礼仪。 不得不说,凡人成婚就是麻烦,三跪九叩,敬酒敬茶,一项都不能少。 本来婚服他们都能自己变的,但为了这场戏能演得滴水不漏,还特意找铺子定了两身婚服。 胡以白从里面拿出新郎的递给他:“不试试?” 凤翎站在那,周身冷得能结出冰渣。 这一幕若是叫别人看去,谁会当这是一对要成婚的眷侣,肯定以为自己欠了他几百两银子呢。 胡以白扔给他:“还是提前试试吧,到时说不定要穿着这身衣服飞檐走壁,斩杀魔物,若是哪里不合适耽误发挥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凤翎仿佛觉得有几分道理,看胡以白捏诀换上了衣服,他自己也施法换到身上。 这时房门忽然被大力踹开,白翼跟陶心元一人举着一根冰糖葫芦,嘴里嚷嚷:“闹洞房喽!闹洞房喽!不给彩钱就捣乱!” 这两日院子里布置的张灯结彩,两人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人界成亲的习俗。 这两日总喜欢玩这种破门而入的戏码,然后嚷嚷着闹洞房。 结果这次两人进门一看身穿婚服的胡以白和凤翎却愣住了。 一个美艳动人不可方物,一个高岭之花纤尘不染,两人一身红衣比肩而立站在一起,仿若两朵遗世独立的美人花,这……简直不能再般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还有一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毛骨悚然的爱【二更】 龙迟予端着一盆黑狗血, 蹲在院子里画了一上午符阵。 就看陶心元跟白翼这俩小疯子在眼前跑来跑去,疯得不亦乐乎。 本来想喊他俩没事闲的就过来帮忙,但转念一想,白翼是妖族, 万一妖气浸染在法阵里反而还影响驱魔阵的效果, 而陶心元压根就是个笨蛋, 这符阵倘若画错一笔,那就是前功尽弃了。 想了想, 还是别叫这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比较保险。 不过凤翎跟胡以白这俩家伙, 躲在房间里那么半天不出来, 偷偷生孩子呢! 龙迟予见陶心元他俩一脚踹开房门, 心想这回你俩该出来了吧, 结果干脆四个人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等了片刻, 还不见有人出来,龙迟予扔下画符笔, 他倒是要看看这房间里有什么好看的! 等他破门而入,看到两人一身婚服比肩而立,容光霁月,玉润天成, 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那俩小疯子围在两人旁边,一会摸摸袖子,一会扯扯衣摆, 活像两个小花童。 不知为何, 明知是假成亲,可是看着这一幕却感觉这俩人好像真要拜堂了似的。 尤其是看着凤翎站在那只死狐狸身边, 龙迟予心中没来由的涌出几分不快。 “我说你俩穿得这……”开口想说几句嘲讽的话, 可是视线在一对璧人身上来来回回转半天, 竟然毫无瑕疵。 他气得只得改口:“臭美完了赶紧去院子画符阵!全指着我,到时学分和赏金你俩有本事也别拿!” 说完气吼吼的走了。 白翼被龙迟予暴揍的阴影还没过去,刚才见他黑着脸冲进来,就下意识躲到胡以白身后,等人走了才探出头,有些奇怪道:“怎么感觉,刚才他很生气啊?” 陶心元偷拿了一块桌上准备的喜饼,塞进嘴里:“他啊一天到晚都这样。”说着把肥嘟嘟的脸往上拉,扯出一副横眉怒目,“好像谁欠他似的。不过我才不怕他,一条小龙而已,还不够我塞牙缝。” 听他说塞牙缝,白翼立刻露出钦佩的目光,心想这只猪精胆子可真大,连龙都不怕,自己要是也这么勇敢就好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我感觉他刚才就像喜欢的人被抢走了似的,每次我嫂子跟别人说话,我哥都这副表情。” 胡以白正要把换下来的嫁衣放回去,听到白翼的话,眼神一滞,心想白翼这小子看着傻傻的,没想到观察力还挺敏锐。 在原著里,这个时候龙迟予已经开始对凤翎产生朦胧的好感,但是他并没意识到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反而还变本加厉的欺负对方。 当时他看到这不禁扶额,智商低就算了,情商还不高。小学生么,还欺负喜欢的人? 陶心元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摇摇头:“不可能的,凤翎跟他是仇人,相互看不顺眼的。臭狐狸倒是喜欢他,可你也看到了,龙迟予一见他都想吐,怎么可能喜欢?一定是你搞错啦!” 白翼抓抓头,“那,可能吧。” 不过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真的好像醋意大发。 * “吉时已到,新娘子下花轿喽!” 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抬起的花轿咣一声落在了宅门前的地面上,这栋宅子还是他们特意花高价租下的。 高门大院,青砖红瓦,前后两扇门正好对应着镇上最繁华的两条街,府门外高额玉匾,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仰一卧栩栩如生,看着就气派。 毕竟沁儿可是镇上出名的美人,而且她爹还活脱脱一个势利眼,要是把她嫁给一个家境一般的,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轿帘被喜婆掀开,一只芊芊玉手从里面探出,俊朗不凡的新郎官看了眼手,却没去拉,直接俯下身把花轿里的人扛起来就走。 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看着像是土匪抢人似的。 见这幅场景,在场的人纷纷起哄: “新郎官也太猴急了!这天还没黑就急着洞房哟!” “哈哈,看新娘子这么瘦弱,爷们可悠着点!” “怕啥嘞,俗话说的好,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新郎官待会多喝点蛇胆酒补补!” 听着周围的起哄声,被扛在肩上的胡以白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当初不是说好背的么,怎么一下变成扛了? 忍不住用心音:【不行凤翎,我要吐了……】 凤翎变成了一副人高马大的青年模样,扛着胡以白这副‘小女人’的身体,就跟屠夫拎着小鸡子一样简单。 听胡以白说不行,他反而走得更快,【不是你说让我背你么。】 听他的语气,胡以白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我说是背,没让你扛。】 凤翎:【有区别么。不然我顶着你走?】 胡以白:【……】那还是抗吧。 虽然肚子咯得生疼,但转念一想这小家伙原来也是带刺儿的,并不是那么任人欺负么,不禁心里宽慰几分。 颇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等到了祠堂,凤翎余光看到一道披着斗篷的人影在人群中闪过,他立刻把胡以白放下,改成了背着他的姿势。 胡以白察觉到后,把手环在他脖颈上低声道:【来了?】 凤翎不轻不重的嗯了声,低头时下巴蹭到了胡以白的手背,肌肤相贴,对方身体的热度立刻传递过来,眉头下意识皱起几分。 这人的体温偏高,倒是跟师兄有些相似。 但转念又把这个念想挥之脑后,怎能拿师兄跟这种人相提并论。 拜完天地后,胡以白被盖着盖头,被喜婆牵着往婚房走,一路就感觉身后掀起一股股阴风。 走进游廊时,挂在房檐的铜钱铃骤然响起,红线坠着铜钱相互缠绕,铃音狂乱,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分崩离析。 前面的引路的喜婆用帕子掩住脸咕哝一声:“哪来这么大风?” 胡以白透过扬起的盖头看到了紧随其后的黑影。这来的也太快了。 随即他就发觉不对啊……魔物过来时院子里的驱魔阵没反应么? 还有龙迟予他们呢? 魔物都找到他了,怎么还不过来抓?他们人呢?! * 凤翎在前厅敬了几杯酒后,发现魔物没来找他,就找借口去了后院,没想到经过后院的小径时,就看本该驻守在院子里的龙迟予等人都躺在过道上昏沉大睡。 本该不离身的佩剑也被他们横七竖八的扔到了地上。 顿时心下一紧,捏个水诀把他们都浇醒。 拍拍陶心元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陶心元如梦初醒般揉揉眼睛,看清是凤翎后才回想道:“哦,刚才我们在院子等魔物上钩,忽然飘来一股香味,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白翼呐呐道:“香味么……为什么我是听到了歌声?” 龙迟予醒来后发现自己中了圈套,尴尬的赶忙拿起自己的佩剑:“这魔物竟然偷袭,有本事就正大光明的跟我打,胆小鼠辈!” 白翼是第一个想到胡以白的:“糟了!我们都睡着了,那白哥岂不有危险?!” 凤翎皱着眉,迅速起身要去后院,其余三人也匆匆跟上。 现在离拜完堂已经过了一刻,方才进祠堂时就能感觉到,那魔物短短几日已经由三阶升到了二阶。 跟修士同比,相当于金丹期修为。 没记错胡以白才到练气初级吧? 凤翎提着佩剑绕过长廊,正好跟朝这边走来的人影撞个正着,因为两人的速度都快,这一下撞得差点折骨断臂。 凤翎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才发觉刚才跟他撞的是胡以白,对方已经脱去那身嫁衣,换上了一身素净儒雅的青衣,把原本那身媚气风流淡去不少。 看着倒有几分像正经人。 胡以白捂着肩膀,疼得倒吸凉气:“我说你们这几个家伙敢不敢再不靠谱点,说好的我当诱饵你们去抓人呢,要不是我机智,早就被魔物吞之入腹了。” 如果不是怕他们听不懂,真想补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一帮蠢蛋小猪仔。 白翼赶紧狗腿的过来帮他揉肩膀,问道:“白哥,那魔物呢?” 龙迟予将佩剑收回储物袋中,不屑道:“废话,还用问,肯定早跑没影了,不然你还指望他能抓到?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胡以白轻笑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绕满黑气的妖丹:“不好意思,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了。” 那颗本是雪妖的妖丹,晶莹剔透的霜花中缠满了蛛网般萦绕的魔气,黑白交织,缠绕不休,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看着禁锢其中的魔种,龙迟予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其实胡以白也没想到,在最后关头霜离还是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也结束了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 胡以白告诉她狼妖已经入魔时,她说:“封朗不会入魔,他那么心软,连只幼鹿都舍不得杀。” 可看着眼前这个与封朗相似的魔物时,她却只问: “你还认得我么?” “沁儿走了,但我还在,我爱你不行吗?” “我也可以变成她的样子,给你煮鸡汤,唱歌,一起去打猎捡松果……” 魔物眼中一片漆黑,深邃的双眼,却再也倒映不出这张悲戚却强颜欢笑的脸。 他狞笑:“谁管你,我只想要人心才跟你虚与委蛇,现在人心够了,你可以去死了。” 霜离笑着,眼角落下大片大片的霜花。 最后魔物一声哀嚎,体内的妖丹自爆,化作无数把冰霜凝结的利刃将他的身体扎得千疮百孔。 随着一团团魔气向往扩散,霜离猛然扑上去抱住他,两人的身体被无数道冰凌贯穿,像是拥抱在一起的两只刺猬。 “你不是他,不要再用他的身体了。”这是霜离的最后一句话。 胡以白看着这颗黑白相交的妖丹,忽然觉得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永远在一起了。 有时爱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二更了~ 第28章 此剑名唤不见兮【一更】 到了秋日, 山上的风景真是一天变一个样。 走时还是满山翠意,等任务月结束回来,院里的枫叶就落了一地宛如血染。 先回来的胡以白等人去库房一人领了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扫落叶,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早知如此就不回来了。先回来还得干活, 不如多在人界潇洒几日! 为了防止有人偷懒, 掌教直接将任务划到人头上,从寝房到院门, 一人负责扫八尺宽的一条, 早扫完的可以早回去。 胡以白这边都要扫到头了, 一抬头看陶心元还在开始的位置, 扫帚就像长到地上, 半天都不挪动一下。他那张小胖脸抵在扫帚把上, 昏昏欲睡,口水都快流三尺长。 胡以白捏个风诀扬起一片落叶抽在他脸上, 把陶心元吓醒,提醒他:“你再不扫一会儿天都黑了。” 陶心元打个哈欠,不以为然:“待会等陶小二过来让他扫,我就回去睡觉。” 胡以白哂笑一声,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你就不能积点德,外门弟子除了寝院还得扫大殿和山阶,今晚能回来就不错了, 何况你家陶小二明天还得伺候你更衣用膳洗漱, 你想累死他?” 陶心元哼唧一声,心里想那又怎样, 但面子上还是晃了一下扫帚, 把地上的几片枯叶扇得飘悠几下。 就在这时, 胡以白储物袋里忽然响起连绵不断的哨声,通过神识直接传入脑海。 因为是第一次听到寒霜玄玉叶的声音,刚开始还未反应过来,接着一愣,朝后山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扫帚一扔,撒腿就朝院门外跑。 陶心元迷迷瞪瞪的眼睛霎时瞪圆了:“你还没扫完你去哪啊!” 胡以白快得要飞起来:“我有事先走一步,待会胡均过来让他扫吧!” 陶心元:“……” * 跑到后山的松林间,见四下无人,胡以白才换上那身师兄标志性的衣服,这次他想了想,又从储物袋把那把古剑拿出来。 刚才途径高阶修士的院子,见他们修习完剑术刚下学,他也拿把剑装装样子。 等寒霜玄玉叶的哨声渐渐停止,胡以白就看凤翎立在不远处一棵赤松下,一身月白院服,衣袖随着风浪翻飞不止,宛如狂风中振飞的蝶翅,翩然而立。从侧面看竟比身后那棵松树还要挺直几分。 胡以白内心吐槽:小松树靠着大松树。 听到脚步声,凤翎端着盒子侧过头,就见师兄又是那身带着斗笠的白袍,不过这次手里还拿上了佩剑。 “师兄。”他迎上去,将手中的盒子双手递给对方。 胡以白看着匣子的大小,且手触一股寒气,就大致猜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故作不知,惊讶道:“这是什么?” 这要换作一般人,肯定先卖个关子,说‘你猜猜看’或者“你打开就知道了’,结果到了凤翎这,直接开门见山:“望雪莲。” 胡以白:“……”之前还说龙迟予双商低下,换到你这也没好哪去,敢不敢再无趣点。 不过说到底,其实他还是有几分好奇的,虽然几次在峰顶路过,但当时着急回去,他还真没飞上去亲眼目睹望雪莲长什么样。 目前所知,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唯一花种,也算是人界之最了。 胡以白按着匣前的挡板,将盖子缓缓挪开,随着匣口渐大,一阵瘆人的寒气蔓延开来,将空中的水气瞬间凝结成一片白雾,好像里面装着什么仙丹灵药。 挡板由下朝上完全挪开后,袅袅白雾中一朵晶莹剔透的望雪莲呈现出来,花瓣真如图册中记载那般,通体无色,相似莲花,大概是被凤翎封冻住了花型,否则白日里是不会像这样绽放的。 估计是看出胡以白跃跃欲试的想把花拿出来,凤翎解释道:“可以拿出来,但太久会冻伤手。” 毕竟是极寒之地长出的莲花,长年累月吸收望雪峰顶的寒气,接触过多肯定对身体有害。 听他这么说,胡以白便兴致勃勃的把望雪莲从匣子拿出来。 方才静观这朵花,还觉得确实就跟水晶做的莲花一样,可真正拿到手上,他又感觉像是拿着一只莲花形状的风铃。 硕大的花盘在纤细的枝干上摇摇欲坠,花瓣由一根根纤细的花丝与花心连接,较短,只有在花盘倾斜拉伸时显露出来。 说个形象点的比喻,有些近似弹力线。 这就导致拿着望雪莲的手稍有不稳,花盘就会东摇西晃,连带着连在上头冰片似的花瓣相互碰撞奏起叮叮咚咚的脆响。 虽然没有传闻中‘万千妙龄少女轻吟高歌’那般动听,但也挺悦耳的。 胡以白感激的将花放回去,把匣子合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师弟,出任务还不忘了给师兄带礼物。不过下次可别我说什么就去弄了,若我说没见过长腿的蛇,你还要把龙迟予砍了角送给我?” 凤翎被他逗得微微抿唇:“不至于。” 胡以白抬手,轻拍他额头一下:“我看你挺至于的。” 之后两人靠在赤松下又聊了一会,要说凤翎不愧是他们这届剑修中的翘楚,本来只是扯个闲,结果他三句话不离剑术,也活该胡以白非得挑师兄假扮,这下师弟向师兄讨教剑术,不是合情合理么。 短短两刻,胡以白就被问的满头冒汗,以后真得找时间好好去藏书阁看看高阶修士的剑谱,不然这一问三不知,好像他不学无术似的。 凤翎也察觉到师兄状态有些不对,语气间稍显疲态,但只当他是修习一整天剑术,身体疲乏,如今还要回答他问题,精力不济也实属正常。 于是自觉转移了话题道:“师兄的佩剑叫什么?” “嗯?”胡以白一愣随着他视线朝手边看去,看到那把古剑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给它取名字呢。 现场编一个? 可灵感不是时时都有的,而且这还是一把自带灵识的剑,若是自己随口糊弄一个,万一它便记下了,说不定以后千百年都得叫这个名字。 起的太寒碜实在有碍剑修的身份。就像之前那四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根本不好意思叫出口。 胡以白看着凤翎手边那把剑眸光微敛,记得原著里凤翎的佩剑唤‘思狂’。 思狂……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想到这他忽然灵机一动,他的剑叫‘思狂’,自己的就叫‘不见兮’好了。反正修真界又没有《凤求凰》这首诗,更没有司马相如。 胡以白提起那把古剑,指尖一松,剑身一晃自动悬在半空中,停在了两人面前,“此剑名唤不见兮。” 此话一出口,悬在半空的剑突然嗡嗡蜂鸣不止,剑身泛起一道耀眼金光,原本剑身上生出的锈斑瞬间龟裂剥落,露出内里寒光凛凛的锋利剑刃,宛如脱胎换骨一般重获新生。 看着那把古剑,眨眼间就变得比异雀还新了几分,对上凤翎一脸惊诧,胡以白好后悔没在储物袋里多装几把备用剑。 上次在石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被打废了,他还没来得及补货,刚才就随手拿了它。 谁知…… 胡以白尽量表现出司空见惯的模样,淡然道:“无碍,每过段时间它都会自净。” 凤翎对师兄的信任大概是深入骨髓了,对胡以白这通胡编乱造不疑有他,只是满眼惊奇望着焕然一新的不见兮:“原来剑还能这样。” 然后朝胡以白微微颔首,一副‘长见识了’的表情。 胡以白临走时忽然想起什么,随口提了句:“后日得空的话,我要去趟万药谷,师弟可有什么想要的草药,我给你一并带回来。” 万药谷顾名思义,就是乾灵宗后山和另一座山间的峡谷地带,因为得天独厚的灵气和环境,生长出不少珍惜草药。 平日经常受到宗内医修的光顾,他们剑修也不大懂药性,只是偶尔采些常见的紫云草,晒干后研磨成粉,用于治疗外伤。 凤翎起身听他说要去万药谷,想起后日自己也没课,便应道:“那我同师兄一起去,正好多采些紫云草。” * 龙迟予将此次去雪景镇得到的妖丹呈上去,拱手道:“去望雪谷后我一直暗中观察凤翎,并未发现他与魔临教的人有往来。只是胡以白最近颇为奇怪,还三番两次阻挠弟子,我觉得此人恐有问题,要好好彻查一番!” 邱夜央双目微阖掐了掐眉心,一语道破他的心思:“我看后半句才是你最想说的。” 龙迟予连忙解释:“师父,弟子是真觉得此人有疑!” “好了,”邱夜央打断他,从玉匣中拿出那颗禁锢魔种的妖丹,对着灯火缓缓转一圈,凌厉的视线宛如刀锋相抵,寸寸划过指间这颗妖丹,不放过一丝细节。 最后视线凝在还在挣扎的魔丝上,唇边扯出一丝讥讽,“这魔种三相两仪,用炼丹之法炼化魔气,如此离经叛道,一看就是出自寒沉洛之手。” 听到这个名字,龙迟面色一惊,有些迟疑道:“您是说……魔临教的左护法寒沉洛?” 邱夜央像对待玩意儿一样,甩手将手里的妖丹当啷一声扔进玉匣里,语气颇为不屑:“除了他还有谁。懂些炼丹之术,仗着自己身负纯魔血脉随意炼化魔气,还自以为他炼得这些瑕疵品能跟真正的魔胚相提并论。” 侍奉在他身边多年的龙迟予跟他脾气秉性一脉相承,听师父这么说,立刻附和道:“就是,一个邪魔外道还敢这么嚣张!若当时不是被迷晕,我定把那个狗屁魔物打得满地找牙!” 这时若有个人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对师徒嗤之以鼻的神态如此相似。 邱夜央合上玉匣扔给他:“送到司无涯手里不必多说,他知道该怎么做。顺便去内院把胡以白给我叫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待会还有一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橄榄枝(一)【二更】 胡以白趴在床上偷摸翻看从藏书阁借来的高阶剑谱, 要说这藏书阁的剑谱还真不是一般难拿。 首先由下至上共五层,越往上剑谱越难,每层之间还被下了结界,只有剑术达到修习该层剑谱的标准, 才能劈开结界上去, 否则一味爬楼梯, 就爬到明年也是到不了头。 不过这么做估计也是为了防止有些弟子能力不济,却好高骛远, 避免他们修习与自己能力不匹配的剑谱而走火入魔, 才想的这个办法吧。 胡以白撑着下巴, 连着翻了两页, 字都认识, 示意图也能看懂, 可怎么就联系不到一块呢? 就在这时,有个同寝房的弟子急匆匆跑过来叫他:“以白以白!龙师兄在外面叫你呢!” 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急切和惊诧。 以前都是胡以白天天守在景阑殿不走, 最后被那边一帮师兄师姐‘送’回来。如今胡以白好一段时间都没去那边,龙迟予却反倒找上门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不愧是以‘勾人’著称的狐族,受教了,记下来以后勾引隔壁院的女修! 胡以白偏头撑着下巴, 视线还流连在剑谱上,头也不抬道:“麻烦告诉他,我不在。” “啊?”弟子没想到胡以白居然拒绝了?! 愣了片刻后, 他有些尴尬道:“可, 他问你在不在的时候,我已经说你在了……” 胡以白翻书的手一顿, 想了想:“那就说我睡了。” 听他这么说, 弟子更紧张了, “我,我也告诉他你没睡了……” “……”胡以白抬起头,一脸‘你不如直接把我祖宗十八代都告诉他’的表情。弄得那名弟子更加无措。 这也不能怪他啊,之前胡以白那么死皮赖脸的往龙迟予身上黏,他刚才一见对方来找,还以为说不定能讨个赏呢,怎知这才没几个月,这狐狸的新鲜劲就过去了。 之前黑夜白昼的念,如今弃之如敝屣,说不见就不见。 胡以白把剑谱合上扔到枕头下,算了,都找上家门肯定是非要见他不可,不然以龙迟予那大小姐脾气,巴不得永远看不见他,哪还会亲自上门来找。 而且能指使动他,估计只有邱夜央了。 胡以白随手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就朝门口走去。 龙迟予立在门外表情颇为不耐,不知道还以为他在门外等了多久,劈头盖脸就是:“叫你这么半天怎么才出来!”接着直接甩下两句话:“副宗主有令,召你进景阑殿。” 胡以白心里一片平静,果然是邱夜央。 不过他能有什么事? 难道自己得到无上心法的事被他发现了? 应该不会,要是发现,估计早就把他抓过去严刑拷问了。 毕竟那可是能让人成神的心法。如果一经公诸于世,势必会引起修真界的轩然大波。 不等胡以白多问一句,龙迟予又甩下一句:“司掌教也召你去久安居,虽说掌教传令不分上下,但先去哪边你心里最好有点数!” 说这句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本来师父深夜召这只死狐狸入殿,已经够让他郁卒,没想到去久安居送了一趟东西,司无涯居然也让他带话召胡以白过去一趟。 若是往常,他肯定不作他想,可如今还差两个月就要举办试剑大会,几乎宗内所有掌教都在物色优秀的内门弟子,以便试剑大会结束后收入座下。 何况之前邱夜央就跟他提过一次要收胡以白为徒,这次九不离十,估计是要跟胡以白挑明此事。 他就不懂了,若是凤翎那样天资过人,悟性超群的也就罢了。偏偏一个资质不堪,心术不正的谄媚小人,何以这么多掌教争抢! 看龙迟予传完话转身要走,胡以白赶紧拉住他:“诶龙兄,二位掌教可说召我有何事啊?” 龙迟予一把甩开他,妒忌的眼睛快要冒绿光,没好气道:“你自己去不就知道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胡以白裹着身上单薄的外袍叹口气,这一天天,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 收拾整齐后,胡以白还是先去了景阑殿,毕竟司无涯可比邱夜央要好说话得多。 肯定不会因为他一点失误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 景阑殿位于东殿后方,规模仅次于宗主的玄冥主殿,胡以白踏进正门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愣。 宗内都传闻景阑殿阴森可怖,无论昼夜不见天日,连炎炎夏日都冷得如坠冰窟。 甚至有人夜里路过这里,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凄厉哭声。 所以胡以白进门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身至其中时,亲眼目睹的震撼还是要远远超过传闻中的感受。 靠窗的位置被上百条百叶窗帘遮蔽着,整个大殿一片黑暗,唯有高高在上白玉案中央摆着一盏长明灯,灯火温润明亮。 仿佛在暗示来者,走到书案跟前来。 上前几步,一股寒风倏然吹来,胡以白侧头看去,发现左侧的窗户开了一指宽的缝隙。 胡以白抬脚缓缓上前,只是他并未走到白玉案前,而是朝着白玉案右侧拱手行礼道:“掌教。” 忽然间,紧贴在地面的黑影宛如一团黑雾般聚拢起来,转瞬之间化作人形,立在书案右侧。 邱夜央哼笑一声,看着低头行礼的胡以白,略微满意道:“你是有几分聪明在。” 那参杂其中的不屑语气,根本听不出他是在赞扬还是讽刺。 看过原著的胡以白觉得,可能两者都有吧,但是硬要说肯定讽刺更多些,毕竟在邱夜央眼里,世上除了飞升的前宗主和他已故的好友,他觉得在座的都是垃圾。 其实他也是侥幸,现在心法刚修习到一重,他还不敢随意在邱夜央面前使用‘观微’。只是刚才一股寒风吹来,而书案上的长明灯火芯却丝毫不乱。他便猜测邱夜央可能在右边,没想到真给蒙对了。 邱夜央坐回主座,忽然抬手扔给胡以白一枚玉牌:“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明日你就搬到景阑殿来,这边规矩跟内院差不多,具体事宜问龙迟予,我记得你跟他比较熟识。” “……” 乾灵宗腰牌的材质是有明确等级划分的,一般外门弟子为灵铜,内门弟子为炼银,掌教弟子为赤金,副宗主弟子为昆玉。 如今邱夜央将象征他嫡传弟子的昆玉腰牌交给他,意思已经是将他收入麾下了。 虽然赏识之情他还是心存感谢的,可这态度未免也太过强横,况且之前他从未得知对方有将自己收入座下的打算。如今一来,更是对拜师之事只字未提,上来就甩手扔给他一块昆玉腰牌。 赶鸭子上架也不过如此。 胡以白双手端着玉牌,几步走到桌案前:“掌教,宗内拜师都是要三年期满,如今离试剑大会还有两月,掌教这么早就收下我,其他弟子得知后恐怕会有所非议……” 邱夜央望着他微微眯起眼,无视他的弯弯绕绕,直接道:“你不想当我的徒弟。” 虽然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可手边的长明灯火芯霎时缩小到豌豆大小,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殿内便要陷入一片漆黑。 胡以白不卑不亢的将玉牌端端正正放回了玉案上:“当然不是,这宗门内想成为副宗主弟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能挂名在副宗主门下已是三生有幸,更别说是能入住景阑殿的嫡传弟子。只是我现在拿这块玉牌,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我有实力在试剑大会夺得魁首,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到那时我再拿也不迟。” 听过胡以白的话,邱夜央望着桌上的玉牌眸光一滞。 其实他看得出来,胡以白刚才拿到玉牌时就有几分不愿,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以前听闻景阑殿的其他弟子说,这胡以白天天缠着龙迟予,好几次宵禁到了都赖着不肯走。如今突然给他入住景阑殿的机会,还以为他会欣喜若狂,没想到反而还老大的不愿意。 不过眼下他也不在乎这两人间的关系了,邱夜央将桌上的玉牌拿起来:“知道我为何不在试剑大会之后再给你吗?” 胡以白摇头。 邱夜央嗤笑一声:“倒是会装傻。” 胡以白:“……” 他是真的不知道。 邱夜央:“因为你资质平庸,修炼疏懒,剑术更是一塌糊涂,所以我压根没指望你能在试剑大会上取得什么名次。” “……”即使胡以白自觉脸皮挺厚,被这么一通暴击下,也是有点支撑不住。 同时又有些好奇,既然都烂到这种程度了,还要选他为徒是图什么? 邱夜央将手里的玉牌在案上轻轻一碰,白玉跟昆玉间的脆响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不止,仿佛环绕山间的暮钟声声不息,他笑道:“不过也可以换句话说,你无论得什么名次,这块玉牌我给你留着。” 言外之意,刚才你那段推辞的狗屁之话,是不可能实现的。 就算你得倒数第一,这个徒弟我也收定了。 无耻到这份上,胡以白也是无言以对。明知他不愿还是硬收,这跟强抢民男有何分别? 话说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闪光点吸引他啊,他改还不行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唉:(怪我太优秀 第30章 橄榄枝(二)【一更】 胡以白从景阑殿走出时, 感觉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般疲惫。 虽然邱夜央已经把话说死,无论试剑大会结果如何,他拜入景阑殿都是板上钉钉,但他还是斗胆没收下那块玉牌。 毕竟‘不收’和‘收完又退回去’完全是两种概念, 如果是前者邱夜央只会觉得他不识抬举, 而后者就近似失信和侮辱了。 自负如他, 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只会比现在更难收场。 等到久安居去见司无涯时, 对方正在桌前斟茶, 一见胡以白就笑:“刚刚去见邱掌教了呀。” 司无涯去年刚晋升为掌教, 所以身边还没有侍奉的弟子, 此刻整个久安居内只有他们两人。 见对方没端着平日里的掌教架子, 胡以白也就随意起来, “是啊,龙迟予告诉您的?” 司无涯吹了一口水面展开的嫩叶, 淡淡道:“他没告诉我,是我看出来的。”然后饶有兴致的又欣赏了一眼此刻胡以白脸上的状态,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因为每个从景阑殿回来的弟子都是这副表情,丧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胡以白下意识屈指蹭了蹭鼻子, 他有这么明显么? 然而更神的还在后头。 司无涯抿了口茶,又道:“他还给你玉牌,要你搬去景阑殿了对吧。” “……”胡以白一脸‘您是不是跟踪我去趴墙角’的表情。 司无涯放下茶杯叹口气:“看来我是晚了一步, 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见他这么说, 胡以白不由得一愣,半晌才呐呐道:“您, 也想收我为徒?” 司无涯:“怎么, 不可?” 胡以白终于把心底最大的疑惑问出来:“可我天资、悟性、剑术、体能, 哪方面都无所长,凤翎他不才是内门弟子中最出挑的么,您为何不选他而选我?” 这一天之内被连抛两次橄榄枝,他都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 司无涯见他还挺有自知之明,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凤翎是最出类拔萃的,虽然他因为身世这些年没少被针对,但他的资质过人整个宗门都有所耳闻,此次试剑大会想选他肯定不再少数,我一个新掌教不方便跟老前辈争。” 说到这,意味深长的看向胡以白:“而你就不同了,像你说的各项都奇差无比,说不定连一个挂你赤金牌的都没有,哪成想,倒是我狗眼看人低,直接挂昆玉牌了。啧,真想把你这气运分给我些留着渡劫用。” 胡以白被司无涯调侃的一脸苦笑:“您就别挖苦我了,那玉牌我哪敢收。” 司无涯顺着他的视线朝腰间看了眼,就看上面还挂着内门弟子的炼银牌,顿时惊愕道:“你竟没收?!” 大概是有些激动,茶桌都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一下。 邱副宗主是何许人也,整个宗门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每次跟他意见相左时,就算你有说破天的理,最后也得乖乖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这宗内除了宗主他能给几分薄面,估计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也无法,谁让他是乾灵宗创立时那一派的元老,在宗内除了宗主就是他资历最老。 而且在修真界结识的人脉甚广,不少宗内的事务都要靠他去扩展打理。就算掌教联合起来要弹劾罢免他,一时间都找不出能替代他的人选。 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窥出邱夜央的厉害之处,他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能力肯定是不少人都望尘莫及的。 可他着实没想到,胡以白竟会拒绝邱夜央的示好。 除去此人的性情有些不好相与,能力和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况且那么睚眦必报的人,胡以白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拒绝他? 见司无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胡以白又把自己婉拒后,被邱副宗主强抢民男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这回连司无涯再看他的目光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稀奇,他选胡以白不少成分是因为跟他投缘,觉得日后雕琢一番,说不定是块美玉。 可邱夜央那趋之若鹜的门槛,居然还要这么无耻逼弟子拜师,实在有些奇怪。 司无涯:“可你拒了他又有何用,等试剑大会结束,他不还是得叫你入住景阑殿。” 胡以白听到这也是一脸怅然,不过继而视线略过司无涯时,忽然眼睛一亮,赶忙斟茶双手奉过去:“但您可以救我啊师父!” “别别别!这我可担不起。” 司无涯赶忙把他的茶推到一边,完全把刚才要收胡以白为徒的话嚼吧嚼吧吃了:“我一个刚晋升的小掌教,可不敢跟副宗主抢徒弟。” 说到这他有些玩味的看了胡以白一眼,“你就从了他又怎样?他左右不过对你严厉些,又不能吃了你。” 胡以白长吁短叹:“若能从刚才在景阑殿我就从了。” 回想当时之景,他现在还有些毛骨悚然。毕竟以邱夜央和他的实力差距,徒手杀十个他都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他本意根本就没想过要拜入哪位掌教门下,反正现在他有无上心法在手,就算自己修炼也无不可。 何况他一个将近而立的人,也不太习惯再受人管束。 没想到邱夜央非要强人所难。若是其他掌教也就罢了,这厮素来喜欢针对凤翎,且当年就是他阻拦下凤家飞往乾灵宗的求援信,也算间接导致凤家被灭口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若是拜入此人门下,要洗白的难度又更上一层楼。 司无涯也看出来,胡以白却是打心底里不想拜邱夜央为师,这拧折不弯的性子倒是与他早年有几分像。 心里不禁又生出几分惋惜,跟他如此投缘的弟子,就这么要失之交臂了。 不过看在投缘的份上,司无涯冒着风险又给他指了条路:“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虽是万人之上,但也是一人之下。” 这话说的已经相当直白,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可……这个办法几乎无限趋近于没有办法。 胡以白在脑子里短暂思索了实施的可能性,还是无从下手:“可宗主不是要闭关十年么,如今连一半都没到,难道我要托梦让他收我为徒?” 而且在原著里,宗主云阔为人颇为古怪,虽不似邱夜央那般专横独断,却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脾性。 何况他从不收弟子为徒,就算侥幸他试剑大会前出关,自己贸然前去也是毫无胜算。 司无涯看他眉间凝重,表情一会变一个样,跟平时上课那吊儿郎当的样儿截然相反。 忽然觉得,兴许这小子认真起来也不比凤翎差。 不过有什么用,如今只有宗主能跟邱夜央一决高下,自己也就能看个热闹了。 司无涯不知何时抽/出一把扇子,在耳畔一扇,细长眼微微上挑时别有一番风情,简直比胡以白还像狐狸精几分:“你以为宗主闭关十年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仔细看,其实他的眼睛遍布在宗内的每一处。” * “你们说这次空山派还会来吗?去年那两个弟子简直不堪一击,还自称是掌门嫡传弟子,就那两下,一下就被大师兄扫下台!” “爱来不来,反正玉离峰来就好。” “你就知道想玉离峰的女修,到时上台见色乱心被人家一剑扫下去,看哪个掌教收你。” “嗐,好像我不被扫下去就有掌教要我似的。” …… 这几日寝房内都在谈论即将开始筹备的试剑大会,每日不聊到宵禁都没人住口。 陶心元本来无甚兴趣,反正无论谁教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无聊。 可一想到之后凤翎若是被选中,就要搬离此处,那自己不妨也早做打算,到时候选跟凤翎一样的掌教,两人就能继续住在一起了。 于是巴巴地跑去问正用劈开的竹条编制背篓的凤翎:“你打算选哪位掌教呀,到时我跟你选一样的!” 这口气,好像掌教都是摊上的萝卜白菜,随便他挑捡似的。 凤翎从手边拿起一根长竹条,顺着底部的缝隙穿进去,闻声头也未抬:“不选。” 陶心元顿时惊讶了:“你剑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选啊,到时候肯定好多掌教都想要你!你要是不选,机会就都被别人抢走了,简直暴,那什么天物嘛。 凤翎:“不想选而已,不为何。” 陶心元:“啊可是……” 不等他再啰嗦,凤翎已经把最后收口的地方处理好,用两条从旧衣服上撕扯下来的棉布,系在背篓的上下两端,做成一个简易肩带。 他背起来试了试手感,从储物柜里将采药用的铲子也放在里面。 想到后日要跟师兄去万药谷采药,不禁生出些许期待。 其实他方才说不想选也是迫于无奈,毕竟无论他拜入哪位掌教座下,最终还是要服从邱夜央的命令,而且冒着风险收下自己的掌教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那他还不如索性就不选。 若真要毫无顾忌的让他选,他心中倒是有一个想去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师兄他师承哪位掌教,若是能侥幸碰上就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别想太多,师兄自己还没着落呢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他居然会出手帮我?【二更】 胡以白琢磨了一晚司无涯留给他的那句话, 乍一听挺毛骨悚然,但仔细品还有点意味深长的感觉。 什么意思,难道宗主还有分/身? 可宗内掌教加弟子少说也有三千余人,他上哪去慧眼识珠, 一眼就看出哪个是宗主的分/身。 迫于无奈, 胡以白冒着头疼的风险, 又用天演算卜了一卦,这次得出的答案有些玄乎, 翻译过来就是:【但行好事, 莫问前程。】 这是暗示他……好人有好报? 后天清晨, 胡以白起大早去膳食堂用膳, 待会约定跟凤翎去万药谷采药, 没想到换好衣服, 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的踪影。 胡以白顿感不妙,凤翎一向守时, 肯定不会无故失约,除非是遇到了让他脱不开身的困境。 想到这胡以白也顾不上采药了,赶紧又把衣服换回去,往寝殿赶。 * “龙师兄是不是喝醉了?” “肯定是, 你看他脸那么红走路都不稳了。” “劝都劝不住,要不去叫掌教来?” “先看看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呀。” 胡以白挤到前面, 就看身形有些不稳的龙迟予挡在凤翎面前, 满面醉意,双眼泛红, 一看就是喝得大醉酩酊。 凤翎往前走一步, 他就挡一下, 两人僵持不下了半晌,凤翎猛然将思狂出鞘,横在了两人之间。 大有再胡搅蛮缠,就要血溅三尺的意思。 凤翎一身寒意:“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要与谁结交,要去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让开。” 龙迟予平日里虽然自傲嚣张盛气凌人,可却从没有这么死皮赖脸的时候,昨晚也是被两位掌教都要选胡以白为徒的事刺激到了。 给胡以白传完话,他便回院子准备就寝,却见景阑殿的弟子将他旁边的一间卧房连夜收拾出来。 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师父打算让胡以白即刻搬到景阑殿住,而且身份还是跟他一样的嫡传弟子!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住去问邱夜央,到底为何要收胡以白为嫡传弟子? 这次邱夜央大概是被他的无脑触怒,也不像往常那般尽量哄着他了,直言道:“你若是脑子有他一半好使,我都不必要他过来。为了这点小事还跟我大呼小叫,滚回去!” 这句话若是别人从邱夜央嘴里听到,大概觉得再正常不过,可龙迟予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数落。 从未遭受挫折的他顿时觉得天塌地陷,回去就弄两坛神仙醉喝了。 那神仙醉可是酒仙飞升前留下的秘方,就算他这龙肝龙肚也难以消受,这清早还没醒酒,又跑来耍酒疯。 龙迟予看着凤翎提着背篓,里面赫然装着两把药铲,一看就是要跟别人同去,联想到之前他上峰顶摘的那朵望雪莲,他越发觉得心里不爽。 好像一夜之间全天下都抛弃了他。 他无视立在面前的思狂,带着三分醉意,又逼近一步:“你到底要跟谁去采药,还有那朵望雪莲是不是给那个人摘的?别忘了你我之间尚有婚约,还这么恬不知耻的去勾搭别人!”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这两人间居然还有婚约! 怪不得总感觉龙迟予对凤翎若即若离,原来不是错觉! 凤翎最后一点耐心已被耗尽,再望向他时,淡银色的眼眸中仿佛封冻着一层薄冰:“不过是长辈酒桌上的玩笑话还能做真。再说你们龙升门十年前见死不救俩家早已恩断义绝。你若是脑子不清醒,那我帮你醒醒酒。” 思狂被意念操控,剑锋凌空一转,顿时剑气加持,直至龙迟予的心窝。 龙迟予虽醉得脑子不清,可他的佩剑‘恕之’跟异雀一样自带剑灵,感受到杀意,顿时自动出鞘护在主人身前,‘锵’一声,两把剑撞在一起。 当胡以白赶到时,就看两把剑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其他人劝都劝不住,他赶忙叫住旁边一个弟子:“快去通知邱掌教!” 彼时周围已经驻足了不少弟子,可却没一个人上去拉架,全都一脸忐忑的在外面观战。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个院子住的都是初阶修士,凤翎已经是他们中剑术超群的佼佼者,龙迟予更是已经晋升为中阶修士,他们没两下子也不敢贸然靠近。 毕竟刀剑无眼,现在两人正打得眼红,万一给他们身上戳两个洞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把利剑从天而降,带着凌厉的剑气一下把两把剑撞开,胡以白召回异雀站在两人中间,周围的气氛顿时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所有围观的弟子内心不约而同的想:早知道一大早就这么精彩,出门时就揣把瓜子了! 胡以白拎着异雀,斜眼看着龙迟予,目光中都带着深深怨念和愤懑。 龙迟予莫名被瞪,顿时眉间禁皱,他才是害自己借酒消愁的罪魁祸首!他还有脸瞪自己? 不等他开口,胡以白嗖一声将异雀架在他脖子上,冰冷道:“你这条负心龙,水性杨花始乱终弃,看老子今天不剐了你。” 龙迟予:“???” 顿时迷迷瞪瞪的醉意都清醒了一大半。 龙迟予召来恕之一剑打开异雀,怒道:“胡说八道,我跟你清清白白毫无瓜葛,别仗着自己脸皮厚就在这胡言乱语!” 然后盯着他身后的凤翎,双眼通红道:“你给我让开!” 胡以白看了眼人群,邱夜央怎么还没来,为了拖延时间他也是拼了:“谁说我胡言乱语,我有证据。” 然后视线在龙迟予身上瞄了一圈,随口胡诌道:“我知道你后/庭附近有三颗黑痣。” “……” “……” “……” 这次不止是龙迟予,连带着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绷不住的表情。 那里的痣还数得那么清,难道是扒开看的? 接着产生的想法不禁让所有人打个冷颤,这两人……究竟谁上谁下? 龙迟予忍无可忍,额头一片青筋环绕,双手更是握得咯吱作响:“你再血口喷人我砍死你!” 立在一旁的恕之也在随着主人的怒意嗡嗡蜂鸣,似乎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胡以白笑了:“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你脱下来让大家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到时我们谁在说谎自见分晓。” “你!” 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胡以白缓缓舒了口气,论打现在他肯定是不打过龙迟予的,无上心法刚修习到第一重,只能让他把地基打稳固,若想修为突飞猛进,至少也要修习到第三重。 他现在也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邱夜央把这个醉鬼徒弟拎回去了。 没想到恼羞成怒的龙迟予突然大喝一声,拎起恕之朝他砍去,这一下带着酒后的发泄,虎虎生风,毫无回旋余地,倾尽全身的灵力都注入剑中,殊死一搏。 胡以白拎着异雀挡在身前连连退后,他忽然感觉有点奇怪,这熊孩子喝醉之后不但脑子更笨了脾气也更大了。 不过自己几句话,也不至于把他激怒成这样吧? 他当然不知道对方心里已经酸他酸到开醋坊,他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眼看剑影步步紧逼,胡以白侧头一躲,没想到那把剑也随着他转了半圈,眼看还差三寸就要划开他这张脸皮。 身后忽然有一把剑凌空一转悬在他面前,一声震响,三把剑撞在一起互不退让,力量似乎达到了一种默契的平衡。 胡以白回头看着凤翎,有些惊讶,他居然会出手帮自己。 这时千呼万唤的邱夜央终于出现,看着醉醺醺的龙迟予,又看了眼胡以白,从那目光胡以白就能解读出:怎么哪都有你? 他一脚揣在龙迟予的膝盖上,当即后者就原地趴下了。 龙迟予即使脸埋在地上,还是愤愤不平,居然借着酒劲当众跟邱夜央叫板:“他刚才污蔑说我后/庭有痣,您不管他,还上来就打我……您看不见我是无辜的么!什么都是我的错,什么做不好都怪我,我在您心里永远比不上别人!” 说着肩膀一抖一抖的,竟然当众嚎啕大哭。 众人都用一种悚然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这哪还是那个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龙师兄,分明像个娇滴滴受了委屈的大小姐。 胡以白赶忙解释:“龙兄,我刚才是看你酒后失态跟凤翎大打出手,别人劝都听不进去,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才胡说八道转移你注意力的。” 然后朝周围人澄清道:“刚才是我胡说八道,大家当个笑话听听就好,别往外传了。” 邱夜央听明前因后果,又一脚揣他屁股上,“就知道丢人现眼。” 结果不一会龙迟予就不动弹了,他皱眉抓着领子把人拎起来一看,居然呼呼大睡过去。 鼻息间一股刺鼻的酒味,顿时眉间沟壑更深了一度,这臭小子还学会酗酒了! 看邱夜央一脸怒不可遏,周围人都在内心默默为龙师兄点了一根蜡。 师兄,一路走好。 邱夜央提起他就要朝着不远处的花园扬手一扔,就听大醉不醒的臭小子好像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忽然侧头蹭了蹭他的手,喃喃的叫了声:“爹爹……” 因为醉酒,声音软绵绵的,乍听之下竟有些像小孩子在抱屈。 顿时抬起的手顿了一下。 邱夜央望着龙迟予眉眼的轮廓,本要把人扔出去的胳膊又缓缓落下,转手把龙迟予背到背上,对在场其余弟子道:“砍断的这些草木待会景阑殿的弟子会来收拾,各自散了吧。” 看着邱副宗主背着龙迟予离开的背影,众人许久都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那还是副宗主么! 一旁的凤翎召回思狂,将视线转到了胡以白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必看!!! 我要是两更会特意标注,没有标注代表只有一更,就不用等了。 第32章 好像着了魔 一场闹剧散场, 胡以白拎着异雀刚要悄悄离开,身后忽然追上来一道身影,也没刻意叫住他,只是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速, 跟他错开一步的距离。 行至人少僻静之处, 凤翎才开口:“你是跟龙迟予有恩怨, 还是故意救场。” “……”胡以白微微侧头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也是, 以凤翎的敏锐程度, 这三番两次的他早该有所察觉了。 不等他想出怎么解释, 才能既圆回原主的人设又不掉马时, 凤翎已经替他回答:“我看后者的成分更大些, 虽然不知道你有何企图, 不过你最好别再做这种无用功。” 言外之意,就算你给我当牛做马, 我也只是觉得很可笑罢了。 看着凤翎在山间小路渐行渐远,胡以白停在原地,越发觉得当初自己用师兄的身份接近他是对的。 毕竟人的第一印象在社交中很重要的,不说根深蒂固, 也差不多了。 更何况俗话说,好变坏易,坏变好难。 他怀疑现在就算自己冲过去给他挡一剑, 估计凤翎都会觉得他在演苦肉计。 * 凤翎背着背篓,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以为自己失约师兄说不定已经先走了, 没想到赶到两人约定地点时, 师兄还在等着他。 只是靠在树干上, 显得十分疲惫,甚至斗笠上还占了几片草叶。 凤翎先是为自己未能守时而道歉,之后凑近帮他摘掉身上的落叶,担心道:“师兄没事吧?” 胡以白捂着心口,一路疾驰让他体内的真气都有些紊乱,根本无暇开口说话。 心想你走得那么健步如飞,我要赶在你之前只能抄近路钻小树林了。 凤翎很贴心的给他递过去竹筒,胡以白道声谢谢,接过来喝了一点。 微凉的触感落在舌苔上,浑身的燥热顿时平复下来,凉丝丝的,仔细回味舌尖还残留着淡淡的甘甜。 口感不太像山间的泉水,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水?” 凤翎:“寒霜露。” 胡以白望着一大竹筒的寒霜露,顿时‘嚯’一声:“今天可真是开眼了。” 这寒霜露成分虽然没多贵,可却耗时耗力,需要采撷清晨在竹叶上凝结的冰露,而且每叶只取一滴,传闻长饮此水,有助于断欲清修,胡以白以前只当个传闻听,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干。 胡以白把竹筒盖子拧好,还给他,凤翎没有接竹筒,而是道:“这是给师兄准备的,我自己还有。” 然后给胡以白看了自己的背篓,发现里面还装了两把药铲,两只竹条编得座垫,两份油纸包得干粮,和两条擦手用的汗巾,全都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居然什么都给他准备了一份,胡以白不禁感叹,这是什么人间小天使。 明明是他撺掇凤翎来采药的,结果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反倒是凤翎想得面面俱到。 再看凤翎一脸‘师兄这些可以吗’的表情望着他,乖顺可心,恨不得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两把。 想到这他又不禁感慨,要是凤翎对胡以白有对师兄十之有一的态度,他都有勇气立刻坦白。 又喝了两口水,胡以白把竹筒塞子盖好直接放在自己的储物袋里,“先进万药谷吧,一会太阳出来山路更不好走。” 日光稀薄,两座山丘间的峡谷地带被粗壮的古木遮蔽,葳蕤的枝桠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和雪白的菟丝子。 地面满是杂乱无章的野草,最矮的地方也要过膝,为了防止草丛中有蛇,需要边走边用竹竿拨开周围的野草,一定程度上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两人一人拿着一根竹竿在地上挑草,这一路走来,凤翎时不时就蹲下身,下铲子挖几棵草药。 而提出要来采药的胡以白就像个郊游踏青的纨绔子弟,走了一路手里的药铲土粒都没沾半颗。 两手背在身后,东看一眼,西看一眼,好像漫山遍野的草药没一棵入得了他的贵眼。 凤翎又把两棵紫云草放进背篓里,转头看着胡以白还没有动手的意思,试探问道:“师兄可是在找什么草药,我药草学虽不及医修但也略知一二,也许能帮师兄找一下。” 听他要帮忙,胡以白摆摆手:“无碍,这种草药可不好找,我今天就是随缘来碰一碰,不必非得找到。” 他的本意是看凤翎平日里练剑,难得来万药谷一趟,如今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把他需要的紫云草一次采足,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不想凤翎却神色忽然暗淡下去,好像受了委屈的小金鱼,又一声不响的闷头继续挖药。 “……”胡以白改口:“是红眼鬼脸蘑,你采紫云草时顺便帮我看一眼就行。” 凤翎霎时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一兆灵石的红眼鬼脸蘑?” 说完之后,他顿时觉得有些失礼,解释道:“之前听灵市曾经拍卖过一次此药,当时成交价为一兆灵石,至今还未有其他灵药宝器打破这个记录。” 胡以白点点头:“鬼脸蘑本身很多,但是其中的红眼鬼脸蘑却是稀世罕有,据说一朵红眼鬼脸蘑被采后,要万万年后根基上才能再生出第二朵。而且一旦离地不出三日便会枯萎殆尽,一兆灵石,倒也符合它的身价。” 其实坏就坏在它难以保存,不然别说一兆灵石,就算是一京,也能让青丘拨出钱给他买一朵回来。 凤翎没想到师兄居然是来万药谷找这么世间罕见的草药,虽然说出来有些泼冷水,可是这万药谷都有隔壁医修院来来回回采过无数遍了,若是有也早让他们采去了。 他再找紫云草时便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心里觉着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想,若是找到了呢。 这么想着,再看到粗壮繁茂的紫云草他都不割了,直接拨开看下面有没有藏着鬼脸蘑。 凤翎的反应胡以白在后面看在眼里。 唉,就是担心变成这样,所以才不想告诉他的。 找到晌午,就算走在峡谷深处,也能感受到树枝间洒落的毒辣日光。 胡以白看还在前面埋头苦找的小孩,喊了声:“太阳太大,先歇歇吧!” 说着自己先一屁股坐到地上。 凤翎赶忙背着竹篓走过来,看胡以白坐的地方有些湿,把竹垫拿出来铺在他旁边。 胡以白却歪着头看他,懒洋洋的不动地方。 忽然开口道:“师弟,感觉你好像我的小媳妇啊。” 正从背篓里往外拿干粮的凤翎闻言双手一顿,包在油纸里的酥饼差点从手里滚落。 就听师兄温声笑了笑:“没事,就是感觉你对我太好了。” “……”等他把两个酥饼拿出来时,惊觉手指竟将油纸扣出了两个窟窿。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做亏心事却心慌得犹如擂鼓。 凤翎闭眸默念了一遍清心咒,才堪堪将心底这丝躁动平复下去。 他走过来把一个酥饼递给师兄。 胡以白从善如流的道声谢谢,交接间指尖相碰,凤翎忽然触电般将手甩开。 顿时圆溜溜的饼子掉在地上,外头的酥皮都摔掉好几层。 胡以白一愣,抬头朝后者看去,才发觉凤翎的表情忽然变得好生严肃,他差点以为凤翎看穿他是胡以白了。 缓了片刻,他低头把地上的酥饼捡起来,这时凤翎才缓过神来似的,慌忙把另一只酥饼递过来:“师兄吃这个。” 胡以白已经把酥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没事,都是刚被雨淋过的青草不算赃。” 之后两人一人捧着一个酥饼坐在地上啃,可是气氛忽然间变得诡异起来。 胡以白时不时隔着斗笠瞄一眼凤翎,生怕他看穿了自己的伪装,拔剑砍过来。 凤翎则是一口一口咬着酥饼味同嚼蜡,他感觉自己不对劲,像是着魔了。 两人各怀心事静坐了片刻,胡以白拍拍手正要起身,就听不远的峡谷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虽然声音不大,却能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震颤,抬眼望去,四周的一草一木摇晃不止,宛如发生了地震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拔剑做出戒备。 可是随后他们发现并没有人出现,只是那断断续续的嘶吼还在继续,像是什么野兽被杀戮时发出的惨叫。 胡以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在里面的三段峡。” 听着野兽越来越弱的声音,他看了眼凤翎:“你且等等,我去看看。” “我也去。”凤翎放下背篓提着剑跟上他。 三段峡内有一条从山顶蜿蜒而下的清河,因为被两块巨头从河床中间截成三段,故此得名:三段峡。 两人赶到时,发现附近确实没人,只有一团白影在清河边苦苦挣扎,离远了胡以白只能认出是一团庞然大物。 河边残留着不少它撕咬下来的白色长毛,和伤口上流出的殷红血迹。 因为它挣扎的太快,一时间根本分辨不清这是什么灵兽。 当他们企图靠近时,灵兽忽然警觉起来,起初只是安安静静的睁着一双暗紫色的眸子一眼不眨的盯着他俩。 可当胡以白以为它卸下防备,想帮它把卡住足部的捕兽夹取下来时,那灵兽忽然猛地朝他俩伸长脖子,张开满嘴獠牙就咬过来。 胡以白没想到这家伙脖子还挺长,拉着凤翎转身朝后躲,跑的时候那灵兽又开始嘶吼,大嘴里吐出一阵飓风,瞬间就将两人掀翻。 他赶忙抱住凤翎朝一侧翻滚,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他的后脑,两人隔着斗笠视线相对,温热的触感从唇间传递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石头:不用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神兽白泽 “……” “……” 胡以白赶忙抬起头, 心里正想说点什么才不显得这么尴尬。 没想到凤翎起身后,一眼都没看他,而是望着不远处那头体型巨大的灵兽道:“这好像是白泽。” “……”虽然很感激他为了避免尴尬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不觉这样反而更尴尬么! 胡以白拍了拍身上的土, 跟他走过去, 这次两人都学聪明了没有贸然靠近, 而是站在一丈远外静静观察它。 大概刚才那一声嘶吼已经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发觉两人又靠近时, 它前腿蜷缩跪地, 头无力的垂下倚靠在地面上。 一只雪白的犄角立在中央, 上部分三岔, 有些像龙角微微朝后弯曲, 腹部有与麒麟相似的鳞片, 头背尾覆满白色长毛。 确实跟古书中记载的白泽神兽比较相似。 不过传闻中白泽能通人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 胡以白慢慢蹲下身, 把不见兮扔到一旁,然后把两只手都在它面前摊开道:“我们不是下捕兽夹要抓你的人,只是想救你,不会伤害你的。” 也不知白泽是真没了力气打算坐以待毙, 还是有些听懂了他的话,胡以白悄悄走近他,它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突袭, 他循序渐进, 终于摸到了白泽前脚掌上的捕兽夹。 明明乾灵宗内有禁令,不得捕杀万药谷内的生灵。居然还有人为了抓到灵兽去拍卖场多赚些灵石, 而在这里下捕兽夹。 而且看那一河床零零散散的白骨, 估计这些偷猎者若是捕到不值钱的小灵兽看都不会看一眼, 直接扔进河里任其自生自灭。 怪不得前几日听几位师兄说,前十几年在宗内有不少常见的灵兽,经常偷吃寝殿外的红枣,如今红枣满树,却一只也瞧不见了。 执剑立在一旁的凤翎原本担心白泽突袭师兄,他好及时上前阻止,后来发现白泽确实没有再伤人的意思,他才收起思狂,帮胡以白一起把捕兽夹拆下来。 有了凤翎的帮助,很快夹子被两人拆开,白泽的左侧前爪已经被捕兽夹夹得血肉模糊,凤翎在周围拔了几棵紫云草,揉碎后外敷在白泽的脚掌上。 很快紫云草遇血褪色,变成淡黄色的粉末凝固在伤口周围。 “血止住了。”凤翎迅速从衣摆上扯下一条碎布,把白泽的脚底包扎,动作相当熟稔,“只是它暂时不能剧烈活动,不然伤口还会挣开。” 胡以白试探性的摸了摸白泽毛茸茸的头顶:“听到没,今天你不能随便跑了。” 白泽似乎是失血过多又嘶吼了那么久有些疲乏,眯着眼,一动不动,任由胡以白的手在它头顶摸来摸去。 胡以白有些感慨,虽然没找到红眼鬼脸蘑,但能见到白泽也实属不易了。 白泽、凤凰和麒麟,三者曾并称为‘三大瑞兽’,可自末法时代后,凤凰和麒麟自立门户,渐渐壮大跻身于十大世家,而白泽却隐于世间销声匿迹。 而且白泽不会像后两者那样幻化出人形。 如今是两条腿遍地跑的世道,连鲛人都开始上岸行走了,所以更加难以寻觅到白泽的身影。 胡以白看白泽休息一会,能够慢慢站起来后,他跟凤翎去附近摘了几个野梨放在它面前,虽然神兽几天不吃肯定死不了,但它现在行动不便,还是少动为妙。 看他们两人转身要走,一直沉默的白泽忽然‘嗷’一声,一回头,发现它竟然踉踉跄跄的跟上来了。 胡以白讶然道:“它,不是要跟咱们走吧?” 那肯定是不行,它这么大估计连内院大门都进不去。 凤翎望着它一边走一边发出唔唔的低吼声,揣测道:“我感觉,它好像是要跟我们说什么。” 胡以白:“啊不是吧,咱们宗门也没有白泽,上哪找翻译去?” 令人惊奇的是,等白泽走到跟前,忽然前腿弯曲跪在了地上,缓缓俯下前身,把自己头顶的犄角凑到两人面前。 像是过来讨抚摸似的。 胡以白一脸疑惑的转过头,凤翎也是懵了一瞬,才想起来道:“白泽能通万物之情,晓万物状貌。据说它受人之恩会以还愿的方式报答,它会不会是……想报恩?” 一听说可以许愿,胡以白眼睛都亮起来,“摸一下它的角就能许愿成真?” 凤翎沉思道:“大概吧。” 胡以白惊叹,这么立竿见影,比凤凰和麒麟还厉害啊。 凤凰和麒麟只能祈求,具体应不应验,或者何时应验还要看造化和机缘。就像抽奖一样,只能一定程度上增加你的获奖概率,但并不保证一定能中。 没想到白泽这么厉害,还能跟七色花一样实现愿望。 怪不得它要隐于山林,这要是落入歹人手中不堪设想。 胡以白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本来是想许愿找到红眼鬼脸蘑的,可是看到它受伤还微微颤抖的左脚后,忽然改变了主意:“要是什么愿望都能成真的话,那就希望你的脚赶紧好吧。以后千万别再被捕兽夹夹到了。” 本来准备被摸角的白泽闻言猛然睁开了眼,因为刚才它眸子一直是半眯的,如今一下睁得宛如铜铃般圆润,甚至眼白都露出一圈,跟刚才高冷严肃的样子对比起来格外有喜感。 胡以白拍了拍它的头:“赶紧走吧,我们也走了,回去吧!” 白泽深深望了胡以白一眼,又看向一旁的凤翎。 凤翎摇头:“谢谢,不必了,我的愿望要靠自己实现。” 胡以白挥挥手,跟凤翎离开了三段峡。 他们并没注意身后清河面上忽然泛起一阵飘渺的白雾,白泽在大雾中缓缓隐去身形。 它忽然口出人言:“多谢二位。” * 回去的路上,胡以白拿着竹竿一路挑着两旁的草,不过却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那场‘意外’。 虽然刚才凤翎有意岔开话题,但自己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别扭? 胡以白试探道:“师弟,刚才我们……” 凤翎:“师兄不然我们去对面看看,那边松林多可能会有鬼脸蘑。” 胡以白:“……”看来他真的很介意。 于是两人又去了峡谷对面,就像凤翎说的,这边松林确实更多。大概是前段时间刚下过雨的缘故,土壤潮湿,树根附近冒出一丛丛密密麻麻的蘑菇。 蹲下身仔细瞅了瞅,还真发现了几朵鬼脸蘑,不过都不是红眼的。 每次发现一丛蘑菇,凤翎都率先蹲下仔细的翻找,仔仔细细,一丝不苟,连菌盖下面的缝隙都不放过。 可是每当胡以白在他旁边一蹲下,他立马起身去别的地方,几次三番皆是如此,好像故意避开他似的。 胡以白望着他再次转身的背影:“……” 虽然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是不是介意过头了? 不过也难怪,他一直沉迷练剑无暇其他,估计突然发生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冲击。 作为快奔三当过老师的人,胡以白觉得有必要适当引导一下,看他这样,别再憋出什么毛病来。 等找完这一片,胡以白跟在后面问了句题外话:“师弟可有十六?” 凤翎:“差两月十六。” 胡以白心道,才十五啊。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胡以白:“师弟可有喜欢的人?” 本来只是一句闲聊,像年纪相近的少男之间讨论此事,再司空见惯不过了。 没想到凤翎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下炸起毛来。 胡以白见他像触电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心想,不会是真有吧? 不然为何他反应这般大? 可在内院这些男修中搜刮一圈,他又暗自摇头,不是他狗眼看人低,好像加起来都没有他长得好看,哪个能跟凤翎相配。 而女修呢,倒是都挺好看,可凤翎喜欢女的么? 毕竟这本小说的题材是这样,他觉得男主喜欢女性的可能性不大。 胡以白继续引导:“我就是随便说说,不必这么紧张,像你这般年纪有才正常。” 为了消除凤翎的紧张感,他又胡诌道:“师兄像你这么大时还喜欢过不少人呢。” 没想到此话一出,凤翎盯着他目光瞬间锐利无比,宛如刀锋般寸寸划过,胡以白喉咙一紧,下意识改口道:“但现在都不喜欢了。” 凤翎突然朝他靠近了一步。 胡以白:“呃……仔细想想其实我以前也不喜欢她们。” 凤翎又往前走了三步。 胡以白满头冷汗,心想不对劲啊,我喜欢几个他为何要生气,而且我心虚什么?! 没想到凤翎走到他跟前时,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蹲下身直直望着对面一棵老槐树,声音都带着些小心翼翼:“师兄,那是不是红眼鬼脸蘑?” “啊?”胡以白茫然的转过头,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那片蘑菇丛,仔细瞧,就能发现中间确实有一朵鬼脸蘑上带着两个红点。 这要是突然发现,胡以白肯定惊喜的恨不得原地转三圈,可是有了刚才那件事,他现在脑子还有些云雾缭绕。 一边往那边走,他一边脸黑漆漆地问:“师弟可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 凤翎:“嗯。” 胡以白:“我说什么了?” 凤翎:“问我可有十六,还问喜欢……什么东西。”然后侧头看胡以白,一脸是‘是这样的吧’表情。 胡以白:“……”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停电,早上泡面,中午泡面,我好痛苦……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脱胎换骨 两人走到树下, 小心翼翼包围了这丛蘑菇。下意识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生怕下一瞬蘑菇就长腿跑了似的。 刚才一路见到了那么多鬼脸蘑,如今终于看到一朵有红眼的,胡以白伸出去的手都有些发颤。 当把蘑菇采下来时, 胡以白感叹道:“这可是一兆灵石啊, 突然有点想把它拿去卖了。” 而后想想又不对, 笑着递给凤翎:“这是你发现的,要卖也该你卖。” 凤翎仓惶摇头:“这是帮师兄找的, 而且我才刚至筑基期, 要它也没用。” 红眼鬼脸蘑, 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用。 据说不少人想要寻找此物, 都是用来渡劫的。 所以不了解此药的人都以为红眼鬼脸蘑是稀世罕见的灵药或者补品, 实则不然, 它其实是一种剧毒无比见血封喉的毒蘑。 毒性之强,这么一朵小蘑菇扔进海里, 整片海域的生灵都将无一幸免。 但如果是给将死之人服下,就有起死回生之效,但也要求服用者的修为必须能在恢复后化解鬼脸蘑的毒性,否则就算起死回生, 下一刻也得毒发身亡。 想到这凤翎看了眼胡以白,师兄要红眼鬼脸蘑,难道也是用来化神期渡劫? 整个宗门内的化神期修士屈指可数, 如果根据这个线索, 说不定真能排查出师兄的真实身份。 但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师兄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若是胡以白知道凤翎此刻所想, 一定会仰天大笑。 还化神期? 他练气还是初级呢! 其实他要红眼鬼脸蘑就是看中了它的毒性, 前段时间他在一位老药师遗留下的《诡医秘术》上看到, 一般的伐经洗髓丹,只能排除人体内的杂质,起到净化和强身健体之效。 但用红眼鬼脸蘑入浴,便能重塑筋骨和灵脉,宛如真正脱胎换骨般重获新生。 但是这种剑走偏锋的秘法,完全就是置死地而后生,按照书上的概率,十之有一能活着从药浴中走出的就不错了。 因为被毒死的人太多,加上红眼鬼脸蘑千金难求,渐渐地,这种赌命之法也没有人再敢尝试。 胡以白敢以身涉险,也是因为他有绝对的保命底牌,无上心法的第一重,虽然不能提高修为,但是却有一个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作用——永生 不过这个‘永生’并不是绝对不会死,毕竟真神还有那么多归墟和陨灭的,只是在生灵的范畴内,一般的外因不会造成他的死亡,必如:山洪、海啸、地裂、中毒、火烧等。这些他的身体都有办法自己恢复。 但现在如果跟变成魔神后的凤翎对打,那他肯定还是死无葬身,毕竟双方都是神躯后,心法所赋予的‘永生’也就失去了意义。 两人带着蘑菇往峡谷外走,胡以白看着手里的蘑菇,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去就泡药浴了,但这朵蘑菇怎么说也是凤翎发现的,他白拿总觉得受之有愧。 反正原主那么有钱,胡以白霸气道:“师弟,这次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想要什么跟师兄尽管提,千万别客气。” 凤翎谦逊道:“我只是侥幸看到,而且师兄也帮过我很多。” 胡以白笑了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忽然想起他刚才说还差两月满十六,忽然开口道:“师弟,把你手伸过来。” 凤翎停住脚步,有些不明所以的伸出手。 胡以白把手蜷起来只伸出小拇指示范给他看:“像我这样。” 凤翎照做。 胡以白勾住他的小指,在凤翎有些凌乱的目光中,晃了晃:“再过两月就是你生辰了,到时我要送你一件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礼物,现在先把承诺送你,等到时候再给你兑现。” 说罢勾着凤翎的手,又用大拇指按了一下:“口说无凭,按个手印。” 以前他陪小弟弟玩时,小家伙每次想要什么东西,都要这么做。 拉拉勾,然后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乐此不疲,胡以白都有些习惯了。 胡以白还得再去医修院取点药浴要用的其他草药,两人在半山腰,便挥挥手分道扬镳。 看着胡以白的背影,凤翎清冷淡漠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丝松动,他低头望着自己被胡以白拉过的手,怔怔出神。 后来不知被谁叫了一声,才慌忙将手放下。 只是手可以藏得住,那颗被血海深仇封冻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 深更半夜,陶心元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从枕头边摸出一根红薯干,悄悄塞进嘴里。 就听睡在左侧的凤翎一会翻一次身。 他这一根红薯干还没嚼完,凤翎就翻了十多次身了。 陶心元好奇的用心音道:【凤翎你还没睡呀?】 若是往常,宵禁之后凤翎肯定理都不理,这次大概也是心烦意乱,随口应了声:【嗯。】 陶心元:【以前你睡得最早,今天怎么睡不着了?不然你跟我说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以前都是胡以白睡得最晚,用夜明珠趴在被窝里翻书,他有时闲得无聊就跟胡以白用心音吵架,可今天胡以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宵禁都没回来。 凤翎闭着眼,一直没做声。 陶心元以为是不想理他,识趣的没再吱声,默默地继续嚼他的红薯干了。 没想到对面忽然问了一句:【你没有觉得心浮气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 陶心元立刻道:【有啊!有段时间我退麟,我爹不让我吃太多东西,一顿只给一只灵猪兽,我每晚都饿得心浮气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说着把自己的半袋红薯干递过去:【给你吃,吃了就不饿了。】 凤翎:【不是饿,是……】 说到这,他自己都有一丝茫然,是,是什么呢? 他一闭上眼,平日里万里冰封的识海中就浮现出那道身影,他一靠近,冰层上竟开出大片大片的烂漫山花,姹紫嫣红,漫山遍野。 春风一过,花草怒放。 连他自己都无法自控的心头雀跃,急促的想要靠近。 可到底说明什么呢? 如果他识海中臆想的是一位女修,那他肯定觉得是意乱情迷。 可他和师兄都是男子,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难道真的是他急功近利,产生心魔了? 看来明日得去静室跟司掌教商讨一下。 * 胡均眼巴巴的守在门口,实在想不通少主干嘛要大晚上泡澡? 而且还不让他在身旁伺候,搞得神神秘秘的。 忽然,就听房内传出一阵低吟,吓得胡均赶紧去移门闩,里面的胡以白立刻低呵:“不许进!” “可,可是您这……” 胡均都要哭了,少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他得被青丘那几位长老扒皮,晒成狐狸干儿。 胡以白吩咐道:“听我的,我出去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胡均急得火烧火燎,却也只能慢慢把手放下,眼巴巴的瞅着门板应道:“……是。” 此刻胡以白正浸泡在药桶中,浑身不着寸缕,让脖颈下的每寸皮肤都与药水充分接触。 这一木桶的毒药水,若是寻常人踏入,不消片刻便会化成一具白骨,胡以白强撑着剧痛睁开眼,就能看到没在水面下的皮肉,每时每刻都在不断腐蚀,又不断新生。 就像是用一把利刃在皮肉上不停的划刻,伤口却永远转瞬即逝。 尤其是到了后期,红眼鬼脸蘑的药性渐渐发挥出来,胡以白搭在桶沿上的手几次都要忍不住滑落到浴桶里。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盯着地上插的桂枝香,只等一炷香燃尽,他这身资质平平的灵骨灵脉便能焕然一新。 看着香头上积聚的一截香灰,胡以白神志越发模糊起来,恍惚间他看到眼前浮现好多影影绰绰的暗影,耳边还听到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他好像要死了,长得真好看,不如把他带回去做我的阴夫。” “得了吧,就你那副尊容还敢肖像这等美男子。” “我怎了?再不济也比你好!偷汉子被大火烧成这副寒碜样!” “还敢说我?你这个因为丑被人用石头砸死的怪胎!老娘跟你拼了!” …… 胡以白趴在桶沿上,感觉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看到两只女鬼在打架。 而且女鬼打架跟女人打架差不多,都是挠脸和薅头发。 慢慢的他已经快感觉不到浴桶里的温度,就在头都要顺着桶壁缓缓滑入水面时,插在地上的桂枝香突然灭了。 成了! 胡以白几乎是挣扎着抓住桶沿,伸长了左手去抓钉在墙上的一根绳子,之前就是为了防止他泡完药浴没办法自己起身,才准备的这根绳子。 一点,还差一点…… 他伸出手奋力抓着那根绳子,沉重的身体坠得他已经无法前倾,只能仰躺在浴桶里拿那根绳子。 因为疼痛变得越来越剧烈,他探出的手背上暴起一片青筋。 见此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鬼忽然停下来,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他好像要抓那根绳子诶?” “是啊,而且抓住他好像就要活了。” “怎么办,他要活了就不能当你阴夫了。” 两个女鬼对视一眼,忽然吹起一阵阴风,顿时墙上的绳子被扬起落到胡以白手中。 胡以白猛然抓住后牟足劲一拉,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上,孤注一掷。 终于整个浴桶连带着整桶药水哗啦一声倒在地上,席卷全身的疼痛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源源不断从体内涌出的力量。 胡以白捏诀将桌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才从桶里出来,看了眼渐渐模糊的两只鬼,拱手道:“多谢二位姑娘出手相助。” 两女鬼没想到胡以白能看见她们,顿时害羞的以袖掩面。 蓝衣女鬼羞涩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言谢。” 绿衣女鬼偷笑她:“谢就不必,不如以身相许吧。” 胡以白也不想欠别人恩情,何况鬼的因果,生人可不好结缘:“修道之人不言嫁娶,若你们生前有何未了的夙愿,我可以代劳。” 蓝衣想了想:“我上辈子天生畸形面目可憎,人人都厌我,希望下辈子能变成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绿衣:“我倒是不想再漂亮了,上一世遇到的不是馋我身子的登徒子就是把我卖到青楼的无耻小人,如果可以我就当男人。” 胡以白为她们两个算了一卦,看到两人命数时霎时一怔,但他并未直言:“命途一事只有司命星君能知,不过二位……心怀善念,来世必有好报。” 两鬼闻言都欢喜离去。 胡以白开门走出去时,就发现守在门外的胡均倒在地上。看这口水流得估计都睡过去好些时候了。 他俯身刚要叫醒胡均,忽然心中一凛。 不对啊…… 他真是被药浴疼糊涂了,这乾灵宗的结界严得连丝鬼气都进不来,怎么可能进来两只鬼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宗主出关 胡均被叫醒后, 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咦,少主?您何时出来的,怎么没叫我呢?” 胡以白:“还叫你,睡得这么死, 估计我在里面淹死你都听不见。“ 胡均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忽然睡过去了, 他有些自责的捶捶脑袋:“奇怪, 刚才我明明不困的,怎么一下就睡着了?” 胡以白:“睡过去之前你可看见有谁靠近这边?” 胡均摇头:“没有!我一直到处盯着, 再说这院子连棵树都没有, 有人过来我准能瞧见!” 胡以白叹气, 那两只鬼道行还没高到能穿透乾灵宗结界, 估计是有人将她们带进来的。 而且此人修为甚高, 连他用观微都未能察觉。 但对方发现自己做什么后也没有阻止, 反而算助了他一臂之力。 此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思来想去,胡以白脑海里浮现出原著里的几个角色, 但随后又都被他一一排除。 胡以白嘱咐胡均:“这间屋子锁好,三日之内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胡均哦一声,赶紧把身后的房门用锁头锁死,动作颇为麻利, 似乎是想把刚才守门不小心睡着的失误将功补过。 但看胡以白转身就走,又忍不住好奇问了句:“少主,这里面有什么啊, 为什么还得锁门, 还三天不能进?” 胡以白刚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此刻全身的肌肤都是新生的, 比此前的肤白如雪还要更胜一筹。 在皎皎白月下显得有几分瘆人, 他回眸望着胡均勾唇一笑, 阴森森道:“有鬼。” “啊啊啊——” * 第二天一早回内院,胡以白本以为会有一堆人围上来问他昨夜干什么去了。 连说辞他都编好了,没想到一推门,寝房里空空如也,连最喜欢赖床的陶心元也不在房内。 他换好院服,走出内院,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好似一夜之间,万人空巷。 胡以白忽然有种做梦没醒的错觉,他特意又看了眼路旁的日晷,确实才刚到寅时,以往这时候该有不少人去膳食堂吃早饭才是,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他赶到上早课的静室,碰到正在搬东西的几位师兄,赶忙去问:“师兄,这一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内院那边都没有人在?” 师兄惊奇的看他一眼,道:“你还没听说?是宗主出关了!昨夜刚回来,而且听说已经修成了仙体,但不知为何没有飞升。现在正在玄冥殿召开大会,东西不够我们才来这边搬的。” 胡以白闻言顿时一怔:“可宗主不是要闭关十年么,这才……” 师兄:“傻啊,宗主就是这些年迟迟无法突破才去闭关,如今终于修成仙体,肯定早早出来了。” 胡以白一脸‘原来如此’的哦了两声,等师兄走后,他的表情瞬间警觉起来。 之前司无涯给他提示时,他觉得宗主不可能这么早出来,结果话说出去还没两三天,宗主就提早出关了。 难道是巧合? 可也太巧了。 胡以白也帮着几位师兄帮了些东西,进去后他悄悄从后面溜到内门弟子的方阵,找个位置站好。 就看主殿高高的站台上,各大学院的掌院都已入座,按照院划分的区域,从左侧开始依次是:医修院掌院阮无尘、音修院掌院莫云灯、体修院掌院越禅和剑修院掌院邱夜央。 中间的主座上,一抹月白色身影端坐其上,墨发白衣,额间隐约可见一道渡劫期后生成的仙纹。他望着台下众人的目光仿佛寺院里的佛灯,温和明亮,却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 真就如原著中描写的一般,既怜悯众生,却又不顾众生。 因为宗主已经闭关五年,所以像他们这一届新来乾灵宗的弟子,还是第一次目睹宗主的真容。 胡以白站在最后面,跟前面的弟子一样,望着宗主怔怔出神,耳畔忽然幽幽传来一道声音:“宗主好看吗?” 胡以白下意道:“还行,主要是气质不错。” “哈哈,你倒是敢说。” 胡以白这才反应过来,是司无涯的声音,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司掌教:“司……” 司无涯食指抵唇,嘘一声。 胡以白立刻会意的闭上嘴,用心音道:【司掌教,您怎么来这边了?】 司无涯晃了晃脖子:【坐着太累,活动活动。】 他站在胡以白身侧,同其他弟子一起望着高台上的宗主,忽然问:【现在宗主都出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胡以白心里不禁有些愕然,原本他还以为司无涯一直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自己怎么摆脱邱夜央的魔爪。 没想到他倒是意外的关心这件事。 胡以白想到那次天演算的结果,回复道:【不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司无涯颇感意外,视线都从宗主转到胡以白身上:【你打算从邱副宗主了?】 胡以白:【当然不从,等试剑大会当日,我要打败所有人,然后当众请求宗主收我为徒。】 司无涯:【……】 虽然打击自己弟子的积极性不好,可是,这个计划无论是‘打败所有人’还是‘请求宗主收他为徒’,都不大现实。 他斟酌片刻,还是尽量委婉道:【宗主即位之时就说不收弟子,别说你打败所有参加试剑大会的弟子,就算你把我们这些掌教都打败,他该不收还是不收。你别看宗主长得一脸好说话的样子,执拗起来比邱夜央只强不弱。】 能坐到宗主的位置上,肯定不会是温文尔雅见人就笑的好好先生。行为处事上,都各有各的手腕。 宗主和邱夜央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每当局势没有按照他们臆想中的发展,邱夜央会用权力和武力镇压和胁迫,而宗主则是不声不响的,用温吞至极的办法让这些与他对抗的人自动妥协服从。 温水煮蛙,看似温良无害,其实后者的杀伤力要远远大于前者。 不过也没办法,想要管理好一个偌大的宗派,总靠讲道理肯定是行不通的,非常时就要非常道。 胡以白笑了笑,反问司无涯一句:【如果我心悦一人,但对方却不心悦我,您说我该怎么办才能两情相悦?】 司无涯被他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豁然一笑。 那确实只能顺其自然了。 胡以白听着上面千篇一律的宣讲快要临近尾声,忽然道:【司掌教,等散场后若有空,我有些课业上的问题向您请教。】 司无涯主教剑术和静修,在静修上胡以白基本是没怎么让他操过心,那就只可能是剑术了。 胡以白竟要向他讨教剑术? 司无涯再看胡以白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复杂,原来他刚才说要‘打败所有人’竟是认真的。 虽然他以往总督促胡以白,叫他克服惫懒,勤加苦练,可有朝一日真看到他要孤注一掷全力一搏时,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邱夜央真是不作人,把一个剑术倒数的弟子逼得都要去得试剑大会第一了! 等四位掌院一次讲完后,宗主才起身,正当大家都以为他要详细讲述自己是如何克服万难得成仙体,激励大家勤勉修身,勿要贪恋一时欢愉抱憾终身时。 云阔站在台前,一身白衣临风而立,双目空灵深幽,就是一言不发也让人觉得灵魂受到了洗涤。 他看着下面一张张期待接受仙人洗礼的目光,开口淡淡道:“大家一早赶来还没吃饭,快去膳食堂吧,一会菜凉了。” 只有这一句话。 然后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下了台。 四位掌院:“……” 席位上的众掌教:“……” 乾灵宗众弟子:“……” 胡以白唇角微抿,这位宗主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司无涯更是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来:“五年不见,开大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 以前云阔就一向如此,要不就不说,大家逼着捧着才会勉为其难的讲一句,反正不是‘早点回去吃饭’,就是‘早点回去就寝’。 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尤其是看着邱夜央黑着脸,满脸‘早知道还不如不让他说’的表情,就让人觉得大快人心。 散场后,胡以白本打算跟着司无涯去静室探讨一下近期修炼的策略,如今他已经脱胎换骨得到一身稀世罕见的奇骨灵脉,就差能不能得到好的修炼方法了。 虽然宗内教授剑术的掌教并不止司无涯一个,不过他是目前对自己情况知情最多的人,而且为人豪放,不拘小节,跟他共处起来可以直抒胸臆,也比较自在。 没想到两人刚要离开主殿,一道身影忽然逆着人群朝这边走来。 凤翎走到司无涯面前,发现胡以白也在,他拱手道:“司掌教,弟子有课业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司无涯一愣,回头瞅了胡以白一眼,顿时笑起来:“之前我还说都没有弟子找我讨教,如今一来就来俩,行啊,一起走吧。” 胡以白刚要抬脚,可看着凤翎明显沉寂下来的神情,他还是找个借口:“算了,反正我不是什么重要事,下次再叨扰您吧。” 说着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司无涯望着胡以白背影,若有所思道:“小凤翎啊,不是一直传言你们俩不对盘嘛?”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双生子 凤翎同司无涯去了静室, 司无涯以为他要讨教剑术方面的问题,还特意召来自己的佩剑,打算给他做示范。 可没想到凤翎开口就是:“掌教,我好像生了心魔。” 司无涯执剑的手一顿, 回头看着凤翎一脸认真的表情, 立刻将佩剑收了回去, 愕然道:“你看到它了?” 一般剑修在修炼过程中心有杂念,意志薄弱时, 很容易生出心魔。 不过在前期一般问题不大, 只是一缕不成形的魔气而已, 稍作引导就能将其消除殆尽。 但坏就坏在大多数情况都很难察觉, 因为在心魔成形的初期, 只是在睡梦中隐隐出现, 而且资质和天赋还会比正常情况下略有提升,营造出一种‘进步上升’的假象。 所以这时一般人都会为自己突然‘开窍’而欣喜若狂, 根本不会怀疑是生了心魔。 而等到心魔开始干扰心境,重创灵脉时,就已经为时已晚很难拔除了。 这种情况只能被迫中断修炼,闭关静心, 或者去佛寺摒除邪念。 可是凤翎修行一向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从来不见他使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急于求成,怎么还会凭空生出心魔来? 按理说不该啊。 司无涯引他去静室深处, 找个两个蒲团, 两人边打坐边说。 司无涯:“它是什么样的?” 凤翎仔细回忆昨晚在识海中看到的景象,道:“它变成了我一位朋友的模样。” 一听凤翎这么说, 司无涯霎时紧张起来:“它都能化成人形了?” 人形心魔少说也得三五年左右。 可不对啊, 凤翎来乾灵宗也才刚两年多吧。 凤翎也觉得不可思议, 蹙眉颔首道:“是,它还能模仿我那位朋友的声音,幻化出漫山遍野的花丛召我过去,可是每次我一靠近他就会消失。” “消失?”司无涯捏了捏下巴,一般心魔都是潜伏在心里的阴暗面,以诱人的条件蛊惑人坠入深渊。 可一靠近就消的心魔,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难道这心魔还害羞么? 凤翎:“我用清心诀强行把他从识海中驱除,虽然身形看不见了,但我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后来我又封闭了五感,以为能平心静气下来,可结果却适得其反,胸口宛如烈火焚烧,耳畔更是擂鼓阵阵喧嚣难平。直到我识海中再次浮现出那道身影,那种焦躁不安才得以平复。” 然后侧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司无涯,满眼写着‘我是不是无药可救’。 司无涯听完他的描述后一愣,方才肃然紧张的表情顿时有些绷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他摇摇头:“小凤翎啊,不用担心,你这不是心魔。” 凤翎眉间蹙得更深:“那是何物?” 司无涯回望着他,一字一顿:“心—上—人。” 这回凤翎露出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仿佛‘心上人’比‘心魔’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有些尴尬道:“掌教,我那位朋友并非女子。” 司无涯却丝毫不显意外,反而语气中带着一种司空见惯:“男子怎么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百年前飞升的风霁仙君,就跟他的坐骑白虎结为道侣。还有剑尊谢不安,他夫人不就是他那把本命剑长乐思么。” 凤翎显然没想到司无涯的接受度这么高,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且这些年为了报仇一心问道,从不会关心这些男女之事。 估计就算哪天跟六界第一美人擦肩而过,他眼睛都不带朝旁边斜一下的。 当初他跟龙迟予的婚约,也不过是长辈间的一句玩笑话,他从未当过真。 毕竟男子间相结合,本就离经叛道。 他想着司掌教口中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此刻翻起了跌宕起伏的浪花。 半晌后他还是摇头道:“我不会对他生出如此妄念,惊世骇俗,有违纲常。” 听到后面那两个掷地有声的词儿,比其陈述自己的想法,更像表决心似的,司无涯笑起来:“小凤翎,你先别急着否认。这个很好判断的,你回去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你这位朋友跟别人结为道侣”他指了指心口:“你这里酸不酸就行了。” * 今日开大会,早课取消。 胡以白本打算跟司无涯讨论一下近期的训练策略,也被凤翎半路截胡了。 他百无聊赖的吃完早膳,打算继续回去修习心法,结果路过玄冥殿时,看到云阔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一棵树。 胡以白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发现那根树杈上正好结着一颗半青半红的苹果。 云阔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了许久,最后才转身进殿。 不得不说,这一幕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在树下盯着的人是陶心元,他肯定觉得这小胖子是想吃。 如果是凤翎,他大概觉得这苹果有问题。 但盯的人是宗主,他就有些摸不准了,总不可能是研究万有引力定律吧。 胡以白看玄冥殿内四下无人,他也走到院子里,站在云阔方才的位置朝树上看。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原本四敞大开的殿门忽然缓缓闭合。不等他转头去看,殿门已经咣当一声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 两道女子的凄厉笑声在院子里叠荡开来,宛如两股平地而起的旋风,环绕在胡以白周身,阴魂不散,纠缠不休。 头顶硕大的太阳,都抵消不了此刻的诡谲气氛。 可胡以白还是保持着看苹果的动作,连脸上淡然的神情,都跟云阔别无二致。 两鬼:“……” 渐渐,大概觉得光笑不够气氛。 两股阴森森的黑气,忽然朝胡以白身后撞去,企图搞怪吓唬他一下。没想到刚要贴近,就听一道声音传来。 胡以白:“弟子才到练气初级,还请二位师兄手下留情。” 两股盘旋空中的黑气猛然一怔,顿了片刻,才落地化作人形。 两人着装不同乾灵院的其他弟子,皆是一身黑色劲装,黑带束发,仔细看就连眼睛也是全墨色,不似常人的眼眸黑白分明。 专注盯着时,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令人望之生寒。 而且两人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长得一模一样,一左一右比肩而立时,仿佛对照镜子一般。 左侧脸稍稚嫩的人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男的?” 胡以白缓缓转身,看着容貌如出一辙的两人:“其实昨日在房内我就知道。所以我最后才说‘二位心怀善念,来世必有好报。’而没说‘二位姑娘’。” 说着他拱手行礼道:“弟子有要事想跟宗主相商,还请二位师兄帮我通传一下。” 右侧眉眼稍凌厉些的人,饶有兴致的看了眼胡以白,似乎刚才那番话激起了他的兴趣,他抱着肩摇头道:“宗主说不见。” 胡以白一怔,“宗主知道我要来?” 墨不白笑了:“为何不能知?会天演算的这天下可不止你一个。” 胡以白:“……” 这就有点打脸了。 他斟酌一番,不想就这么放弃,但继续这么撞南墙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他看了眼身前的两人,忽然改了方向。 胡以白:“我看二位师兄不似剑修,不知跟宗主修的是何道?” 一旁弟弟张口刚要说,就被墨不白打断:“你别想着在我俩这旁敲侧击了,我们都是鬼修,根本不是宗主的徒弟,宗主有恩于我们兄弟,我们只是自愿跟随他。” 胡以白哦一声,被直截了当的拒绝仿佛没有打消他任何的积极性,反而还站到两人中间,一副熟络的样子聊得更欢了。 好像丝毫不知脸皮为何物。 看得出墨不白防御心里很强,每次胡以白问一句,他都会反从胡以白这边套出不少话来。 为了兜住无上心法的事,胡以还得一边去对方鱼塘抓鱼,一边护住自己的池子,非常考验人的思辨能力。 但不得不说,跟这种聪明人交流起来,别有一番意思。 而弟弟墨甚玄完全就是有话直说的性格,毫无城府,又乖又憨,有点像陶心元和白翼的结合体。 这对双生子好像除了外貌还真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胡以白问:“我们以前未曾见过面吧,二位师兄那晚为何要帮我?” 有了刚才的铺垫,墨甚玄聊得投机,乍一听脱口而出:“不是我们啦,是宗主……” “小玄!”墨不白黑着一张脸,一脸‘我迟早要死在你嘴上’的表情。 墨甚玄委屈巴巴的闭上嘴。 胡以白:“宗主?” 也对,云阔也会天演算,如果算出自己得到无上心法,想去找他探探虚实也正常。 可他自己为什么不去拿?成神跟成仙比起来,肯定是前者的吸引力更大吧。 云阔完全可以仗着自己位高权重,逼着他交出无上心法。 或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不定人家境界超脱,无欲无求,对成神之事不甚在乎也有可能。 看胡以白一会表情变了好几次,墨不白以为他是猜到了什么,看得出这个胡以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索性懒得跟他兜圈子,直言道:“只是你对宗主有恩,而他如今已经得道成仙,不方便再插手世间因果,我们就替宗主还你一次。” 说到这他特意强调道:“不过仅此一次,你要拜师,得先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胡以白一脸平静的点头:“原是这样。” 其实内心已经被一连串的问号刷屏。 这…… 他之前见过宗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小凤凰竟然骗他?! 自那之后胡以白有事没事路过玄冥殿就去找墨氏兄弟,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云阔有意避而不见,四敞大开的殿门里总是空无一人。 同之前云阔未出关时也没什么区别。 胡以白跟司无涯商讨后,制定出了一系列进修策略,司掌教倒是个行动派, 回头就给他找来一堆剑谱。 因为之前要应付凤翎向他讨教剑术问题, 胡以白临时抱佛脚背过几本, 对一些剑招也算略有涉猎,司无涯给他找的这些一看就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剑法。 看他还略带嫌弃, 司无涯‘呦呦’两声:“这些你能吃透就不错了, 我现在把藏书阁五楼的剑谱给你拿下来, 你也未必能看懂。” 胡以白蹙眉翻了翻:“我把这些都学会, 能得试剑大会第一么?” 司无涯:“当然不能。” 胡以白:“……” 司无涯:“我给你的这些都是去年凤翎练过的, 你要得试剑大会第一, 不说宗外弟子,首先得在咱们宗内得第一吧, 等你何时能追上跟凤翎间的差距,那就算有希望了。” 听他这么说,胡以白翻书的手霎时一顿。 在原著里,试剑大会当日, 魔临教的人会来搅局,不少参会弟子都被打成重伤,最后邱夜央故意派凤翎上场。 没想到原本肆意妄为的魔族弟子, 跟凤翎打起来反而束手束脚起来, 生怕打伤了他一样,最后都被凤翎砍下台去。 本来凤翎得了试剑大会第一是为宗门争光的好事, 结果反被邱夜央扣个‘勾结魔族’的罪名, 说是对打时明显看出对方有意放水, 肯定是他勾结魔族,用不光彩的手段才得到魁首。 一句话就把凤翎这些年的努力全盘否定,还发飞帖昭告各大门派,取消了凤翎魁首之名,更禁止他以后参加任何各大宗派联合召开的比赛。 这次唯一的变数就是宗主提前出关,这次召开试剑大会也轮不到邱夜央坐阵,但云阔到时会派谁上场,这就是个未知数了。 * 经过司无涯一段时间的点拨,胡以白的剑术也算是略有小成,虽然还没跟别人实打实的对战,但跟过去的自己比已经算突飞猛进。 不过司无涯经常要授课,他也不好总去叨扰,剑术就要经常跟别人切磋才好发现不足,身边这些人,好像只有凤翎合适。 不过以胡以白的身份去跟凤翎切磋,估计被直接砍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了想,他又披上了师兄的斗笠,在凤翎下课的路上来个‘偶遇’。 “师弟!”幸好体术课他们是分成两拨上,他才有时间换衣服过来偶遇。 可没想到凤翎看到他就跟见到鬼一样,脚步非但没停,反而更快了。 “……”胡以白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不信邪的又喊一声:“凤翎!” 这次小家伙才终于停下来,只是转头看他,茫然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有些愕然道:“师兄?” “不然?”胡以白屈指敲了他额头一下,“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凤翎讷讷摇头,虽然身板依旧笔直,可精气神儿都照往日差,感觉蔫蔫的没什么活力。 胡以白有些担心的去摸他额头:“发热了?” 指尖刚要触及就被凤翎一下躲闪开,因为这个躲避的动作太过明显,一时间胡以白悬在半空的手都有些无处安放。 他愣了片刻,才缓缓将手放下。 凤翎更加无所适从,耳尖儿都镀上一层薄红。 胡以白更是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试剑大会在即,修炼的神经焦虑了? 好吧,他不在乎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 胡以白也不再提切磋剑法的事,转口道:“我听闻山下最近有一场庙会,那边路我熟,明日去不去看?” 上次让胡均带路去过一次,那几条长街他都跑遍了,虽然售卖的都是凡间的小玩意儿,但在热热闹闹的环境里,人容易放松下来。 可没想到往日里从不拒绝师兄提议的凤翎,居然一口回绝:“……抱歉师兄,我明日正好有剑术课,怕是不能同去。” “……”胡以白看着眼前一脸歉意的小孩,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紧握起来。 如果不是自己跟凤翎一起上课,这番说辞估计他还真信了。 看得出凤翎显然没什么撒谎的经验,说完这句话后就一直垂着眼左躲右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在原著里男主可是从不说谎的性格,到底发什么事,竟然把凤翎逼得撒谎骗他。 胡以白也没揭穿他,理解的点点头:“当然是修炼为主,庙会半月一次,下次我们有空再约。” 然后摸了摸凤翎的头:“别太紧张。” 看着师兄转身离去的身影,凤翎那双总是漠然无情的眼,涌出一抹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落寞。 他第一次说谎,还是对师兄,一个总是帮助他鼓励他的人。 一种强烈的愧疚和痛苦齐头并进,几乎要将他的心肺撕裂。 从父母离世后他再也没了任何保护,所有刀光剑影明抢暗棍都要靠自己抗。 折骨、断筋、拔羽、三昧真火焚身……他全都受过,可这些加起来都不及此刻难以压制的情感让他痛苦难忍。 司掌教说只要想象师兄跟其他人结为道侣时心酸不酸就能判断出,他在识海中虚构出了看到师兄与他人携手与共的场景,一场大梦,却让他失魂落魄。 他甚至还不明白所谓‘情愫’到底为何物,却不知不觉中早已情根深种,难以拔出。 他惶恐、内疚,甚至觉得自己玷污了与师兄的这段情谊。 但回过神来,还是无法克制杂草般错乱横扫的欲念。 那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蝶虫,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再靠近师兄,不要再让这份邪念野火燎原。 可是真正拒绝师兄时,他还是一样难挨,仿佛站在一根独木桥上,往前走是火焚,往后走是油煎。 他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司无涯正好从山下上来,手里还提着两坛酒,看样子也是刚从山下逛完庙会回来,看到凤翎的表情霎时一愣:“哟,这怎么要哭了小凤翎?” * 因为没约到凤翎,胡以白去找墨甚玄对打了一天,因为他不是剑修,只能用鬼气化剑跟他过几招。 往往每次剑都没碰到胡以白,他就被墨甚玄的鬼气扫个跟斗,摔了几次后胡以白差点用异雀往他身上戳几个窟窿:“玩不起就别玩,比剑谁让你用鬼气了!” 一直坐在一旁啃着苹果观战的墨不白就会护短:“兵不厌诈,真正的比试本来就没有规则。要哪天你碰上仇家,难道还要人家跟你规规矩矩的只用剑。你那几个花招子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屁用没有,还不如小玄的鬼气好用。” 说罢把嘴里的果核一吐,就要再去篮子里拿一个苹果。 胡以白轻笑一声,手腕一转,异雀脱手而出,在半空中打出一道光旋,眨眼间就把墨不白手里的苹果扎个对穿,再一抬手,拿苹果就到了胡以白手里。 墨不白一愣,就看胡以白拿着他的苹果晃了晃:“不白师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然你来跟我比试一下。” 然后将苹果抛起来又接住:“赢了我就还你。” 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争强好胜的,对这种激将,基本百试不爽。可墨不白却看着他只是一笑置之:“反正我吃够了,那个送你。一个苹果还比来比去,小孩儿一样。” 胡以白:“……” 咱俩真实年龄比一比,不一定谁是小孩呢。 他把苹果放在一旁,又拎起异雀对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墨甚玄道:”甚玄师兄,咱们继续。“ 墨甚玄一脸‘还要打啊’的表情,苦哈哈的站起来。 到了晚上回内院,明明发泄了一天的力气,应该疲惫不堪沾枕头就睡才对,可胡以白躺在床上,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喊累,但他就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许久,一闭上眼就想起凤翎说谎骗他的事,而且今晚回内院,这小孩还不知干什么去了,竟然夜不归宿。 更让人心烦意乱。 可凤翎不愿说,他总不能强逼着人家敞开心扉吧? 想着想着,胡以白更加无心睡眠。 旁边的陶心元难受的直哼哼:【你怎么还不睡啊!翻来翻去的烦死啦!】 胡以白无视他,翻身翻得更快了。 陶心元气的堵住耳朵,忽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前阵子凤翎翻来覆去不睡觉,好不容易今天他不在,你又翻来覆去的不睡觉,这都什么毛病?】 胡以白一下坐起身:【你说凤翎什么时候睡不着?!】 发觉说漏嘴,陶心元一把捂住嘴,不再出声了。 可胡以白却紧盯着他,阴森森威胁:【你说不说,不说今晚你都别想睡觉,我还用心音唱歌,我把今天静修课学的那几篇心经都唱给你听。】 说罢还真唱起来。 陶心元受不了的打断他:【好了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多少,就是凤翎他最近心境不稳,总是想一个人想得睡不着觉!】 说罢抱着被子摇摇头,【啧,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修让他这么魂牵梦萦,问了好久他都不告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比剑误伤 墨甚玄看着迎头劈来的一道剑光, 左手抬起,立刻以鬼气化盾去阻挡,未曾想剑光转眼间一分为十,十分为百, 悬在空中变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墙。 随着胡以白剑势一变, 无数暗影宛如天罗地网, 从四面八方笼罩而下。 他再扩大鬼盾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剑影,只能右手同时化出一块盾牌, 左右开弓同时防御, 但还是被不断进攻的剑气击得连连后退。 仔细看, 身后的地面都被他靴底拖出一道黑色长影, 俨然已是不堪重负。 见弟弟招架不住, 墨不白及时喊停:“行了以白, 现在小玄已经不是你对手了。” 得到解救的墨甚玄如获大赦,直接原地躺平, 呼呼喘着粗气。 等胡以白收剑入鞘后,坐到旁边,墨不白拄着下巴偏头看向他:“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胡以白仰头灌口水道:“有吗?” “太有了!” 躺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墨甚玄抢答道:“之前跟你打都是一板一眼,照本宣科的感觉, 现在路子突然野起来,好几种剑法混在一起用,杂七杂八的, 我都预测不到下一刻你会出什么招式了。” 胡以白抬手擦了下嘴边的水渍:“剑术本来就要融会贯通。” 墨不白摇头:“小玄没说到点子上, 是你的心境变了,剑意随心。之前你虽然嘴上急吼吼的要抓紧修炼, 可行动上照样不急不缓, 现在好像才是真正急起来的样子。” 说到这他看向胡以白:“以前我就听闻有一种人, 越在焦躁不安的情况下,修行起来反而效果越好,今天算是见着活的了。” 说到这用手肘撞了胡以白一下:“说说最近有什么糟心事,也好让我高兴高兴。” 胡以白无视他的幸灾乐祸,轻笑一声:“我吃得香睡得着,有什么糟心事。” 其实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已经在默默叹气。 这小没良心的,什么事都告诉陶心元了也不告诉他。 难道陶心元比他还靠谱? 自从穿到这副身体上,胡以白觉得自己情绪都有些退化成小孩子了。 一边暗戳戳的赌气,他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一边又急得火烧火燎,他到底喜欢上谁了?昨晚夜不归宿不会是去找那个人了吧? 他才十五啊,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这对他来说太早了! 想到最后也是无疾而终,无论合适与否,当事人是凤翎又不是他,他跟着咸吃萝卜淡操心干嘛。 低头又把异雀提起来:“甚玄师兄,我们继续。” 还要继续?! 墨甚玄看着肩膀上被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一双漆黑的鬼瞳中写满了恐惧。 鬼修本就没有实体,就是一团聚合而成的鬼气,只要不重伤命魂,无论被击溃成什么样都能自动复原。 但胡以白最近的剑法使得越来越快,他鬼气的凝聚速度明显赶不上他的出剑速度,这么下去自己迟早得有不成人形的一天。 墨不白看着弟弟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了笑:“小玄你也该好好修炼了,这才半月不到就被他超过。” 然后对胡以白道:“如今你的剑术已经超过他,再比下去也无意义。你该去找中阶修士练一练。” 等把胡以白应付走,墨甚玄凑过来惊奇道:“哥,他已经能打得过中阶修士了?” 墨不白:“当然不能。” “啊?”墨甚玄有些不理解:“那你不是骗他去挨揍么。” 要知道每一阶修士间的差距,可不止是头衔上的‘高中初’,更是剑术和修为上隔着一道天堑。 越阶比剑,除非对方刻意礼让,兴许还能过几招,要真到了生死较量,越阶对战几乎低的那方就是死路一条,根本毫无胜算的可能。 胡以白这么贸然前去的话,不说真死也得被揍个半死吧。 墨不白一脸深不可测:“你不懂,他现在心思太乱,就需要挨顿揍泼盆冷水让他冷静冷静。” * 胡以白路过剑修院时,去中阶修士的比剑场驻足观战了一会,不得不说,跟初级修士那边简直不在一个等级上。 两相对比,他们那边简直就是幼儿园打架,不少剑招都是唬人的花架子,剑术一转三合,姿势上确实如此,但实际上发挥出的剑威也就十之二三。 哪像中级修士这边,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看着样式并不复杂,但最基础的刺、劈、撩、挂、云、点、崩、截,每一招都注入了惊人的灵力。 执剑轻轻一点,一道凌厉的剑光仿佛利箭般直冲而去,对方闪身一躲,落地炸开一道闷响,连带着旁边的几块碎石都被崩成齑粉。 幸好他没听墨不白的话直接上去跟人对战,不然他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得被揍个好歹。 胡以白站在人群中,一边看着台上两名弟子对战,一边在识海中模拟如果是自己会出怎样的剑招。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跑来喊:“谁有紫云散!初级修士场有弟子被砍伤了!” 在场人纷纷都去摸自己的口袋,胡以白也摸了一包,这还是上次凤翎送给他的。 不过给紫云散时他忽然觉得这位师兄好生面熟,下意识道:“我们在哪见过?” 青梵黑着脸幽幽道:“上次你跟陶心元还来我这报名去雪景镇的。” “哦哦!我就说师兄好生面熟。”胡以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然后视线在他这身高阶修士的院服上流连一圈,一脸肃然起敬:“那日师兄一身青衣潇洒翩然,如今换成玄衣顿时威严起来,我一时竟没认出来,实在失敬。” 青梵:“……” 他长得就这么没有辨识度么,还要靠衣服颜色来认他?! 胡以白看他手里拿着好几包紫云散,转身欲走,胡以白又问一句:“青师兄,哪个弟子被砍伤了?” 青梵叹口气:“是凤翎。” “啊!”本来还打算看完这场的胡以白赶紧跟着他往隔壁初级比剑场跑,边跑边问:“凤翎不是初阶的第一么,哪个还把他砍伤了?” 提及此事,青梵更是郁卒:“不是初阶弟子,是龙迟予。你都不知道刚才……”他刚要往下说,才发觉对方是胡以白,龙迟予传闻中的老相好。 戛然而止时舌尖都被咬了一下。 胡以白解释道:“我跟他都是过去了,他都不屑一顾我还上赶着干嘛,师兄但说无妨。” 听他这么说,青梵心里才有点底,继续道:“这不试剑大会在即,我和龙迟予奉副宗主之命去初阶弟子那边督促检查他们的修炼情况,结果龙迟予非要亲自跟凤翎切磋一下……你也知道,越阶切磋除非是掌教给弟子教授喂招,毕竟刀剑无眼,一般人很难把握住这个尺度,可这两人都不听劝!” 他看着手里几包紫云散,满面不知道回去要怎么交代的愁容。 其实若是一般弟子的佩剑还不至于伤得这么严重。坏就坏在龙迟予的本命剑‘恕之’可是一把斩过‘邪仙’的圣剑,杀伤力自然不可小觑。 等走进初级比剑场,就看凤翎周围站了一堆人。 陶心元正在旁边帮他按着伤口,虽然离得远,可也能看到凤翎左肩被挑破了一块,沿着伤口染红了一片衣袖,还有不少血正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了一小滩。 龙迟予站在对面,脸上也有几分难得的惶恐无措,他刚才只是想挫挫凤翎的锐气,让他以后对自己这个师兄客气点。 怎曾想那么简单一剑凤翎突然愣了一下,没躲过去,生生被刺了对穿。 其实仔细说起来也是自己疏忽,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也拉不下脸过去关心慰问。 没想到这时候就看胡以白跟着过来了。 青梵忙得满头大汗:“药来了药来了!大家让一下!” 包围凤翎的人迅速朝周围让开一个豁口。 “我来吧青师兄。” 胡以白从青梵手里接过一包紫云散,先在凤翎伤口周围撒了一层,然后才把他的衣服撕开,挤出里面的乌血,又在伤口上撒了一遍紫云散。 等紫云散褪为浅白色,才把布条一圈圈缠上。 本来见胡以白过来给他上药,凤翎还有些抵触,但看到他的处理方法,却霎时愣了一下。 一般人并不知道,紫云草除了凝血还有解煞之效。‘开煞剑’也就是斩杀过生灵的剑都是自带煞气的,虽然刺入皮肉中无毒,但是寄宿在剑中的煞气会借机窜入体内,阻碍伤口愈合。 要在伤口周围先撒一层,让煞气无处扩散,然后再集中撒在伤口上,煞气基本就除干净了。 不过这还是母亲教给他的方法,他从未看见其他人这么做。 胡以白没想到这还是独门秘诀,只是上次在万药谷看凤翎给白泽是这么用的紫云草,他也就照葫芦画瓢学着弄了。 谁曾想一抬眼就看凤翎在盯着他,满眼都写着‘你不会在里下毒吧’,弄得他险些没绷住笑出声。 胡以白:“疼吗?” 凤翎移开视线:“无碍。” 他们俩这对视一眼,在龙迟予看来就格外不对劲。 之前他酗酒失态,被邱夜央带回去在景阑殿罚了一顿打禁足七日,虽然罚得不重,可一夜之间居然整个宗门人尽皆知,他走哪都能听到议论他和凤翎还有胡以白之间关系的话。 他这才知道醉酒当日发生了什么。 从旁人口中了解到自己的窘态,他躲在景阑殿又是几日没敢出门,心里对胡以白简直恨之入骨。 这个死狐狸,怎么每次自己出丑都有他! 所以他今日自告奋勇的来视察,主要是为了找胡以白的麻烦,哪曾想这死狐狸还得了司无涯的特批告假,反倒把凤翎误伤了。 此刻看着胡以白帮凤翎上药,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猜测。 之前一直跟凤翎在一起的人,不会就是这死狐狸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龙·真相帝·迟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这狐狸居然在为你出头啊 正想着, 胡以白已经帮凤翎包扎好了肩膀。 一回头发现龙迟予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顿时莞尔一笑,做作道:“龙师兄,你再盯下去人家怕是又要自作多情了。” 在场人群传来一阵窃笑。 龙迟予被噎得一愣, 憋了一会才端起师兄的架子皱眉道:“试剑大会在即,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认真修炼, 我看了出席册,这半月你无故缺席七次!平日修炼疏懒也就罢了, 这次大会大家都要代表乾灵出战,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 别连累大家拖整个宗门的后腿!” 这番话一说完, 身后跟他一起来的青梵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傻孩子是吃饱撑着了吗? 胡以白告几次假, 修不修练那都是剑术课掌教的事,他们只是景阑殿的弟子, 负责替副宗主来这边视察,回去如实汇报而已。以师兄的身份适当告诫一下就罢了,这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不觉得有点狗拿耗子么。 关键刚才他砍伤了凤翎,自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那一动不动, 反倒是人家小白忙着跑前跑后的,他一句感谢话没有,还当众让人家下不来台。 他上前一步刚想打圆场, 没想到胡以白忽然执剑飞身上台, 朝下面的龙迟予挑眉道:“那龙师兄不妨来试试,到底是谁修炼疏懒。” 龙迟予看他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抿唇一笑, 正合他意。 这可是胡以白自己提出的, 若是砍伤可不怪他。 眨眼间两人就在台上刀光剑影的打起来,看得青梵脸黑如锅底,下次副宗主就算下死命令他也不会再跟龙迟予一起出内务。 砍伤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来,再砍下去紫云散都要不够用了! 他看着胡以白被打得连连退后,立刻将自己的佩剑召出来,想要阻止这场闹剧,没想到飞身上前却忽然碰到了一层结界,一下被弹回来。 身后一股力量扶住他,毫无起伏的语气,淡淡道:【让他们打。】 青梵一愣,转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身影,惊讶道:“宗……”就被云阔的一个淡漠的眼神止住声。 显然宗主隐藏了身形,在场的除他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见。 有了宗主发话,他再着急也只能干看着,同时又有些疑惑。 中阶弟子跟初阶弟子对战,这明显不合规矩。宗主却不让他阻止,这到底是何用意? 很快中阶比剑场的弟子也都闻讯赶来,听说有个初级弟子要挑战龙迟予,大家都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越阶挑战! 可当看到对战的人是胡以白时,脸上又浮现出一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 这估计不是挑战,而是打情骂俏吧。 可没想到龙迟予却是一点水没放,一招一式都使足了力气,而且每招剑势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感觉比起切磋,倒更像是取胡以白的命。 而胡以白那边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他们还从未见有人能把剑法杂糅到这种程度的。短短一会,就能看出参杂着七八套剑谱的招式,有时恨不得这一招是‘阳关谣’下一招就变成了‘易水寒’,他们都猜不出胡以白下一瞬会出什么来对抗龙迟予。 一般来说,短时间内连续变换不同剑法是剑修的大忌。 除非境界已经到了‘剑圣’级别,否则一般人这么频繁更换,体内的真气运行就需要根据剑势时事调整,很容易影响剑意的发挥。 就像音修一样,就算中途要换曲也会弹一段再换,不然这指一个音,下指一个音,合在一起不就变成四不像了。 可令人惊奇的是,胡以白把这么多种剑法混在一起,非但没有影响自身剑意,反而还替换的恰到好处,有几次龙迟予都被他虚晃一下,打得目不暇接。 但两人到底差了一个等级,胡以白虽然打得巧,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防御,根本无暇进攻,渐渐他被逼到比剑台的一角,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落下去。 龙迟予也没想到他能坚持这么久,不过接下来他可没心情再陪他过家家了,他执剑一横,原本灰暗的恕之忽然沿着中心涌出一道金色流光,密密麻麻的梵文立刻显现在剑身上。 刚才他一直跟胡以白用蛮力对打,根本没有注入灵力,这次他也不以大欺小,就自降一阶,用初阶修士的灵力把他打下台去。 台下众人看着亮起的恕之顿时目瞪口呆,连受伤的凤翎都眉间一蹙看不下去了,拎着思狂就要冲上去。 得到宗主授意的青梵赶忙拉住他,“凤师弟凤师弟,先别冲动!这上面刀剑无眼,而且你这刚受伤,别再上去了!” 凤翎:“恕之根本不是胡以白那把剑能抗下的。” 不可否认,异雀本身是把绝世灵剑,但跟恕之这把斩杀过邪仙的佛门圣剑比起来,实力还是有差距的,况且异雀的剑灵被封,如今就跟一把普通灵剑没什么分别。 就算两人一样用初阶修士的灵力,胡以白也不是龙迟予的对手。 凤翎看着自己的思狂眼中露出一抹不甘,如果换作之前,思狂也许能跟恕之一教高下,可后来被邱夜央设计扔进三昧真火炉中,思狂的剑灵受损,至今也未能唤醒。 不过思狂是双亲赠予他的本命剑,就算此生它都无法再生出剑灵,凤翎都不会舍弃它。 青梵一边拉着凤翎,一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观战的宗主,可云阔半分眼神都没给他。 淡漠的双眼一直看着台上,丝毫没有中途喊停的意思。 青梵只能硬着头皮道:“龙师弟他应该有度,不会伤了以白师弟……” 话还未说完,就对上凤翎一脸‘那我肩膀的伤口难道是我自己砍出来的么’的表情。 青梵:“……” 他真的撑不住了宗主! 随着一声惊呼,胡以白一只手死死扒住比剑台的一角,整个身子已经悬空,饶是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不掉下去,一剑插在木柱间,以此为支点,一个翻身又掉回了台上。 龙迟予这次没再出手,只是看着胡以白脸上多处擦伤有些不解,以前这死狐狸视脸如命,脸上稍微伤了一点都哭天喊的,这次伤成这样都要继续打,他到底抽什么风了? 而且看得出,这狐狸短短几天确实进步了不少,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难得给了胡以白一个台阶:“看来你还是有用心的。行了,我不跟你打了,赶紧回去治伤吧。” 可没想到,他刚一转身,身后猛然涌来一阵寒意,他皱着眉执剑一挡,剑锋相抵发出刺耳摩擦,瞬间火花四溅,在场人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龙迟予怒不可遏:“你偷袭我!” 胡以白抬手擦了下唇边的血迹,将异雀召回,笑意吟吟:“龙师兄这话说的,场上用后背对着对手可是大忌,邱掌教没教过你么?” 说罢,手腕一转,异雀在半空中翻出一道流云般的剑花,剑脉一闪,剑身被注入灵力后发出若隐若现的紫色流光。 当胡以白执剑再次立在台上时,所有人都有些哑然,刚才他们都以为胡以白跟龙迟予打,只是以‘切磋’之名,找机会跟龙迟予亲近而已。 没想到到了这份上还要打!看来他是动真格的。 这时初阶弟子那边不知有谁忽然带头叫了声好,顿时整个比剑场都分成了两个阵营。 “打败他!” “打败他!” “打败他!” 龙迟予眉间一皱,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若是胡以白被他一剑扫下去,他还可以借机讽刺两句。 可没想到这臭狐狸这么执着,就这么想打败他? 呵,可笑之极。 龙迟予:“师弟,有好胜心是好的,但做事也要量力而行。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疗伤,等你伤好之后再说吧。” 胡以白粲然一笑,本就艳丽的面容更是夺目万分,此刻脸上的伤非但不显逊色,反而还平添了一分往日没有的翩然超脱。 “龙师兄,这次我如果打赢你,我要一个彩头。” 龙迟予越来越不懂他到底哪来这么大自信,他耐着性子:“你想要什么彩头?” 胡以白:“我要你给凤翎道歉。”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纷纷看向凤翎。 连陶心元都好奇道:“这狐狸今天怎么回事?他居然在给你出头啊。” 凤翎看着胡以白眼色也有些复杂,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感觉此人有些变了。 以往阴险狡诈宛如附骨之蛆,现在则是行事诡谲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胡以白居然会为了他出头,这怎么看都很诡异。 龙迟予更是脸色难看,就算他给凤翎道歉,也用不着这只死狐狸在这指手画脚的。 其实本来刚才下台时他就打算跟凤翎说几句软话,毕竟是他失手在先,可如今他再去道歉,就好像是听胡以白的话一样。 龙迟予提起恕之,再看胡以白时眼中不禁泛起一丝杀意,他狞笑道:“好,但如果你输了的话,不许走,从这里狗爬回去。不过我这可不是以大欺小,就像师弟刚才说的,彩头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骂别人是狗的,最终都会变成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你驾驭不了天罡引 此言一出, 全场寂静。 龙迟予笑了笑:“怎么,还打么师弟?” 台下的青梵一拍脑门,差点当场下跪。 他悄咪咪的看眼旁边的宗主,满眼都是‘您这还不阻止?难道还真看他俩打得你死我活么!这完全是公开斗殴了吧!’ 胡以白连脸色都没变, 反而笑着补了一句:“可以, 不过光爬多没意思, 再加上一条吧,我若是输了就一边犬吠一边爬回去, 这个彩头师兄觉得够么?” 龙迟予握着恕之的手微微发力, “你真是疯了。” 胡以白没再多说, 闪身一晃, 忽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再次出现时随着人群爆发出的一声惊呼, 异雀已经悬在龙迟予的头顶。 龙迟予双眸微眯,拎起恕之一剑挡回去, 两剑相碰,异雀抵着恕之的剑刃一路向下,尽管剑刃已经被对方燃起的佛光灼得嗡嗡作响,却依旧分毫不让。 凤翎也觉得胡以白是疯了, 用异雀对恕之,还是越阶比试,这怎么可能赢? 而且他还傻到给自己加筹码, 万一待会输了, 难道他真要一边狗吠一边狗爬回去? 胡以白若是自己不自量力,他大可以熟视无睹, 可偏偏对方还打着为他出头的名义。 虽然情非所愿, 可这么下去, 好像他还欠了胡以白的人情。 凤翎偷偷躲开青梵的注意,打算飞身上台阻止,没想到刚要行动,就听身后一道心音。 【白凤过来。】 凤翎一愣转过头,就发现宗主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惊讶的张口刚要行礼,但发现周围人都看不见云阔后,又噤了声,缓缓走过去。 凤翎:【宗主。】 云阔看着台上,忽然问他:【你觉得黑龙和白狐谁会赢?】 宗主一向都不记得这些弟子的名字,凤翎之前有所耳闻,没想到连姓名都不问,直接就叫兽名。 凤翎看着台上正在缠斗的两人,明显是龙迟予占上风,胡以白就像条滑不溜手的鱼,这么久都没被打下来,也是多亏他剑术错综混杂,总是能让龙迟予在施展致命一击时,因为判断不准而犹犹豫豫,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但几个回合下去,龙迟予安然无恙,胡以白身上却已经遍布大大小小被恕之剑气灼开的伤口。 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败下阵。 凤翎如实道:【龙迟予很大可能会赢。】 没想到此话一出,云阔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抿唇一扬,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那也足够让凤翎震惊了。 宗主居然在笑? 云阔忽然又话锋一转:【你跟白狐的关系不是一向不好么,方才为何要冲出去救他。】 凤翎微微一怔,宗主闭关五年,自己和胡以白入宗门才三年不到,按理说宗主见都未见过他们,居然还知道自己跟胡以白关系不好? 凤翎沉吟片刻:【一码归一码。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个人做事个人当。】 云阔微微侧头偏向他看了眼。 台上,胡以白已经被打得退无可退,龙迟予被虚晃几次后,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恕之一剑砍在胸前,胡以白侧身一躲,虽然没有命中要害,左肩还是挨了一下,顿时鲜血顺着衣袖淋漓下来。 台下弟子的心也是跟着一紧,陶心元吓得咬住屈起的手指,喃喃道:“这狐狸也太敢了……” 龙迟予握剑又朝左侧砍去,胡以白闪身躲开,没想到恕之忽然出现在右侧,正中下怀。 瞬间刀锋刺入皮肉,右臂也被划出一道伤口,月白的院服上一片刺目腥红,鲜血顺着手臂流成一片。 看着步步紧逼的恕之,胡以白无路可退,一下撞到身后的台柱上,眼看一道剑光直奔眼前,胡以白将异雀脱手飞出,一下打在恕之的剑尖上,让剑的方向偏离了半寸,嘣一声钉在了自己脖颈的侧面。 龙迟予轻松的收起恕之,笑道:“不止你会晃人,行了师弟,这次你认输从台上爬下去就好,算是让你长长记性,下次别再这么狂妄自大。毕竟宗门内师兄能陪你玩,出了宗门,外面的人可是真要你命。” 胡以白握着异雀,因为灵力削弱,剑身发出的紫光也在渐渐黯淡,他脸上的笑意却照刚才不减分毫:“时间尚早,师兄那些说教的话等比完再说也不迟。” 龙迟予看着胡以白满身的血不可置信道:“你还要打?!” 胡以白莞尔一笑,再次将所剩无几的灵力注入剑中,原本奄奄将熄的异雀,像是被注入了燃料的油灯,猛然烧起一把火,迸发出灼眼的紫色极光。 台下的人叹为观止,凤翎跟青梵的眉头都不约而同的皱起来。 将自身的最后一点灵力都注到剑里,身体就像没有添水的铁锅一样在干烧,这么下去他的灵脉都会受到重创! 凤翎一动,肩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耳畔是云阔极淡的声音:【看他怎么打。】 凤翎眉心微蹙:【他会被打死。】 云阔:【那就看他怎么被打死。】 凤翎:【……】 所以他和宗主到底是谁跟胡以白有仇? 龙迟予也是第一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以前无论和多强大的对手比试,他只要一鼓作气,绷住一股劲到比试结束即可。 可这次的对手,修为没有他高,剑术没有他强,甚至连佩剑都差他几个等级,但却是他目前为止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 他好像不怕死,也不怕伤,眼睛里只剩下了输赢。 师父曾经告诉过他,有两种人能不交手就尽量不要交手,第一种是为了自己所图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第二种就是对性命毫不在乎的亡命之徒。 而如今这两种人胡以白都占齐了。 所以就算他明知自己占了绝对优势,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而胡以白这次的打法也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他忽然改变了刚才杂七杂八、不按套路的剑法,将异雀住满灵力后,没有攻击龙迟予,反而是朝着头顶而去,一剑破长空,顿时所有人都察觉到天好像霎时暗了一块。 头顶的云层似乎被刺出一个窟窿,仿佛无底洞般将周围的光都吸入进去,天空色变,墨云翻腾,仿佛一瞬间从白昼过度到了黑夜。 台下唯一的高阶修士青梵顿时察觉到,这好像是高阶剑法‘天罡引’啊! 可胡以白是初阶修士,在哪学会的这种高阶剑法? 这‘天罡引’一般只有化神期的修士才敢随意使用,他这种元婴期的都只有在身体灵脉状态极佳的情况下,才敢偶尔秀出来装装门面。 这小狐狸疯了不成,他就不怕灵脉枯竭而死么! 正当他忍不住想要冲上台时,身体忽然动不了了,他跟旁边同样被控制住的凤翎对视一眼。 两人都默默叹口气,宗主到底想干什么? 龙迟予望着周围倏然而起的阴风,顿时怒不可遏:“胡以白你疯了!你一个练气初级根本驾驭不了‘天罡引’!” 胡以白临风而立,一身血衣随着漫天飞扬的黑发猎猎作响,宛如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恶鬼。 他还是笑:“我说了师兄,有什么话等打完再说也不迟。” 说罢,头顶的云洞猛然响起震耳雷声,伴随着条条刺眼的紫电,宛如一条腾起的巨龙绕着云窟隆隆作响。 所有人都吓得朝着远离比剑台的方向退后几步。 凤翎望着头顶的滚滚天雷,也有些不可置信,这‘天罡雷’只有元婴期以上修士才能引出,胡以白一个练气初级,他如何能通感天召? 龙迟予看胡以白提起异雀再次冲上来,额头上的冷汗都滚落下来。 仿佛一直以来的不祥预感,都在此刻得以应验。 从刚才开始这狐狸就一直不对劲,先是自信满满的说他要彩头,之后又把赌注加那么大,后来被打得节节败退还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一开口就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原来他还有‘天罡引’这张底牌! 看着异雀引来天雷,环绕着紫色雷电朝他挥来,龙迟予在恕之上加了一道避雷诀,与胡以白正面相冲。 可没想到马上要到眼前,一阵刺眼的紫电闪过,电光熄灭的瞬间天地一黑,面前的胡以白突然原地消失了! 龙迟予将恕之横在身前,警惕的环顾四周,天空中雷电越发急剧迅猛,仿佛擂鼓般声声敲打在心上。 这时一条染血的白布从台下飘了上来,仿佛一缕幽魂,飘然而至落到龙迟予脚下。 龙迟予皱眉喊了声:“胡以白!” 无人回应。 龙迟予望着白布飘上来的地方,忽然觉得心跳如雷,这其中恐怕有诈,可台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能一直傻站在这。 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朝着前面的围栏走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死狐狸又装什么鬼!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注意着脚下,手紧紧握着恕之的剑柄,可是等他走到台前时,却发现台下是空的,干干净净,空空荡荡,连一道影子都看不见。 ……难道不在下面? 龙迟予正打算伸头朝下看看,没想到这时身后一道剑气凌空而下,带着灼灼紫光,猝不及防,一下将他从台上砍落下来。 瞬间背后的衣袍被划出一道狭长的破口,不算深,但也隐隐渗出来些许血迹。 等头磕到地面时,龙迟予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刚才胡以白一直都躲在他身后! 这时天边的滚滚天雷也渐渐散去,胡以白也像耗尽气力一般,撑着异雀坐在台上看着他:“师兄,你输了。” 龙迟予看着天边散去的天雷,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用天罡引就是为了在后面偷袭我!” 胡以白闻言哈哈一笑:“师兄,我一个练气初级上哪弄什么天罡引啊。” 他把异雀倒过来,灵力一注入,一道暗紫色的符文若隐若现:“异雀的剑纹就是一道天雷符,灵力注满后本身就有引天雷的作用。不过剑招确实是天罡引,只是天罡雷是假的,目的就是扰乱你的方寸,顺便用雷电混淆视听,让我借机绕到你身后去。龙师兄觉得我刚才演得可还像?” 得知自己被耍,龙迟予摸着脸上的灰,气得面色漆黑。 胡以白扶着柱子站起身,刚才这一架打得他也算把这个月所学的剑招都在龙迟予身上用一遍了,而且切磋的效果估计比凤翎还要好不少。 毕竟跟小凤凰比,凤翎顾及他的颜面,肯定不会下这么狠的手,而龙迟予就不同了,招招致命,剑剑穿心,用来作为试剑大会的比赛参考,再合适不过。 如果连中阶修士都能打个相当,到时跟那些初阶弟子比,肯定更是富富有余。 而且他有‘无上心法’护身,身上这些创伤根本无伤大雅,他这打了一会,伤口基本就复原的差不多了。 只是消耗的灵力太多,灵脉有些跟不上供给,他才会显得如此疲惫。 看龙迟予灰头土脸的站起身,胡以白笑了笑提醒道:“龙师兄,该把彩头给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龙迟予:……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宗主嫡传弟子标配——十方陨星腰牌 龙迟予黑着脸站起身, 陶心元怕他赖账,赶紧举起拳头喊:“道歉道歉!” 其他内院弟子,也被感染的跟着起哄:“道歉!道歉!道歉!” 虽然龙师兄很可怕,但他们到底跟胡以白都是同级弟子, 加上这段时间胡以白待他们不薄, 上次还送了他们好多青丘特产的白叶糕, 关键时刻还是得帮他撑撑门面的。 龙迟予轻嗤一声,目光不屑的扫过这些人, 他缓缓走到凤翎面, 想着反正也是自己欠他的, 刚要开口, 没想到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我让你们来视察就视察成这样。” 方才还一脸倨傲的龙迟予霎时被这声召唤吓得面色惨白。 脊背瞬间都挺直了几分, 一脸拘谨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一名弟子,带着邱夜央正匆匆赶来。 刚才他们比试的时候, 就有人担心出事去景阑殿通风报信了。 龙迟予赶忙拱手道:“师……” 不等说完就感觉膝盖一疼,双腿已经不由自主的咚一声跪在地上。 压在肩膀上的无形威压,让他跪的青砖都向内凹陷下去,疼得他脸色惨白。 邱夜央一出场, 周围刚才还跟着起哄的弟子,瞬间都噤若寒蝉,中阶弟子和初阶弟子自觉一分为二, 在比剑台两侧站成两排, 恭敬行礼。 青梵一脸复杂的看了眼身后还在隐身的云阔:【宗主?】 下一刻他就感觉身上的禁制被解开了。 青梵看云阔还是没有现身的打算,他深吸口气, 走到邱夜央面前解释道:“师父, 方才弟子和龙师弟来视察初阶弟子的修炼情况, 不过看到凤师弟剑术过人,龙师弟一时兴起就上去与其切磋了一下,却不小心将凤师弟刺伤。” 邱夜央看了眼旁边的凤翎,左肩上缠着一圈白布,不过他视线一闪而过,最终望向刚从台上下来的胡以白:“他们俩切磋误伤,你怎么回事?” 青梵赶忙道:“胡师弟是” 就被邱夜央冷冷打断:“我在问他。” 青梵:“……是。” 胡以白缓缓走到跟前,拱手道:“回掌教,弟子看龙师兄跟凤翎切磋的不错,于是也想切磋一下。” 邱夜央哼笑一声,“结果谁赢了?” 听他这么问,龙迟予跨着脸把头埋得更低,就听胡以白道:“弟子赢了。” “呵。”邱夜央回头看了眼龙迟予,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好啊,这次试剑大会还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拿第一,转头就连初阶弟子都打不过,我看你这身中阶修士服直接脱了,明天就回初阶弟子这里继续重修吧。” 龙迟予生怕师父真让他来重修,赶忙要起身解释,可肩上的威压丝毫不减,他只能跪在地上艰难的往前蹭两步道:“师父!弟子根本不是被他打败的,胡以白他用下三滥的手段,躲在后面偷袭我!不然我再跟他打一场,我这次肯定不会……” “龙迟予!”邱夜央毫不顾忌这么多人在场,直接道:“不想搬出景阑殿就闭嘴滚回去。” 龙迟予嗫嚅着,仿佛满口的话都一下被堵在嘴里,他委屈的低下头,“……是。” 随后肩膀上的威压消失了,旁边的青梵拉起他,小声道:“慢点起。” 龙迟予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当着这么多师弟的面跪这么久,还不够丢人么,他巴不得赶紧起来,可随后双腿一动,膝盖传来的钻心刺痛,疼得他差点腿一软又跪回地上。 青梵赶紧扶住他,看着龙迟予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内心叹口气。 这小少爷才第一次受这种苦,而他们这些弟子,早就当这种惩罚是家常便饭了。 龙迟予总以为邱副宗主对他严厉,那是跟其他掌教的弟子比,如果跟他们比,简直可以用‘娇生惯养’来形容。 有多少次龙迟予都是踩着邱夜央的底线在胡闹,若换作他们都不知道要被逐出师门多少次了,而他挺多就是罚一顿打一顿跪。 他自己不觉,可他们这些景阑殿的弟子内心简直要羡慕死他。估计邱夜央这辈子的耐心和容忍,都用在龙迟予身上了。 邱夜央视线在胡以白身上淡淡描了一圈,宛如笔尖蘸墨一般,在纸上一点点勾画着轮廓,过了片刻才道:“你是真不错。” 胡以白听到他的点评就感觉牙根发疼,赶紧澄清:“掌教谬赞,其实龙师兄说的不错,弟子只是用了旁门左道之法偷袭了龙师兄,若是真打我定然不是龙师兄的对手。” 邱夜央冷笑一声:“我没夸你剑术。我是觉得每次有事你都在场,如此巧合,倒也算一种本事。” 胡以白:“……” 来了来了,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他抬起头,看到要被青阑扶走的龙迟予,忽然道:“龙师兄!彩头还没履行吧。” 邱夜央眉间一皱,看向后者,胡以白这次却没再谦卑,而是不卑不亢的回望向他:“方才我和龙师兄比试前就定好了彩头,若是他输了要向凤翎道歉,如今胜负已分,言而无信怕是不好。” 邱副宗主和凤翎关系不和,整个宗门都有所耳闻,如今胡以白说这种话,无疑是当众下邱夜央的面子。 青梵在旁边拼命给胡以白使眼色,可这小狐狸就跟看不见似的,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邱夜央,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差点让人以为他才是宗主了。 凤翎更是觉得胡以白是不是吃错药了,一而再再而三,跟龙迟予逞能就罢了,邱夜央是何等很厉的角色,睚眦必报、手段毒辣。他虽然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杀人,可要想在背后悄无声息的叫一个弟子合情合理的消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胡以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胡以白也是故意膈应他,就这么想收他当徒弟?那我先恶心恶心你。 之前他不发作是因为自己孤身一人,处境危险。如今宗主出关,他就不信邱夜央还能在宗门只手遮天。 而且既然他打定主意不想当景阑殿的弟子,那撕破脸皮也是早晚的事,索性今日破釜沉舟,来个痛快。 省得日后还得继续跟他虚与委蛇。 邱夜央盯着他,阴冷的视线几乎要把人戳出两个窟窿,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口,完全大气不敢出,感觉下一刻胡以白就要命丧九泉了。 可没想到邱夜央却忽然收回视线,神色淡淡,好似根本无事发生:“你会为今日的态度后悔的。” 虽然是匹不错的良驹,可惜却有利爪,伤人亦能伤己。 等收归景阑殿,真得把他这些倒刺儿好好去一去。 说着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朝青梵和龙迟予道:“走。” 胡以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握紧拳头,这就是现实,世界无论何时都是物竞天择,只有强者才能走到进化的前沿,而弱者注定被淘汰。 就算他有理有据,但在权力和武力之下,也只是洪流中的一颗尘埃,在万钧之下如何能力挽狂澜逆流而上。 所以他当初决心一定要找到‘无上心法’就是不想往后余生都在这种‘无力感’的驱使下度过。 可谁都没想到,眼看邱夜央就要把两个弟子带走,一道极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言而无信,确实不好。” 看着突然出现在练剑场的云阔,一袭白衣,翩然出尘。 他今日的装束更加随意,连发冠都未带,一头墨发披散而下,覆手而立,闲适淡然,站在人群中却仿佛远在尘世的另一端。 这副模样比起一宗之主,倒更像是游走山野间的书生诗人。 因为他经历渡劫期后,已经位列仙班,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还没能飞升。 他方才隐身,连化神期的邱夜央都未能察觉。 此刻看到云阔现身,邱夜央也不得不恭敬行礼:“参见宗主。” 云阔却没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向龙迟予:“道歉。” 龙迟予:“……”虽然云阔声音淡淡,比起邱夜央可要温和得多,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颤栗感,让他不敢违抗。 同时他心里不禁涌出一肚子苦水,不就是道个歉么,刚才他本来就想跟凤翎说,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被胡以白拉去非要比剑。 后来他刚要说,又被师父过来打断。 现在宗主当众让他道歉,好像他有多死不改悔似的,他本来就是想给凤翎道歉的,现在怎么就成所有人都逼着他道歉一样?! 龙迟予走到凤翎面,刚要开口,就被第三次打断。 邱夜央看着云阔,拱手道:“宗主,弟子间滋事斗殴理应严惩,属下以为不好纵容他们,长此以往只会助长不正之风,有违修身正道。” 云阔略作沉思,在胡以白‘您千万要站在正义的一方’的目光中,点点头:“副宗主说的有理。” 胡以白:“……” 能不能别倒戈的这么快啊。 云阔:“不过难得我来一趟,亲自罚你们一下吧。” 说着朝已经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龙迟予道:“你,狗爬到白凤面前,道歉。” 此话一出,邱夜央和龙迟予皆是微微变色,龙迟予好歹是龙升门的少门主,更是邱夜央的嫡传弟子。 如此惩罚,怕是以后都叫他在宗门里抬不起头来。 看龙迟予犹豫不决,云阔歪了一下头,问他:“你觉得抬不起头来么?” 不等龙迟予反应,他又说:“可你刚才让白狐这么做时,就没想过他会抬不起头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对别人行下作之事,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别人悉数奉还。” 说着威压一放,龙迟予立刻被压得四肢着地,站不起身来。 云阔:“看在邱副宗主面上,今日就不用你爬了,直接这样道歉吧。” 龙迟予拧着脖子,想要起身,可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也是无济于事,看邱夜央脸色难看的将头转过去,他知道事情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咬牙道:“对不起。” 随着这三个字一出口,禁锢在四肢的威压才骤然消失,可龙迟予却觉得自己的尊严已经掉在地上,摔成齑粉,再也捡不起来。 邱夜央蜷在袖中的手也随着这三个字握得咯吱作响,仿佛将什么无形的东西捏得粉碎。 云阔又看向胡以白,“白狐过来。” 这是轮到惩罚他了,有了龙迟予的前车之鉴,胡以白走过去时感觉自己脚步都有点发虚。 等他定身在云阔面前时,余光瞥见对方从身上拿出什么东西,接着自己的额头就被砸了一下。 虽然力道不重,可一股凉气从天灵贯穿,一下震麻了全身灵脉,胡以白浑身一凛,顿时跪在了云阔面前。 “不自量力,匹夫之勇。” 听到云阔的训话,胡以白颔首道:“弟子知错。” 胡以白抬头就看到刚才云阔打自己的东西。 一枚通体无色,侧面被打磨成了无数棱面,隐隐发着七色彩光的腰牌。 仔细看就能发现腰牌上的刻字宛如流转的星河一般,深邃无穷,空灵幽远。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望着那块腰牌愣住了。 这不是传闻中宗主嫡传弟子的标配——十方陨星腰牌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 邱夜央:!! 龙迟予:!!!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莲子大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工具人 看着那块腰牌, 所有人心都不约而同提了起来。 云阔用十方陨星腰牌砸胡以白,背后的目的实在引人遐想。 邱夜央也是脸色一变,就看云阔指尖摩挲着腰牌上的刻字,喃喃道:“这还是我当初拜入前宗主师门下时, 师父亲自授予我的, 如今我又要传给别人了, 代代相传,星火生生不息, 也算遂了枝繁叶茂之意。” 云阔低头看向胡以白, 胡以白也没想到还能因祸得福。 就这么要收他为徒了? 这进展的也太顺利了吧。 他伸出手刚要接, 刚才一直站在他面前的云阔, 忽然转身走到了凤翎面前, 把手里的腰牌递给他:“白凤, 从今以后,你就是玄冥殿的弟子, 要继续留在内院还是搬来都随意。” 胡以白:“……” 众人:“……” 这是玩得声东击西么! 没想到云阔竟然收下了凤翎。 邱夜央脸色一片青黑,与其收下那对狗贼的孽种,还不如收下胡以白呢。 他上前一步,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道:“宗主即位之时不是说不收徒么, 就算您改变主意,也要等试剑大会结束,择优而选, 毕竟宗主首徒事关宗门脸面, 宗主如今直接选徒,恐怕会引起其他弟子非议。” 胡以白在旁边翻白眼, 您老真会现学现卖, 这话您说着不脸红么? 云阔淡淡道:“没错, 我当初是说不收徒,我现在也一样没打算收。” 邱夜央看了眼凤翎手中的十方陨星腰牌:“那您这是?” 云阔:“我方才说,从今以后他就是玄冥殿的弟子,但我没说他是我的弟子。” 邱夜央:“……” 众人:“……” 玄冥殿就你一个人。 是你的,还是玄冥殿的,这有区别么?! 邱夜央不想在这跟他咬文嚼字,“宗主,就算您要收也要等试剑大会后,三年期满才合乎规矩,还请您三思,先收回十方陨星腰牌!” 用腰牌的材质来区分不同弟子间的等级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腰牌还是打开宗内各处机关的钥匙。 外门弟子的灵铜腰牌,能打开笼罩宗门的结界。 内门弟子的炼银腰牌,能在乾灵四院出入无阻。 掌教弟子的赤金腰牌,能打开各个内殿的防御机关。 而他嫡传弟子的昆玉腰牌,则是出入景阑殿不少密室的通行令。 虽然不知十方陨星腰牌具体有什么作用,但肯定比起前几种只多不少。 若是落入凤翎手中,就相当于给了他探知乾灵宗的权力,这孽种可是当年魔临教留下的唯一活口,实在令人不得不防。 云阔淡漠的看着他:“邱副宗主是在教我?” 语气还是平平淡淡,可是周围人却明显感觉到,气场跟刚才不同了。那双毫无情感的双眸望着邱夜央,把后者看得低下头。 邱夜央垂在一侧的手,倏然紧握:“属下不敢。” 云阔收回视线,路过凤翎时道:“白凤,随我去一趟玄冥殿。” 凤翎看着手里的十方陨星腰牌,半晌都没回过神,无缘无故,宗主为何突然要收他为徒? 听到云阔的召唤,他赶忙应一声,快步跟上。 胡以白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感叹,这就是所谓的男主光环吧。 十方陨星腰牌都砸在他头上了,转头还能给凤翎,合着就用他脑壳试试腰牌结不结实是吧? 还有比他更悲惨的工具人么。 这时他注意到身旁一道视线忽然紧紧盯过来,胡以白后背一凛,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在看他。 怎么忘了还有这只老财狼。 索性心一横,脸皮也不要了。 赶忙追过去喊:“宗主!您要是想收徒的话,不妨把我也收下吧,反正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而且我不占玄冥殿的房间,继续住内院就行,我还可以每天打扫殿内设陈,种灵草,顺便把您后院的灵兽也给喂了!” 这段时间他总溜去玄冥殿找墨氏兄弟,发现后院种了不少绿油油的灵草,经常召来灵兽翻墙入院去啃食。 满园的灵草,基本还没长多高,就被那些灵兽啃得七七八八。 不过也从不见云阔作什么保护措施,可见他也是故意纵容这些灵兽去啃食的。 云阔听到他的话,脚步未停,随口应道:“可以啊。” 胡以白一愣,这么好说话? 不过紧接着云阔又补了句:“等你得试剑大会第一再说。” “……”感受着身后邱夜央虎视眈眈的视线。 胡以白真想问一句:宗主,我能先搬去您的玄冥殿住几天么。 * 玄冥殿后院,莫不白正摆弄着手里的一副玉环,眼看还差最后一环就要解开,忽然心口一阵剧痛,仿佛有只手伸进胸膛紧紧捏住了心脏。 手里的玉环掉在地上,应声而碎,墨不白也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哥!”正趴在树枝上摘苹果的墨甚玄赶忙飞身下树,跑到跟前扶起他,看着墨不白眉间紧蹙,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他吓坏了,赶紧一把抱住他:“我带你去找宗主!” 墨不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摇头道:“不行,不能告诉宗主。” 墨甚玄看着他难受的表情,差点哭出来:“可你的魂体都要散了……” 鬼修本就没有实体,只有三魂七魄,若魂体都散了,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 墨甚玄说无碍,然后靠着墨甚玄的肩膀,捂着胸口缓缓喘了口气,身上不断扩散的黑气才渐渐收敛回去,“咱们麻烦宗主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给他添乱,我休息一会就好。倒是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哭?“ 然后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墨甚玄使劲吸了吸鼻子,在红通通的眼圈周围抹了两把。 墨不白叹口气:“今晚我们就向宗主请辞吧。” 墨甚玄一怔,双眼缓缓睁大,漆黑一片的鬼瞳中满是惧色:“他们……找到我们了?” 墨不白不想给弟弟平添恐惧,但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保全他,必须让墨甚玄了解眼下的状况。 他点点头,“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宗主收留我们已是无以为报,我们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可离开这我们能去哪呢?” 两兄弟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围墙之外是连绵不断的山峦翠峰,飞鸟成群,灵兽遍野,山花烂漫,游鱼嬉戏。 明明这么多生灵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天地之大,为何却不能给他们一隅栖身之地。 * 是夜三更,景阑殿内灯火通明。 高阶弟子在殿中站成一排,连一直负责外勤的两个弟子也都给召了回来,十二诛邪赫然在列,这是第一次景阑殿的弟子聚的这么齐全。 站在首位的青梵悄悄望了眼端坐台上的邱夜央,内心默默叹气,这都干站了两个多时辰了。 什么也不说,只是让他们自己反省。 除了他和龙迟予外,其他弟子都是一头雾水,大半夜不睡觉把人都叫到这来,反省什么? 忽然座上的邱夜央抬头看向他:“青梵,这次试剑大会,你觉得自己有望第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青梵瞳孔都缩了一下,拱手道:“弟子定全力以赴。” 邱夜央哼笑一声:“你倒是惯会打马虎眼。” 青梵面上一副惶恐之色,赶忙低下头:“弟子不敢。” 心里不禁腹诽,难道他还能说一定能得第一么? 这世事无常,先不说这次试剑大会参加的门派中有多少个中翘楚,万一他也碰上像胡以白这么难缠又脑子活泛的对手,倒时还真不一定花落谁家。 现在这么信誓旦旦,日后不是打自己脸么。 邱夜央知晓青梵一向谨慎,虽说沉稳些是好事,可过分沉稳就让人觉得缺少了一股冲劲。 而另一个…… 视线转到最末端的龙迟予身上,后者若有所感,一抬头发现邱夜央在看他,立刻拱手道:“弟子有信心,这次试剑大会定能在中阶弟子中取得魁首!” 邱夜央:“……” 另一个除了傻愣愣的往前冲,完全没有脑子。 邱夜央低头打开手边的紫玉匣,里面盛着一块通体赤红的碧血石,在冰丝的包裹下泛着刺目血光,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狠戾。 云阔简直欺人太甚,为了登仙,把整个宗门甩给他一闭关就是五年,这五年一直都是自己兢兢业业,日理万机的忙上忙下,处理宗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不敢有一丝懈怠。 如今他成仙回来,一句感谢的话没有,直接就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真以为自己怕他么。 他的修为已经逼近大乘期,跟云阔只不过差一道天劫而已。加上这些年他在宗内宗外扩展的势力,真要联合起来云阔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自己隐忍这么多年一直没翻脸,还不是因为受前任宗主之托,要尽心辅佐他。 但如果云阔非要这么不识好歹,那自己也是仁至义尽了。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碧血石盖上盖子,扔给了龙迟予:“把这个拿给凤翎,就说,是祝贺他成为宗主首徒的贺礼吧。你和青梵先回去,其余人留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傻傻分不清楚 次日清晨, 晨光熹微,一道身影在内院门前的林荫道上来回徘徊。每次走到院门前临门一脚刚要踏进去,就像碰到障碍的蜗牛触角,一下缩了回来。 反反复复, 看得蹲在树枝上的几只山雀都无聊的飞走了。 龙迟予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 师父会给凤翎送贺礼, 怎么想都不对劲。何况昨天刚发生了那种事, 师父对宗主肯定不满到了极点,哪可能会给他收的徒弟送贺礼? 无论从哪点考虑, 这块碧血石都绝对有问题。虽然他跟凤翎关系不和, 但也不至于用什么阴毒的手段去害他。 可他又不能不送, 万一师父知道他阳奉阴违, 不按命令行事, 说不定真可能把他一脚踢出景阑殿。 从昨晚也看得出来, 他心情本就不好,让自己跟青梵走后把其他师兄们都留下来, 也不知在密谋什么。 看来师父已经对他和青梵不是很信任了,不然为何单把他们俩支开。 眼看晨钟响起后,不少弟子都穿戴整齐,从内院里走出来, 龙迟予焦躁的握紧手中的紫玉匣,还是走了进去。 走到凤翎居住的后三院,他站在门口刚要敲门, 一道身影忽然从门缝里挤出来。 里面的人也跑得急, 门一开就朝外冲,没想到门口还站着个人, 两者正面相撞, 相互退后一个趔趄, 一时间都疼得龇牙咧嘴。 龙迟予稳住身形怒道:“你干什么!” 胡以白扶着门框,站稳后看清来者,笑了声:“出门啊,倒是师兄你大清早堵在门前是想干什么?” 龙迟予冷哼一声,懒得在这跟他争口舌之快,直接道:“凤翎呢。” 胡以白哦一声,摇摇头:“不在,昨晚被宗主叫去玄冥殿今早都没回来。” 听到凤翎不在,龙迟予不知为何,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昨天刚发生那种事,现在两人见面也是徒增尴尬。 其实他根本就无心弄伤凤翎,就算后来自己不小心刺伤了他,那也是他们两人间的事,结果挤进来一堆杂七杂八不相干的人,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弄成现在无法收场的局面。 想到这,龙迟予不禁瞪向面前的胡以白,这个死狐狸就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他非逞能跟自己比什么剑,压根就不会发生后续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压根忘了是他自己逼迫凤翎比试在先,又一口答应了胡以白的邀约。 龙迟予下意识握拳,可握住后他不禁一愣,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骇然道:“我的东西呢?! 见势不妙,胡以白赶紧后退一步把自己塞回房间里,站在门槛里道:“诶龙兄,可不带这么碰瓷的,刚才我就是撞了你一下,手都没碰到你身上。” 发现紫玉匣丢了,龙迟予哪还有心思跟他斗嘴,刚才进内院时还拿在手里,怎可能不到一会的功夫就丢了。 除了刚才跟胡以白撞了一下。 看龙迟予急得赶忙俯下身找,恨不得把脸贴地上,连草根里都扒了一遍。 胡以白松开握住门框的手,才确定他好像是真丢东西了。 这晨钟刚响不久,这会儿起床的弟子没几个。胡以白瞭远一望,就看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夹在人群中朝大门外去。 胡以白眉间一蹙,这弟子有点眼熟啊。 不过看着地上翻找的龙迟予,他也没出言提醒,直接上前一步跨过去:“龙兄你慢慢找,我先去吃早膳了。” 龙迟予一剑横在他面前:“那是副宗主要给凤翎的东西!撞丢了你以为就没事了?” 胡以白斜眼一看,捏着恕之的剑尖朝外移了半寸:“龙兄,昨天咱俩才刚因寻衅斗殴当众挨罚,这么快就故态复萌不太好吧。” 听到‘当众挨罚’四个字,龙迟予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他把剑收了回去,“跟我一起找。” 胡以白不禁笑了:“我不像师兄已经辟谷,一会要上早课,还没吃饭呢。” 龙迟予:“我说跟我一起找!” 不容置喙的语气,简直跟邱夜央平日说话的神态差不了分毫。 胡以白叹口气,撸起袖子刚要蹲下,忽然看向龙迟予身后行礼道:“宗主!” 龙迟予身形一凛,刚才颐指气使的架势顿时收敛殆尽,赶忙也转身拱手道:“宗……” 转身一看,身后哪有什么宗主。 在来来往往奇怪的目光中,龙迟予双手骨节磨合的咯吱作响。 胡-以-白! * 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在后山竹林间的小路疾行,眼看还差一小段就要走到石桥边,忽然面前出现一道白影,挡住了去路。 他脚步一顿,继而迅速换上一副熟络的笑容,上前道:“以白,你怎么突然绕到前面了,吓我一跳。” 胡以白抱着肩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拿来。” 对方一愣,茫然道:“拿什么?” 胡以白直接伸手从他袖子里把那枚紫玉匣掏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胆子不小啊,副宗主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偷?这要是把你送到邱掌教面前,不止是被逐出宗门吧?” 在对方仓皇无措的目光中,胡以白一把抓住他的手,将手心翻过来,对着阳光就看掌内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细麟。 细碎的蓝光,就像沉淀在深海中的蓝晶石,带着一种特殊的光泽。 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沾着不少蓝灰色粉末。 胡以白:“都说蝶族有两大组织最出名,一方是‘天下珍宝,探囊取物’的神偷凤蝶,一方是‘八方消息,如闻清风’的信媒闪蝶。没想到还有二者兼具的,是不是——凤闪蝶?” 被点名身份的凤闪蝶神色一紧,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胡以白力气这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一改方才从容淡然的神色,开始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胡以白掂了掂手中的紫玉匣:“上次在静室,你把凤翎的消息传给璇玑楼楼主了是吧?” 那只传信的蓝闪蝶被自己捏碎,但璇玑楼那边没有收到消息,肯定会让他再传一次。 而且自己不可能形影不离的跟着凤闪蝶,于其阻断途径,不如直接从源头入手,只是这个凤闪蝶行踪诡谲不定,加上他的侍灵虫太多,消息来源广泛,自己说不定还有把柄在他手上。 如果没有份量足够重的筹码,还真不敢轻易跟他谈条件。 但现在谁让他手欠偷了邱夜央的紫云匣呢,估计他也没想到这是邱夜央的东西,毕竟龙迟予那个憨货,就算丢了东西也只会乱找一气,哪是‘神偷’凤蝶的对手。 凤闪蝶听到璇玑楼后,面色更加拘谨起来,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讷讷道:“……什么璇玑楼,那次我传闪蝶只是给家里报个平安信,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胡以白低笑一声,指着自己耳朵:“九尾天狐的耳朵,不输给六耳猕猴,如果我真想听,千里之外东海的流水声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当我聋啊?” 凤闪蝶一抬眼就对上胡以白咄咄相逼的眼神,吓得他都不敢抬头了,毕竟现在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里,若是真被扭送到邱夜央面前,偷盗副宗主私物,逐出宗门是小。 如果连璇玑楼也暴露出来,可是要被楼主下死令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虽然凤蝶习性就是喜欢偷盗闪闪发光的物件装饰巢穴,但自从拜入乾灵宗门下后他已经基本克服了,主要是他的未过门的妻侣,也是凤蝶族的,最近非要一个紫色会发光的宝物当聘礼。 他寻来寻去都没见着有合适的,没想到刚才在门口,就看龙迟予手里握着一个紫玉打造的方匣,正是女娲石中最稀有的一种,而且纯度极高,毫无杂质,在灵市上也是有价难求。 他也是一时糊涂就给偷了。 胡以白见他神色稍有松动,乘胜追击道:“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几个问题,你若是老实回答我,紫玉匣这件事,我不但替你兜着,这个匣子也可以给你。” 听胡以白这么说,凤闪蝶短暂纠结片刻后,点点头。 毕竟最坏的可能就是胡以白问完问题过河拆桥,还是把他送到邱夜央手里,不过跟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还不如赌一把。 胡以白勾着他肩膀,走到对面的竹林深处。 胡以白:“第二次见你了,怎么称呼?” 因为内院一共分六院,前三院在前面,一般走北门。后三院在后面,一般走南门。 而自己恰好在后三院,凤闪蝶在前三院,只是上课偶尔见过几次,彼此间并不熟识。 凤闪蝶:“胡夭。” “啊?”胡以白顿时一愣:“你一只凤闪蝶叫什么狐妖?” 胡夭抿着嘴,一脸早有所料,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了。 他解释道:“蝶族也分好多种,比如闪蝶、粉蝶、斑蝶、枯叶蝶等,但也不能一种就叫一个姓,于是所有蝶都统称为‘蝴蝶’,简化姓胡了。” 胡以白:“……” 照这么说岂不是狐狸、蝴蝶、都傻傻分不清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您是白泽么? 聊了半天, 眼看马上要上早课了,结果一句有用的话都没问出来。 胡夭说他虽是璇玑楼的信媒,却跟上头一直都是单线联系。 他们璇玑楼只是一个组织的代称,就跟乾灵宗、龙升门之类的称呼差不多, 并不是现实中真存在一座名为‘璇玑’的楼。 而且楼主一直都未曾露过面, 上面向他传递消息, 都是用千机纸鹤,纸鹤上被下了咒术, 只要读完上面的内容, 就会立刻自焚殆尽, 不会留有任何凭信和证据。 这也是为了保证‘璇玑楼’绝对的安全。 说白了, 胡夭只是奉命行事, 上面让他监视凤翎的一举一动, 三天一传信,他也只是照做而已。 至于上面要这么做的动机, 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担心胡以白觉得他诚意不够,胡夭又补了一句:“而且我觉得乾灵宗肯定不止我一个信媒,上次我传闪蝶发现朝南苑那边飞去了, 说不定一直用千机纸鹤跟我传信的,就是咱们宗内的人。” 胡以白:“南苑?” 那边主要是音修院的弟子,不记得原著里谁跟璇玑楼楼主有联系啊? 胡以白一边沉思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紫玉匣, 手指摩挲着匣盖中央的莲花纹, 不知触碰了哪里,匣盖忽然咔哒一声内陷下去, 从中间一分为二, 露出一丛毛茸茸的冰丝包裹着一块通体赤红的石头, 仔细看,能发现石头中心有什么在一闪一闪的发亮。 胡以白动作一顿。 龙迟予说这匣子是邱夜央要给凤翎的,按理说他肯定不会给什么好东西,可这个匣子看着确实不错,做工精致,匣底留了‘机巧阁’的落款,听胡夭说还是最稀有的女娲石,想必是价值不菲。 没想到里面就装了一块石头? 旁边的胡夭看到却露出一脸骇然,看着这块石头喃喃道:“碧血石……” 胡以白看他这么害怕,端着盒子也不由得谨慎起来:“什么来头?” 胡夭解释道:“碧血石,在我们蝶族那也叫‘血琥珀’。顾名思义就是用血凝成的琥珀石。只是这血比较特殊,是从太岁身上放出的,能将生命凝结在半死半生的状态。有些人会把灵虫或者灵植活着的时候放入模具中,用太岁血浇灌定型,制成碧血石带在身上,来借用这些生灵的特性。比如我们凤蝶的碧血石,就有障目之效。” 看着那块石头,胡夭不自觉的又往旁边挪了一截。 他们蝶族见到这种碧血石,就跟看到同类干尸是差不多的感觉。 “半生半死的状态?”胡以白看着手里的碧血石不解道:“那如果现在把石头砸破,里面的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的?” 胡夭苦笑一声:“打开那一瞬间,可能是死的也可能活的,但在里面禁锢了这么久,只靠太岁血维持着肉身不腐魂魄不散,一旦把石头打碎,里面的太岁血洒出来见风会立刻凝固,就算是活的也撑不过三息。” 就因为凤蝶的障目之效,导致同族曾经遭到过大量捕杀,最后不少族人都投靠了璇玑楼,才得以稳定生息。 所以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暴露璇玑楼的存在,一方面是背信弃义,另一方面还会连累不少蝶族同胞。 胡以白看着紫玉匣中的碧血石,大概是知晓了它的本质,此刻再看,顿时不觉得这里闪闪发光的东西有多好看了。 只觉得血腥残忍,将活生生的生灵凝固在血块里,邱夜央把这种东西送给凤翎是想干什么? 他思忖片刻,将匣里的碧血石拿了出来,用观微探进碧血石内部,当他看清楚里面凝固的东西后,手一抖,泛着血光的石头当啷一声掉在脚下。 胡夭看他脸色不对,赶忙问道:“怎么了?” 胡以白怔怔望着脚下的石头,缓了片刻才俯身把石头捡起来,问他:“除了灵虫和灵植外,碧血石里还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胡夭想了一会,也没想到,但看胡以白这反应就知道他刚才肯定看出了什么,好奇道:“比如……” 没想到下一瞬胡以白猛然起身,往前快走几步,胡夭赶忙追上去:“以白你去哪啊?!” 胡以白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碧血石拿出来,将紫玉匣扔给他:“这件事算两清了,不过从今以后你给璇玑楼传什么消息之前,要先告知我,我允许你传你才能传。另外让你的侍灵虫去盯着景阑殿,一日一传信,事无巨细,子时之前我要收到消息。你的酬劳,我会按璇玑楼三倍给你,但你要给我耍花样……” 他侧头看向后者,“就等着被璇玑楼、邱夜央和青丘一起追杀吧。” * 入秋后,山上的灵草都渐渐枯萎,云阔特意在玄冥殿后院的苹果树下埋了一块暖玉,整个院子都被春意笼罩。 在一片秋色中绿意盎然,像是隔绝世外的小世界。 经常有不少灵兽翻墙跑进来偷吃院子里嫩绿的灵草。 云阔坐在一块雨花巨石上阖着眼,一只云兽幼崽从母亲的肚子下跑过来,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腿,哼唧哼唧的叫着要摸头。 云阔抬手正要摸,忽然小云兽一激灵,仿佛注意到什么危险,立刻掉头跑开了。 云阔悬在半空的手一顿,缓缓又放下。 身后一阵草叶翻动的沙沙声,在他身后停住。 “弟子参见宗主。” 云阔慢慢睁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胡以白,并未发声,似乎是等他先开口。 胡以白把那块碧血石呈给他看:“宗主,这是副宗主送给凤翎的东西。” 云阔视线在他手里那块石头上淡淡瞥了眼,随后相当后知后觉的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似乎再说:给白凤的东西为何要拿给我? 胡以白:“……” 不得不说,聪明人装起傻来真是比笨蛋装聪明还要气人。 而且云阔看了他一眼后,眼神就一直滴溜溜的往他身后的那只小云兽上瞅。 那一双眼睛,恨不得直接长在小崽儿身上。 小云兽往上一跳,他的视线也跟着上下一动。小云兽把鼻子贴在地上嗅,他的眼睛贴着下眼睑从左滑到右。 还从未见他看其他东西时,有过这么专注的时候。 胡以白:“宗主……” 小云兽在打滚。 胡以白:“我说……” 小云兽去喝水。 胡以白面无表情的转身,一把揪起小云兽崽儿抱在怀里,然后直接席地而坐在了云阔对面。 胡以白:“现在您能好好听弟子说话了么。” 云阔收回视线,大言不惭:“我不看你,不代表我就没再听。” 胡以白也没反驳他,又摊开掌心里那块碧血石。 方才他用观微看到这太岁血中凝着一颗赤红的眼睛,它还保持着生前的活性,会随着周围的景物缓缓转动,宛如一簇不灭的火焰,摸着石头就能感受到里面灼热的温度。 而且瞳孔有三个,呈倒三角排布在眼中央,符合凤族眼睛的特征。 加上火焰,不难想到这是一只火凤的眼睛。 邱夜央拿一只火凤的眼睛送给凤翎,这颗眼睛的主人除了凤侍天,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把凤翎父亲的眼睛挖出来制成碧血石送给他,这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当真是其心可诛。 尤其是他送东西的时机,偏偏在宗主刚收凤翎为徒后,这就不单单是为难凤翎,更是间接的在向云阔示威。 若是以前邱夜央就算再狂妄,面上还是会装得毕恭毕敬,这次居然公然挑衅云阔,背后的暗示实在令人深思。 云阔看胡以白半晌也不从地上起来,而且还‘挟持’着小云兽,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忽然道:“白狐,你想让我做什么。” 胡以白抬起手里的碧血石:“邱夜央都已经把战帖送到您眼前了,您还要装看不见么?” 云阔:“看见就非要有作为么,他若是真能取代我,那我自然该向有能之士让位,就像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新陈交替罢了。” 胡以白没想到他佛系到这种地步,人家都把屎拉到家门口了,他还能美滋滋的当有机肥用。 他点点头:“好,您境界高远不在乎宗主之位,可您徒弟被人这么欺负,您就不管一管?” 听他这么说,云阔一愣,一双眼缓缓睁开,像是听到什么新奇事一样看着胡以白:“我管?为何?” “……”胡以白:“凤翎您昨天刚收的。” 不会睡一晚上觉就忘了吧? 云阔垂下头看着脚边新长出来的灵草嫩芽,像是大人在跟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遍遍讲道理似的,颇为无奈:“我说过,白凤是玄冥殿的弟子,不是我的徒弟。再说你觉得我收白凤是为何?” 不等胡以白开口,他便望着不远处的长廊道:“那是白凤昨天扫的。” 又看了眼身后枝丫繁茂的小树:“这是白凤今早修剪的。” 然后又转向灵兽的水盆道:“那也是白凤从山下的灵泉挑回来的。” 胡以白:“……所以您的意思是,之所以收凤翎为徒,就是因为玄冥殿缺打扫的人手?” 在云阔一脸‘差不多是这样’的目光中,胡以白仰天一望,感觉自己当年在学校,面对最差的学生时都没有现在无可奈何。 胡以白深深的看了云阔一眼:“这个理由您跟甚玄师兄说,估计他都不带信的。您可以不回答我,但我现在在跟您谈正经事,请您不要蒙我。” 而且就算要蒙,也别蒙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 大概胡以白实在磨得太久,云阔终于端正了一点态度,淡淡道:“白狐,观棋不语真君子,有时知道的不一定要说出来。我之所以收白凤,也是因为他更懂这个道理。” 胡以白:“观棋不语,那也得分是谁在棋局里。” 他摸了一把手里的小云兽:“如果今日是这只小云兽在局里,弟子就不信您还能置身事外。” 小云兽:“咪~” 云阔:“……” 胡以白把怀里的小幼崽放走,看着不为所动的云阔叹口气:“宗主,您要不要采取措施对付邱夜央还是要不要袒护凤翎,这都是您自己的事,弟子无权干涉也不敢干涉,今日来只是提个醒罢了。那弟子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对上云阔的眼睛道:“您是白泽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该怎么做您心里已经很清楚 微风一过, 吹得周围的草丛沙沙作响。 云阔眼中淡漠的神色,在垂下时变了一瞬,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胡以白:“之前甚玄师兄说是因为我对您有恩,他俩那晚才会来帮我, 可我始终不记得在哪见过您。在来乾灵宗前我一直在青丘, 跟瑶山境内相隔十万八千里都有余, 我觉得应该是不大可能见过面。况且我出手帮过的人,几乎屈指可数, 好像唯一符合条件的, 只有半月前我跟凤翎在万药谷救过的一只白泽。” 云阔怀里窝着小云兽, 手一抬, 小家伙就仰起头让他继续挠自己的下巴颏。 他淡淡道:“是怎样, 不是又怎样。” 他本意是想继续跟胡以白虚与委蛇, 不想正面回答。 可没想到胡以白听到他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却释然的点点头:“那就难怪了。” 既然他是白泽, 那早就该识破‘师兄’只是自己的伪装,但他却没有告诉凤翎,而是任由自己徒弟被骗得团团转。 这代表他收下凤翎确实没有多少主观意愿,就跟当初让墨氏兄弟来帮他差不多, 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往好点想,他收下凤翎是为了报恩,也就代表他会一定程度上庇护凤翎, 不让他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往坏点想, 他对凤翎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如果邱夜央偏要利用凤翎针对他, 云阔估计也不会为了凤翎去跟邱夜央撕破脸皮。 就像今天这块碧血石, 就算云阔明白邱夜央这是在杀鸡儆猴, 却也没有任何表示。 以他的实力,绝非不敢,而是不想。 胡以白把碧血石装进锦袋中,仔细的系好封口,双手放在云阔旁边的雨花石上:“我知道邱副宗主跟您还有前任宗主之间都有很深的交情,您顾及往昔情谊,不想大动干戈也可以理解。但现在他为了威胁您都能做到这份上,把父亲的眼睛挖出来送给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说句大不敬的话,简直丧心病狂!” 胡以白识海中浮现出用观微看到的那一幕。 它在碧血石里缓缓转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胡以白看了一遍,可是当它看到胡以白腰间的储物带时,那只眼睛忽然缓缓落下一滴血泪。 今天他出来时储物袋里的法器都拿了出去,只剩两样东西,一个是寒霜玄玉叶,另一个就是凤翎送给他的那片凤羽。 它认出了那是凤翎的长羽,所以它哭了。 就算魂魄陨灭,躯体消亡,可它却还保留着生前对骨肉至亲的那份不舍,以至于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自己亲身骨肉的羽毛。 那滴血泪落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深深震撼着,胸口都随之疼痛难忍。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深刻的感情,就算千刀万剐、飞灰湮灭,却还是难以割舍,至死不渝。 可邱夜央只是为了威胁云阔,就把这样一位父亲的眼睛剜下来,用太岁血凝成半死半生的状态,让它既保留着生前的鲜活,又只剩下一个满是血迹脉络的眼球,既给予人至亲还活着的假象,又明明白白的地告诉他那个人早就死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就算他再痛恨凤侍天,可这关凤翎什么事? 他贵为一宗之主,却用这种手段来威逼胁迫一个孩子。 就算像司无涯说的那样,他为了宗门兢兢业业、肝脑涂地。可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将其他人视作草芥,他根本不配统领整个宗门。 胡以白缓缓站起身,“虽然您一直绕来绕去,不肯正面回应我,但我知道,要怎么做您心里其实已经很清楚。您出关时已修成仙体,却迟迟没有飞升,我想就是因为您还放不下乾灵宗吧。” 云阔一下一下百无聊赖敲在膝上的指尖猛然一顿。 胡以白却没再多说,拱手行礼:“弟子告退。” 看着胡以白渐行渐远的背影,云阔悬在半空的指尖慢慢收了回去,方才从容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 “当初您还说白泽乃世间极慧之物,无所不知,无所不通。现在一看,我倒还不如一只白狐。” 他仰头看着头顶一片流云,视线随着微风飘向远方:“或许是老了。” …… 一百五十年前,魔族率兵攻打瑶山,作为整个修真界的关口要塞,各大门派都抽调出了最强战力,差不多出动了一半以上的门派前去增援。 可没想到却中了魔族的调虎离山,等大家发现中计掉头往回赶时,已经为时已晚,当时逍遥山、佛音寺、天虚派,包过乾灵宗在内的几大门派都惨遭血洗,几乎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弟子。 寒沉洛还在周围撒埋了大量魔气炼化的魔种,让不少弟子都被心魔控制住,开始自相残杀。 当时就是乾灵宗的前任宗主,在内忧外患的险情下,带领大家力挽狂澜,击溃魔军,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师父的名讳响彻九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谁都不知道,寒沉洛假意投降时,忽然朝宗主放出了一只混元魔种,因为当时发生的太快,大家一瞬间都措手不及。 只有作为右指挥使的邱夜央以身为盾护住宗主,一剑斩碎了魔种,可他的双眼却被溢出的魔气侵蚀,开始血流不止。 但为了宗门的后续队伍能成功突围,邱夜央还是不顾伤情率弟子前去增援,后来战事告捷,魔军也被驱逐出瑶山界内,邱夜央的眼睛却因为伤情延误彻底看不见了。 之后有人送他两颗鲛人珠,可以让眼睛暂得光明,但鲛族常年生活在海底深处,属于阴暗之物,邱夜央的双眼一遇光就会宛如烈火烧灼一般疼痛难忍。 自那之后,景阑殿就变成了一片灰暗,再也没有阳光透露进去。 宗内所有人心里都有数,那次战功最大的人是邱夜央,可没想到宗主飞升时,却让他这个一直负责后方的徒弟即位,而一直冲锋在前战功赫赫的邱夜央还是继续担任副宗主。 他跪地双手接下宗主令牌,出门看到邱夜央就孤零零的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一双眼隐隐泛着蓝光,仿佛氤氲着一层水雾,落地成珠。 他皱着眉,无措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喃喃道:“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不知道是在问他自己,还是在问师父。 其实他接过宗主令牌时,也问过一句。 云阔:“您明知道最有权继任宗主之位的人不是我,为什么?” 宗主望着殿门敞开的方向,眼波深沉:“夜央他确实是最有权继任我位置的人,可他个性太过偏执,很容易误入歧途。而你的性格闲适淡然,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执念,最适合跟他互补。” 云阔:“那也可以让他继任宗主之位,我去担任副宗主。” 听他这么说,宗主毅然摇头:“那你这个副宗主将会形同虚设。现在你的能力没他强,修为也不及他,对宗内各项事务也没他了解,如果连职位也没他高,他根本不会听你的。” 云阔:“……如您所言,现在宗内大小事务还是要靠他支撑,而宗主之位却由我继任”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但宗主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他看向云阔,点点头:“是,这样做太自私了。当年瑶山之战,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亦是拯救了整个宗门的英雄,这份人情我永远欠夜央的,但我不能用乾灵宗的万千弟子去还。同样我也欠你的云阔,明知你无心这些,却还是把你拖下水,但在我心里,只有你来看住他,我才能放心离开。” 云阔看着手里的宗主令牌,怔怔出神了片刻,才点点头。 这就是邱夜央一直渴望的东西,可对他来说就是一块冰凉的石头,为什么世间之事总是如此呢。 人越想要的越得不到,不想要的却偏偏砸到头上。 他站在石阶上看着邱夜央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令牌,突然好想问他一句,让他失望的到底是师父没能让他继承宗主之位,还是他一直最信赖崇敬,甚至舍生忘死跟随保护的人,这次却狠狠辜负了他。 * 寒霜玄玉叶响起的时候,凤翎正在仔细擦拭着手里的思狂,自从那次被邱夜央设计把它丢尽三昧真火炉里后,剑身上的剑纹都被火融得一塌糊涂。 即使注入灵力,也看不到它亮起的时候。 他问过天机阁的铸剑师,是否还有修复的可能,对方说思狂虽然之前一直被镇压在妄邪塔下,但它本身并不是一把邪剑,而是一把情剑。 相传是一对眷侣,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便以剑传情,双方将苦诉衷肠的情诗都刻在了这把剑的两面上。 但后来一方因为长久的折磨,因爱生恨,疯癫之下用这把剑杀了他的恋人,之后自己也拔剑自刎,两人皆用这把剑殉情。 没想到两人的执念都依附在了这把剑上,每当有情人经过,它都会蜂鸣不止,企图将这些终成眷属的人杀死。 之后被无量天尊镇压在妄邪塔下,直到凤侍天把它带出来,送给凤翎。 当时只是随意一试,没想到凤翎的血一滴上去,它立刻便认主了。 现在如果想要这把剑复原,重新唤醒里面的剑灵,就必须要一样东西——一个与他两情相悦之人的心头血。 只要一滴,此剑方可复原。 可凤翎一听就知道不可能实现,先不说他没有两情相悦之人,就算有朝一日有的话,怎可能为了一把剑就取对方的心头血? 正想着,身上的寒霜玄玉叶猛然响起,他惊得差点把思狂扔在地上。 师兄? 第46章 为什么是他?! 等凤翎赶到时, 玄玉叶的哨声已经戛然而止。 原地只有一只风车和一根金鱼糖人儿插在一棵翠竹的裂缝间,随着风起,彩纸糊的风车正咕噜噜的转,师兄早已不知去向。 凤翎走过去, 把风车和糖人从竹缝间拔下来, 发现风车的四个扇叶上还写着四句话。 “今日庙会还有摆龙舟的, 你不知道其中一条黑龙舟简直跟龙迟予一模一样,下次带你去骑他头上。” “本来想给你买点上次的糖糕, 可这次小贩没出摊, 只买到糖人, 味道一般, 不喜欢直接扔。” “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修炼也要注意休息。” “还有试剑大会祝你一鱼当先, 勇得魁首!” 凤翎再看了眼糖人儿,才发现这竟然是‘鱼跃龙门’的图案。 龙门的顶部还刻着‘魁首’两个小字。 其实胡以白把风车和糖人儿插在竹子上, 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用隐身符,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没想到凤翎看着风车上的留字,忽然就哭了。 就像在望雪谷陷入梦魇那次, 一声不响的,如果不是他用观微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眼泪都要流成河了。 胡以白顿时纠结起来, 看小凤凰哭起来没完,他叹口气把隐身符一撕, 还是走了过去。 “我送风车是为了逗你开心的, 怎么还哭了?” 听到师兄的声音, 凤翎赶忙捏诀清理掉自己脸上的水痕,可那双淡银色的眼睛周围都红通通的,在类雪似冰的皮肤上,简直不能再明显。 凤翎干咳一声,掩住咽喉的酸涩,摇头道:“没有。” “那是什么,眼睛进沙子了?”胡以白半开玩笑的戳穿他。 凤翎微微垂下视线,不敢看胡以白的眼睛,手里攥的两根竹棍已经快要被他不断绞紧的手捏断。 胡以白抬手刚要拍拍他肩膀,忽然想到他上次刻意躲避,手一顿,还是缓缓放下。 他原地坐下,在旁边的位置拍了拍:“到底怎么了小金鱼,谁欺负你,师兄帮你揍他。” 凤翎坐下来后,一直看着咕噜噜转的风车不说话,胡以白也不逼迫他,在旁边陪着他静坐。 后来干脆展开身体,就地平躺下来,双手垫在脑后闭目养神。 反正隔着斗笠,凤翎也看不出他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胡以白感觉自己都快见到周公了,耳畔冷不丁响起凤翎的声音:“师兄,那日我说有剑术课,其实我说了谎。” 胡以白闭着眼:“啊?” 心道:这个我早知道了,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凤翎捏着风车和糖人儿,因为太过用力,指尖被挤压得一片苍白:“那几日我心思很乱,想了很多,还找了司掌教商讨此事。后来我才逐渐能接受,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听到最后一句,胡以白阖起的眼倏然睁开。 凤翎:“原来心悦一人时根本不似传闻中的美好,它会让人陷入疯魔,变得患得患失,总是一边不切实际的揣测又一边不遗余力的否定。尤其是当清楚的知道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无疾而终时,却还是忍不住抱有奢望,在不断的幻想和清醒间反复交替,直至心如死灰。” 说到这他看向手里的思狂,指尖轻轻抚过上面被火融化的剑纹,那里曾经刻着两首字字泣血的绝笔诗。 那时他刚得到这把剑,年纪尚小,看着这两首诗皆以‘思狂’为题,就将此名赋予了这把剑。 如今十年之后,他才陡然明白,原来思狂思狂,思之若狂,长久的爱而不得真的能让一个人发疯。 胡以白撑着地面,缓缓坐起身:“是啊,这世间两情相悦又能终成眷属的确实难得,大多数都是爱而不得,得而非所愿。” 凤翎有些泛空的双眼望向远处:“司掌教也这么说。真不知七情六欲到底是神的馈赠还是诅咒,但与其双方都痛苦,还不如一个人担下所有。” 就像这把思狂,如果其中一方早些了断,也许另一方就能解脱。 既然注定爱而不得,何必又要苦苦纠缠,至少在对方心中自己还是最初的美好模样。 胡以白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在意思,看来是小凤凰在暗恋一个人,但他好像已经确定对方是不可能接受的,可他又放不下,于是陷入彻底断绝两人间的关系,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继续保持现状,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暗恋下去的两难之境。 胡以白隔着斗笠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些复杂。 要是在听凤翎刚才这席话之前,他肯定会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劝诫他这么小谈情说爱还为时尚早,不如把现阶段的精力都放在修炼上,若是等及冠之年这份感情还是没有淡薄,再跟对方坦诉衷肠也为时不晚。 可现在听完了凤翎的话,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情爱的理解,或许还没凤翎深刻,回首二十多年的匆匆岁月,他竟然都未曾喜欢过一个人。 想想多可笑,一个从来没爱过的人却企图开导别人,不说他误人子弟也差不多了。 胡以白叹口气:“如果你煎熬到如此地步,不如直接跟她说了,能被你喜欢上的人,我相信也不会将此事到处宣扬。” 没想到此话一出,凤翎手里的糖人跟风车一下从指间掉在了地上,他愣了一瞬,回过神又赶紧捡起来。 胡以白以为自己失言了,补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见解,到底要怎么做还是看你的意愿。” 凤翎怔怔看着沾满灰土的糖人儿,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胡以白,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师兄觉得直接告诉对方会更好?” 胡以白:“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听你刚才的描述,既然这份感情只能带给你痛苦,那不妨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不过他实在想不通,小凤凰这么优秀个小孩,哪个女修这么不识好歹? 凤翎坐在那若有所思。 胡以白以为今日的谈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自己能说的都已经说到,剩下就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 他起身刚要掸掸衣摆上的尘土,就听凤翎平静道:“师兄,我心悦的人是你。” “哦”胡以白配合的点点头,随后准备掸衣服的手一下停在半空。 此刻忽然吹来一阵大风,整片竹林都被聒噪的沙沙声淹没,凤翎抬头望向他,胡以白隔着斗笠也看到了他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 此刻望向他的目光,胆怯、忐忑、不安,愧疚,尤其是在他长久的沉默下,眼中的悲戚越发浓稠。 可胡以白并不是有意装高冷,而是他那颗连欧拉函数都能心算到100的脑袋,此刻却转不过来了。 是他? 凤翎喜欢的人竟是他?! 不,准确来说并不是他,只是他虚拟出的一个身份‘师兄’。 可为什么是他…… 胡以白皱了下眉,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他刚站起来的身体,又缓缓坐回了凤翎身边。 至少不能让凤翎感觉,自己一听到被他喜欢上吓得掉头就跑。 胡以白被这个事实冲击的,现在感觉脑子像一团乱麻,刚才他还撺掇凤翎快刀斩乱麻,如今到了自己这,他却无从下手了。 不过他还是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凤翎,虽然你刚才的话已经很明确了,但我还是多问一句,这个心悦是想跟我结为道侣的意思?“ 听到道侣这个词,凤翎缄默片刻,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是耳廓泛起了一层薄红。 胡以白:“……” 这小孩这么害羞,刚才说喜欢的人就是他时,却一下都没迟疑。 真是勇气可嘉。 可现在他要怎么回答? 如果是以他个人立场,那怎么说其实都无伤大雅,可坏就坏在,现在坐在他旁边的‘师兄’本身就是一个假身份。 这一切的好感都是在谎言的基础上,如果一旦谎言被戳破,对凤翎的伤害无疑是空前绝后。 他在家门被灭后,居然还能相信人性,重新建立起对他人的信任和好感,这说明他的心理创伤在逐渐被治愈,可如今把他唯一的信仰撕碎,就像把已经愈合的伤疤又重新撕开撒上一层盐巴。 他当初想过被凤翎识破后的一切后果,却唯独没料到凤翎会喜欢上‘师兄’。 不知为何,他心里除了无所适从外,还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凤翎喜欢的到底是师兄,而不是他。 胡以白深吸口气:“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毕竟你的年岁太小,就算我真要跟你结道侣,道侣契也得等及冠之后才能结。而且你现在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 说到这句话时,凤翎怔了一下。 是啊,他忍辱负重拜入乾灵门下,就是为了找到杀害凤家的真凶,为双亲沉冤昭雪,如今一件都未达成,他却没出息的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坠入情网。 胡以白看他神色忽然暗淡下去,没忍住出手揽住他的肩膀:“不过这也是好事,首先祝贺你朝着长大成人迈进了一大步,你已经能明白所谓情爱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是每个人成长中的必经之路,只是或早或晚。若你双亲在天有灵,看到你长大也会为你高兴的。” 凤翎望着手中的风车,忽然笑了下:“谢谢你师兄。” 胡以白:“谢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刚才我说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你,但可以暂时保留,等你及冠后若还是想问,到时我会给你明确的答复。” 此言一出,凤翎一下抬起头来。 再看胡以白的目光都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暂时保留,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虽然有可能只是缓兵之计,可这个结果,已经比他预想的一刀两断要好太多。 至少师兄没有嫌恶他。 可大喜过望后,凤翎还是清醒的垂下眼:“师兄,其实你不必顾及我,我没那么禁不起挫折。” 胡以白笑了:“我答复是什么都没说,你怎知我一定是要拒绝你。” “可……” 不等说完,胡以白就从储物袋里摸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我说了,若你及冠后还想再问,到时我再告诉你。” 说完他又自顾自道:“就是不知道那时你会不会为此的冲动而后悔了。” 说完他摇摇手:“师弟,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回见!” 凤翎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舌尖的糖已经融化将甜腻的糖汁涂满了整个口腔。 不可能不喜欢的,到那时他只会深陷到不可自拔的程度。 若师兄拒绝他还会听么? 他会不会不顾师兄的反抗,束缚住行动,把他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凤翎握住思狂阻止自己大逆不道的臆想。 感受到思狂不安分的嗡鸣声,他忽然有些明白,当年连无量天尊都未能降服的思狂却主动认他为主。 或许是因为他跟这把剑一样,都疯得可怕吧。 * 胡以白方才在竹林,就看到一只蓝闪蝶,在周围飞来飞去。 大概是碍于凤翎在,它一直没敢靠近,胡以白走出竹林,这只蝴蝶才翩然落在耳廓上,里面传来胡夭的声音。 【事关重大,后山面谈。】 说完后,蓝闪蝶便溶解为一抹蓝光,渐渐淡化直至消失。 胡以白眉间轻蹙,到底监听到什么事,居然还得当面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又下大雪了,停电预警。。。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他这么讨厌胡以白,为何会喜欢上师兄呢? 胡夭说完之后, 本以为胡以白会跟他一样瞠目结舌,可没想到他却异常平静,坐在石头上,只是淡淡的哦一声。 胡夭以为他没理解, 去繁就简又重复了一遍:“邱夜央他已经在密谋篡位了, 不但在宗门内排布了势力, 还发飞信让不少门派来帮衬他,就等着试剑大会当日, 里应外合逼宗主下台!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胡以白抬起眼皮:“你觉得我要是惊讶的话, 还会让你提前盯着景阑殿么。” “……”胡夭后知后觉,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果胡以白不是事先觉得邱夜央有问题, 怎么会让他去盯着景阑殿, 他也就无从得知这么骇人的消息了。 胡以白:“除了这个, 还有没有别的?” 胡夭想了想,“还有就是, 有一点挺奇怪的,这次行动他几乎动用了景阑殿的所有弟子,却唯独没让两个人参加,一个是他的首徒青梵, 另一个就是龙迟予。你说他信不过青梵就罢了,龙迟予差不多是他从小养大的,他怎么也信不过?” 胡以白轻笑了声:“青师兄做事一向谨小慎微, 如果得知此事, 倒是不一定会被背叛他,但势必不会与其同流合污, 索性还不如直接不告诉他。而龙迟予, 估计是邱夜央不想把他拖下水吧, 毕竟他是龙升门的少门主,就算此次密谋失败,也不会牵连到龙升门。” 听他这么说,胡夭也不禁感叹:“邱夜央为人阴鸷刻薄,对龙迟予却是真的好。” 若不是有准确消息说龙迟予是龙升门前任门主之子,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儿子了。 看胡夭除了知道邱夜央密谋篡位一事,就没有其他消息了。 而且目前还只是浮于表面,只知道景阑殿的大概动向,但具体措施和计划都是一概不知。 毕竟事关重大,邱夜央也不是傻子,怎可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与弟子间传信也是用的密令,就算拿到眼前,他们也不一定能看懂。 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青梵师兄,也被他剔除在外。 如果他们要进一步深入调查此事的话,很容易被邱夜央察觉,到时打草惊蛇,对方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直接去告发也是不现实,邱夜央敢这么做,势必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他们总不能说是派侍灵虫去监听到的吧? 万一到时冲进景阑殿,一无所获,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实在得不偿失。 胡以白站起身:“消息保密。景阑殿那边你继续盯着,监视范围不变,切忌深入,否则很容易被他们察觉。” 胡夭了然点头。 确实,景阑殿那边都是高阶弟子,他用侍灵虫监视时也只敢放在景阑殿的周围,并不敢直接探入进去。 否则事情一旦败露,他就是有十层皮也不够邱夜央扒的。 胡以白起身又想什么,问了句:“那凤翎那边?” 胡夭赶忙会意道:“胡兄放心,都是按照你说的传给璇玑楼那边,分毫不差。” 胡以白满意的点点头,从储物袋拿出三颗一品灵石给他,不过在胡夭伸手要拿时,手掌一下合起来,眸光幽深道:“记住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好好干,灵石只多不少。但如果你坏了规矩” 他拍拍胡夭的肩膀,声音轻得微不可闻:“我要拿回的可不止这几颗灵石。” * 之前总去找墨氏兄弟,胡以白已经对玄冥殿后院的布局烂熟于心。 虽然殿门没开,但他也能轻车熟路的从墙头翻进去。然后再从里面打开门闩,把殿门缓缓推开,将外面徘徊的灵兽都放进去。 说来也奇怪,这两天不知道那哥俩又干什么去,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莫名失踪。尤其可惜墨不白不在,不然真是一个顶好用的智囊。 胡以白右脚刚踏进内殿门槛,一把剑猛然从侧面直冲而来,他闪身一躲,那把剑也跟着绕颈一圈,把他紧紧逼在门板上,不敢前进一步。 胡以白看着熟悉的剑身,笑了下:“殿门开着,而且我进来之前敲过门了,你这么对我不太好吧。” 他看向立在一侧的人道:“凤翎?” 凤翎没立刻收回思狂,而是朝着敞开的窗外看了眼,发现殿门确实是开着的。 再看胡以白笑得一脸若无其事,想他也不敢擅闯玄冥殿,才把剑撤回来。 胡以白呼出一口气,整了整衣领,道:“宗主呢?” 凤翎转身继续干活:“不在。” 胡以白:“那他去哪了?” 凤翎:“不知。” 这玄冥殿是宗门内最大的主殿,分东南西北四院,依次名为报春、鸣夏、落秋、忍冬。 其中落秋和忍冬都暂时被云阔封着,尚未开放,但每日光是打扫报春和鸣夏,就已经要累死人了。 尤其是宗内有一条规定,就是打扫宗内陈设时不得动用法术,说是有助于修身养性,磨练心境。 不然直接捏个诀,整个玄冥殿都能干净得一尘不染。 看凤翎一刻不停的埋头打扫,好像旁边就站着一个监工似的,仿佛一只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小蜜蜂。 胡以白忍不住调侃:“宗主又没强制规定一天之内要打扫多少,再说他又不在,你就不会偷个懒?” 凤翎手中的毛掸在头顶的书架上一扫,顿时落了胡以白满身飞尘。 “咳咳”胡以白无奈的退后两步,看着凤翎一身生人勿进的冷淡气场,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这么讨厌胡以白,为什么会喜欢上师兄呢? 如果没有原主的那番作死,也没有‘师兄’的雪中送炭,凤翎还会这么讨厌他吗?还会喜欢上师兄吗?亦或者胡以白和师兄同时站在他面前,他会选择其中之一吗? 他盯着凤翎的背影开始不着边际的幻想。 凤翎筑基后身体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此刻他明显感觉到,胡以白的视线正如有实质的盯着自己不放。 虽然对方没有什么实质性举动,可这么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也实在不舒服,一种如芒在背的拘谨,让他本就倥偬的脸越绷越紧。 最后他冷着脸一回头,正对上胡以白专注的目光,对方被抓包非但没躲,反而讨好的笑了笑,仿佛一拳打在松软的棉花上,让人有气都没处撒。 凤翎将用过的棉布扔进水盆里,将双手捏诀弄干净,胡以白以为他是打算撸袖子动手了,没想到凤翎从身上取出一大包东西走过来递给他:“紫云散。” “……”胡以白接过来时,上面还留着淡淡余温,想来是他一直贴身放着。 其实上次在比剑场受得伤,基本已经好得连疤都看不见了,不过这可是凤翎第一次送他东西,驳人面子总不好,况且他伤好得这么快也让人起疑。 于是从善如流的塞进储物袋里:“多谢。” 凤翎没再多言,转身把水盆里的棉布捞上来,看胡以白还杵在原地不动弹,冷淡道:“你若是无事就自行离开,等宗主回来我会通报。” 被下了逐客令,胡以白也没恼火,从旁边又拿了一块棉布,放进水盆里:“无碍,反正闲来无事,我陪你一起吧。” 盛水的盆子本就不大,胡以白的手一伸进去,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在一起,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凤翎眉间微蹙,将水盆朝自己这边移了移:“不用。” 胡以白又往前挪一步:“别客气。” 凤翎瞪他一眼,此人怎么如此死皮赖脸。于是直接将水盆端到桌面上,背对着胡以白。 没想到这厮直接站在他身后,把两只手从他腰侧伸过去,将棉布放进水盆里洗。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左侧耳廓上,像是一根瘙痒的羽毛,时有时无。 他稍微一抬手,就能碰到胡以白架在两边的手臂。 凤翎身体天生敏感,所以尤其不喜欢别人触碰,像这样以‘环抱’的姿势贴在一起,他颈部都鼓起来一粒粒的小疙瘩。 “让开。” 胡以白假装没听到他有些失去耐心的声音,故意道:“啊?” 没想到下一刻就被凤翎一手肘怼在左肩上,他疼得脸一皱,忍不住弓起腰,这小孩下手也太黑了! 之前凤翎是初阶院的体术第一,传闻他跟体修院的弟子比都不相上下,思及胡以白突然起了比试一下的心思,看看自己跟凤翎到底相差多远。 他趁其不备,一把抓住凤翎的左臂朝身后按去,企图直接把对方压在桌子上。凤翎反应也相当快,被抓住的手往下一扣,手劲之大,居然直接挣开禁锢,反倒把他抓个正着。 接着一脚踢在膝盖上,瞬间就把胡以白撂倒在地。 不过就在倒地的一刹那,胡以白也抓住了他的腰封,一腿扫过去攻击重心,顺势将凤翎也拉下来。 不过胡以白没料到,凤翎的力气如此之大,估计用‘力拔山兮气盖世’形容他都不为过。 虽然他一直在找凤翎的弱点攻击,可一顿试探下来,他发现这小孩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根本就没有薄弱之处! 而且就算凤翎不用任何技巧,仅凭蛮力就能把他揍得头破血流,不用法术,仅凭单打独斗的肉搏,他估计此生也超越不了凤翎了。 最终胡以白力气耗尽,被凤翎宛如一只死狐狸般按在地上,一头墨发散了一地,带着嘴角和脸颊上的红痕,把气氛渲染的莫名有几分旖旎缱绻。 凤翎看着他上挑的嘴角,觉得此人简直莫名其妙,被揍一顿还有脸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道身影,两人侧头看去,发现是云阔回来了,但他只看了两人一眼,就掉头退出去,然后还很贴心的把房门关好。 凤翎、胡以白:“……” * 作者有话要说: 云阔:关门是个好习惯。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莲子大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查出来,我送你一份大礼 凤翎松开他迅速起身, 胡以白愣了片刻才从地上站起来。 胡以白本想再说一句,可小孩压根没给他机会,端起水盆就往里面走了。 胡以白识趣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追上云阔的背影:“宗主!” 云阔回过头, 表情有些意外:“这么快?” 胡以白:“……您说什么呢?” 弟子怎么听不懂呢。 云阔泰然自若:“我说, 白凤揍你揍得真快,还以为得再打一个时辰。” 胡以白被噎得一愣, 随着云阔朝前殿走去。 进了内殿, 两人后脚刚踏进去, 殿门就在身后瞬间闭合。 胡以白发现桌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其中黑子的棋篓外放着几颗棋子, 旁边还有半杯清茶, 似乎是有人刚下完不久的状态。 云阔径自坐在一侧,朝胡以白眼神示意坐下。 胡以白坐在另一侧道:“宗……” 刚一开口, 就被落子的脆响打断。 云阔撩起衣袖,指尖缓缓从白子上移开,淡淡道:“你这只小狐狸都知道去偷别人的苹果,别人就不知道要来偷你的么。” 胡以白一怔, 继而反应过来,他跟胡夭用侍灵虫去监听景阑殿,说不定那边也同样在监视着玄冥殿的一举一动。 他确实太自信了, 总以为自己想到的, 别人就想不到。 可这要怎么跟云阔说,邱夜央意图谋反篡位的事? 虽然云阔大概已经料到他要说什么, 但为了表明诚意, 还是有必要汇报一下。 毕竟有没有用的一回事, 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胡以白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眼中一闪,住着下巴饶有兴致道:“这可是走到死路了,黑子已经将白子包围的只子不剩,周围的黑子也在不断朝中心聚拢过来,里应外合,看来马上就要咬死这条白龙。” 云阔眼神一黯。 就算不懂棋的也能看出来,这棋盘上分明是黑子被吃得苟延残喘。 这暗示简直不能再明显。 他从棋篓里拿出一枚,一下扔到胡以白手边,正好把棋篓旁边的几颗黑子砸得跳起来:“咬死就咬死,你的子又不在棋盘上,管他作甚。” 胡以白淡笑一声,拿起一枚黑子,缓缓落在了棋盘上:“如今看确实不在,可您看,谁知道下一瞬是不是就用上了。” 云阔抬头看他一眼,在胡以白的目光中,也难得露出一丝笑。 旋即将一枚被吃掉的黑子拿出来,道:“说千道万,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胡以白一顿,随着云阔的视线瞥向棋盘,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棋盘中央的黑子都被吃掉,剩余的白子组成了一个‘凤’字。 不等胡以白开口,云阔又话锋一转:“你打算骗他多久。” 胡以白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云阔会告诉凤翎,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这位还巴不得等着看自己的好戏呢。 其实刚才在后殿,凤翎递给他紫云散的一瞬,他真有种‘不如索性坦白’的冲动,可转瞬清醒过来,现在试剑大会在即,凤翎为了这次比赛准备了这么久,到时魔临教的人还会来找麻烦。 在大会之前,还是尽量不让他在其他地方分神。 胡以白想了想:“等试剑大会之后吧。” 没想到云阔忽然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白狐,你知道‘当局者迷’吗?” “迷?”胡以白若有所思,知道云阔说的肯定不是字面意思,思忖片刻后他摇摇头:“何意?” 云阔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挥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都恢复到进门时的位置:“这件事要查你就继续查吧,若查出个所以然,我送你一份大礼。” * 自从上次在后山碰面后,竹林后面的小石桥就成了胡夭跟胡以白碰头的地点。 不过眼下天刚蒙蒙亮,竹叶儿上还氤氲着一层水汽,很快就要通过叶脉汇聚到叶尖儿凝成一颗露珠。 胡夭打着哈欠,一边迷迷瞪瞪朝桥对面走,就看胡以白早就恭候多时了。 “胡兄,昨天我们不是刚见面么,又怎么了?” 胡以白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这次他直接用心音:【以后用心音。玄冥殿说不定被人监视了,我们也有可能。】 “……”胡夭吓得赶忙回头瞅了瞅,然后茫然道:【没有其他信媒啊。】 胡以白翻个白眼:【以防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懂?】 胡夭连连点头:【懂懂】 当胡以白说,要继续深入调查邱夜央密谋篡位一事时,胡夭打着哈欠的下巴差点没合上。 满脸都写着‘上次不是说好安全起见,不再深入了么,怎么突然又要深入调查了?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说话还能不能有个准了?’ 胡以白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事出有因。放心,我肯定保证你的安全,计划我已经想出大框,等说完具体细节咱们再详谈。】 两人坐在石桥上,随着胡以白每把自己的计划说出一句,胡夭的表情就会崩裂一次。直到后来,裂无可裂,他干脆长叹一声闭上眼,一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等死神态。 其实也不怪胡夭这么生无可恋,就连制定计划的胡以白也觉得是在铤而走险,那景阑殿是何等森严之地,上次被邱夜央半夜召见一次,他从殿门一路走到内殿,就看带路的弟子开了七八次机关。 若是深入其中,只怕不比闯十八层地狱容易多少,尤其是这种敏感时期,一旦被邱夜央发现,估计次日乾灵宗就能传出两名弟子意外失踪的消息。 况且这次是他拜托胡夭,出于道义他必须保证对方的安全,所以胡夭还是暂时负责监视景阑殿周围,而带着侍灵虫深入其中的任务,就只能落在自己身上。 这几天他要跟胡夭学会要如何训练侍灵虫,一旦进入景阑殿,情况可能瞬息万变,他必须熟练控制住侍灵虫,才不至于被杀个措手不及。 胡夭虽然皱眉头,一脸不情愿,但现在两人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何况胡以白手里还有自己的把柄。 他把自己这里现有的几种侍灵虫一一介绍给胡以白:【其中蓝闪蝶是最快的,但不是闪蝶族我建议最好不要选它,它对异族比较排斥。其次就是胡蜂、蜻蜓、七星瓢、玉蝗、密蚜……其中密蚜保密性最好,推荐新手使用。】 胡夭一连介绍了几十种侍灵虫,胡以白却都没有满意的,最后他想了想,问了句:【你的侍灵虫里有没有会发光的?】 邱夜央的眼睛见不得光,所有会发光的东西对他都是武器。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跟他动手。但就像刚才说的,以防万一。 胡夭一愣:【发光?萤火虫?】 胡以白点点头:【有吗?】 胡夭挠挠头:【有是有,而且其中一种叫七芒萤的,背腹七根剧毒芒刺,攻击性强十分护主。但是需要常年用精血喂养它,有损身体,一般人都不会选它。】 胡以白:【别管了,就它,拿出来看看。】 胡夭拗不过他,低头去身上的储物袋里翻找,就在低头的一瞬间,胡以白猛然道:【别动!】 【……】胡夭被吓得一激灵,继而发现胡以白一直盯着他的左肩,他僵着脖子缓缓转过头,发现一只纸鹤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左肩后面。 刚才一直被他遮挡住,现在一低头,才看到了纸鹤的一根翅膀。 顿时气氛陷入一片死寂,胡以白屏住呼吸,将手一点点伸向纸鹤,结果那玩意儿似乎若有所感,在胡以白即将抓住它的瞬间,猛然振翅飞走了。 两人吓得赶忙去追,胡以白问:【咱们俩刚才用的心音,没事吧?】 胡夭一脸惨白的摇头:【据我所知,这个千机纸鹤是连心音都能听到的。】 【……】胡以白气得连心音也不用了:“你刚才不是说周围没有信媒吗?!” “我,我的侍灵虫告诉我周围是没有,但我没想到它不在周围,就在我身上!” 两人追着千机纸鹤一路狂奔,眼看奔着南苑的方向飞去,刚才两人商讨的内容绝对不能被第三者知道。 性命攸关,一旦传出去这个消息就不一定落在谁手中了。 胡以白拔出异雀:“飞到上面了,你去前面拦住,咱们前后夹击把它砍下来。” 胡夭也拔出佩剑:“好!” 两人飞到上空,胡夭绕到南苑的方向堵住千机纸鹤的去路,胡以白在后面紧追不舍,终于将纸鹤堵在半路,胡以白对准中间一剑砍下,千机纸鹤顿时从头部一分为二,溃出一道流沙般的金光。 正当二人松口气时,没想到金光忽然聚拢起来,宛如一个在油锅里翻滚的火球,越滚越大。 胡以白叹为观止:“这什么情况?” 胡夭瞪大双眼,赶忙拉住他:“快跑!这是有些机巧信媒的防御机制,受到外力损毁时会自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不断扩大的火球滚滚而来,宛如一条浑身燃着赤红火焰的巨蟒,口中吐着灼热的火舌朝两人张开血盆大口。 胡以白已经感觉火燎到后背了,带着轻微的刺痛,还能闻到一股狐狸毛被烧糊的气味。 他看着龇牙咧嘴的胡夭赶忙往前推他一把,用身体帮他挡住火焰:“快跑!” 毕竟他是不死之身,但胡夭一只蝴蝶,只要一点火星都能烧毁他的翅膀。 被推出去的胡夭没想到这种生死时刻,胡以白居然会把生的希望留给他,顿时有些动容。 他还以为胡以白只是把他当成利用的工具罢了。 那一刻一向将‘利益至上’奉为人生信条的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豁出去的想法,他猛然掉头回来,举起佩剑砍向火蟒:“我来帮你!” 胡以白那声‘别’都未喊出来,随着一道巨大的火花当空炸开,两人直接飞了出去,失控的身体飞速下坠掉在某处的房顶,直接砸塌了几片琉璃瓦掉进屋里。 胡以白忍着浑身剧痛,慢慢站起来,问不远处的胡夭:“你没事吧?” 胡夭躺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才坐起身,但一条胳膊已经有点不听使唤,他丧哒哒点头:“还好。” 在胡以白的搀扶下,他慢慢站起来,两人望着周围的环境对视一眼。 这好像是藏书阁的第五层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纠结的小凤凰 藏书阁的排布呈正八边形, 从外观看,更像一座笔直的方尖塔。 第一层共有八扇大门,每扇门分别通往塔内不同的小世界,彼此之间互不相通。 门牌上分别标注:武道、剑术、音律、医术、佛道、地经、咒文、万物。 前五种顾名思义, 后三种, 地经就是史学、地理学和民俗学的总称。里面包罗了六界所有区域的动态地图。 除了魔族和冥界有一部分未开放区域, 其他对方基本都能一比一还原。 不过他看过神界和仙界的地图,都是一片白茫茫, 估计是设置了反窥结界。 咒文更类似于一种研究巫蛊和鬼门之术的冷门学科, 宗内没有巫修, 一般很少看到有人进那扇门, 不过司无涯倒是经常去那拿些杂书看。 至于最后一种, 想必整个宗内差不多一半以上的男修都喜欢光顾, 万物是记载着天地间所有生灵外形、习性、生长环境、对自然界的影响以及繁衍的主要方式。 其中也包括人。 所以某个区域,会常常上架一些新出炉的春宫图, 不过只有及冠之后的弟子才能借阅,而且每次限时限量,差不多半月才能借阅一次吧。 但在第五层,八个世界是彼此连通的, 从这一层下去,可以达到任意一层。不过必须修为达到大乘期以上,且有权限才能上来, 没想到他们从房顶上掉下来, 倒是误打误撞到了第五层。 胡以白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书架,头顶的夜明珠被鲛丝吊着, 排布的错落有致, 宛如熠熠生辉的星河令人炫目。 整个塔内不见天日, 却被映照的恍如白昼。 胡以白看着架子上一本本陈列其中的古书,甚至还有末法时代的玄武残片,盛在透亮的白晶盒里,镌刻的图案隐隐发光,他问胡夭:“拿一块出来会不会触动结界?” 胡夭谨慎摇头:“还是不要吧……” 毕竟藏书阁第五层是宗门重地,除了宗主、副宗主和其他四位掌院,其他掌教都是没资格进来的。 被千机纸鹤炸到这里已经够惨了,万一再触动什么机关,他是真没力气再跑了。 胡以白有些扫兴:“你们璇玑楼不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么,这有什么机关还不知道。” “那是谣传,哪可能什么都知道,若真如此,那我不如直接去秘境把那些天材地宝都挖出来,尤其是那个什么来着……红眼鬼脸蘑,拿去灵市拍卖个一兆灵石!我还修什么道,去山上找块地方,都能再创一个乾灵宗了。” 胡以白轻笑:“一兆灵石还真不够创个乾灵宗的,估计光藏书阁这一层的造价就得超过一兆。” “啊?”胡夭左右环顾一圈,“这么贵吗?” 虽然他家里倒是有不少宝物,但大多数都是自己以前顺手牵羊偷来的,对那些东西值多少钱,还真没概念。 不像胡以白,正儿八经的青丘少主,那青丘能在百年间跻身为十大世家之一,靠得就是奇货可居。 尤其是狐族天生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估计走南闯北,对不少宝物的价值都有一定了解。 两人渐渐走到了‘剑术’区,看着上面多少剑修望尘莫及的绝世简谱,胡以白恨不得每本都拿下来过目一遍。 而旁边的胡夭则是一心盯着头顶的夜明珠,蠢蠢欲动,一看就是偷瘾又犯了。 胡以白胳膊肘怼怼他:“我说你好歹也是剑修,怎么对这些剑谱不感兴趣?” “嗐”大概是因为刚才胡以白的舍身相救,不知不觉两人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此刻胡夭说话也随意起来:“这些剑谱至少是化神期以上才能练的,我现在刚练气中级,这辈子能不能突破元婴都是个未知数,费这个劲干嘛。” 胡以白:“你倒是看得开。” 他把手里的剑谱放回去,虽然凭他的记忆,背下来几本也有可能,但这里的剑谱少说也得上千,他要挑哪本背啊? 况且就像胡夭说的,这些剑谱至少化神期修士才能练,虽然无上心法修习到第三层后,他的修为已经突破了筑基,但现在离试剑大会只有一个月,结丹估计也才勉勉强强,化神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不禁有些感叹:“你说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剑法是不要求修为的?” 胡夭想了想:“还真有,据我爷爷说,几百年前有一位剑圣自创了一套‘空禅’剑法,不需要修习者有多高修为,甚至连人界的普通人都可以练。像咱们修习的剑法,都是在施展剑招的同时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这套剑法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不用修者本身的灵力,而是可以引入外界的各种力量注入剑身,比如:日月山川,树藤花草,风霜雨雪,都能成为力量的来源。” 听他这么描述,胡以白顿时对‘空蝉’感兴趣起来。 自从来这学了剑术之后,他就形象的把剑和人比作半导体和电源。 人拿着剑,就相当于这把剑的电源,源源不断的为其输入灵力。 而剑就是半导体,只能吸收人的灵力,却不能把灵力反送回来。 无需注入灵力的剑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看他一脸心动的模样,胡夭又及时泼了盆冷水:“但有一点,要想修这套‘空蝉’剑法,必须保证修习的过程完全心无杂念,中途但凡有一丁点分神,都会对自身造成不可逆的损害,轻则灵脉尽碎,重则命丧九泉。” 胡以白:“这么严重?” 胡夭:“对啊,所以才会失传嘛,一点不实用,若是我也不会尝试,万一剑法没练成还小命不保,谁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没想到胡以白却忽然一脸跃跃欲试的拍拍他肩膀:“我左你右,咱们分头看看这里有没有‘空蝉’。” 胡夭:“……” 很快就听外面的晨钟响起,胡夭在后面找得哈欠连连,眼睛眯成一条缝,强打着精神。 胡以白目光掠过书架上一排排的剑谱,始终没有发现跟‘空蝉’两字沾边的名字。 最后胡夭那边也找完了,一无所获。 两人在尽头汇合。 胡以白:“会不会改名了?” 胡夭打着瞌睡点头:“说不准。” 胡以白倒是不困,可这么折腾下来一无所获,心理上确实让人丧气。 他看了眼胡夭身后,“看来这藏书阁五层应该是很久没人来了,蜘蛛网都结这么大。” 本来就是一句闲聊,没想到他说完后,胡夭就像被点了穴似的,整个人呆若木鸡,连眼珠子都凝固在眼眶里。 “蜘……蜘蛛……” 他僵着脖子缓缓转过头,正对上一只挂在网上的蜘蛛,吓得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往外跑时一下撞到胡以白身上。 胡以白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怼到了身后的书架上,顿时整个书架都倾倒下来,上面陈列的书劈里啪啦往下砸,他赶忙用手撑住头顶的方寸之地,喊:“快帮我撑一下!” 结果回应他的是狂奔下去的脚步声。 “……” 好吧,蝴蝶怕蜘蛛,也实属正常。 胡以白用异雀支撑住书架的一角,他一边用手顶着头顶,一边慢慢脱身,起身看着满地狼藉,就跟被江洋大盗洗劫过的现场一样。 这不会被误会是入室盗窃吧? 要不还是赶紧撤。 他召回异雀刚要走,转身的瞬间忽然发现倒下的书架里有一本不同于其他剑谱,是侧放在一套剑谱的后面,方才从正面根本就看不到。 奇怪,为何要这么放? 他蹲下身,把那本剑谱从书柜的夹缝里拿出来,是一本封面空白的手抄本,翻开扉页,上面赫然书着笔锋凌厉二字:空蝉。 * 虽然被云阔收为弟子,但凤翎并未搬去玄冥殿住,每天照例是两边跑。 不过等试剑大会之后,就要招收新一届弟子,到时内院也要腾出来给新弟子住,他得提前收拾一下,搬走时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陶心元换好衣服,跑过来问他:“凤翎凤翎!去不去庙会啊!” 凤翎叠衣服的动作一顿,庙会?这么快已经过去半月了…… 想起之前师兄说下次庙会在一起去,他眼神黯了黯,“不去。” “啊~你又不去!”陶心元失望之余,又觉得凤翎拒绝才是正常的,毕竟他这个修炼狂人,每天不是在练剑场,就是在去练剑场的路上。 总之从来不给自己一点休息时间。 等陶心元他们走后,凤翎悄悄走到院里的一角,拿出了身上的寒霜玄玉叶,放在嘴边刚想吹,可是想了想,又把手放下来。 上次师兄是碰巧有空,这次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时间,毕竟高阶弟子那边也在准备试剑大会,而且听说这次天音寺和逍遥山都派了不少高手,师兄的压力肯定不比自己小。 这时又约他去庙会,以师兄温和的脾性肯定不会拒绝,一定会迁就迎合自己,这岂不是耽误了他的修习。 不妥。 可是攥着玄玉叶要回去时,他又停住了脚步。 上次师兄说让自己有空再联系,如果师兄是担心自己有事才没来找,而自己又不吹玄玉叶,师兄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太木讷死板? 还是不妥。 …… 胡以白一边看着七芒萤投射来的光屏,一边整理胡夭传来的消息。 说来也怪,那日在藏书阁楼顶炸出那么大一窟窿,还以为第二天邱夜央得把所有弟子召过去挨个审问。 没想到他跟胡夭连气都通好了,次日居然什么事都发生。 他偷偷找人打听,才知道藏书阁楼顶已经复原得完好如初,当晚的爆炸声居然除了他俩谁都没听到。 看来潜伏在南苑的这个线人真是不一般,不但一晚上能把炸毁的房顶恢复如初,还能将爆炸声隔绝在一定范围内。 胡夭说机巧信媒本来就难控制,加上上面实加的防御机制和各种复杂的术法,对方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不过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对方大概也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才主动帮他们收拾了藏书阁五楼的烂摊子。 他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那本剑谱。 胡以白放走手里的蓝闪蝶,就看七芒萤组成的光屏上,凤翎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玄玉叶放在嘴边五六次还是没吹响。 不禁有些好笑,就是主动约他一次,需要这么纠结么? 正当他以为这次约会要无疾而终时,储物袋里的玄玉叶突然响了,但只是极轻的一下,几乎微不可闻,若不是他这边眼睁睁的盯着光屏,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而光屏里的凤翎也是吓了一跳,看着手里的玄玉叶,赶忙又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才抖着手把玄玉叶放回去。 两道好看的眉毛纠结的拧在一起,有些质疑,怎么只是呼口气哨子就响了。 没想到泰山崩于前都色不改的小凤凰还有这么没出息的时候,胡以白掩面一笑,实在太可爱了。 等他再看向光屏时,凤翎已经消失,他控制七芒萤追过去,画面立刻转到房内。 看周围光线较暗,应该是把床边的帷帐放了下来。 胡以白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下一瞬就看到一副骨肉匀称,白皙无暇的身体赤条条的映入眼帘。 凤翎似乎是想找套衣服换上,就直接把身上的衣服捏诀除去了。 胡以白连忙将脸转过去,一种愧疚和好奇齐头并进,虽然有些不齿,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小凤凰的安全。 不过这才几个月,比之前长了不少肉啊,虽然都是结实的精肉,但线条比之前枯瘦的样子可要好看太多。 胡以白忽然想起他肩膀之前伤得挺严重,当时在试剑场上流了那么多血,不知现在好了没有。 不然再看一眼,只看肩膀…… 这么说服自己后,他慢慢将视线又转回去,然而这次凤翎已经换好了一身云锦外袍,赤色腰封勾勒出完美的腰线,白中点红,风雅又不失灵动。 胡以白缓缓皱起脸,这衣服穿得也太快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真·啥也没看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纯欲风 “诶诶, 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你干嘛去?” 刚走出静室就被迎面过来的司无涯堵住,这一阵子,胡以白要研习空蝉, 需要个绝对安静的对方, 就借司无涯的静室一用。 不过经常是修习到一半就被打断, 不是拉着他去下一盘棋,就是叫他去帮忙打杂, 美其名曰这静室不能白借你用吧, 不交租金也得肉偿。 胡以白笑了笑:“有些私事, 司掌教不是连这也要过问吧?” “私事?”司无涯一脸八卦, “有多私?” 胡以白无所谓的做个请的手势:“想知道一起去啊。” 司无涯摆摆手:“那还是算了, 我与你同去万一人家再误会什么, 我可不想晚节不保。 两人相视一笑,胡以白擦肩就要走过去, 司无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问了句:“你知道小凤翎喜欢的人是谁吗?” “……”胡以白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对上司无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眼神黯了一瞬,有些呆愣道:“他喜欢谁,我怎知道?” 司无涯笑得狡黠:“你若真不知, 第一句不该是‘什么时候的事么’?” 两人默默注视着对方, 一时间两股相交的视线互不相让。 最后还是胡以白干笑一声,打破沉寂:“好, 就算我知道, 那我也见不得就知道是谁吧, 您也清楚,我跟凤翎关系一向不好。” 司无涯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判断他说的真话假话,末了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转过身摆摆手:“罢了罢了,反正是谁总归也不可能是你的。” “……”胡以白望着他轻摇折扇哼着小调的背影,忽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 凤翎并不确定那一声玄玉叶哨响师兄有没有听到,但总归得早做打算,万一师兄来了,他还未准备好,实在有失礼节。 早晨他刚从练剑场回来,身上都是汗臭,回房捏水诀清理了一遍身体,又换身衣服,整理一下仪表。 可这身衣服还是上次机巧阁阁主夫人送他的,他的行头大多以白、黑、灰为主,少有这种颜色艳丽的配饰。 凤翎一边往外走,一边不适应的拽了拽腰间几根翩然的赤色锦带,感觉这种配饰实在太招摇。 可最近要搬走,他把压箱底的衣服基本都拿去晒了,剩下一套院服、一套日常的练功服,和身上这套。 出去逛庙会,穿宗内的院服实在太惹眼,况且山下人多眼杂,万一被魔临教之流的歪门邪道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保险起见还不如穿这身。 只是他想不通,机巧阁夫人为何要为这么素雅的衣服,配一件这么浮夸的配饰。 不觉得十分违和么? 他低头正想着要不要直接用法术把这几根缎带的颜色改变一下,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嗅到熟悉的沉香,耳朵瞬间红了大半。 凤翎讷讷的抬头,看着对方。 胡以白嘶一声,捂住肩膀,这小孩肤若凝脂,一身白皮跟上好的珍珠粉腻似的,看着就像个吹弹可破的瓷娃娃,可一旦跟他硬碰硬才知道,这不是珍珠粉,是钻石。 硬度绝对超过一般的石头了。 上次交手被揍的那几拳,晚上睡觉胡以白都觉得肋骨在隐隐作痛。 “要找我?” 胡以白听着温和的笑声轻抚耳畔,他半晌才嗯一声。 胡以白笑意更甚:“师弟还真够轻巧的,那一声哨响,师兄我差点以为是幻听了。” 凤翎脸红更甚,胡以白笑了声便没再打趣,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看凤翎一路默不作声,身形绷得宛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大概是因为上次的告白,让在他面前本就不太放松的小孩变得更拘谨了。 恨不得他咳嗽一声,凤翎的肩膀就动一下。 胡以白适当找了个话题:“换新衣服了?” 凤翎点点头,有些不自然的用袖子挡住腰封上的缎带:“是,之前的衣服都拿去晾晒,就剩下这件了。” 胡以白看他别扭的样子,抓住他的胳膊,让腰封亮出来:“这不挺好看的,干嘛遮起来。” 虽然在光屏里看过一次,不过如今再看,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以前还从未见凤翎穿颜色艳丽的衣服,这腰封一掌宽,上面镶嵌着数颗血玛瑙和珊瑚石,每个面都抛光的晶莹璀璨,遥远一望就有种妖冶异域的美感。 加上这腰封上缝制着数条赤色锦带,材质轻薄,走动时随着衣袍上下翻飞,在素雅的基础上又平添一丝灵动之美。 这红与白结合,更是绝妙。 红色象征着欲望,白色象征着纯洁,红色缎带缠在纯白的锦缎上,就像是被欲望蚕食的纯真,越是纯洁的东西越是让人忍不住去蹂踏摧毁,用当时流行的一个词就是——纯欲风。 可凤翎显然不习惯穿这种行头出门,看师兄好像视线紧紧盯着他不放,不禁更加无措:“可这太过花俏招摇,不然我把上面的缎带拆下来。” “别别别,千万别!”胡以白赶忙抓住他要拆锦带的手,放在两边:“这缎带可是点睛之笔,要拆了美感就大打折扣了。” 看着凤翎惴惴不安的样子,他又问了句:“这衣服的材质可不像市面流通的凡物,师弟哪里得的好东西?” 凤翎实话实说:“是机巧阁阁主夫人送的。” “嚯”胡以白羡慕道:“纤夫人的东西可是出名的有价难求,师弟好运气。” 机巧阁也号称‘天下第一阁’,阁主卿三郎和他夫人纤娘,都是打造器物的绝顶高手。 不过两人各有所长,卿三郎擅长锻造法器和设计机关,藏宝阁不少的宝物,都是出自他之手。 而芊娘则擅长制衣和制作各种配饰。听闻想从她手里买下一套行头,排队都要排到一年之后。 并且此人脾性十分古怪,要是跟她合得来,她会把不惜重金打造的衣服配饰无偿相赠,但如果合不来,就算堆上金山银山,也只能吃她的闭门羹。 凤翎这身衣服,光看这腰封上的血玛瑙就知道造价不菲,没想到小孩还挺得人青眼。 长得好看就是招蜂。 不知为何,想到这胡以白忽然心里酸溜溜的。 大概是气氛突然沉寂,凤翎也察觉到师兄好像不太高兴,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白收别人东西,让师兄觉得他贪财轻贱。 凤翎本就无措的手差点一使劲把锦缎扯下来:“我也觉得无功受禄不好,但纤夫人不收灵石,而且这件衣服上的禁牌已经被取下来,无法再售了,我想着以后如果有能力,再还这个人情……” 怕师兄误会,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还得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逐字逐句斟酌。 胡以白没想到自己一会没说话,就把小孩吓成这样,他也太敏感了。 笑了声拉住凤翎的胳膊晃了晃:“纤夫人是看小金鱼好看才送你的,师兄想要还要不上呢,纤夫人性格豪爽,你爽快收下她才高兴。” 不知不觉,两人就沿着小路走到了举行庙会的长街,整条街都被售卖货物的小贩占满了。 街上还时不时走过一些杂耍的艺人,推车的卖货郎,挑着雪花酪的卖冰人,一时间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这时迎面过来一个舞狮团,两条威武的雄狮踩在两根由人抬起的横木上,摇头摆尾,在横木上完成一套顶绣球的动作后,从上面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接着后面又跳上来四只小狮子,表演两狮打架的好戏。 随着周围的叫好声不断,朝这边涌来的人也渐渐多起来,担心被人流冲散,胡以白拉住凤翎的手,附在他耳畔道:“这边人太多,先去护城河那边看看,听人说今天也有摆龙舟的。”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凤翎怔了一下,缓缓点头:“好。” 两人行至护城河畔,六条龙舟正靠在岸边,船体分上下两层,一层在龙肚,一层在龙背。 四周的围栏上盘着繁复的绸花和彩灯,把整条船装点的花团锦簇,估计天黑后船上就要掌灯了,二楼还有煮酒售卖茶点的小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上船。 胡以白看着为首的那条黑龙舟,龙头的位置正好有两个空座,拉着凤翎过去:“船家,我们要船头的位置。” “好嘞,船头二位请!” 胡以白伸手刚要给钱,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们也要船头的位置!” 循着声音望去,就看一位鲜衣怒马的富家公子怀里搂着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朝这边走。眼神迷离,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就是刚从哪里喝过酒。 他摇摇晃晃掏出一块碎银来,摆阔道:“我出他十倍的价钱。” 然后不知廉耻的侧头亲了一口怀里的女子,一副胜券在握的笑脸。 船家笑眯眯的伸手刚要去接那块银子,就听身后的年轻人轻笑一声。 “原来是价高者得,那我出百倍。” 言罢直接在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元宝。 在场的人看着明晃晃的一锭银子,皆是一脸叹为观止,这坐一趟龙舟也就二十文钱,他拿出的这锭银子少说也得一两,都快够得上船家这一月的收入了。 一边牙酸的骂又是一个败家子,一边又羡慕怎么人家就这么有钱呢。 对面的富家公子看着胡以白掏出的那锭银子,酒似乎都醒了大半,揉了揉眼一脸不甘心。 他爹当县令一年的年俸才不过九十两纹银,就算他平时出手阔绰,却也不敢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可看胡以白带着凤翎要上船,周围人又是一脸羡慕,他一咬牙,借着酒劲从荷包里又掏出两锭银子道:“我出他双倍!” 这次他可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掏出来了,他就不信对方还敢叫板! 在周围的起哄声中,胡以白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头疼。 一向宽和的凤翎都觉得此人生厌得很,但宗门规定,在人界不得与凡人争斗,他扯了扯胡以白的袖子:“师兄,我们等一会吧,反正时间尚早。” 跟这种癞皮狗争斗,实在不值当。 胡以白拍拍凤翎的手背,示意他稍等片刻,隔着斗笠看向一脸挑衅的富家公子,有些无奈。 六界之内恐怕都没有人敢跟青丘比财力,你倒是第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女修! 胡以白从袖子里随意摸了一下, 之前他还觉得多此一举,没想到这就用上了,直接把那锭金子扔砖头一样扔出去:“你到底有多少钱一起拿出来吧,省得我还得一遍遍往上加, 若是无事我们就上船了。” 富家公子:“……” 众人:“……” 坐趟船花一锭金子, 这似乎有钱的变态了吧。 船家几乎是跪在地上捡起了那锭金子, “成成成,您要包下来这条船都成!我马上开船!” 他转身刚要放开拴船的铁链, 就被富家公子按住了手:“老头, 你这生意做的不可合理吧?跑一趟船就敢收一锭金子, 简直就是在行骗呐。” 旁边的娇艳女子顺着说:“就是, 律令刚颁布不许擅自哄抬物价, 如此扰乱行市, 明儿可得抓回去好好审问!” 船家叫苦不迭,刚才先哄抬的不就是你自己么! 周围人看到县令公子倒打一耙也是愤愤不平, 可碍于人家有个县令亲爹,民不与官斗,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 在船家投来求救的眼神时,一个个都低着头如鹌鹑般不敢说话。 胡以白没想到坐个龙舟, 怎么就这么麻烦,这船家虽然贪财了些,但一个平民百姓也不好受这种无妄之灾。 他叫了声那位富家公子:“这位兄台说的对, 竞价卖座确实有失考虑, 既然我们都相中了船头的位置,那不如换种方法。” 说着他朝不远处一棵垂柳看了眼道:“待会我们两人站在岸边的这棵树前, 你抱着那位姑娘, 我抱着我弟弟, 看我们两人谁先上船抢到龙头的位置,这两个座位就归谁如何?” 富家公子看了眼胡以白,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凤翎,唇角不禁露出一丝窃笑。 那瘦津津的身板哪有自己这身肥膘有劲儿,再说他弟弟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而自己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子,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更有优势,于是点头:“好,那说到做到。” 等两组人同时站到树前时,富家公子明显比胡以白站得往前了不少,有人小声嘀咕,他还瞪了对方一眼。 等准备就绪后,有人喊道:“开始!” 富家公子抱着女子都跑出去一截了,胡以白才慢条斯理的抱起凤翎,凤翎担心自己太沉,还尽量想要用法术减轻体重。 就听师兄笑了声:“用不着。” 接着众目睽睽下,胡以白抱起凤翎运功足尖在草尖轻点几下,便腾空飞了起来,在众人一片惊呼中,宛如一朵翩然飘落的云,稳稳坐在了船头。 河面风大,把两人雪白的衣袍都灌得鼓起来,伴着风声猎猎作响,一身翩然超凡看着就令人神往。 加上凤翎容色出众,身长玉立,胡以白虽带着斗笠,不过方才他说凤翎是弟弟,想必兄弟俩容貌也差不到哪去。 这么两位俊俏的小公子,加上方才胡以白一掷千金,更是让不少在场的妙龄女子都红了脸。 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小冤家。 反观另一边的富家公子,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方才看到胡以白忽然从头顶飞过去,惊得他一直盯着上面,没看到脚下的坑洼,还踉跄摔了一跤。 爬起来后便骂随行的女子:“臭女表子!死沉沉的猪一样!不是你老子能摔么!” 被骂的女子一脸委屈,还是忍气吞声的去扶他。 两人离开后,周围看热闹的人才渐渐散去,不过因为刚才这一遭,胡以白他们坐的黑龙舟忽然涌上黑压压的一堆人,一时间座无虚席,甚至有人没座站着也要上这趟船。 就连刚才买了其他船的人,都有不少掉头上了这边。 等船慢慢划起来后,船家上了二楼,走到胡以白面前,把刚才那锭金子恭恭敬敬还给他:“二位客官,刚才实在对不住了,那李公子是县令的独苗,我若是得罪他以后在镇上都不好做生意,这艘船是我的全部家当,家里老老小小全指着这条船养活呢。” 他在河边摆渡这么多年,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只要看眼衣着谈吐,他基本就能把此人身份瞧出个大概。 这兄弟二人衣着皆是不凡,容貌更是世间罕见的端丽出众,更何况坐趟船都敢一掷千金,想必家底也是不菲。 说是皇城来的皇亲国戚都有可能,哪里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胡以白点点头,拿回了那锭金子,不过还是把两人的船钱付了。 本来选择船头的位置是想登高望远,安静欣赏一下河上的无边风光,没想到一会有人送果盘,一会有人送壶酒,船还未行到一半,他面前的小桌上就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水糕果。 胡以白叹口气:“早知就不扔那锭金子了,这下被当成肥肉盯上,半点不得清净。” 凤翎也注意到周围不少人都在鬼鬼祟祟往这边看,尤其是望向师兄时,眼中都带着恶狼般得贪婪。 他蹙眉道:“待会再来人我赶走他们。” 说着握紧了身旁的思狂,不能跟他们动手,吓跑还是可以的。 胡以白笑笑:“那倒不必,他们这么讨好巴结只不过是想结交我罢了,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 凤翎有些疑惑的看向他,胡以白淡笑一声,伸手拎起桌上的酒壶,手腕一斜,三钱银子一壶的清酒就这么哗啦啦的流进了河里。 胡以白往后斜了眼,身后送酒过来的人霎时脸色难看起来。 接着桌上的果盘、茶点一样不落都倒进了护城河里,顿时引来不少鱼群争相啃食。 此举果然奏效,这之后再也没人过来送东送西了。 两人靠在软垫上,悠闲得享受着水面风光。 * 陶心元软塌塌的趴在围栏上,百无聊赖,还说这边是最好玩的地方,不就是一条破河么,里面只有一些不好吃的小鲫鱼,还没有他洗澡的浴池大。 他转过头刚要打个瞌睡,视线瞥向并肩而行的一艘船时,困倦的眼睛慕然睁大,赶忙召唤去买糕点的陶小二回来:“你看你看!那是不是凤翎?!” 陶小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船头,因为那艘船比他们坐的这艘快,这边船头才刚到人家船尾的距离,隔这么远他也看不太真切。 他不确定道:“嗯,侧脸倒是挺像,可凤翎不会穿这么花哨的衣服吧?” 陶心元却一言断定:“肯定是凤翎!明明跟我说不来,结果自己偷偷跑来什么意思嘛!” 他尝试朝对面的凤翎招手,可凤翎一直都在侧头跟身边一个戴斗笠的人说话,从神态就能看出,两人相当熟稔,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凤翎都被对方逗得眉眼弯弯。 陶心元盯着两人,视线在凤翎和斗笠之间徘徊了半天,忽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怪不得偷偷摸摸的避开我,原来是要跟女修幽会!” “女修?”陶小二看了眼那人,有些怀疑道:“那人明显比凤翎还高,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吧。” “你懂什么!”陶心元瞧着那个戴斗笠的:“这叫女扮男装,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 他好几年前就看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戏码。 想到这,他瞧着凤翎身旁的人不禁也有些好奇,这女修身形确实高大了些,他们剑修院里好像都没有这么高挑的人,难道是其他学院的? 不然待会下了船跟上去看看。 * “靠岸嘞!各位客官拿好东西,一路顺风!” 胡以白跟凤翎刚一下船,就感觉身后一直有人盯着他们,他不动声色继续朝长街走,同时放出七芒萤。 很快就发现陶心元跟他小厮的踪迹。 这个小胖子,怎么这么八卦? 胡以白轻声道:“天快黑了,一会长街那边有花灯展,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再去换点铜板。” 凤翎颔首:“好。” 跟在后面的陶心元疑惑道:“这两人怎么分道扬镳了?”他挠了挠下巴忽然顿悟:“肯定是凤翎这个木头疙瘩不会说话惹人家生气了,啧啧,你看看他多笨!这还不去追,这种时候就要赶紧拉住她的手说我错了呀!然后两人抱在一起,不就和好了么!” 陶小二:“……” 不等陶心元再说,就感觉脑袋被拍了一下,他嘶一声一转头,就看胡以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揉着脑袋没好气道:“臭狐狸你怎么也来了?” 胡以白:“你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说罢朝前也看了眼:“鬼鬼祟祟躲着干什么呢?” “嘘嘘嘘——!”陶心元拼了命的让他小点声,因为上次他帮凤翎出头的事,三人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没有再像原来那么剑拔弩张过,不过也不算太好。 反正左右不是大事,再说能勾到女修,多少男弟子羡慕不来呢。 陶心元索性指了指站在街边的凤翎:“刚才凤翎带着一个女修过来哦,脸嘛虽然没看见,不过腿有这么长!” 说罢又补了一句:“比你们青丘那些女狐狸精都长!” 言外之意,无论何时凤翎都不会输给你的。 胡以白笑了笑:“你是说一个戴斗笠的吧,我见过,那边去了。” 看陶心元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还热心的指明了路:“看到没,这条街的第三家,她就在里面。” 两人瞭远一望,还真发现那条街有家门脸很华丽的店铺,而且能明显感觉到,出入的人身上都带着灵力,不似凡人。 这边陲小镇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间店铺,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么想着,陶心元的好奇心不禁更上一层楼。 他拉着陶小二刚要过去,又问了句胡以白:“你不去?” 胡以白笑得深邃:“我刚出来。” “哼。” 等两人刚一踏进店铺,就被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围住了,“哟,两位客官里面请!” 陶心元被簇拥到中间,感觉无数只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的,吓得他脸色大变,连连往后躲:“我,我只是来找人,一个带着斗笠的女修……” “戴斗笠的女修……这个口味挺特别啊,听到没,客官要戴斗笠的女修,赶紧准备!” 顿时陶心元就被一堆戴斗笠的女修包围了。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受欢迎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嚷嚷着我不找了,可声音被淹没在欢笑中,根本没人听到,他跟陶小二就这么被簇拥进去。 老板拍拍其中一个男子的肩膀:“少主说了,这是他朋友,一定好好招待。不过都是雏儿,玩归玩别太放荡了,叫小的们收着点。” 男子微微一笑,“您放心,我们还不至于饥渴到对小孩子下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死就不会死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三年抱俩 天色渐暗, 长街上渐渐亮起了灯火。不带重样的花灯,将街头街尾连接在了一起。 站在街中一眼望去,夜色下的小镇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这小镇背靠瑶山,再往里就是修真界的关口, 不过里面设有结界, 非道门中人无法进入。 临海靠山, 也算是人界的边境。 是边境就少不了修建一些防御建筑,周围挖了一条百丈宽的护城河, 河内岸三里处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城楼, 两侧的高墙延绵千里, 一望无际。 不过近年来少战事, 这城楼都被当成百姓观赏烟火的好地方。 两人行至城门附近, 胡以白就看到上次卖糖糕的摊子, 摊主是为年近花甲的老妪,身边带着一个半大的孙子。 虽然摊子不大, 位置也偏僻,可胜在味道好,用的都是上好的蜂蜜和羊奶。 而且现做现卖,刚出炉的糖糕又松又软, 奶香和蜜甜都随着腾腾的热气飘散出来,一时间吸引了不少小孩吵着叫爹娘去买。 胡以白和凤翎算是摊子前为数不多的大人,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大人, 就生理年龄来说, 两人还都是未成年。 不过两人的身高却很唬人,老妪接过铜钱时, 朝着两人笑弯了眼, 对胡以白道:“带娘子来看烟花呀, 来,婆婆给多添两个大红枣,一定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周围不少小孩子跟着哈哈笑。 凤翎红着耳朵,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胡以白接过镶着两颗大红枣的糖糕,递给凤翎,也笑起来:“来娘子,吃了之后三年抱俩。” 看凤翎一脸为难,老妪还以为他是不信,特意把自己的光荣事迹炫耀出来:“娘子别不信,我这送子糖糕可是一送一个准,城东头王员外家儿媳妇,成亲五年都没怀上,请多少郎中看都没管用,就来这吃了一次我的糖糕,今年都添第三个了!我送你的这个叫双子糕,保证你生个双棒!不灵过来找我都成!” 越说越离谱了…… 男人怎么可能生子,还双子? 凤翎苦恼的想,他长得有这么像女人么,从小到大虽然经常被长辈夸好看,可把他误认成女子的倒是前所未有。 再说他面部也不算柔和妩媚,就算被误认,也该是胡以白那样雌雄莫辨的更容易被误认成女的吧。 胡以白付过钱后,拉着快要被煮熟的小凤凰离开,小声道:“别介意,婆婆眼神不太好使,大概是师弟长得太好看,她没见过像你这么出挑的美男子。” 凤翎盯着随风飘摇的锦带,跟海底的珊瑚一样招摇,把自己被认成女子都归咎在这身衣服上,暗想他下次再也不会穿这身衣服出来了。 本来打算再过半个时辰去城楼上看完烟火就走,未曾想不消片刻的功夫,方才清粼粼的天忽然黑云密布,不见星月。 随着几声闷雷当空炸开,瓢泼大雨便紧随而至,一时间繁闹的长街乱了套一般,纷纷作鸟兽散。 两人去城隍庙找了处避雨的地方。 胡以白伸手接着房檐落下的雨水,不一会手心就汇了一捧:“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不过也无事,若再过半个时辰还是不停我带你乘车,宵禁前总归能赶回去的。” 他把手里的雨水倾倒出去,用风诀吹干了手。脱下外袍叠成垫子,放在地上,让凤翎坐下休息。 人家穿的这是新衣服,还是机巧阁纤夫人的手笔,还是小心保持点好。 凤翎哪好意思坐在他衣服上,看他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对待,更是无措:“不必了师兄,用避水诀御剑回去就行。” 随后赶忙把他的衣服捡起来,除去上面沾染的灰尘,还给了胡以白。 看他这毕恭毕敬的样子,胡以白不禁有点想笑:“……这又没人,干嘛这么拘谨。” 说罢俯身,靠近他耳侧道:“怕我吃了你啊?” 温热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凤翎忍不住缩瑟着后退半步,抬头时发现师兄抱着肩指尖频频点着胳膊,显然对他的刻意躲避不满。 他又慢悠悠的挪回来,小心翼翼解释道:“我不习惯别人靠太近。” 别人? 胡以白听着这个词儿顿时有点牙根发痒,前几天不是刚告白完,怎么今天就成别人了? 凤翎摸了摸脖子:“靠太近我身上会起疙瘩。” 胡以白一愣,过去瞅了眼,还真是。 而且全是鸡皮疙瘩。 之前在玄冥殿,他不耐烦的让自己让开,还以为只是针对胡以白这种讨厌的人,没想到他是对谁都不适应。 这算什么,肌肤过敏症? 不过除了起疙瘩,也没见他有呼吸困难、皮肤发痒等过敏症状。 莫非是心理因素? 他看着凤翎时刻保持警惕的样子,大有自己再靠近一步就要逃跑的架势,他忽然恶趣味上涌,起了逗弄的心思,捏着下巴道:“师弟,你这恐怕是种病得治啊,我正好知道有一种法子。” 凤翎对他的话一向深信不疑,立刻道:“如何治?” 胡以白随口胡诌:“这种病就得以毒攻毒,你逼着自己适应几次就好了。” 说着走过去,忽然把两手覆在凤翎脸颊上,他本就比凤翎高了半头,这么抬头一看,倒是被捧起来脸一样。 凤翎被迫抬头看看着他,虽然隔着斗笠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就是能感觉到,这股炙热的视线凝视着自己。 刚要退下的疙瘩,顿时卷土重来,而且变本加厉,不止是被触摸的地方,从心口由内而外,整副身体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稍微想躲避,就被胡以白按住脸,像是钉在绞刑架上的死囚,只是死囚是伤命,他是诛心。 胡以白本来想逗逗他玩,没一会他就感觉凤翎整个人都在发抖,头也缓缓垂了下去,一副要昏厥的模样,把他吓了一跳,赶忙改扶住肩膀:“没事吧?” 凤翎抬起头时一双眼里都蓄着泪,面色苍白疲乏,他却笑了,把胡以白的手抓着按在自己脸上:“看师兄,好像好了。” 身上真的没再起疙瘩。 胡以白没想到自己胡说八道,还歪打正着把他的毛病治好了。 继而还是担心道:“就是不知道是光对我一个人好了,还是对所有人都好了。” 凤翎却很满足:“只要对师兄好就够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别人触碰身体。 他说这句话大概只是字面意思,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含义,可听在胡以白耳朵里,顿时就拐了一百八十道弯儿。 若真是现出原形,估计那九条大尾巴都能摇成螺旋桨。 只要师兄就够了,就这么喜欢他? 可激动过后就被一盆北冰洋的水浇醒,倘若试剑大会后,自己跟他坦白身份,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这副光景了。 这双望向自己饱含灼热的眼睛,只会对他敞开心扉含羞的小金鱼,恐怕都再也不会属于他。 思及,胡以白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他为什么会感到可惜? 两人坐在庙里的一隅,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线。 胡以白忽然开口:“凤翎,我就是单纯问一句,你为何会喜欢我?毕竟你连我的真面目都未见过。” 其实在凤翎向他告白的那天,他就在心里模拟出很多可能。 因为‘师兄’是唯一帮助他的人。 因为‘师兄’温柔善良,待人知礼。 因为‘师兄’会倾听他的话,主动关心他的感受。 因为‘师兄’总是在他陷入困境时,施以援手。 ……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可胡以白却感觉哪条都是,又哪条都不是。 本来他觉得,既然都不能答复他,索性就让这段往事随风而逝吧。 等凤翎及冠后,说不定会把这段告白当成人生的黑历史。 毕竟他上学的时候,见过太多学生时期谈恋爱,最后吹了哭天骂地,相看两厌,后悔当初瞎了眼的。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成长的阶段,何况在心性不稳的少年期,人最没有定性。 凤翎他是孩子,可自己不是。 他必须稳住守好这一关,不能让这把野火燎原。 没想到凤翎听到这个问题,却没有丝毫意外,他诚然道:“其实我也问过自己,若像试考题目一样逐字逐句条理清晰的去答,也许能写出一大长篇。可看起都对又都不对。” 此话一出,胡以白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凤翎:“也许问题并没有那么复杂,就像喜欢吃糖糕一样,为何喜欢?因为它香腻甜软。可有人不喜,那是因为他们不爱吃甜食,亦或根本没见过糖糕。喜欢人亦是如此,就是因为那个人恰好符合你的喜好,又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恰好被你遇到,仅此而已。” 胡以白听到这番回答,斗笠下的脸僵了片刻,继而露出一副豁然的神情。 只是这么简单么。 只是喜欢‘师兄’这种类型的人,恰巧又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而已。 那胡以白呢? 摘掉这层斗笠后,自己还会是他理想中的人么? 胡以白低头看着手指上的陨星板纸,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冲动一把摘掉它,用自己原本的声音。 但紧紧握住后,他还是缓缓松开,“凤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凤翎:“是先有了糖糕才有的定义,而不是先有了定义才有的糖糕。” 胡以白:“那如果我撒谎了呢?” 最后那半句他还是没说出口。 而是忽然揽住凤翎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喃喃道:“有点冷。” 凤翎没作多想,乖乖的被他抱着,不一会又在身上薅了根羽毛给他。这次不同于之前的,顶端生着一圈细软绒毛,末端带着些反光,在夜色中像一根荧光棒,即使纯白一色,也显得格外华丽。 胡以白看着手里的小羽毛哭笑不得:“你之前都给过我一根。” 凤翎解释道:“两根不一样,这根冠羽能” 意识到说漏嘴,凤翎默默止了声。 胡以白:“……” 谁都知道,龙的逆鳞和凤凰的冠羽都是最动不得的东西,长在那里的羽毛,平时根本不会自己脱落,必须等到浴火重生时才会连带着身体一起焕然一新,如果生生拔下来,大概跟剥掉一块皮差不多疼。 看凤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胡以白忽然感觉手里这根羽毛变得好烫。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冰山一角 回到内院, 凤翎是先进去的,胡以白换好衣服,在外面待了半刻,才踱步进屋。 一跨进门槛, 就被气鼓鼓的陶心元堵住。 陶心元扯住他袖子质问:“臭狐狸!你竟敢骗我!” 胡以白一脸莫名道:“嗯, 骗你?难道戴斗笠的女修没在那家店里么?” 一听到‘戴斗笠的女修’, 陶心元顿时受不了的捂着脸,“别跟我提戴斗笠!你知道那家店是干什么的么, 是窑子!” 周围弟子一听都纷纷转头看过来, 胡以白赶忙诶诶两声:“知礼点, 人家衣服都穿得好好的, 没露胳膊, 没露腿, 怎么就成窑子了?” 那家店是青丘在人界设立的商品交易地点兼情报收集站,平时用乐坊作为伪装, 因为狐族本就喜欢着装华丽,加上容貌妩媚风情,进进出出的,容易被误认成风月场所。 其实人家做的都是清白生意, 挺多陪着谈天喝酒,一点跟皮肉沾边的都没有。 他这么做也是想给这小胖子长点教训,别对什么事情好奇心都这么重。 陶心元连呸两口:“还说不是, 那些人一上来就在我身上乱摸, 好像一堆虫子在身上乱爬,而且最恶心的是还有男人!!” 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心有余悸的抱了抱肩膀。 恰巧这时凤翎收好衣服走进来, 陶心元还不吐不快的巴拉巴拉:“男人还喜欢男人, 真是恶心死了!那些男的一看就是脑子有病,放着女的不喜欢,去喜欢男的,这么离经叛道有违纲常,他们怎么有脸行这种龌龊?” 胡以白余光瞥见忽然停住动作的凤翎,眉间微不可见的绷紧:“闭嘴,别说了。” “我闭什么嘴,我说的有错么!男人喜欢男人本来就不正常,肯定都是一些下三滥、不入流……” “我说闭嘴!” 不等陶心元反应过来,他的头一下撞到了地面上,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被胡以白轻而易举的按在地上。 后脑咚一声撞到坚硬的青石砖,疼得他顿时眼泛泪花,他刚才也是因为在那家店里受了委屈,故意在胡以白面前逞口舌之快,毕竟胡以白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家伙。 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尤其是此刻凝视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嗜血的可怖。 周围弟子见此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围上去阻拦。 “以白,心元说话从来都不经脑,估计他也是无心的,算了吧。” “心元,你快跟以白道个歉!” 陶心元本来就一肚子火,此刻又被胡以白按在地上,一时间觉得自己身为饕餮的尊受到了挑衅,他就不信胡以白还真敢揍他,嘴硬道:“就是恶心!恶心恶心恶……呃……” 渐渐的他再也发不出声了。 胡以白的手扼在他喉咙上,用力到紧致,一丝气息都透不进来。 陶心元手脚开始无意识的乱蹬乱抓,双眼翻白。 见状不妙,所有弟子都赶忙去拉胡以白,却发现这纤细的人居然有这么大劲,仿佛泰山压顶般,掐住陶心元纹丝不动。 大家都乱了方寸,有人甚至要去叫掌教,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胡以白的手腕,一把就将他的手掰开。 陶心元如获大赦,翻身屁股朝上,趴在地上就是一顿猛咳,恨不得把肺直接咳出来。 凤翎俯下身,拍了拍他后背,陶心元回过神来,赶紧拉住凤翎的胳膊,躲到他身后,警惕的看着胡以白。 胡以白感受着手上残留的余温,不禁有些恍然,就在刚才,他差点真的掐死陶心元。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暴怒,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好似身体被另一个人控制着。 陶心元委屈的吸吸鼻子,刚想让凤翎帮他报仇,没想到上一刻才救了他的人,下一刻转头淡淡道:“你该道歉。” 陶心元:“……凭什么?!他刚刚差点掐死我,为什么还要我道歉!” 这不公平! 被揍的还得道歉,有没有天理了? 同时震惊的看着凤翎,满眼都是‘你什么时候跟臭狐狸穿一条裤子了’?! 陶心元刚才的话,凤翎也基本听到了,只是他很平静,并没有被重伤的惶恐和羞愧,眼中一如既往的不见波澜:“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是别人的自由,你无权评头论足。你出言不逊在先,他才动的手,按理你该先道歉。” 陶心元嗫嚅着嘴唇,哼一声转过头,就是不道歉! 胡以白感受到自己全身的经脉就像是放进盐罐里的水蛭一样,不断扭曲躁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桎梏,爆发出来。 最近无上心法修习的太过激进,修为增得快,心境却难以匹配,让他的情绪已经受到了影响。 是生了心魔的前兆。 看来试剑大会之后,他得找个借口去闭关一段时间。 他走近一步,就看陶心元怂哒哒的往后躲,轻笑一声:“方才对不住了陶兄,不过我就是天生喜欢男人,也没碍着你吃碍着你喝吧?再说嘴巴干净点,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罢莞尔一笑,一张妖冶艳丽的脸都随着这一抹俏丽的弧度美到了极致,可周围所有目睹的人,却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是久违了。 以前每次胡以白这么笑,准保要出大事。 等胡以白离开后,周围有弟子偷摸提醒陶心元:“心元,您最近看到青丘的人一定绕开走啊。” 陶心元不以为然:“啧,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杀倒不至于。”那名弟子咽了咽口水,朝正在床边整理衣服的凤翎瞥了眼,“凤翎的例子还不够惨么。他那个脑子要想整人,防不胜防,近来他确实收敛很多,可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别人往他头上拉屎,你也规矩点吧,这次是凤翎在,下次凤翎不在怎么办,我们好几个人都拉不动他一个,真替你捏把汗。” “……”想到刚才命悬一线的场景,陶心元摸摸刺痛的脖子,抿着嘴不说话了。 * “嚯,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我这来了?” 司无涯一推门,就看胡以白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两条胳膊撑在身后,一脸魂游九天的看着月亮。 这副画面,若是他不开口说话,‘皎皎明月娇娇美人’,还真是难得的景致。 胡以白没作声,低头把放在脚边的一坛酒抬手递给他。 司无涯接过酒坛,笑了声,敛起下摆坐在他旁边,刚把上面的盖子打开,就听身旁冷不丁来了句:“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司无涯一副见鬼的表情看向他:“这深秋寒月的,怎么一个个都发春了?” 前几天是凤翎,今天是他。 他一个教授剑术和静修的掌教,怎么一个个都跑到他这来探讨感情问题,他长得很像感情经验丰富的人么? 看胡以白不喝,他也没客气,仰头灌了一大口,道:“你喜欢的谁?” 胡以白:“司掌教,您一上来就刨根问底不太好吧。” 司无涯哼笑一声:“你都大半夜跑我这来唧唧歪歪,我还不能问句是谁?行吧,那换个问题,你最近都在静室里捣鼓什么呢,这几天进进出出不是蝴蝶就是萤火虫的。” 说罢对上胡以白的视线,微微眯起眼:“别告诉我你身上抹了蜜。” 胡以白迎上目光,确认周围和两人身上都没有可疑痕迹后,才道:“没抹蜜,是开了花。” “花?” 胡以白嗯一声,指心口的位置:“心花怒放。” “……”司无涯一愣,两人对视间气氛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司无涯下一句就用了心音,不过这次语气明显凝重了很多:【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对弟子宽容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可以毫无底线的纵容,如果胡以白在他的静室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他也是有连带责任的。 近几日出入的蓝闪蝶,一看就是传消息的侍灵虫。那些虫子都经过长久驯化,路上就算见到食物,也不会像其他蝴蝶那样立刻扑过来。 加上胡以白刚才暗示他用心音,就更加印证了这种预感。 胡以白看司无涯难得露出这么正经的表情,也临时改变了想法。 本来一开始他是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人心难测,何况越多人知道,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可现在想想,邱夜央那边光景阑殿就有赫赫有名的‘十二诛邪’,加上这些年他在宗内宗外盘踞的势力,仅凭他、云阔和胡夭,哪那么容易就收集到证据扳倒他。 云阔让他继续调查此事,其实也是在委婉的让他帮忙,邱夜央意图篡位,肯定会事先准备好足够的人手。 那他们这边既要收集到他谋反的证据,也有争取到外援,有备无患。 现在想来,再拉一个靠谱的帮手也不是坏事。 胡以白:【掌教放心,弟子并没行什么不轨之事,只是受宗主所托,只能非常时非常道。】 听到受宗主所托,司无涯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变。 片刻后司无涯整张脸都皱起来,曾经风情万种的一张脸,如今就像一朵饱受摧残的老黄花。 胡以白还要往下说时,就被司无涯打断:【以后凡是云阔的事都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听。】 看他这决绝的态度,胡以白有些诧异:【您跟宗主……】 司无涯抬头,一脸看傻小子似的看他:【这次若是云阔收了你,日后你跟着他就明白了,这人,看着一只闲云野鹤,若是真算计起来心黑到骨子里。你这是被他利用了,现在连带着我也被一起坑进去。】 胡以白微微一愣,:【可他也没让您做什么吧?】 司无涯闻言差点把手里的酒坛子摔了:【还没做什么?你都把我这静室当成接头地点了,若是被邱夜央知道,你以为我有好果子吃?这是逼我不得不上你们的贼船!】 胡以白恍然大悟,想起之前他跟云阔的几次碰面,才发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云阔一直表示不想干涉此事,自己则是三番四次的上门求他,提醒、激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几乎都用了一遍。 最后云阔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答应了他。 看上去好像自己还欠了他一份人情。 可事实上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从头到尾最大的直接受益人不只有他吗? 他可真是厉害,让自己肝脑涂地的帮他做事,最后还倒欠了他一份人情,以退为进,这脑子真不是一般人能长的。 不过他是料定自己为了保护凤翎,肯定会投靠他这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胡以白点点头:【真不愧是白泽,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他是真不在乎,原来在这等着我。】 司无涯:【呵,这才是他的冰山一角,他若真成了你师父,你要学的还在后头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云阔:其实我真没想那么多 胡以白、司无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徒弟,都是用来坑的 从这几天胡夭的消息看, 进出景阑殿的人开始越来越少,看来他们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口阶段。 如果这时候再不进去收集证据,之后再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而他们若想在试剑大会前扳倒邱夜央,证据是必要的一环。 否则就要等到大会召开当天, 邱夜央联合其他门派的势力, 里应外合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可真要到这个地步, 他们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只能跟对方硬碰硬, 虽然他们也会提前最好准备, 可这完全就是下下策了。 他倒是有几次想找青梵师兄探探口风, 就算邱夜央这次行动没有带上他, 但青梵好歹也是景阑殿的弟子, 不可能一点风向都不了解。 可没想到他托人传话时, 却被告之青梵和龙迟予早在一个月前闭关,估计在试剑大会前一天才能出来。 胡以白简直叹为观止, 难怪最近没看见大小姐出来阴阳怪气,原来是叫他师父关起来了。 这下可好,最能说得上话的,和脑子最傻最好突破的都被关起来, 景阑殿的其他弟子他根本就不熟,根本就无从下手。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忽然十二诛邪之首, 谭青峰来找他。 当时他刚从静室回来, 前脚刚踏入寝房门槛,就看房内的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站成一排。顺着众人的视线一转头, 发现一位穿着玄色高阶修士服的男子站在自己的床位前。 看到胡以白回来, 立刻有弟子道:“谭师兄, 这就是以白!” 随着谭青峰的视线一转来,胡以白就感觉有种被苍鹰凝视着的危机感。 淡紫色的两道细长眼,眼型和司无涯近似,但瞳仁却又圆又深,到中心由紫向烟灰色渐渐过渡。 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腰封上挂着‘十二诛邪’特有的紫阳徽,左手带着皮甲护腕,连同手一起包裹起来。 谭青峰上前走到胡以白面前:“副宗主有请,麻烦跟我走一趟。” 言简意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胡以白干笑一声,朝门外瞅了眼,三更半夜马上要宵禁了,这时候叫他过去,大概是想让他有去无回。 纵使邱夜央有一万种杀他的理由,此刻也是来不及细想了。 他点点头,走出寝房,谭青峰就一直跟在他后面,胡以白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盯在自己身上。 胡以白忽然道:“我刚练完剑,身上全是汗,不然去洗把手再走?” 谭青峰凝视着他,毫无温度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滑过:“我跟你一起。” 胡以白笑着推辞:“内院这边晚上浣洗房人特别多,来来往往,把师兄衣服弄脏就不好了,我去去就回。” 这次谭青峰没再作声,可当胡以白转身时,脚步立刻紧随而至。 胡以白默默叹口气,果然邱夜央身边除了龙迟予就没有好对付的了。 进了浣洗房,这个时间人确实多。 虽然捏个诀就能清理干净身体,但也只能清理掉污垢,并不能拔除体内沾染的浊气,乾灵宗的水来自山顶的灵泉,日常清洗有助于清浊排污,所以除了一些极个别的懒蛋,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着洗漱的习惯。 本来吵吵嚷嚷的浣洗房,随着谭青峰的进入,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眼神相互示意后,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胡以白低头洗手,谭青峰就站在身后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他弯下腰,就着引上来的水流顺便把脸也洗了,从袖子里拿出汗巾擦了擦,随手扔到旁边:“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照例是他在前,谭青峰在后。 被丢在水口边的汗巾忽然动了动,一只豆粒大的萤火虫,慢悠悠的从汗巾下爬出来,抖了抖被弄湿的翅膀。 * 这次进景阑殿,谭青峰将他带入大殿,就在身后迅速关门。 月光被隔绝在外,视野瞬间陷入黑暗。 胡以白看着端坐其上的邱夜央,用手指一下下逗弄着盒子里的什么东西,听到声音头也不抬:“这是你养的?” 胡以白走到跟前,看着盒子里,映着长明灯光,一闪一闪的海蓝色蝴蝶,“掌教说笑了,弟子向来不喜欢蝴蝶。” “是么,”邱夜央未置可否,忽然捏住蓝闪蝶的翅膀,看着腹部不断挣扎的蝶足,半阖起眼:“既然不是你养的,看来我得把它真正主人带来。” 说着忽然朝门外道:“青峰,去内院把……” 胡以白:“是我养的!” 邱夜央话音一顿,低头看向他,笑了笑:“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蝴蝶么,怎么又是你养的了?” 这副明知故问的态度,胡以白舌尖舔过后槽牙,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弟子确实不喜欢蝴蝶,但有时需要它们帮我做点事。” 邱未央:“哦,比如……来监视景阑殿,然后再把消息汇报给云阔是吧?” 事到如今,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胡夭在景阑殿周围监视的蓝闪蝶已经被邱夜央发现。 他们手里还没找到邱夜央一点谋反篡位的证据,现在就要被一网打尽。 胡以白沉下眼,忽然轻笑一声:“结果也是无用功,您保密做的这么好,根本就没有我可以下手的地方。” 见胡以白自己承认了,邱夜央脸上也褪去了虚假的微笑,指尖一紧,一直苦苦挣扎的蓝闪蝶瞬间变成了一缕蓝色流烟,烟消云散。 他一抬手,书案上的盒子砰一声自动闭合,“呵,我还以为你们青丘的狐狸都很聪明。” 胡以白看着他,边朝前走边道:“聪明倒不敢当,只是青丘从不仰人鼻息,牛不喝水非要强按头,那也别怪我们翻脸。其实我本来不想冒这个险的,您和宗主的争斗,有能者上,旁的也无可厚非。但你非要收我为徒,强取豪夺,实在让我进退两难。” 邱夜央之前就奇怪这个胡以白为何冒着风险也要投靠云阔,猜想过种种原因,却唯独没想过是这个理由。 要知道宗门内每年多少弟子想进景阑殿想得挤破头都进不来,更何况是成为他嫡传弟子的殊荣。 可落到他这,竟变成了强取豪夺? 邱夜央冷笑一声:“我说过,这次试剑大会无论你取得什么名次都会收你为徒,还提前给了你昆玉腰牌,这份纵容我可是对谁都没有过。而你放着这份殊荣不要,非要去巴巴地跟着云阔,结果他转手把十方陨星腰牌给了凤翎,回头都没多看你一眼,你非要这么自甘下贱的去跟随他,不觉得你自己很可怜么?” 几息间,胡以白已经走到书案前,看着他眼尾绽开一抹弧度:“我可不可怜就不劳您费心了。无论你还是云阔,其实谁收我为徒对我来说都没区别,但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再说您的纵容也是建立在想利用我基础上吧。” 说到这,他缓缓将手伸进衣袖中:“而且我没有龙迟予的好命,配不上您这份殊荣。” 话音落地,一把泛着寒光的棱锥猛然刺向邱夜央。 其实方才邱夜央就察觉到他要动手,却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 竟然敢狂妄到在景阑殿跟他动手。 不过他今夜也没想让他活着回去就是了。 胡以白特意压住灵力,没有让对方察觉到他已筑基,跟邱夜央动手,自然不是跟龙迟予那种半吊子能比的。 看得出邱夜央下手也是留了三分余地,每次都在快要把他按死时,又让他‘侥幸’逃脱,就像猫捉老鼠,不一口咬死,非要慢慢玩到老鼠筋疲力尽,彻底绝望时再吞吃入腹。 胡以白一击未重,反被打落在书案上,吐出一口血。 书案上堆积着不少未发出的请帖,胡以白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还未扶着桌角站起身,后领就被提起来。 邱夜央逼视着他:“你这点本事,龙迟予都能被你打败脑子也是真够笨的。” 胡以白被他冷冰冰的视线盯着,唇角勾起,抬手抹掉了嘴边的血:“那可能是随他爹吧。” 明知道龙迟予的父亲是他的逆鳞,可胡以白就非要拔掉它。 果然邱夜央的脸色霎时变了,望向他的目光仿佛骤然封冻的冰凌,瞬间刺出千千万万道冰芒。 冷冷道:“找死。” 平静的语气,手中凝结的黑色掌风越滚越大,照着胡以白的头就要拍下,这时殿门一下从外面破开,一阵大风穿堂而过,风声呼啸,几乎吹灭了案上的长明灯。 云阔一身白衣,覆手而立,不疾不徐的走入殿中。 清冷的月光在身后洒落一地,顿时整个昏暗的大殿都变得光亮起来。 邱夜央顿时愣住了,突然射入的光线,让他不紧皱起眉。 直到云阔淡淡道:“邱副宗主这是做什么?” 他犹豫一瞬,还是一把将胡以白丢到台下,哼笑道:“宗主还是第一次来我这景阑殿,怎么,是狗丢了找不到,所以来我这看看?” 胡以白刚才被打的那几下,几乎每击都正中要害。 就算无上心法能恢复,但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恢复完全。 他疼得捂住腹部,一时间都难以站起来。 云阔俯身扶起他,波澜不惊道:“狗没有,狐狸倒是丢了一只。” 言罢,对胡以白疑惑道:“我叫你今夜亥时前来玄冥殿找我,怎么走到邱副宗主这了?” 胡以白立刻会意:“宗主恕罪!天太黑,弟子走错了路。” 云阔无奈唉一声:“真是笨,还得我来找你。” 邱夜央:“……” 这俩人怕不是拿他当傻子。 云阔转身朝邱夜央稍微点头示意:“既然狐狸找到,我们就先走了。” 邱夜央看着云阔带胡以白转身就走,气得一下将面前的青玉案掀翻下去,接二连三的脆响在两人身后炸开,洁白无瑕雕刻精良的美玉就这样碎成一堆残片。 可无论是胡以白还是云阔,全都充耳不闻。 等走出景阑殿,胡以白才敢长舒一口气,看向云阔:“宗主,我让七芒萤告诉您即可来救我,您这是听到消息喝完茶才来的么?” 云阔脸不红不白道:“多难得的一次深入机会,我不晚去你能有时间去找线索。” 视线缓缓看向胡以白一直捂住肚子的地方。 胡以白无语的将藏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张即将送往“飞来峰’的请柬,金色的封皮,上面还有邱夜央亲笔写的落款。 刚才他被邱夜央拍在书案上,趁乱顺手从上面偷的。 话说这还得感谢胡夭,在教他训练侍灵虫时,顺便把凤蝶族的‘偷术’也传授了他不少。 两人往玄冥殿的方向走,等进了院子,胡以白气的忍不住抱怨道:“我这是再帮您,您能不能别一而再再而三的坑我?” 云阔看他两只耳朵都耷拉下来,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要想坑别人就要先从被坑开始,坑着坑着,你以后就学会怎么坑别人了。” 胡以白感觉他明显话里有话,疑惑道:“什么意思,您以前也被坑过?” 云阔但笑不语。 这辈子,坑过他最多次的人就是他师父,临了飞升了还不忘坑他最后一把,把他死死钉在了宗主的位置上。 从此他就得出一个结论,徒弟,都是用来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不速之客 两人进了玄冥殿, 发现胡夭也在。 胡以白感激的看了云阔一眼,还以为他真是甩手掌柜是事不管,没想到这次倒是挺有先见之明,提前就把胡夭弄来了玄冥殿。 看来刚才在邱夜央那, 老家伙也是故意诈他, 估计派谭青峰找他之前, 就已经先去找过胡夭了,结果没找到人, 才退而求其次找了自己。 毕竟他跟胡夭比起来, 肯定是后者更好攻克。 胡夭看胡以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捂着肚子, 衣领上还沾了不少血, 赶忙上前扶住他, 担心道:“胡兄你这怎么弄的?没事吧?” 胡以白摆摆手:“没事没事,有事还能竖着进来么。”他快步走到桌前, 把那张偷来的请帖拿出来:“快帮我看看这上面有什么猫腻。” 两人围在桌边瞅,云阔倒是一点不着急不着慌的还去窗边浇了浇花。 这张请帖只有薄薄一张,算上上面罩的锦缎,也只有半指厚。展开以后, 一阵金色流光从纸面跃出,请帖的内容悬在空中,组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屏。 胡以白瞪着眼睛, 前前后后读了三遍, 甚至把每句话的首尾两个字都摘出来,看拼在一起是不是什么暗号。 可一通研究下来, 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这内容确确实实就是一封普通的请帖。 但不应该啊。 现在邱夜央不可能擅自离开宗门, 若想跟其他门派取得联系, 只能通过手下这些弟子,可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格,肯定不会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给徒弟,毕竟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是绝对可信的。 用飞信或信媒,也有被人拦截的可能。 所以他和那些门派唯一安全稳妥、能比较全面传递消息的渠道,就只有手里这张请帖。 在原著里,邱夜央于飞来峰峰主仇临有知遇之恩,可以说当初不是邱夜央帮衬,他坐不上如今峰主的位置。 而且此人好高骛远,能力不足,却总想着一步登天,如果邱夜央承诺这次援助给予他什么好处,很容易就能谈拢。 所以他笃定若邱夜央要拉拢外援,飞来峰定是首选。 按理说是这样的……可这请帖上却没有任何其他信息,胡以白前前后后,又看了两面请帖的封皮。 恨不得把包在上面的锦缎都拆下来,一丝一丝的用观微放大了看。 然而就是没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胡以白举起来对着灯光眯起眼,问胡夭:“你说,这张请帖会不会里面藏着什么机关?” 胡夭摇头:“纸术机巧一般结构都很复杂,上次追咱们的那只纸鹤,别看就掌心那么大一点,叠一只就要用一千四百九十七张薄如蝉翼的糯米纸!而且用途不同,纸鹤的折法也千奇百怪,过程必须手法精确,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只要多折出一道不该有的折痕,就前功尽弃,从头开始。” 想到这他叹口气:“当初我爷爷非逼我学这个,说技多不压身,可纸术机巧最考验人的记忆力和耐心,这二者缺一不可,我就学了三个月,手都叠残了连半只纸鹤都没叠成,之后赖着拖着来了宗门,也就不了了之。” 胡以白:“这么难?” 一千四百九十七张纸……怪不得叫千机纸鹤。 胡以白看着眼前单薄的一张请帖,确实不像有什么复杂结构的样子,就算用观微也只能看出一张普普通通的纸而已。 现在纸没问题,内容也没问题,封皮没问题,这邱夜央要传递的消息,还能藏在哪? 难道他猜错了,这次邱夜央剑走偏锋,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没有选飞来峰? 若真是如此,那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胡以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浇花的云阔:“宗主,不然您来看看?” 云阔闻言头都未抬,随着手中水瓢哗啦啦的流水声淡淡道:“我年岁比你们大,但不见得就比你们聪明。何况我晚上眼花。” “……”看你眼花是假,想为难我倒是真的。 胡以白叹口气,把请帖铺在桌子上继续看,旁边的胡夭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但胡以白都在这强打精神找,他也不好意思说休息,只能瞪着眼睛陪他一起看。 何况这次已经不只是帮胡以白做事,更是为铲除叛党做出贡献,等事成之后他也算平息叛乱的半个功臣。 这次试剑大会后,说不定就有掌教会收他为徒了! 想到这,困意还真驱散了不少。 胡以白看着桌上的请帖,捏了捏眉心,这次他完全放平心态,视线从头到尾又通读了一边,不似先前那么急躁,只是像看一本杂书一样平静地看着。 内容确实没有问题,他视线一滑,下面还盖着乾灵印,暗红的颜色宛如盛开在夜色下的海棠花。 这印章应该刚盖不久,刚才摸的时候有一点红色还蹭到手指上。 他看着指上沾染的红色忽然动作一顿,拿起请帖将印章的部分对着光,光从纸面后透过,顿时无数密密麻麻的暗纹显现出来,不过并不是字,而是一组排列规律的图案。 因为暗纹的颜色跟请帖的底色非常接近,加上又被印章覆盖,刚才他们对光照的时候根本就没发现。 胡夭看着一个圆圈里带着三根树杈的暗纹忽然道:“这好像是图安密文……” 胡以白立刻转头看他:“你懂?” 胡夭摇头:“我不懂,不过我爷爷可能懂,这个符号我之前见他写过一次。” 胡以白:“能联络上他么?” “最近我发出几次家书他都没回,我试试吧。” “好,尽快。” * 试剑大会当日,在观日峰顶举行。 当日晴空万里,彩云缭绕,天地间一片祥和。各大宗门的领头人在席位间依次落座,作为此次主办方东道主,乾灵宗的云阔协身旁的邱夜央居于正中央的主位。 各大门派的长老、带队的掌教依次在周围两侧排开,围成一个半弧形,方便近距离观看试剑台上的情况。 胡以白抽中了第十三个上场,正好是凤翎的后一个。 本来以为提前解决了邱夜央这个麻烦,他能安安心心上台,可现在他坐在席位上,看了眼身后胡夭的位置,还是空的。 早上胡夭终于接到他爷爷的回信,然而老人家说事关重大,必须当面交给他,于是胡夭一早就出去了。 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还派了几个青丘的弟子一道跟着他。 可现在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过他事先告知好了司无涯,让他带着久安居的弟子驻守周围,一旦发现其他门派的人迅速朝观日峰流动,立刻开启防御结界,阻止他们进入这里。 胡以白攥着异雀,看了眼身旁仿佛老僧入定般的凤翎:“马上就要第十个了,你不紧张吗?” 凤翎眉间蹙了蹙,一脸‘你不说话能死么’的表情。 沉默半晌还是应付一句:“就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好紧张。” 胡以白点点头,不忘奉承一句:“你这心态不错,我感觉你这次肯定能第一。” 本来他也想争取得第一,可现在身负重任,他实在自顾不暇了,说不定司无涯或者胡夭那边有变,随时都可能把他召过去。 不过也好,避免了跟凤翎同台竞争的尴尬,安安心心祝愿小凤凰也不错。反正在他心里,无论是自己还是凤翎,谁得第一他都一样高兴。 凤翎被他莫名其妙夸了一句,顿时觉得周围都泛起一股诡异的气氛,他蹙眉看向胡以白。 眼神明晃晃的警告:你少耍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上次在练剑场,他打着为自己出头的名义跟龙迟予对打过,可他始终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捉摸不定。 实在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胡以白被他瞪这么一眼,刚要说的下句话也缓缓咽了下去,心里不禁酸溜溜。 什么在师兄那都是香的,在他这都是臭的。 随着擂鼓声响,第十一名弟子走上台,下一个就是凤翎。 这时台下忽然涌起一阵骚动,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居然是魔临教一行人来到了试剑大会的会场。 为首的寒沉洛,一身黑色斗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连一双手都缠上了密密匝匝的黑布,把自己包裹的活像个木乃伊。 身后跟着奇装异服的两男一女。 随着视线朝后看去,先是一个模样瞧着十有二三的黑衣少年,腰间盘着一条黑色腾蛇,一看到赛场的人就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他身旁站着一位高挑的粉衣少女,一身袅袅如云雾般的水粉长裙,轻纱薄丝,勾勒出不盈一握的水蛇腰型,本来身姿摇曳的往前走,忽然手被前面的腾蛇舔了一下,她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古灵子,管好你的臭蛇!再乱舔老娘把它宰了炖蛇羹!” 再往后也是最显眼的一个,整个身躯宛如一座小山丘,每一步踩在地上,整个地面都会发出空空的闷响。身后背着一个偌大宛如车轮般的铁器,等走到前面转弯的地方,所有人才发现他身后还有最后一个人。 这位跟前四个奇装异服奇形怪状,完全不像一路人,一身仙风道骨的白色道袍,左手执着一把玉箫,面如冠玉,清俊脱尘,甚至比在座的名门正派还名门正派,若不是跟着这几个人同行,谁都不会把他当作魔族中人。 在场的所有长老都惊恐起身,有人死死盯着几人跃跃欲试的准备拔剑,有人一脸质问的看向云阔的方向,为何试剑大会上会有魔临教的人? 而胡以白看着寒沉洛缓缓皱起眉,在原著里,寒沉洛并未在试剑大会上出现过。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等试剑大会结束,我们能谈谈么 眼看大会局面陷入一片混乱, 本来打算趁此机会篡位的邱夜央也没想到,魔族的人居然会来。 他看着台下的寒沉洛,在阳光下变为一片灰白的眼眸缓缓眯起,眼中尽是滔天恨意。 魔临教一直是乾灵宗的头号劲敌, 当年瑶山之战乾灵至少百余号弟子死在他手里, 自己的眼睛亦是拜这个狗贼所赐! 他倒是不在乎跟这狗贼打一仗, 可今天情况复杂,他的计划岂不是要被打乱?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焦躁。 他刚站起身, 就被坐在主座上的云阔淡淡命令道:“坐下。” 即使对云阔心有不满, 但大敌当前还是要一致对外, 邱夜央只能默默坐了回去。 台下的逍遥山、佛音寺、天虚派是仅次于乾灵宗的三大门派, 在整个瑶山境内都是有一定威慑力和话语权的。 见作为东道主的云阔都未发话,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 也缓缓坐下。 见这三大派都没有反应,其他门派只能保持警惕, 静观其变。 但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越来越浓。 乾灵的弟子看着擅闯会场的几人也是面面相觑,相互打探,这都是些什么人。 不过今天在场的主要是初中阶弟子,并没有多少人了解魔临教, 毕竟在他们印象里,‘瑶山之战’只在史书上出现过,更何谈魔临教的人都长什么样。 “寒沉洛。”坐在前排的青梵蹙眉道。 龙迟予也是抽到今日上午场, 青梵是来这维持会场秩序, 龙迟予听他这么说,也猛然机警起来:“最后一个么?” 随即视线朝最后那个仙风道骨的白衣男子身上瞥去, 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鄙夷, 一个魔头, 还穿道袍,手里拿着一把箫转来转去的显摆,来踢馆不拿剑还拿把箫,当你去乐坊啊,猪鼻子插大葱。 然而青梵却摇头:“那是玉面郎君玉无修,前面那个包裹得严丝合缝的才是寒沉洛。” 龙迟予一愣,在他意识里穿得最庄重的不该才是领头人么。 这魔临教还真是一堆奇葩。 坐在后面的胡以白听青梵给龙迟予介绍起两人,也将头凑过去:“青师兄,你见过这些人?” 青梵:“当年瑶山之战时我还年岁尚小,只是个在后方的杂兵,在山头瞭望台见过寒沉洛一次,当时他的装扮就跟现在如出一辙。玉无修就算没见过也好认,你看他那身道袍,是积音阁曾经的弟子服。玉无修曾为积音阁阁主的首徒,后来一夜之间叛逃出阁,投靠了魔临教,不过却走哪都穿着那身衣服为非作歹,导致一段时间把积音阁弄得声名狼藉,最后被迫把弟子服的图案颜色全换了。至于另外三个,我没见过也未听说过,估计是魔临教新收的教徒。” 胡以白看着五人登上试剑大台,为首的寒沉洛朝着云阔拱手行礼:“云宗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云阔淡淡的望着他,并不发话。 寒沉洛也不尴尬,自顾自道:“此次我也并非有意擅闯贵宗,只是我们魔临教有两个十分重要的东西被带到了乾灵宗,还望云宗主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去找一找。” 这次不等云阔表态,邱夜央就怒不可遏的呵道:“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乾灵宗是你想进就进的地方!” 寒沉洛微微抬起头,轻笑一声:“前半句话还是送给邱副宗主比较合适,连云宗主都未发话,您就率先发号施令不合适吧。不过我也很是惊奇,当年邱副宗主瑶山一战,杀得我魔临教铩羽而归,何等的英勇无畏可歌可泣,没想到百年过去,竟还是副宗主的位置,真不知前宗主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在场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变了变,尤其是乾灵宗席位上的弟子,谁都知道这是邱夜央最不可触及的逆鳞。 龙迟予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青梵拉着,早就提着恕之冲上去了。 胡以白坐在后面,听着刚才寒沉洛的话陷入沉思,两样东西? 原著里寒沉洛根本没有出现,是玉无修带队来试剑大会挑衅,也说是奉命来找两样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云阔终于发话:“你不请自来,不合规矩。在瑶山境,没规矩的人向来没资格谈条件。” 声音轻淡,可就是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听云阔这么说,各大门派的人都下意识控制住了识海中的剑,只差云阔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倾巢而出。 魔临教的人一向诡计多端,可今日只来了这么几头烂蒜,他们还是收拾过来的。 寒沉洛仿佛早有所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沾着血手印的请柬:“我知道规矩,非受邀门派不得入内,所以我们特意向飞来峰借了一张请帖,今日我们也入乡随俗,代表飞来峰,与诸位道友同台一试。正好我身后这三位也都是魔临教新收的教徒,与在座的初级弟子应该不相上下。” 听着这番话,场下一片哗然。 魔临教参加试剑大会,这真是空前绝后,前所未有。 而且那张染血的请帖,一看飞来峰峰主仇临就已经罹难。魔临教杀了飞来峰峰主,又拿着他的请帖来参加试剑大会,简直就是对瑶山境所有修真门派的挑衅! 台上的邱夜央更是面色大变,那飞来峰的请帖被胡以白偷走,他连夜又赶制出来一张,不惜送出去一颗千年妖兽的内丹作为答谢,没想到自己最大的援军半路就被寒沉洛这狗贼杀了! 云阔听着台下嘈杂的私语声,忽然出声打破喧闹的场面:“好吧,既然寒护法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君子协定,我宗输了敞开大门让你找,但你若输了,也得应我一个条件——我要你交出金蚕茧。” 邱夜央连忙阻止:“魔族人一向诡谲狡诈,当年前宗主就差点着了他的道!宗主万万不可答应!” 台下人也纷纷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云阔居然相信魔临教的人,他莫非是脑子有问题了不成? 何况那金蚕茧与当年的赤火珠一样,都是魔临教不惜倾尽全教上下之力,犯下无数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才得来的神物,怎可能这么容易就拱手相让?! 寒沉洛微微颔首,不等开口,就听云阔道:“先别急着答应,为了防止你言而无信,我要事先看到东西。” 说罢手一挥,面前浮现出一道蓝光组成的防御结界,将解开宗门全部结界的信物扔进了结界中,看了眼寒沉洛:“该你了。” 寒沉洛默了片刻,转身看了眼身后的玉无修,对方会意上前,从身上拿出一枚寒玉匣,双手呈给后者。 寒沉洛打开匣盖,一道刺目的金光立刻倾泻而出,那光芒仿佛是从太阳中萃取的最纯粹的金色,宛若神像周围的圣光,令人不敢直视。 等金蚕茧放入其中后,蓝色结界一闪后,立刻缩小成拳头大小,悬浮于半空。 这是用两人神识筑起的言灵结界,能感知到言语的内容,等比试结束后,结界会自动向获胜者打开。 两方弟子站在试剑台上,一触即发。 排在十一号的弟子也未曾想过,自己竟要和魔临教的人交手,尤其望着古灵子腰间盘着的那条蠢蠢欲动的腾蛇,更是两股战战。 这还未开打,气势上就已经决出胜负。 之后果不其然,连对方三两招都未曾接住,就被对方一掌打下台。 下一个便是凤翎上场。 看着凤翎面不改色的提着思狂起身,胡以白一把拉住他的手,凤翎转过头蹙眉要挣开,可胡以白用了很大劲,他一时间竟未挣脱。 胡以白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尽力就好,别太拼命。” 凤翎一怔,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说这种话。他慢慢扯开胡以白的手,应了声:“谢谢。” 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跟胡以白说谢谢。 可刚才胡以白握住自己的手说那句话,让他心里莫名泛起一股暖意,那句谢谢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像一切就理应如此。 凤翎转身要走,胡以白又说了句:“凤翎,等试剑大会结束,我们能谈一下么。” 凤翎背对着他,这次却没有回答。 原本一脸百无聊赖站在台上的古灵子,正伸手逗弄着腰间的小蛇,听到上台的脚步声,他一脸笑意的抬起头,正准备随便一招把这人打下去,可看到站在对面的人时,整个人都傻了一瞬。 有些不确定的转头看台下的玉无修,在得到对方点头后,才咽了下口水,做出开打的姿势。 不过台下人看得出来,这次古灵子明显跟刚才不是一个状态,方才一招见血,百发百中,可这次左一鞭子抽到台柱上,右一鞭子抽到围栏,就是不往凤翎身上抽。 反而被凤翎几剑划得脸上开湳偾花。 台下众人都看出了猫腻,这明显是故意让着他啊,台下的寒沉洛坐在飞来峰峰主的席位上,静观不语。 玉无修看古灵子体力不支,低声对身旁的花解语道:“接下来你去。” 看着一身伤,一瘸一拐下来的古灵子,花解语毫不客气的笑出声:“师父都说不必让了,你还装好人给谁看呢?” 古灵子捂着被砍伤的胳膊看花解语一眼,没理她,闷声闷气道:“你自己上去就知道了。” 花解语比古灵子入教还要早两年,算是他的师姐,她摇曳着一身轻薄的纱裙走上台,妙曼的胴体都随着薄纱若隐若现。 在场不少男弟子都看直了眼,一些女修将头转过去,暗骂不要脸。 花解语对这些打量的目光倒是不甚在意,她修得就是合欢秘法,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是赤身裸体她都完全可以做到,何况只是隔着轻纱看两眼而已。 她刚才在台下没注意到,现在面对面望着凤翎,才发觉这小弟弟好生俊俏啊,怎么魔临教就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都是些歪瓜裂枣,每次采补她都下不去嘴。 垂涎的目光像钩子一样在凤翎身上流连,舔了舔染着丹蔻的指尖:“小弟弟,若姐姐赢了,跟我回魔临教吧?我那温床软被,保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媚眼如丝,让人看着就心痒难耐。 明知道这是魔教妖女,却还是忍不住心驰骀荡。 凤翎低头将思狂拔出,眼中除了寒光凛凛的剑刃再无其他,完全视眼前的红颜祸水于无物。 花解语放下手,笑眯眯的还想再逗他几句,脑袋就被一块石头砸了一下。 “谁!谁偷袭老娘!”花解语摸着额头上被砸出来的血气炸了,刚才她的注意力都在凤翎身上,根本没料到会有人偷袭。 在场的人纷纷朝方才石头丢过来的方向看去,青梵跟龙迟予都一脸狐疑的转过头,看胡以白正好奇的看着后面,嘀咕道:“诶,到底谁扔的?” 被盯着的后排弟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刚才不就是你扔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胡影帝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天之骄子 花解语被弄伤了脸, 气得直接跳下台要去把砸自己的人揪出来,结果脚一落地,就听到身后响起擂鼓声,宣布她输了。 花解语不相信道:“我输了?老娘还没动手怎么就输了!”掐着纤细的腰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还耍赖!还偷袭!” 台下不禁传来一阵嘲笑。 这魔族连比试期间双脚落到台下就算输都不知道, 还敢来挑衅? 再说刚才台上本来是有防护结界的, 谁让你不等鼓声响起就上台, 这下被砸了赖谁? 坐在台下的寒沉洛随着众人低笑一声,好似对自己手下就这么愚蠢的战败并不在意。玉无修看着气鼓鼓走过来的花解语, 朝身后山丘一般壮硕的庞然大物招招手。 后者立刻会意的哐呲哐呲走向试剑台。 随着他每走上台一步, 整个试剑台都被震得摇晃一下。台下人听着一声声地震般得闷响, 真害怕下一刻这台子就被这个大怪物震塌了。 凤翎执剑在身前筑好剑势,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两倍的对手, 身上的肉宛如暴裂的岩浆般堆积在身体上, 面部根本看不到任何五官。 此人的体型乍看上去行动并不灵活,甚至比起一般人还要迟钝许多, 按理说这种人在修仙入门时就会被剔除掉,但他却能被魔临教选中,证明此人实力要比想象中更强。 绝不可轻敌。 随着紧密急促的擂鼓声,他解下了背上的铁轮, 上面缠着的黑布宛如一条听话的蛇般慢慢绕开,露出了铁轮的本体。 看到铁轮的真面目,乾灵宗的弟子不禁都替凤翎倒吸一口凉气。 这铁轮竟是由无数剑刃凝练而成的千刃轮!随着铁轮每转一个角度, 都会露出锋利无比的剑刃向着对手。 而且此武器有个致命之处, 就是千刃轮遍体利刃,使用者根本无法手握, 只能用灵力控制来攻击对方。 这也就意味着, 人和法器是时刻处于分离状态, 凤翎在小心对付千刃轮的同时,还要时刻留意这个大怪物,一心要二用才有取胜的希望。 这千刃轮传闻是中阶以上修士才能使用的法器,魔临教派这个人,明显不合规矩! 听着台下起哄的声音,寒沉洛澄清道:“鬼相他确实刚入教不久,比古灵子还要晚一些,不过这孩子天赋异禀,入门一年半就突破了金丹,因为三年未满还未参加考核所以是初阶修士。不过若你们觉得魔临教恃强凌弱的话,那派个中阶修士也无妨。” 此话一出,乾灵各位掌教脸色都变了一瞬。 寒沉洛这话表面是说乾灵派中阶初阶都可以,但实则却是在挖苦乾灵宗,他们魔临教的教徒短短一年半就能突破金丹,可乾灵宗的弟子却三年都未有人能结丹。 明显是嘲讽乾灵宗不如魔临教。 龙迟予握着手里的恕之,恨不得直接上台把那个大怪物大卸八块,这魔临教简直欺人太甚! 台下其他各门派不由得都好奇的朝主位看去,好奇云阔会做出什么决定。 但好像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他若是叫凤翎继续对战,那筑基对金丹,百分百输定了。 可若是换了中介修士上,又摆明了承认乾灵宗不如魔临教,跟人家初级修士对战,还要用中阶修士。 没想到刚才一路果断的云阔,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邱夜央:“邱副宗主觉得如何?” 邱夜央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让自己做决定,心中诧异一瞬,继而心底浮出一丝狞笑,这可是你问我的。 他望着试剑台的凤翎,沉声道:“我看你魔临教真是不挑食了,什么歪瓜裂枣也往教中拉,不是一年半金丹么,那就让你看看乾灵刚筑基的弟子,是怎么把你们的金丹打下台的!” 随后对负责维持乾灵方阵秩序的青梵道:“乾灵不更换人选,由凤翎继续对战。” 青梵:“……” 龙迟予:“……” 众人:“……” 其他门派不禁有些愕然,虽然对邱夜央的暴烈脾气早有耳闻,可他也不至于拿一个弟子的性命去逞这种威风? 筑基对金丹,根本毫无胜算的可能! 而乾灵宗的弟子则是一脸同情怜悯的看向台上的凤翎。 忽然有人道:“越级比试也不一定就毫无胜算啊,上次以白对龙师兄,不是也赢了么。” “对,龙师兄也是金丹,那时还不是输给一个练气初级,何况凤翎都筑基了,这次一定能赢!” 大概也是为了鼓舞士气,那名弟子不小心将声音放大了些。 龙迟予耳朵一动,瞬间黑着脸转过头,死死盯着身后的胡以白。 把胡以白盯得不得不将视线转向他:“他们说的,你瞪我干嘛?” “哼!”那段屈辱历史已经成为龙迟予不可触及的禁地,当时若不是自己顾念同门之谊手下留情,早就一剑把他砍下台了,哪还会让这死狐狸有翻身之地! 随即看着台上的凤翎,眼中不禁流露出担忧之色,这怪物的法器看着极为邪门,况且对方已是金丹修为,凤翎对他恐怕不妙。 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敌当前居然还让凤翎出战? 胡以白望着台上的凤翎,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异雀,其实他并不太担心,在原著里这场比试是凤翎胜了,而且并未受太严重的伤,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寒沉洛的意外出现,让这场比试多了变数,他有些不确定此人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对方是金丹,凤翎执剑而立,淡漠疏离的脸上也没有展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身月白院服,迎着两股气压对冲形成的旋风,扬在身后宛如一道鼓起的白帆。 光泽柔顺的黑发被白色缎带高高束起,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思狂缓缓发力,光是台下窥见的侧影就英气逼人。 胡以白听着下面不少门派的女修男修都开始窃窃私语,顿时心里又醋浪翻腾起来。 光往台上这么一站就被议论了,待会筑基破金丹,下来之后不定要被多少人惦记上。 尤其看着龙迟予望着凤翎也是一脸痴迷的傻样。 胡以白装作不经意的一脚踹向前面的椅子,龙迟予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摔个狗吃屎! “你干什么!” 胡以白慢悠悠把腿收回来,真诚道歉:“不好意思啊脚滑了一下。” 龙迟予顾及这么多人在场,瞪了他一眼,把椅子往前搬了搬又坐回去,结果视线刚一看到凤翎,椅子又被踹了一脚。 龙迟予将恕之横在他面前,咬牙切齿:“你想死!” 胡以白无辜笑了笑:“这不能怪我,凤翎下一个就是我了,我紧张,狐狸一紧张就习惯性蹬腿,种族本能我控制不了。” 龙迟予嗤笑一声,一脸‘我信你个鬼’,他点点头:“行啊,你不是种族本能么,从现在开始我看着你,你就一直蹬,你要是不蹬可别怪我执行宗规。在试剑大会上公然违反宗门纪律,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笑,胡以白露出个羞涩的表情,“我本来就紧张,龙师兄若一直盯着我,那不更紧张了。” “快蹬吧。” “不好吧……” “蹬!” 看龙迟予若是他再不蹬就要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架势,胡以白无奈的叹口气:“那好吧。” 随着一声闷响,众目睽睽下,龙迟予连带着屁股下的椅子就飞了出去,这声音大得俨然要超过试剑台上了,等他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整个会场的人都在注视着他,甚至连主位上的云阔和邱夜央都转头看向这边。 听着周围一阵窃笑起哄,连寒沉洛都毫不顾忌的哈哈笑起来,气得邱夜央脸色发黑,怒喝道:“丢人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龙迟予蔫哒哒的拖着椅子回到乾灵宗的方阵里,再看胡以白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人。 胡以白无辜眨眼,看我干嘛,你让我踹的。 龙迟予这次也顾不得看台上的凤翎了,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胡以白有没有什么小动作,若不是宗门规定弟子的座位不能随意乱窜,他真不想坐这死狐狸周围! 本来不少门派都好奇云阔这次要如何收场,这刚筑基的小弟子,肯定必败无疑。 果不其然,赛时前半场凤翎被千刃轮打得节节败退,那把思狂几次都险些被一分为二,最后转身时,千刃轮堪堪擦着头顶飞过,把头上的发带都割成了两截。 乾灵的弟子更是一脸惊心动魄,每次千刃轮一转,他们的心都恨不得跟着翻个个,在宗门内掌教总教导他们,同门弟子理应互协互助,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他们算是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真谛。 在外人面前,一个宗门的弟子真的会迸发出很强的归属感。 何况凤翎一向是他们初阶届的天之骄子,若是连他都被打败,他们乾灵的士气就等于被灭了一半。 比到中场,凤翎都一直处在下风,眼看胜负已定,台上忽然卷起了一阵大风,将周围的尘沙黄土都吹得漂浮起来,整个被结界罩住的试剑台上,宛如刮起了一阵剧烈的沙暴。 听着石灰土粒不断把结界壁撞得嘭嘭响,台下人瞪大眼睛往里瞅,也是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只能听到有什么不断被折断,发出的恐怖残响。 有人骇然道:“这不会是那个乾灵弟子骨头被砍断了吧?”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呼吸,一个个瞳孔放大的望向结界里的风沙。 忽然一大滩鲜红的血溅在了结界上,顺着结界壁缓缓流淌成一条蜿蜒的血蛇。 乾灵方阵不禁有人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胡以白知道凤翎肯定无事,可见此一幕,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提起来,把手里的异雀捏得嗡嗡蜂鸣。 随着一团巨大的黑影被扔到台下,结界才缓缓打开。 一阵寒气腾腾而起,悬在半空的尘埃迅速被寒气包裹形成了片片霜花渐渐落地。 凤翎提着思狂腰身笔直,一步步踏着满地霜雪走到中央,被斩断发带的黑发失去束缚,肆意而散,一身冰肌玉骨于漫天霜雪仿若浑然一体。 望着台上的少年,方才喧闹的会场霎时陷入一片寂静,随后乾翎方阵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气势如虹,震破九霄。 乾灵宗的弟子都不自觉的起身站立,望着试剑台的方向,有人不禁流下了眼泪。 龙迟予望着被霜雪轻抚的少年,情不自禁唤道:“阿翎……” 下一刻就被连椅子一起踹翻到地上。 胡以白高声提意:“咱们去台下接凤翎回来!” “好!!!” 一呼百应,不等龙迟予爬起来,就听身后一阵狂乱的脚步声,接着脑袋、肩膀、后背就被一只只不知道谁的脚踩了上去。 他咬牙切齿:“别……唔……踩……唔……我……”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这下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没想到乾灵刚筑基的小弟子居然真的打败了魔临教的金丹, 这下一连三次皆是乾灵获胜,按照刚才的君子协定,这金蚕茧难道寒沉洛真要拱手让人不成? 邱夜央方才叫凤翎迎战,也是抱着反正这小孽种死了也一了百了的心态, 未曾想他竟能筑基破金丹, 一举反胜。 望着立在台上朝这边拱手示意的凤翎, 第一次对他生出几分佩服,越级反胜, 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极少数的个例, 没想到短短数月, 就在他面前发生两次。 更没想到一次是胡以白, 一次是他。 花解语看着浑身浴血的鬼相也是目瞪口呆, 鬼相入教虽晚, 可修为远在他和古灵子之上,连鬼相都被伤成这样, 那她方才若真跟凤翎对打,岂不是下场更惨? 顿时轻抚着自己白嫩的脸蛋儿有些庆幸。 还不忘揶揄一旁的古灵子:“看到没有,人家对金丹都不在话下,你刚才还上赶着让人家, 不自量力也有个限度行不行?” 古灵子没好气的瞪回去:“我哪有让他,是我们蛇族天生怕猛禽!刚才在台上我被他的凤息压制,没看到我的小蛇都蔫了么?” 这下乾灵三局连胜, 邱夜央望着寒沉洛冷笑一声:“既然如此, 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说着就要将结界收过去。 寒沉洛忽然道:“且慢,还有一人没上场呢。”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面露不齿, 邱夜央嗤笑一声, 望向他身后的玉无修道:“你一共就带了四个人, 怎么,难不成还要玉无修上场?” 总所周知,玉无修当年叛离出积音阁时修为就已是元婴,后在寒沉洛的帮助下洗髓换骨,如今修为已至化神。 别说是乾灵的弟子,就算是四位掌院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早知寒沉洛就是这副癞皮狗的做派,没想到他竟能赖到如此地步,公然出尔反尔。 寒沉洛缓缓起身,说出的话更是石破天惊:“不是他,是我。” “……” “……” “……” 顿时场下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寒沉洛,甚至有人迫不及待用眼神求证身边的人,自己难道幻听了? 寒沉洛居然要亲自上场?! 这下场上除了雷打不动面瘫脸的云阔,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简直就是无赖他娘给无赖开门,无赖到家了! 赖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连场上一位年近五百余岁的长老,都被他赖得瞠目结舌,语无伦次。 邱夜央眯起眼,声音带着一股狠戾,一字一顿阴冷至极:“寒沉洛,你别欺人太甚。” 寒沉洛兀自走到试剑场旁的备用剑架上,随手拿起一把木剑,握在手里挽出一道相当笨拙的剑花。 不得不说,看他握剑的手法,连刚入门的初阶弟子都不如。 台下本来准备去接凤翎的乾灵弟子站在一旁奇怪道:“这人到底会不会用剑啊,还是故意哗众取宠?” 魔临教的左护法,怎可能连剑都不会握? 站在后面的胡以白眸光微沉,寒沉洛确实没装,因为他压根就不会用剑。 他担忧的望向台上的凤翎,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寒沉洛果然要搞事情。 而且此人心机叵测,在原著里也只有乾灵宗的前宗主能跟他分庭抗礼,不知道云阔到底是不是他的对手。 寒沉洛缓步走到台上,视线随着缠满黑布的手在剑身上缓缓滑过,像是对凤翎说,又像是在跟台下所有不明就里的人解释:“虽然寒某担任教中护法多年,但从未修过任何心法,论资质” 说到这他自己都笑了一下:“可能连在座各宗各派的入门资格都达不到,所以与我对战不用担心,抛去护法这层身份,我只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病秧子罢了。” 台下有弟子不屑道:“胡说八道!魔临教怎么可能让一个普通人当护法,恃强凌弱!猪狗不如!” “对!猪狗不如!” 此话一出,所有乾灵弟子立刻同仇敌忾,振臂高呼起来。 没想到下一瞬,寒沉洛忽然走到试灵晶球前,将手按了下去。 原本是为了防止有弟子参赛期间身上携带其他法器作弊,才特意在试剑台的四角安了四颗晶球,以时刻感应周围的灵力波动,及时对作弊行为做出预警。 人本身的灵力会呈现白光,而灵药法器的灵力则会呈现为杂色光,到时孰是孰非一眼可辨。 可没想到,寒沉洛的手按下去后,试灵晶球却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微弱的光芒也未亮起。 周围有人质疑道:“肯定是你施法把晶球弄坏了!” 寒沉洛看着台下聚集的这些孩子,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朝对面的凤翎看了眼:“他们怀疑我,不然你也一起试试?” 凤翎侧头看向主位,看云阔微微颔首后,才走到晶体球前,两人的手一左一右同时放上去,凤翎那边顿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而寒沉洛这边还是毫无反应。 其他弟子不禁叹为观止,这……这怎么可能! 晶球没有反应,说明寒沉洛只是个毫无法力的凡人,这根本不可能! 胡以白站在人群里随着众人一起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寒沉洛属于世间罕见的‘空神体’,打个比方:每个人生下来,身体就像一个水杯,有的杯高,有的杯矮,还有的杯子有瑕疵,不是这露一个窟窿,就是那破一个缺口。 而具备修仙资质的杯子,必须没有任何瑕疵,且要达到一个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才能通过修炼,将杯子里的水一点点增加,等有一天杯子里的水到达一定高度,就可以渡劫成仙成神。 可以说杯子的高度是先天决定的,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每个人的最高点在哪。 洗髓换骨一定程度能修补水杯的瑕疵亦或增加高度,但这个过程也冒着水杯因为用力过猛而支离破碎的风险。 就好比他上次用红眼鬼脸蘑,任何逆天改命都是九死一生。 但是‘空神体’并不在他刚才所说的范畴,空神体的人身体并不是杯子,而是天生的一滩水,宛如一团杂乱无章的灵力,充盈着整副躯体。 如果真要衡量,空神体所具有的灵力,无限等同于真神。 听上去空神体似乎与真神就只有一线之隔,可实际上这一线,就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甚至隔着生死。 因为所有‘空神体’理论上都不可能活着出生。 而目前六界之中,唯一活下来的特例就只有寒沉洛。 可以说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人忌惮。毕竟没人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不过空神体顾名思义,就是空有一副‘神级灵力’却无处施展的身体。 因为身体没有任何可供灵力依凭的灵骨灵脉,连练体练气都难以达成,所以这么多年寒沉洛也只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或者说得更具体些——毫无修为却长生不老的活死人 此人还疯得彻底,丝毫不顾及自己脆弱的体质,动辄就拿刀子割腕放血,然后用自己带着醇厚灵力的血,炼制各种魔种和稀奇古怪的魔物。 你说他坏,他却从不动手杀人,连别人当面咒骂侮辱,他也只是笑眯眯的解释回应。 你说他不坏,他却是整个六界之内背负杀戮最多之人。他做事从不问因果,只图一时高兴。 按照瑶山境的评判规定,寒沉洛确实连初阶弟子都够不上,但他毕竟是‘空神体’且一肚子阴谋诡计,叫他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比试,说没心怀鬼胎都没人信。 乾灵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主位的云阔,期待他别再答应这个疯子的荒唐要求了,可云阔却再次道:“邱副宗主觉得如何?” 邱夜央:“……” 方才他算是公报私仇一回,凤翎筑基破金丹,好不容易险胜。纵使他再憎恶这个小孽种,也不好过分到让他去跟寒沉洛对战。 毕竟他也乾灵的弟子。 他开口刚想叫青梵去替换凤翎,没想到方才一脸漠然的凤翎,忽然眼眶发红的盯着寒沉洛道:“弟子申请继续出战。” 台下的弟子纷纷瞪大了眼。 “你疯了凤翎!” “你已经比完了,快下来啊!” “你已经赢了,不要再比了!” 胡以白看着双眼泛红的凤翎,眉间微蹙,就在刚才两人错开肩膀的一瞬间,寒沉洛肯定跟凤翎说了什么,不然他的情绪不会变化的这么快。 赛则规定若是有人三场连胜后,可加一场继续比试,若后续再赢,则直接晋级到决赛。 这次是凤翎主动要求的,按规则他就要继续比下一场。青梵和其他几名高阶弟子都主动申请替换凤翎,也被邱夜央的一个眼神斥退。 看着试剑台上再次筑起结界,将两人封在里面,所有人望着渐渐合拢的界壁都不禁潸然泪下。 这凤翎到底要干什么呀! 结界外听不到结界内的声音。 寒沉洛笑了笑道:“我只说知道杀害凤家的凶手,但我没说一定要告诉你啊。你这么着急就要跟我比,是不是太冲动了?” 凤翎手中的思狂剑伴着不断外散的剑气蜂鸣不止,盯着寒沉洛的眼中,尽是滔天恨意,与平时冷静自持的状态截然不同。 “你不说,我把你打到说出来。” 寒沉洛:“你们乾灵宗不是规定不与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争斗么,这样你违反宗规了吧?” 凤翎:“那是普通人,你是人么。” 寒沉洛笑了笑,轻轻举起手里的木剑,象征性的横在身前。 比试开始,驻守在结界外的乾灵弟子却都不肯退回去,席位上的邱夜央都要把嗓子喊哑了,结果连负责维持秩序的青梵都跟这些臭小子统一战线,死死守在结界外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一开始比试很正常,凤翎一把思狂虎虎生风,把寒沉洛砍得抱头鼠窜,有几次都是连滚带爬的把木剑捡起来,活像只夹着尾巴的落水狗,惹得台下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可随后渐渐就不对劲了。 凤翎本该一剑斩了这厮的狗头,没想到剑砍到一半竟生生收了回来,而是忽然转身对着无人的角落一顿乱砍。 寒沉洛整理好凌乱的斗篷,抱肩在身后看着他。 看着他不断的攻击结界壁,狂乱之下用剑气刺伤自己,身上被划得鲜血淋淋,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疯狂的砍着那个不存在的人。 “凤翎他在后面!”即使知道他听不见,台下的弟子也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可凤翎仿佛根本看不到结界外的他们,眼中只剩下了疯狂的杀戮,企图将寒沉洛制服,逼他交代出当年杀害他家人的真凶。 寒沉洛并没有攻击凤翎,只是站在一侧一声不响的看着他,就看凤翎用自己的剑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一步步陷入疯魔。 而他静悄悄的,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哑剧。 台下渐渐传来一阵悲恸的哭声,这次不止是乾灵弟子,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忍不住掩住泪目。 方才筑基破金丹,漫天霜雪中遗世独立的俊美少年,何等的意气风发,下一瞬就变得疯癫痴狂,浑身浴血遍体鳞伤。 一片哭声中,胡以白看着台上的云阔,心音道:【接下来我不能帮你了。】 说罢未等云阔的回应,就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赛场上,对一个弟子的突然离开并没有多少人去在意。 没过多久,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上,忽然刮起一阵疾风,将祥和的彩云瞬间撕扯成一片片棉絮。 飞沙走石,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混沌,人人以手遮面才能勉强从指缝间探探外面的情况。 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又是像刚才凤翎对战鬼相时刮起的沙暴,可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就算这两人再厉害,沙暴也不会吹到结界外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那一剑至少是剑圣级别! 那大概是许多年瑶山境都未出现的惊鸿一剑, 一道锐利无比的剑光迎着结界一剑劈下,裹挟着漫天黄沙,顿时结界上方出现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 被破坏的结界紫电环绕,企图迅速修补好缺口, 然而刚要合上, 又是一剑劈空而下, 这次直接将结界顶部劈开一个窟窿,一抹芦花般轻盈的白影, 从结界上方翩然而下, 落在试剑台上。 台下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 又是谁啊?! 邱夜央望着那道戴斗笠的身影, 也是满眼诧然, 转头对云阔道:“这是……” 云阔:“邱副宗主觉得如何?” 邱夜央:“……”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之前问一次就罢了,怎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做决定。 邱夜央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搭上去,云阔果然毫无反应。 他直接将手伸进了内膛,就摸到了一丛软乎乎的毛发, 手收回来时指尖夹着一根白色长毛。 ……是替身! 他敢肯定,刚开始跟他一起进入会场的人肯定是云阔无疑,可在中途什么时间, 云阔突然离场, 而留下了这个替身。 但一般来说大乘期以上修士的替身,都能继承一部分主体的思维和记忆, 为何眼前这个替身, 除了面无表情的坐在这, 就只会说一句? 邱夜央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云阔他到底想干什么。 寒沉洛望着眼前的人,慢慢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最后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围栏。 胡以白看他一眼,并未行动,而是转身走向角落,一把拉住陷入魔魇的凤翎。 “凤翎,冷静一点。” 凤翎似乎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失焦的双眸望着眼前的虚空,仿佛寒沉洛已经被他打得奄奄一息,却死咬着牙就是不肯说出当年到底是谁杀害他的父母和家人! 他用行动践行刚才的话,‘你不说,我把你打到说出来。’ 可真正的寒沉洛根本就不在那。 而且魔气这种东西,本身并不是灵力,连试灵晶球也无法判别他是在作弊。 胡以白从身后拉住他,可凤翎一股脑的继续往前冲,胡以白想到在望雪谷从梦魇中唤醒他的那次,沉下心温声道:“师弟别打了,你仔细看,那只是一根柱子,没有寒沉洛。” 在识海中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凤翎茫然一怔,血红的双眸恢复了一丝清明。 “没有……?” 看他渐渐冷静下来,胡以白在身后抱住他,附在耳边轻声道:“对,没有寒沉洛,都是幻觉,我们放下剑可以休息了。” “……”凤翎眼中一片虚无,他看不到周围的任何人,可是他本能的循着声音转过头,凑近了胡以白。 宛如在黑暗中急于寻找光明的幼兽。 这亲密的举动在台下人看起来,两人就跟要亲在一起了似的,龙迟予气得红了眼,提着恕之也要上台,然而还未等靠近就被四周的结界壁弹了出去。 青梵不耐烦的扶住他,蹙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这结界是宗主所设,只有宗主或修为在宗主之上的人才能打开。” 听完这番话龙迟予不禁一怔,望着抱住凤翎的人讷讷道:“修在宗主之上?” 宗主过了渡劫期,如今已修成仙体,比仙人修为更高,难不成是真神?! “我也不确定。”青梵朝台上的白衣人看去,眼神复杂:“不过刚才那一剑的威力,至少是剑圣级别。” 大概是胡以白的声音起了作用,凤翎渐渐看清了面前的情景,那根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的柱子,台下人惊愕的目光,身上的淋漓血迹,还有手中不断震颤的思狂…… 他看着眼前,忽然像是被剪断线的木偶,猛然朝下坠去,胡以白及时抱住。 “凤翎?” 胡以白探了一下他的灵脉,气息微虚,大概是刚才情绪激动一时灵力消耗的太快,现在力量一泻下来,整个人才会突然虚脱。 他抱着凤翎一剑劈开结界壁的正面,从台上一跃而下,交给了青梵:“照顾好他。” 青梵扶着凤翎有些诧异道:“请问阁下是……” 胡以白:“无名散修,不必介怀。” 刚要转身离开,看到自告奋勇要去抱凤翎的龙迟予,脚步一顿,一下按住他的手,叮嘱青梵:“别让别人碰他。” 出口之后觉得这么说有些奇怪,又补了一句:“他现在的灵脉极虚,最好不要碰他,安静休息。” 青梵赶紧颔首:“好。” 随后立即将周围的人都挥退开,用灵力拖着凤翎回到乾灵方阵。 胡以白顺着未来得及愈合的裂缝上台,走到寒沉洛面前:“这场我替乾灵打。” 寒沉洛手里拿着刚才被凤翎砍折的半截木剑,整个人呆呆的:“还能这样?” “如何不能?”胡以白笑了声:“方才你不是拿了仇峰主的请帖替飞来峰出战么。”他将刚才从凤翎腰间拽下来的十方陨星腰牌亮出来:“那我拿着乾灵腰牌,一样能替乾灵宗出战。” 说着手中的长剑一凛,不见兮剑身周围又刮起一阵疾风,在结界完全闭合前,他又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而且我跟你一样,都不用灵力。” 他刚才观察过,凤翎就是在第一次大幅度输出灵力时被魔气侵染入体,若想不被寒沉洛的魔气干扰,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开灵窍。 而不需要自身灵力的‘空蝉’刚好合适。 结界重新合拢,两人又被笼罩在结界之内。 在台下的花解语等人也被眼下的情况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情况? 从来都只有他们魔临教找别人茬,今天居然被找茬了? 而且此人看着修为比云阔只高不低,似乎连结界都能徒剑劈开。寒护法不会有危险吧?! 想到这,花解语跟一旁古灵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一抹奸笑。 要是这个白衣人把寒沉洛宰了,那就太好!省得回教中这变态玩意儿天天折磨他们。 随着胡以白几剑下去,结界里尽是漫天硝烟,他飞起一剑不偏不倚的砍在寒沉洛背上,对方顿时摔个狗吃屎,身上的斗篷都扬起来蒙住了脑袋。 胡以白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不过这么一剑砍死也太容易了些,他用魔气把小孩耍了那么久,怎么也得收点利息。 随着几招剑法,结界内风浪迭起,虽然四角的测灵晶球并没发生波动,却能感觉到四周的灵力在不断的朝那把剑汇集去。 邱夜央望着那道白色身影,蓦然握紧双手,掌下的扶手险些被他当场捏碎。 这套剑法没错,可这个白衣人肯定不会是他。 他怎敢……怎敢! 寒沉洛爬起来,迅速跑到结界壁前拍打,但他穿着斗篷,根本就没人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加之结界内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不懂他这个行为是何意义。 台下的玉无修晃着玉箫的手忽然一顿,他,该不是在跟自己求救吧? 可转瞬一想,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 算了,还是再看一会。 胡以白慢慢靠近,一剑刺在他肩膀上,企图将寒沉洛身上这层遮羞布挑开,然而寒沉洛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不顾危险,两只手牢牢抓住不见兮锋利的剑刃,阻止他的动作。 “刺啦——”一声,剑锋一下将寒沉洛手上的黑布挑开,那两边的布条半掉不掉的缠在手臂上,随着皮肤暴露在外,寒沉洛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不顾危险,立刻将黑布缠回去。 可未等缠好一半,就被脱手飞出去的不见兮钉在了后方的柱子上。 正是刚才凤翎砍得那根。 殷红的血顺着被贯穿的心口泊泊而下,寒沉洛缓缓垂下去头也偏到一边,胡以白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不知道空神体会不会死啊。” 他笑了声:“逗你的,我知道空神体不会死,因为本来就没有生,何谈死呢?” 他盯着那黑洞般的遮帽道:“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当初有人将你在冥界生死簿上的名字偷抹去了吧?” 原本装死的寒沉洛听到这话,头忽然缓缓抬起。 胡以白一招手,不见兮立刻从他心口上拔出,寒沉洛失去着力点,从柱子上摔落在地。 胡以白用剑挑起他的下巴,估计这身斗篷跟他的斗笠一样也是法器,都被剑挑破成这样,还是紧紧贴在身上不下来。甚至宛如拥有生命一般,被挑破的碎片还会不断的愈合起来,再生成新的布块。 这件斗篷就宛如他的另一层皮肉,与其同生共死,只要寒沉洛活着,这件斗篷就永远脱不下来。 居然将如此可怖之物用在自己身上,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难怪所有人都忌惮他。 不过这也让胡以白越发好奇,他不惜代价也要遮住自己这身皮肉,到底是为什么? 胡以白:“你刚才对凤翎说了什么?” 寒沉洛捂住心口抬起头,这时候还不忘讨价还价:“我若说,你能放了我么?” 胡以白:“那取决你的答案。” 寒沉洛似乎想了想,“我跟他说,我知道是谁杀害了凤家。”说到这他愣了愣,倏然笑起来:“其实我骗他的,不然他怎么可能跟我打。” 啊一声,下瞬间他又被钉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就看寒沉洛被白衣人一剑剑挑断了手筋脚筋,又将身上的经脉全都割断,整个人仿佛被扎露的水袋,伤口像泉眼般咕嘟咕嘟放着血。 寒沉洛躺在血泊中,虫子似的在地上扭动痛吟,整个试剑台上,全是被他蹭出来的血印子。 胡以白看着他:“真奇怪,明明都不是活人,居然还能感觉到疼。” 寒沉洛察觉到他在慢慢靠近,身上所受的痛楚,令他磨蹭着地面本能地想要后退。 随着面前的脚步声停止,下一瞬他的身体直接被一道剑光一分为二,左右两边身体直接炸到了试剑台的两端!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当年瑶山之战的始作俑者,六界内恶贯满盈的寒魔头,就这么被干净利落的杀了?! 结界壁上溅满了腥红的鲜血,台下众人愣了一瞬,接下来爆出一阵石破天惊的欢呼声! 看着寒沉洛的残尸,花解语和古灵子也忍不住鼓掌叫好。 站在前面的玉无修默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拍巴掌的手才渐渐停下。 慢慢结界壁打开,胡以白直接把寒沉洛的尸体用剑气挥到玉无修的脚下。 意思让他们自己收拾。 玉无修叹口气,看着还在尸体上不断扭动的残片,有些不忍直视的别过头:“我说您非要用这种办法么?” 真是太血腥,太有碍观瞻了。 其实玉无修的剑术本来也不错,可他当年比起杀伤力更大的剑,却选择了当音修,原因就是因为音律杀人更加好看文雅。 地上的两半尸体,血液渐渐停止流动,斗篷的碎片间仿佛拉丝一般,渐渐又合成完整的斗篷,把两半尸体包裹在一起。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僵死在眼眶里的眼珠,忽然缓缓动了起来,接着失去血色的手脚,皮肤上淤起的紫痕青斑,都在斗篷下慢慢复原。 刚才被劈成两半的人,就这么众目睽睽下死而复生,慢慢爬了起来。 见此一幕,席位上的众人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 花解语看着地上突然动起来的‘尸体’一下躲到古灵子后面喊:“诈尸?!” 古灵子那副孩童般的小身板,被她拽得左摇右晃,却挣脱不得:“你别拉我!” 玉无修淡淡看了他们一眼,眼中透着少见多怪。 寒沉洛站起身,晃动着一身新长好的筋骨,每动一下,斗篷下都会发出折断树杈似的脆响。 他回望着台上的胡以白。 胡以白收回了不见兮,看着死而复生的寒沉洛并没有多少惊讶,就像他刚才说的,空神体本来就是杀不死的。 除非到冥界把他的名字在生死簿上重新填上。 但刚才那一下,他在寒沉洛的身体里埋进了一只七芒萤的卵,只要三日,它就能变成成虫。 玉无修扶着还踉跄不稳的寒沉洛,看了眼结界里的金蚕茧:“现在怎么办?” 寒沉洛整了整衣袖,朝着台上的胡以白拱手:“我这副破烂身体,每隔段时间必须得‘死’一次才能继续用。教内的人都不愿动手,真是有劳这位侠士了。那金蚕茧寒某愿赌服输,就送给贵宗。暂且这样,今日多有打扰,在下告辞。” 说罢,寒沉洛带着几人掉头就要走。 玉无修:“那两只鬼不找了?” 寒沉洛:“找不到了,云阔把他们转移出瑶山界了。” 玉无修蹙眉道:“那金蚕茧也给他们?” 那当年可是牺牲不少教众的性命才从雷音寺抢回来的。 寒沉洛:“那金蚕茧乃是至阳之物,魔临教阴气太重,都快被你们养死了,正好瑶山境这阳气旺盛,留在这养着吧,等养好再抢回来。”语气轻描淡写。 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而且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玉无修一怔,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台上那道雪白身影,有些愕然道:“他,会同意么?” 此人代乾灵出战,一看就是正道之士,怎可能同意继任魔临教教主之位。 寒沉洛:“他不同意,就不会想办法让他同意。”说着晃了晃脑袋,忽然嘎嘣一声,他疼得直叫唤:“诶不行,这脑袋还有点歪,你快打一拳打正点。” 玉无修:“……” * 作者有话要说: 寒沉洛:我终于找到了继任教主之位的人选 云阔:开玩笑,我徒弟当然得继承我衣钵。 青丘帝君:……你们是不是忘了,他是我儿子?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凤翎,我若说了你千万别生气 寒沉洛一行人还未走出会场, 一道身影就挡在了正前方,一身白衣的云阔立在中央,手中长剑满是血污,身后跟着一众乾灵宗未参赛的弟子, 来势汹汹。 云阔看着他们笑眯眯道:“往哪走呀?” 看着突然出现在场上的另一个云阔, 所有人都惶然的看向主席位, 视线在两个云阔间来回徘徊。 怎么一时间出现了两个云阔,这到底唱的哪出啊? 邱夜央看真身回归, 直接抬手将面前的替身化为灰烬。 只是看着云阔身后携着乾灵宗的一众弟子, 几乎今日上午未轮到上台的弟子都在其中。 各个浑身浴血, 杀得衣衫破烂, 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战, 而且脸上都带着无比愤慨决绝的表情, 尤其是看着寒沉洛几个魔族教徒,和望向他的时候。 被利剑似的目光盯着, 邱夜央不禁有几分心虚,按理说自己的计划没有问题,他跟谭青峰交代过,若是未得到指令, 一切如常,按兵不动,绝不能可能被云阔发现端倪。 寒沉洛好像很自来熟的应对:“回家呀。” 云阔一振手中的苍寒剑, 笑意更甚:“欺负我玄冥殿的弟子, 你以为就这么算了。寒洛洛,你了解我的, 我这人从不记仇, 都是现报。” 寒洛洛:“……” 片刻后, 寒沉洛吊着一边膀子,一瘸一拐的在花解语和古灵子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在场上所有人的凝视中,云阔带着一众弟子走到主位前,与坐在上面的邱夜央对视着。 一上一下,两人就这么静默的注视着彼此,谁都未开口作声。 场上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半晌后云阔才问:“邱副宗主,不想知道我方才突然离场去做了什么?” 邱夜央看着苍寒剑上滴下的血迹,强撑着拱手道:“属下愚钝。” “邱副宗主向来聪明,如今怎么又装起糊涂。” 云阔一挥手,将一幅长卷悬空展示在他面前,“这是你印在请帖上图安密文的破译卷。”又拿出刚才那张从寒沉洛身上翻出来的请帖:“这是你发给仇临的请帖。” 云阔将两者一并扔到他面前:“要不要把人找来当面给你破译一下。” 此话一出,周围在座的门派一片哗然。 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先是魔临教的人来捣乱。 如今又赶上乾灵宗闹内乱。 这……简直跟做梦一样! 胡以白换好衣服过来后,先去看了凤翎,见人已经悠悠转醒,青梵正陪着他休息。 结果看到场上云阔忽然回来,场面一度失控,凤翎非得要过去。 胡以白拉住他:“你这灵脉尚虚就别添乱了,这种小事宗主能解决。” 凤翎听到声音,眉间一蹙看向他:“何时回来的?” 胡以白微微一笑,看来是被当成跟云阔一起回来的了,他顺坡道:“刚回来。” 凤翎望着他袖边沾染的血迹不确定道:“受伤了?” 胡以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刚才为了给寒沉洛下那颗虫卵,他特意把自己的手割出一道伤口,七芒萤必须用他的血滋养。 他张开手,嗯一声。 凤翎从身上摸出一包紫云散递给他。胡以白愣了一下,说不用,下一刻凤翎直接扯过他的手,将紫云散撒到他伤口周围,又在伤口上涂了厚厚一层。 看涂得有些不均匀,用手稍稍抹了几下。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胡以白不自觉的盯住了凤翎的侧脸,等对方把他的手包扎好,一抬头正对上他那灼灼的目光。 顿时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凤翎率先垂下眼:“行了。” 胡以白嗯一声,忽然道:“之前我说,等试剑大会结束后能谈谈么,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凤翎沉默片刻,胡以白一抬头就对上他考量的目光,半晌才听到他道:“你现在说吧。” 现在? 胡以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确实,现在所有人都在前面看邱夜央的好戏,周围也没什么人了。 胡以白用心音道:【你千万稳住心态,千万别生气!】 凤翎奇怪的看他一眼:【我为何要生气?】 胡以白:【我先给你提个醒,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一时间让你无法接受,但我说的确实是真话,其实】 云阔忽然朝乾灵方阵的方向招招手:“白狐过来。” 胡以白:【……】 胡以白回过头看着他。 很奇怪,那一瞬间胡以白逆光站在他面前,模糊了他的容貌,可他的身影却在眼中变得越发清晰,仿佛是刀削斧凿般刻录在他的脑海中,刻骨铭心。 凤翎恍了一瞬,继而回过神来,看着胡以白无奈的耳朵都快拉耸下来,他忍不住出声道:“你先去吧。” 胡以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凤翎没来由的忽然心软了一瞬,“等回来我再听你说。” 胡以白笑逐颜开,那一刹那阳光倾洒,他周身都被蒙上了一层美好的柔光。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他,可倒映在眼中的却是另一个模样。 还未等凤翎抓住那一丝飘忽不定的线索,胡以白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 胡以白过去时,云阔这边已经基本差不多结束。 现在请帖上的密文已经被他们破译出来,加上路上抓到了一个飞来峰的弟子,可以证明仇临是受到邱夜央的贿赂拉拢,才派人来支援他叛乱的。 人证物证具在,容不得他辩驳。 十二诛邪及景阑殿的其余弟子已经被云阔和司无涯带的人拿下,一旁的青梵似乎对邱夜央会叛乱一事并不意外,其实在师父要他闭关时,他就起过疑,但终究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而龙迟予则是完全无法接受,还不可置信的扑上来,“师父您一定有苦衷的对不对!你不可能叛变的!你快告诉他们啊!” 邱夜央皱眉轻呵:“闭嘴。” 他看着面前的证据,却没有露出一丝悔不该当初的神情,反而笑着问云阔:“这一切本来就是我应得的,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 下一瞬,云阔手中的苍寒剑一下架在他脖子上。 剑上的血污似乎被法术凝住,在碰到他脖颈的瞬间,淋漓而下,刹那间将邱夜央的衣领染得血红。 云阔:“你为了能在今日成功逼我下位,不惜向飞来峰求援,观日峰下的结界本该有八处,镇守着八方入口。你为了能让飞来峰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这里,把东南方的结界在午时三刻撤了,方才我带人赶下去,魔临教的一众教徒都在山下,已经有小半数的人杀上来,我这把苍寒剑上的血,就是一名被杀害的弟子,临死前握着我的剑沾染上的。你感觉到么,他的血还是热的。” 方才一脸坦荡的邱夜央听到这番话,神色骤然变了:“魔临教的人全都来了?这不可能!我的消息只传给过飞来峰,魔临教的人不可能知道!” 云阔淡淡道:“我都能破译出密文,那寒沉洛杀了仇临拿走请帖后他就破不出来么,而且你觉得寒沉洛可能只带着四个人就敢来试剑大会胡作非为?你在看到他来的那一刻就该想到有什么不对了,可你在想什么,还在琢磨你篡位的计划该怎么进行是吧。” 被召到跟前的胡以白听着云阔的话,不禁都有些脊背发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阔发怒的样子。 依旧声音平和,毫无起伏,可是说话时的眼神却变了。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整个人的感觉天翻地覆。 刚才还毫无悔意的邱夜央,在云阔说完这番话后,顿时神情萎靡,一副不可置信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站不稳的扶住了一旁的椅背。 手下这把椅子就是乾灵宗宗主的主座,他看着这把座椅,手轻轻摩挲着它的轮廓。 这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 他曾经为了能跟上那个人的脚步,觉得自己可以付出一切,甚至身死魂灭都在所不惜。 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有选择自己,当年在接任大典上,他看着宗主令牌传到云阔手中,那一瞬的不甘、求而不得的痛苦,甚至演化成了对那个人的憎恨。 是那个人告诉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靠自己争取。 又是那个人教会他,有些东西就算你付出全部也争取不到。 到底是为什么,若是还有机会见到他,真想问一句,他比云阔到底差在哪!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不是自己! 可就是因为这一份不甘、痛苦,他却让魔临教的人趁虚而入,差点葬送了乾灵宗的千年基业。 这是他自己也不能原谅的。 看着乾灵的其他三位掌院已经带人将他团团包围,邱夜央瞬间沦为众矢之的。 墙倒众人推,邱夜央冷笑了声,从身上拿出了乾灵印和副宗主的令牌,他看着已经哭成一滩的龙迟予,一脚踹过去:“哭个屁,滚回去。” 龙迟予抱住他的腿不撒手:“师父,师父您别走……” 邱夜央狠狠心,又一脚把他踹开。 他走到云阔面前,把两样东西递过去:“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乾灵宗的副宗主,不过你记住,我离开乾灵是因为愧对宗门,绝不是服你。而且有一件事,我离开前必须要解决。” 他看着云阔,又看了眼他身后的胡以白:“刚才那个替凤翎出战的人,他用的是前宗主所创的空蝉。前宗主交代过,空蝉剑法任何人不得修炼外传,一旦有人偷盗修习,无论此人宗内宗外,是何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说到这,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圈,回到云阔身上:“云宗主可知此人的真实身份。”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老邱,你杀青就赶紧去吃盒饭好了,何必呢? 老邱:哼,不会加戏的角色不是好角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追杀令 对上他咄咄逼人的视线, 云阔淡淡道:“不知。我方才真身离场,并未见到此人。” 撒谎撒得脸不红不白。 站在后面的胡以白心猛然咯噔一下,原来空蝉剑法竟然是前宗主创的。 而且还下令任何人不得修习外传,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空蝉剑法不是很厉害么, 为何不让人修习? 想到这他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胡夭的身影, 只有他是跟自己一起掉进藏书阁五楼的, 可能猜到刚才的白衣人就是他。 不过视线环视一圈,发现胡夭并不在场, 心才稍稍松下来点。 可随即一抬头, 就见邱夜央的目光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视线如有实质, 仿佛钩子般勾在他身上。 胡以白袖中的手倏地握紧, 他明白, 现在邱夜央越是怀疑他,他就越不能露怯。 一如既往挑衅的看回去, 扬唇一笑,十分得意。 可没想到邱夜央的视线在他脸上缓缓滑过,忽然道:“既然云宗主不知,那我觉得在场有一人肯定知晓此人的身份。” 说着, 将目光投向席位上养伤的凤翎道:“那人都能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凤翎,两人必定关系匪浅。” “……”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将视线投向方阵的位置, 虽然知道这是前宗主下的死令, 不能违抗。可心里还是觉得不齿。 人家刚替乾灵跟魔临教打了一场,挽回了乾灵的面子, 还救了凤翎。结果转头就要去杀人家。 这不是典型的恩将仇报么? 很快凤翎就在青梵的搀扶下, 走到跟前。 云阔象征性的问一句:“那人与你是何关系?” 凤翎眸光一滞, 察觉到场上的气氛有些凝重,他拱手应道:“他自称是乾灵弟子,曾经帮过我数次,算是好友。不过他一直以斗笠遮面,弟子未曾目睹过他的真容,他的真实身份到底如何,弟子也是并不知情。” “并不知情?”邱夜央哼笑一声,仿佛觉得这个谎言未免太好笑了,“他方才三言两语就能将你从魔魇里唤醒,可见你俩的关系绝非一般。而且他愿意冒着风险来救你,只是连脸都没见过的好友,你不觉得荒谬么。” 曾经凤翎对他忍让三分,那是因为他是乾灵宗的副宗主,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 凤翎望着他,眉眼间泛起一股寒意:“我实话实说,是真是假宗主自会判断,倒是这位邱……大叔?您一而再再而三插手宗内事务,未免多余了些。” “你!”在邱夜央对凤翎的印象里,这个小孽种一直都是沉默寡言、活像个闷声闷气的死葫芦,未曾想他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时候。 他点点头,“好,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罢转头看向云阔:“他不说也无妨,刚才那人不是拿走了他的十方陨星腰牌么,让陨星碑感应一下,若此人还未离场,一定能知道他现在何处。” “……”还有陨星碑?! 胡以白感觉自己都要当场裂开了。 这是什么玩意? 原著里根本没提到过啊? 胡以白扫了眼自己腰间的储物袋,现在那块十方陨星腰牌就在里面,早知道邱夜央还有这手,他刚才就找个犄角旮旯随手扔了。 这要是被当众揪出来,难道真要杀了他不成? 刚才邱夜央提到‘空蝉’时,能明显看出其余三位掌院的表情有些异样,隐约让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说不定当初这‘空蝉’被禁的背后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所以才让所有知情人这么忌惮。 想到这胡以白不禁一阵牙疼,这个胡夭,当初光告诉他‘空蝉’很厉害,怎么没告诉他修炼就得死啊。 胡以白感觉冷汗正顺着脊背狂流,他正考虑要不要趁这时候赶紧跑路回青丘。 以原主老爹的实力,应该还护得住他这个便宜儿子吧? 眼看体修院掌院越蝉就要叫弟子去把陨星碑抬过来,凤翎一下拉住了云阔的衣袖,在他祈求的目光中,云阔摇摇头,把他的手缓缓扯下来。 他忽然朝着在场所有人道:“有谁能检举揭发刚才那人的真实身份,就算我乾灵的功臣,我云阔以宗主的身份承诺他一个条件。” 他视线在整个试剑大会的会场上环视一圈,最后故作不经意的瞥向胡以白,淡淡道:“只要我能做到。” 胡以白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眨眨眼,云阔沉沉垂下眼睫,很快转过了头。 场上一片议论的喧闹声,忽然有人自告奋勇道:“如果我说出来,就可以提任何要求是吧?”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胡以白。 只听他说:“那我要当宗主的嫡传弟子!” 邱夜央眉头一皱,他看向胡以白眼神都带着腾腾杀气:“宗主嫡传弟子只能有一个!还有你跟凤翎关系甚好,你说的话谁能保证是真的!” “我跟凤翎关系甚好?”胡以白重复着这句话自己都笑起来,“我若跟他关系好,当初他怎可能推我进洗髓池呢,对啊,当时邱”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邱大叔?” 邱夜央脸都绿了。 胡以白佯装没看见继续道:“当时你也在,还亲自罚了他三十鞭呢,这事才刚过三个多月您不会就忘了吧?再说关系好不好都是其次的,那人偷练宗内剑术,已经犯了乾灵禁令,我身为乾灵弟子当然要以身作则维护宗门律令,我想凤翎若是知道此人的身份,肯定也会如实上报的,是吧?” 看着胡以白望向自己,那张妖冶美艳的脸上,露出的怪诞笑容。 不禁让他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被几名景阑殿弟子按在地上,受刑伏法,周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温热的血流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在脚下汇聚成河。 夜幕中根本辨不清颜色。 他躲在众人后面,看着自己,当时他露出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他忽然有些茫然,胡以白到底是好人?坏人? 他莫名其妙的害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帮自己,似乎中间转折的太过突兀了…… 胡以白的视线只在他脸上短暂停留了一刻,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云阔面前邀功:“那人的真实身份就是璇玑楼楼主,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袒露真容,甚至连声音都作了伪装。” 说着,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自己一直带着的那枚扳指,举起来展示在众人面前:“这枚扳指就是产自我们青丘,通过调节星尾的位置能改变声音,因为这种扳指只有三枚,在青丘每笔交易都是有明确记录的,所以我稍微一调查,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此人的身份。” 众人纷纷看去,刚才那人抱着虚弱昏迷的凤翎下来,左手上确实带着跟胡以白手上这枚一模一样的扳指。 而且璇玑楼楼主在六界中也着实是谜一般的存在,没人见过他的真容,甚至都压根不知道璇玑楼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常态,说刚才那神秘高手就是他,倒是也说得通。 邱夜央蹙眉冷哼一声:“你们青丘不是一向对所有交易都严格保密么,你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不怕砸了你们青丘的名声?” 胡以白笑了笑:“青丘是青丘,我是我。如今我已拜入乾灵门下,该帮哪边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一旁的音修院掌院莫云灯道:“照你这么说,你之前就见过此人?你在哪见到的他?既然觉得可疑为何当时不上报宗门?” 一上来就是三连问。 莫云灯的脾性与云阔有些近似,生性淡漠,平日里驻守在山间一隅的音修院,很少过问宗门其他事宜。 但他对白衣人的身份却如此上心,看来他刚才猜测的不错,这‘空蝉’背后的确有故事。 难怪云阔也不敢公然徇私,还是得一板一眼的按流程走下去。 胡以白拱手道:“这还要从两个月前,我在凤翎身上看到那枚寒霜玄玉叶说起。当时我的侍从胡均将他那枚玄玉叶误认成了我的法器,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寒霜玄玉只产自于我们青丘,由于外形近似,所以下意识很容易被误认。弟子便很奇怪,因为当时我们关系并不好,青丘的人是不敢把东西私自卖给他的,他是从哪得来的这件法器?” “于是暗地里调查了一番,但寒霜玄玉本身就很多,在青丘的出产量也大,一时间挨个筛选还真是无从查起。我暗中跟踪过凤翎几次,他警惕性很高,每次发现都会很快甩开我,于是我就先假意跟他打好关系,假装偶遇几次,让他先对我放下戒心,随后我就发现他频繁去见那个白衣人,不过凤翎的话也不假,对方确实自称是乾灵弟子,并未告知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当时弟子也不敢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乾灵弟子,若贸然上报再弄个笑话,只怕是徒增尴尬,于是弟子在查明对方身份前就暂未上报宗门。” 此话一出,凤翎顿时回想起来,确实有几次,他和师兄刚一分别,没一会就能在路上碰上胡以白。 当时对方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他还以为只是偶然遇见,原来他一路都在跟着自己。 可他一路跟这么久,为何自己从未发现他的踪迹? 凤翎看着他冷冷道:“原来你之前假仁假义,都是为了找机会跟踪我?” 胡以白笑了笑:“别说的这么难听么,我也是为了宗门安危,担心你被歹人骗呀。” 看着胡以白脸上春风得意的笑,凤翎握紧了思狂,觉得刚才愿意相信他的自己简直愚蠢至极。 明知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经历过这么多的他早该理解透彻,却还是一头栽进去。 师兄真的是璇玑楼楼主? 那他一开始接近自己也是有目的么? 胡以白的话都能找到佐证,三月前胡均确实将凤翎的法器误认过一次,这是整个内院都有目共睹的。 再加上那枚一模一样的扳指,青丘那边愿意提供一页账簿作为证据。 胡以白也不是随口胡诌的,因为那三枚扳指,有一枚确实是被玄机楼买走的。 所以基于上述证据,基本可以确定,白衣人的身份就是璇玑楼楼主。 云阔当即在瑶山界下了追杀令,以百万灵石悬赏他的人头,赏金期限:无限期。 而莫云灯更是直接以个人名义,又追加了一把仙级法器‘焦尾琴’。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禁都将目光转向他。 要知道这份礼可着实不轻,当年最出名的上古四琴:号钟、绕梁、绿绮、焦尾。 号钟在瑶山之战中被毁,如今只剩下几根残弦留在机巧阁中,也不知何时能修复。绕梁的主人在多年前死于一场大火,那把琴至今下落不明。绿绮曾是积音阁阁主的法器,玉无修在叛逃时直接将其偷走,后来竟被寒沉洛那个蠢俗之人劈了当柴去烤兔子!如今就只剩下这把‘焦尾琴’,其价值有多贵重已经不言而喻,没想到莫云灯居然愿意将它作为赏金,着实令在场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瑶山境的追杀令,基本就等于在整个六界的通缉令,目前还从未有人能逃得过去。 这次一向神秘的璇玑楼楼主是否会浮出水面,大家不禁都有些拭目以待。 云阔朝胡以白看了眼:“过来。” 胡以白维持着脸上快要僵死的笑容,刚要走过去,忽然一只手从后面狠狠扼住他的脖子,眼前一道黑影掠过,下一瞬,两人便直直跌落台下。 “凤翎!” “以白!”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我这马甲用502粘身上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他冤啊。。 疼。 胡以白闭眼护着头, 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看来小孩是恨极了他,专挑致命的地方打。 若不是有无上心法傍身,他感觉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在场这么多人, 很快两人就被分开。 凤翎被青梵拉走, 他强撑着坐起身, 就看一只手忽然朝他伸过来。 胡以白眯着眼,看到眼前一片遮挡住阳光投下的阴影, 是一只手, 莹白如玉的手, 手腕上还带着一只绞丝银镯。 上面坠着一颗铃兰花样的小铃铛, 一动一响, 分外悦耳。 只是听久了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胡以白恍惚了一瞬, 还有女修当众来拉他,哪个女修这么大胆? 可随即视线朝上一看, 就看到莫云灯那张无甚表情的脸。明明是男人,可面部柔和的轮廓却不自觉让人感到温婉。 胡以白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他拉着莫云灯的手,快速站起来。 “多谢云掌院。” 莫云灯在拉起他的一瞬, 凑近他耳畔声音冷得彻骨:“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 云阔朝主位上走,胡以白捂着胸口一瘸一拐也被召过去,不明所以的站在云阔身后。 就听云阔忽然对在场众人道:“虽然大会尚未结束, 但云某先宣布一件事, 今日我要收胡以白为我的嫡传弟子,此后随替我掌管玄冥殿, 处理宗门相关事宜。日后若需传信, 我会让他代劳, 见他如见我。” 邱夜央没想到云阔真会收下胡以白,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宣布胡以白嫡传弟子的身份,不禁当场反驳道:“历届宗主都未有收两个嫡传弟子的先例,你已经收下凤翎,还要再收胡以白,明显不合规矩。” 云阔淡淡看着他:“我说过,凤翎是玄冥殿的弟子,不是我的徒弟。而且我收几个徒弟,也是乾灵宗内的事务,这位邱……大叔,管得太宽了吧。” 说罢直接召人来:“来人,把这位邱大叔请出去。” 邱大叔:“……” 说着,云阔又在众人面前对胡以白道:“十方陨星腰牌我方才不是在路上给你了么,把这块练银牌换下去。” 胡以白会意点头,立刻从储物袋把凤翎那块腰牌拿出来,换掉了腰上的练银腰牌。 等换好后,他才惊觉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在云阔刚继任宗主那几年,有不少世家都挖空心思想把自己的亲眷子女塞到他门下,就算未来不能当嫡传弟子,记在瑶山境第一宗的宗主门下,说出去也是好听的。 可云阔这人圆滑得很,无论谁来游说,他都是一视同仁一概不收。 后来渐渐大家也都识趣的不再提起此事,没想到他坚持了百年,如今怎么就破例了? 而且收的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初阶弟子,虽然青丘的地位在九州之中也算可以,但也不至于让云阔动摇到这个地步吧? 况且听方才邱夜央的话,那名叫凤翎的也是云阔收到门下的弟子,刚才在试剑台上,筑基破金丹,绝地反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奇才。 胡以白跟他这么一比,俨然就要逊色许多。 不禁对云阔收下胡以白一事更加不解。 眼看师父被‘请’出去,龙迟予却只能袖手旁观,心里不禁对云阔生出几分怨怼。 他撇下宗门闭关这多年,都是师父兢兢业业管理着宗门上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当年瑶山之战,若不是师父舍身忘死的冲在前锋,哪还会有如今的乾灵! 他倒好,如今一出事全然不顾及当初的旧情,咬死要把师父逐出宗门,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他竟还收了胡以白为徒,新仇旧恨,龙迟予咬着牙关,不顾长幼尊卑秩序当场反驳道:“宗主若真要收嫡传弟子,也是收下凤翎才更合规矩。凤翎方才越级反胜,替乾灵碾压魔临教等宵小之辈,论修为、勇气皆在胡以白之上,您却收下资质平平、上场之前都害怕逃跑的胡以白,就凭他刚才检举白衣人,也实在有失公允!怕是难以让在场众人信服!” 大概是邱夜央的事刺激到了他,本就被邱夜央宠得无法无天的龙大小姐,更是颐指气使了一回。 在场所有人听着这震耳的声音,更是面面相觑。 这龙升门的少门主,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他师父在位时都不敢跟云阔这么说话,他倒是一口气吼出来舌头都不打结。 云阔淡淡看着他梗着脖子,一脸士可杀不可辱的决绝,嗤一声笑了。 他一步步走向龙迟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本来都做好一掌被打出去准备的龙迟予,见他这副表情过来,反而心里更没底了。 垂在两侧的手不由得有些发颤。 云阔一句句重复他方才的话:“资质平平?上场之前都害怕的逃跑?” 他站定在龙迟予面前,让后者仰起头看自己:“你知道,我是怎么知晓你师父在请帖上印图安密文的吗?” 龙迟予一愣,垂下眼闷声道:“不知。” 云阔告诉他:“是胡以白他首先发现景阑殿的异常动向反馈给我,之后那张请帖,还有那卷破译出的图安密文,全都是他一手做出来的。你寸步不离的跟在你师父身边都未曾发觉的事,他远隔一座山都能发现,你不觉得很滑稽么?“ 龙迟予握紧袖中的手,不吭声。 云阔:“上月在练剑场上,他众目睽睽下打败你,你转头就能说他资质平平,难道在你眼里,自己就是个连‘资质平平’之辈都打不过的废物是么?”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胡以白还打赢过龙迟予? 在场明显一个穿的是初阶修士服,一个穿的是中阶修士服,胡以白若是能打赢龙迟予,肯定也是越级反胜啊! 顿时方才对胡以白的成见都烟消云散,同时又有些羡慕云阔,他们当了这么多年长老、掌门,为何就一个能越级反胜的弟子都没遇到? 而云阔一碰就是俩?! 龙迟予当众被戳痛楚,紧抿的嘴唇都忍不住轻轻发颤,可他偏偏又一句反驳不了。 接下来这番话,云阔是在回答龙迟予,也是在跟在场的所有人说:“我之所以选胡以白为我的嫡传弟子,原因有三。第一,当时在试剑场凤翎败给了龙迟予,而他越级反胜赢了对方,我却将凤翎收到玄冥殿,而未收他,其实是在考验他的心性是否经得起打击磨砺。所幸他能坚持自我,毫不气馁,短短半月就能从练气初级突破筑基。” “第二,他当时通报我景阑殿的异样,我并未做出举措,而是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也是想考察他有没有这份才智,能临危受命,兼顾全局。所幸他也做到了,可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处理调查,我只是最后拿了他的成果。” “第三,也是重中之重。当初我答应他,若他能在试剑大会上夺得第一,我便答应收他为玄冥殿弟子。以方才的局面,凤翎重伤,不能继续比试,他若留下来很大可能会夺得魁首。可他却没有选择留下,而是放弃比试,与魔临教正面对抗捍卫宗门,心中有大义,在大局前能不计较个人得失,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选。” 本来还有些对此事不满之人,听完云阔这番话后,也都没了反对的心思。 邱夜央为了得到宗主之位,不惜以整个宗门的安危为代价。 而胡以白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却能不计得失,以大局为重。 云阔选择这样一个孩子作为嫡传弟子,确实无可厚非。 他担得起这个头衔和殊荣。 而此刻被万众瞩目的胡以白却丝毫没有荣升紫微星应有的喜悦,他时不时看向台下被青梵等人拉住的凤翎。 小孩望着他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他啖肉饮血。 若不是担心这附近又有千机纸鹤,他真想立即传心音给凤翎。 【他冤啊……】 【他真冤……】 【冤死他了……】 刚才那可是一百双眼睛盯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个冷飕飕的莫云灯,他只要露出一点马脚,立刻就能把他拖去宰了。 虽然他倒是不会死,但严刑拷问肯定逃不了,到时候这些人发现怎么都杀不死他,无上心法的事连带着也会暴露,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若这场戏连凤翎都骗不过去,怎可能让在场的这些老狐狸信服。 现在胡以白已经不想在这继续当活雕塑展览了,他只想赶紧拉着凤翎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他从未有比今天更想坦白他就是师兄的时候。 可云阔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召他:“白狐。” 胡以白:“师父我有点事想……” 云阔:“过来。” 温和的声音,可眼神满是不容置喙。 “……”胡以白只得点点头,随着他走过去。 之后这整整一天的功夫,胡以白都跟在云阔身后,他似乎是想趁此机会,让胡以白熟悉宗主首徒日常要处理的事务。 可胡以白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看着被他们拉住的凤翎,挣脱不能,最后索性甩开众人,独自转身离开了会场。 去处理伤口姗姗来迟的陶心元看到这一幕也是摸不着头脑,最后听了其他弟子的口述,朝着胡以白的方向一连扔了几块石头。 都未打中。 最后一瘸一拐的去追凤翎了。 等今日的试剑大会落下帷幕,胡以白回内院才发现,凤翎的床铺已经搬空。 他问同寝弟子:“凤翎呢?” 那名弟子摇摇头:“刚才搬着东西就走了,我们问搬哪去,他也不说话。”想了想:“说不定搬去玄冥殿了。” 胡以白赶紧往玄冥殿赶,可进门后只有云阔和司无涯坐在桌子两侧,两人手各捧一杯香茗,看到他火急火燎的破门而入并不意外。 似乎等待已久。 云阔道:“坐。” 他还哪有心思坐,胡以白环顾四周:“凤翎呢?” 司无涯轻笑一声:“你们俩这捉迷藏玩得可真够好的,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也未发现。” 胡以白走到跟前:“二位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找凤翎有急事!” 司无涯与身侧的云阔对视一眼,云阔道:“你最近不能单独跟他见面。监视他的人,会比监视你的还多。而且莫云灯并不信你。” 莫云灯…… 想到那个冷气森森的男人,还有那几位掌院的古怪神情,胡以白搬把椅子坐在两人对面:“说吧,那空蝉到底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空蝉新雨后 云阔朝他身后抬下手, 玄冥殿的大门瞬间闭合。 顷刻间,就听到无数只叽叽喳喳的纸鹤迎头撞在殿门上,纸片抖得哗啦作响。即使隔着门板,也能感觉到一片骇然。 胡以白震惊的偏头看去, 又看了看云阔:“什么时候?” 他的侍灵虫都没反应, 说明方才这些千机纸鹤至少在他周身十里开外的地方, 怎么一瞬间全都涌到了玄冥殿? 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的。 司无涯看了眼门外,随手拿起袖中的折扇, 扬手一扔, 折扇撞到隔断的玉珠帘上, 被灵力操控着上下翻飞, 敲击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乍听上去杂乱无章, 可仔细感觉, 竟然是一段重复的旋律。 胡以白用观微看去,才发现这珠帘表面看只是一排排大小近似的玉珠, 实则每颗珠子的内部构造都不尽相同。 难怪敲上去声音会有高低起伏的差别。 大概这段旋律重复了三遍,殿门外不断撞击的纸鹤才渐渐散去。 听着撞门的声音缓缓消失,胡以白才惊觉莫云灯有多么恐怖。 原来之前一直用千机纸鹤联系胡夭的人就是他。 那他也是璇玑楼的人? 那今日自己把‘空蝉’的锅往璇玑楼楼主头上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在撒谎?! 转瞬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 或许莫云灯也没见过楼主本人,对此人的行踪也不甚了解,不然当时他拉自己起身时, 为何只是警告, 而没有直接戳穿。 想必也是为了诈他。 司无涯收回扇子:“他的纸鹤都是用音律控制的,人听不到的声音, 这些纸鹤却能听到。方才你的侍灵虫未曾察觉, 是因为这些纸鹤只有在音律响起时才会运作, 在没有音律时就跟普通纸扎无甚区别,你感应不到也实属正常。” 胡以白震惊地看向云阔:“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他是璇玑楼的线人,为何不管?” 乾灵宗门中却潜伏着璇玑楼的人,这应该算是奸细了吧。 云阔对上他一脸诧异的表情,淡淡道:“乾灵宗历来与璇玑楼有合作,莫云灯他是璇玑楼的线人,同时也是乾灵的线人,乾灵这些消息的来源,还有周围的防御布控都要靠他,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发现山下结界被邱夜央动过?平日里我与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但特殊情况下,我也在他的监察范围内,我无权干涉他的行动。” “监察?”胡以白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么说乾灵其实是您和莫云灯两个人同时在管,甚至有时候他的权力还在您之上?” 云阔微微颔首:“差不多。” “……”胡以白愣了一下,他真是没想到,一个狗血仙侠小说里的宗门设定,居然也复杂到这种程度。 主权机构和监察机构还是分立的。 当时原著里可丝毫没提到关于莫云灯的剧情,一路都是虐虐虐、然后火葬场。 怎么轮到他这,情况陡然复杂起来,一个个不起眼的NPC都智商在线了? 胡以白忽然想起那日被千机纸鹤炸飞的事情,当时他跟胡夭被炸进藏书阁五楼的屋顶,若是莫云灯帮着修复的藏书阁,那他该猜到白衣人可能就在他们两人之间才对? 而且他为何没上报给云阔?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云阔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道:“那藏书阁是我修的。” “您修的?!”胡以白讶然后渐渐平复下来,仔细想一想好像又理应如此,他点点头:“我就说是谁这么厉害,那么大爆炸声整个宗门居然一个人都没听到,而且一整夜,房顶那么大窟窿天亮之前就完好如初,果然还得我师父!” 说完便当着司无涯的面,给云阔竖起大拇指。 司无涯笑而不语。 “别拍马屁了。”云阔低头抿了一口茶:“我若不去修,莫云灯发现你动了五楼的剑谱,他真能用焦尾把你的九条狐尾巴都劈下来。” 说到这,他看着水面渐渐舒展开的新叶:“现在莫云灯不信你,但他也没有直接扳倒你的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白凤跟白衣人关系密切,他是重点监察对象,而你,有说谎嫌疑,他也会时时注意你。最近你都不要单独跟白凤碰面,就算碰面也不能告诉他。” 胡以白眉间微蹙,难道这黑锅他还得一直背到底了? 他忍不住道:“那我何时能说?” 云阔:“在莫云灯不怀疑你之后,或者,你们离开瑶山境。” 胡以白:“……那我若是不离开瑶山境,他一直怀疑我,我还一辈子不能说了?” 云阔沉思片刻:“暂时是这样。” 胡以白捏了捏眉心,现在凤翎肯定恨死他了,说不定就潜伏在哪等着暗杀他呢,暂时这样,他还能囫囵个的活到沉冤昭雪那天么。 他叹口气,“那现在您该告诉我空蝉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这好端端的剑谱怎么就成了被禁的禁书,就算背黑锅,也得让他背个明白不是。 云阔眸光沉沉,他忽然放下茶杯,朝司无涯道:“你跟他说吧,我去浇浇花。” 司无涯看着他一愣,继而点点头:“好。” 随着云阔起身离开,明显就能感觉到是在刻意回避,气氛也陡然微妙起来。 等云阔的身影消失在前厅,司无涯才叹口气,将视线转向胡以白。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摇了摇左手忽然问他一个问题:“你见过莫云灯手上的铃兰响镯吗?” 胡以白不明白话题为何切换到这,但隐约察觉到,这只镯子大概跟后来‘空蝉’被禁有联系。 他颔首道:“见过。” 司无涯:“听见那镯子上的铃铛响吗?” 胡以白:“听得见啊。” 虽然当时被凤翎揍得头晕眼花,但莫云灯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印象实在太深了。 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伸过来,手腕上带着那只绞丝银镯,镯口坠着一颗铃兰花苞,一动一响。 清脆悦耳的铃声,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可司无涯却道:“那铃兰响镯是个哑镯,那铃兰花里的银珠早就丢了,根本就不会响。” “可……”胡以白蹙着眉有些难以相信,他当时明明听见的。 司无涯:“莫云灯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名唤莫铃兰,是前宗主唯一的女弟子,也是云阔的师妹。你在藏书阁看到的剑谱就是她手写的,当时前宗主把这套剑法送给她作生辰贺礼,从头到尾只演示了一遍,没想到她过目不忘,回头就把整套剑谱手写下来。” 说到这他看向胡以白:“空蝉无需修者自身灵力,一招一式引入日月山川、风雪花草的灵气,看似剑走偏锋,威力无穷。可实则却对修习者是个极端残酷的考验。万物的灵气并不似人本身的灵力那般好控制,期间稍有邪念私欲,灵力的流转都会受到波及,最可怕的情况就是滋生心魔,吸入体内的灵力受到侵染会瞬间暴破,却无法通过灵脉疏通,最后只能任由乱窜的灵力将整副身体的灵脉击垮,活活疼死。” 听司无涯说到这,胡以白不禁有些奇怪:“既然这么危险,那前宗主为何要把这套剑法送给莫铃兰?” 而且他也隐隐猜到了莫铃兰最后的结局。 前宗主的五个徒弟,全都声名远扬,唯有这个莫铃兰瑶山境内从未听过关于她的传闻。 唯一的可能,便是早逝了。 “有句话说的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司无涯低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是凑到嘴边,又仿佛饮之无味般缓缓放下,“前宗主当年偶然间发现,只要将身体的灵力放空到一种状态,周围的灵气就很容易引入自身,但是不能长久停留,很快就会消散殆尽。他觉得此事十分有趣,便以此为基础自创了空蝉剑法。” 他垂眸看着指尖缓缓摩挲过茶杯上的青花:“但修习此剑法,对修者的心境有很高的要求,心无杂念、无欲无求,当时宗内只有天真无邪的莫铃兰最合适。大概他也未曾预料到,这剑法后续的可怕之处。” 说到这,司无涯沉默半晌后,干脆省去了其中的曲折:“总之后来莫铃兰生了心魔,灵力暴乱无法排解,将她体内冲撞得血肉模糊,莫云灯不忍看着她生不如死,直接用’安乐曲’送了她最后一程。莫铃兰倒下,那铃兰响镯也摔丢了银珠,自此成了一只哑镯,你听到的铃声,是莫云灯用驻音术将最后那声铃音永远封印在铃铛里。所以莫云灯恨空蝉,更恨所有觊觎空蝉力量的人。” 胡以白听到这不由得一怔,难怪那铃声听着有点奇怪,原来是录音重播。 虽然这么说有点大不敬吧,但…… “若这么说,他最该恨的不该是前宗主么?” 毕竟是他自创的空蝉,还将此剑法教授给了莫铃兰。 此话一出,果然司无涯都愣了,半晌后摇摇头,一脸‘你这小子’的无奈表情,道:“当初就是前宗主将他们姐弟二人从绝境中救出,带回乾灵抚养长大,于莫云灯而言,前宗主与他们的亲生父母无异。若是你,能够去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么,何况宗主也并非有意,世事无常,这场悲剧是谁都未曾预料到的。” 说到这他看向胡以白:“你呢,已经渐渐感觉到了吧?”对上胡以白的视线,他轻声道:“心魔。” “……”胡以白看向自己的心口。 确实,从那次差点掐死陶心元暴走开始,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已经受到影响。 起初他还以为是修为短期增长的太快,可后来发觉,修习无上心法哪怕再快,也是不可能生出心魔的。 毕竟这心法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资质平平之辈,能快速登峰。 怎可能还生出心魔,阻碍修行进度。 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是‘空蝉’。 司无涯:“现在你跟凤翎都在风口浪尖上,再过几个月吧,你找机会去闭关一段时间,好好平复一下心境,至于空蝉,以后都不要再用。” 看着胡以白眉间纠结的样子,他不放心又点了一句:“至于白衣人,就是璇玑楼楼主,我们乾灵宗内没有这个人,切记。” * 等走出玄冥殿,胡以白就感觉到身后的纸鹤开始呼啦啦的跟过来。 而且这次已经不怕被他发现似的,就明目张胆,成群结队的追着他屁股后面。他走哪,一群纸鹤就追到哪。 摆明了是想膈应他。 他烦躁的走到内院,发现已经过了宵禁时间,里面的灯火已熄。不过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反正凤翎也不在里面。 这小孩一个人到底搬去哪了? 胡以白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随手抓了只千机纸鹤,把上面的糯米纸一层层拆下来,拆得纸鹤在指间扑棱着翅膀喳喳叫。 拆到一半他心口倏然一痛,张嘴就咳出一口血,淋漓的血珠顺着唇角滚滚滴落,胡以白看着满手的血迹恍惚一瞬,下一刻猛然将手探向腰间的储物袋。 果不其然。 寒霜玄玉叶,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寒霜玄玉叶:啊,我杀青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乾灵双璧 第四年春 乾灵内院 “跟你们说!我今天看到凤师兄了!” “我也看见了!凤师兄长得可真好看, 还指导我剑法。” “切,你们今天没去玄冥殿搬东西真可惜,你是不知道胡师兄多美!” “对对,他人也可好了, 还给我们俩好多糖糕呢, 叫我带回来给大家分!” 说着, 几个小弟子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分了纸包里的糖糕。 其中一个有些奇怪道:“怎么都是小金鱼样式的?” “好吃不就行了, 事那么多。不吃给我!” 恰巧路过的青梵看了眼, 忍俊不禁, 朝身侧戴着面具一身玄色高阶修士服的男子道:“现在谁不知道, 玄冥殿的胡日君和凤月君, 真可谓是天边的日与月, 都在玄冥殿受教当差,却从未见你们二人同时出现过。我说这都多少年了, 关系就没有一点缓和?” 身旁的玄服男子淡笑一声,面具侧面隐约能看见英挺的侧脸轮廓:“我倒是想缓和,他给我机会么。实不相瞒青师兄,不止是没人见过我俩同时出现, 连私下里我都没见过他,他每次就跟算计好一样,只要我出现的场合他就一定不会出现。” 青梵叹口气:“当初那件事也不能怪你, 空蝉是整个宗门的禁忌, 你也是依规行事。” 他瞥了眼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纸鹤,又看了眼身旁的人, “其实, 有时候当局者迷。若凤翎站在我的角度, 或许就能看清了。” 狐脸面具下的桃花眼缓缓弯出一道弧度:“谢谢你青师兄。”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递出去:“若看到凤翎麻烦帮我给他,就说是你买的吧,若说我送的他肯定转手就扔。” 青梵打开一看,里面是六块金鱼样式的糖糕,笑了笑:“这六块都给凤翎,没一块给我,我这只信鸽用起来未免太廉价了吧。” 胡以白笑起来:“师兄还爱吃糖糕?改天请你去逍遥城喝酒。” 青梵收好糖糕:“那可一言为定。” * 狭长的街口,胡夭一边走一边警惕的望着身后,眼看还差一段就能跑出去了,没想到墙头忽然跃下一道翩然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缓缓转过身,俊雅出尘的面容,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骨相卓越,纤尘不染,一身素布白衣也被他穿出谪仙般的味道。 凤翎抬眸:“你跑什么。” 胡夭累得气喘吁吁,差点就地跪下,他扶着墙摇摇头:“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你就别为难我了!” 熟稔的三句话,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凤翎追得这么到处躲了。 凤翎看他腰间背着一堆东西,稍稍走近一步:“你是璇玑楼的人,不可能一点你们楼主的消息都没有。” 语气相当肯定。 胡夭无语望天,之前宗主已经交代过,白衣人的真实身份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如今凤翎倒是盯上他们楼主了。 三番两次的追着他,要买关于楼主的消息,可楼主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他暴露了身份,最近跟他的联系已经逐渐中断。 这么下去,恐怕不久后就要对他下追杀令了。 他好不容易被司掌教收入门下,他的光明未来指日可待,他还不想英年早逝啊! 胡夭讲理不通,开始动之以情:“璇玑楼的规矩我也跟你讲了,违者杀无赦!咱们好歹也是师出同门,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不能不为难我么。” “杀无赦?” 凤翎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抿唇一笑,不得不说,这张清致冷淡的脸平日里冷面冷情的,忽然这一笑,仿佛云消雨霁、冰雪消融,洛洛冰川上都开满了花草缤纷。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为何胡以白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却没事呢?” 看着胡夭逐渐变色的脸,凤翎陪他一起靠在墙边,若无视胡夭瑟瑟发抖的肩膀,还真像两个年纪相仿的好友在促膝长谈。 这四年凤翎在玄冥殿,经过云阔的点拨,修为突飞猛进。 据说在去年就已经突破了元婴,十八岁修到元婴期,这别说在瑶山境,就是放眼整个六界,也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奇才。 要知道多少修者,从青稚少年努力到耄耋老叟,穷其一生可能都只是个金丹而已。 可以说,现在凤翎若是对他动了杀心,他铁定插翅难飞。 尤其凤翎还是羽族,他们蝶族对羽族都有种天生的畏惧。 凤翎抱着肩膀:“而且我还看到他给了你三块一级灵石,怎么他三块灵石就能指使你,我出三百灵石都买不了你一个消息呢?” 说着将储物袋递到他面前,“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收下这袋灵石告诉我消息,要么我把你受胡以白指使吃里爬外出卖璇玑楼的事情散布出去。” 他晃了晃手中的灵石,徐徐诱道:“你选哪个?” 胡夭看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忽然有种不认识他的错觉。 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宗门楷模的凤翎么? 怎么突然跟被胡以白附体了似的?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胡夭叹口气,事已至此反正事情都败露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无可奈何的收下凤翎的灵石袋。 侧头看看周围环境,从腰间默默摸出一只蓝闪蝶,擦肩而过时塞到凤灵指缝间:“在外面看完立刻捏碎。” 说完从腰间拿出之前买的陶埙,放在嘴边呜呜吹起来,一脸刚得到好玩意儿的欣喜表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口,丝毫看不出不久前刚被他威胁过。 凤翎保持着原有动作未变,转手将蓝闪蝶收入袖中,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出巷子。 * 司无涯坐在桌前,刚要好好品味一下新到手的好酒,就被一阵破门声打断,惊得差点酒碗都掉落在地。 看着摇摇晃晃扶着门框走进来的胡以白,脸色苍白得仿佛刚从冰窟里爬出来,浑身上下不见一丝血色,一双手按在桌上,周围立刻凝起一层肉眼可见的寒霜。 司无涯赶忙放下酒碗,扶住他,本想探一下灵脉,灵力愣是没注入进去,全身的灵脉都被冻得凝住了。 司无涯蹙着眉给他喂了颗调息丹:“之前我就告诉你,赶紧找时间闭关静静心,现在你这修为已经到化神境了,可心魔长得比修为还快,你用寒冰诀压也是白压,估计再过几日都要成人形了,我说云阔也是真惯着你,竟由着你这般胡来!” 胡以白捂着心口,用完寒冰诀后,浑身都冒着丝丝冷气,但这目前是唯一对心魔有用的办法。 起初这玩意儿只是一缕杂气,无伤大雅,可随着他修为突飞猛进,这魔气居然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展壮大。 如今都到了快能跟他分庭抗礼的地步。 你看看多没道理,汲取着他的精血灵气苟活,反过来还要鸠占鹊巢。 现在只有用寒冰诀才能堪堪压制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死灰复燃,反倒是他灵脉被冻伤得十天半个月恢复不过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怪不得都说心魔是每个修士最大的克星。 如今看这架势简直就是要跟他至死方休了。 服下司无涯的调息丹后,封冻的灵脉很快恢复过来,胡以白捂着心口缓缓坐直身体,迎上司无涯担心的眼神,莞尔一笑:“放心掌教,在这龟儿子成形前我肯定先弄死它。怎么着我也是他爹,这个生杀大权我还是有的。” 司无涯懒得跟他贫嘴,拎起茶壶,给他倒了半杯:“你这刚恢复过来,别喝太急。” 胡以白说声谢谢,伸手刚要接,又被他撤回去:“我说的话你到底能不能往心里去!” 说着举高茶杯,巴拉巴拉又说了一通。 那茶杯里的热气都要没了。 胡以白投降:“去去去!” 等把热茶喝到嘴,他干咳一声才道:“您这跟我师父简直配合得太默契了,他是一句话没有,您是话一说就停不下来,看你俩这都孤家寡人好几百年,不然抽空结为道侣算了,正好挺互补的。” 司无涯笑骂:“胡说八道。” 他坐在旁边问:“我说你这都忙活几年了,到底在忙什么,连抽几个月闭关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问过多次,都被胡以白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如今他的心魔都壮大到这种程度,按照规定早就该强制让他闭关的,但云阔没那么做,想必胡以白是有很重要的理由。 胡以白看了眼门外,那几千只纸鹤还趴在门框上,叽叽喳喳的排排坐。 莫云灯对凤家的事并无兴趣,他也没避讳,只道:“凤家被灭门的事有眉目了,目前线索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不是主谋,但他跟主谋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只是这个人性情多变不好控制,我若是直接抓他,恐怕他会狗急跳墙,只能派人暗地里悄悄跟踪。如今的情况就好比在放风筝,只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线在我手里,稍不留神这只风筝就会断掉,所以我的注意力一刻也不能松懈。” 几个月的闭关时间确实不长,可却足够让对方挣脱这跟线,跑得无影无踪。 他付出这么久才找到了线索,不可能让它前功尽弃。 “……” 没想到胡以白这么舍生忘死的,居然是为了替凤翎找到当年灭门的凶手。 他叹口气,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门前那些纸鹤越飞越多,有几只胆子大的,还飞进来落到胡以白身上。 看他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一直不睁眼,用翅膀不停地蹭他的脸颊。七八只小纸鹤把胡以白肩头都沾满了,再飞来的都无处落脚。 司无涯不禁哑然失笑。 这么多年莫云灯早该察觉到,白衣人的身份就是胡以白,但他不戳穿,一直派着这些纸鹤明目张胆的跟着他们。 他到底是在跟这俩孩子赌气,还是在跟自己赌气呢。 其实之前告诉胡以白的那些话,有一件事他撒了谎。 三百年前瑶山境 司无涯蹲在地上用米酒给蚂蚁画圈,很快蚂蚁就被困在圈子里到处乱转,他看得津津有味,肩头忽然被拍了一下。 莫云灯拿着一本剑谱给他看,“你看,一晚上我就写好了。” 司无涯翻开,看到扉页上的空蝉二字,微微笑道:“师父才演示一遍你就全记下来了,咱们瑶山境除了你,还真没第二个人行。” 他把剑谱还给他:“你也要学空蝉?” 莫云灯把剑谱拿回来仔细塞进怀里:“我是音修学什么剑法,这是送给兰姐的。马上就要到她生辰了,这次她下山历练没看到这套剑法,等她回来我就送给她。” 司无涯浇着米酒的手一顿,呆呆的抬起头:“可师父不是说不让咱们随便学么?” 莫云灯对他这副乖宝宝模样极为鄙夷:“师父是看咱们修为太低,才不放心让咱们学的,兰姐都已经是元婴了,肯定能行!” 看他说得信誓旦旦,司无涯笑了笑,继续往地上浇米酒:“要是让师父知道,小心他揍你。” “要是师父知道,我先揍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时隔多年,有时候司无涯也会后悔,如果那时他直接告诉师父,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是没有如果。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今天追着卖糖葫芦阿姨的小车一顿跑,阿姨的小电驴实在太快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胡以白坐在床头, 浸泡着双脚的水盆里飘出袅袅水汽。 他低头放着水面上漂浮的倒影,一双灼人的桃花眼,泛着嗜血红光。 眉心间隐隐浮现出一道魔纹。 虚影隔着水面,朝胡以白盈盈一笑。 可事实上, 胡以白此刻脸上面无表情。 胡以白:“互利共生不好么, 非要你死我活?” 心魔还跟他拽了一句:“道不同, 不相为谋。” 胡以白笑了,“厉害啊, 爹还没教你就会说人话了。” 心魔眉间一蹙, 表情立刻凶恶起来, 似乎想冲破水面跟他斗个你死我活, 可因为现在离脱离胡以白的控制还差最后一步, 它在水面下努力半天也是无济于事。 心魔与他面容近似, 可脾性却天差地别。 胡以白生性闲适豁达,随遇而安。 可心魔却一身反骨, 桀骜不驯,对任何事物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就好比现在,胡以白说若它不再捣乱,可以放任它长期共存在身体里, 可它偏不,非要吞噬掉胡以白的元神,独占这副身体的主权。 眼看挣脱不能, 心魔收回气急败坏的表情, 冷哼一声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本尊日后是要一统六界的王者,像你这种天天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的凡夫俗子, 根本不配与本尊共用一副躯体!” “本尊?”胡以白忍不住轻嗤一声:“口气不小。” 不过转瞬他又一愣, “我何时天天情情爱爱了?” 他不提此事还好, 一提起来水面的虚像立刻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你还有脸说!那个叫凤翎的人,每晚出现在你识海里至少三十次!你们还坐在一起看花看草,搂搂抱抱!简直淫靡至极!” 淫…… “噗”胡以白低声笑起来:“说你是儿子你还不服,这才哪到哪就淫了?说我凡夫俗子,你那一统六界就不俗?不过有一点我确实不及你,手下半个人没有就敢自称本尊,脸皮实在厚得无人可及。” “你!”心魔在水面扭动几下,随着波纹渐渐散去,他冷笑一声放下狠话:“总有一天你这副身体会属于我!” 胡以白有恃无恐:“行啊,等你能从我洗脚盆里出来再说吧。” 说着一脚踩上去,直接把虚影踩个粉碎。 这时一只蓝闪蝶顺着窗缝一点点钻进来,施施然落在胡以白耳尖儿上。 里面很快传来胡夭的声音。 【胡兄,凤翎来找我要了楼主的消息。】 胡以白翻书的手一顿,【你给他了?】 胡夭语气显得十分无奈:【我不敢不给啊,他好像知道咱们俩私下里有交易,用此事威胁我。】 胡以白眉心微凝,凤翎知道了他们私下里的交易? 不应该啊。 自从他学会操控侍灵虫后,他俩之间便很少碰头,都是用各自的侍灵虫相互传信。 反正只要无关乾灵,莫云灯都不会管。 那三块灵石都是让胡夭去山下青丘的交易场所拿的,他们两人都未直接碰过面。 所以凤翎是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有交易的? 思忖片刻,胡以白揣测道:【我觉得他应该是诈你。】 蓝闪蝶内的声音明显拔高了一个度:【诈我?不可能吧,他当时都准确的说出三块一级灵石,你每次都是这么给我的,这还能有诈?】 胡以白一愣:【你最近有没有把我给你的灵石露出来过?】 蓝闪蝶对面的胡夭想了想,胡以白交代过他,每次拿来的一级灵石不让他直接用,而是要去兑换成二三阶灵石才能花出去。 他不明所以,但雇主都这么说了,他一向是听命行事的,从来都未曾将那些一级灵石暴露出来。 只有一次,是半月前他下山碰到一个扒手,也是凤蝶族的,两人还当街打起来,把储物袋甩得老远,里面的三块灵石也掉出来。 最后还是凤翎出手帮了他一把,不然对方七八个人,他一时间还真招架不过来。 胡夭讪讪道:【我想起来了,是被凤翎看见过一次。】 胡以白叹口气:【青丘的灵石上都有青丘印的,他肯定是猜测你我之间有交易关系,才来诈你。】 听着那边委委屈屈的声音,胡以白打断道:【算了算了,你卖给他什么消息了?】 胡夭这才提归正传:【哦哦,我告诉他楼主最近要去三津峡。】 胡以白:【真消息?】 胡夭:【千真万确,说来也奇怪,楼主的行踪可是从来都保密的,不过最近他说要去三津峡一趟,还让璇玑楼的所有信媒都不许靠近那。想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吧,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楼主都这么兴师动众的下令了,十有八九肯定会去。】 胡以白扔开手中的古卷,使劲捏了把眉心。 十分重要的事还这么兴师动众,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 第二天一早,胡以白看着今日公开的任务月名单,顿时卷起来就要跑。 还未等踏出玄冥殿大门,就被一道淡淡的声音叫住:“说好的今日卯时三刻就去闭关,这脚底抹油是要往哪溜。” 胡以白伸手去推面前的殿门,只感觉一股威压紧紧压在门板上,任他双手青筋暴起殿门也是纹丝不动。 试了几次无果,反而指尖被门上的灵压震得一阵刺痛。 果然化神期的修为,在仙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胡以白一脸讪笑的转过头,晃了晃手中的书简:“今日不是任务月名单公示的日子么,我怕青师兄他们忙不过来,过去帮忙看看。师父您放心,我帮忙完马上就收拾东西去后山!” 云阔淡淡瞥他一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青梵那边人手多着用不着你,东西也不用收拾,我在后山洞里都给你准备好了,现在去。” 胡以白可怜巴巴道:“师父……” 云阔给他一个‘别逼我动手’的眼神。 胡以白叹口气,一步步走回去,把手中的竹简在云阔面前展开:“您不让我去也行,胡夭说这次璇玑楼楼主肯定会去三津峡,你不让我去,也不能让凤翎去。不然他肯定会去找这个人。” 云阔疑惑的看向他:“他要找谁关你何事?” “关我……”胡以白被噎得一怔,确实,他和凤翎非亲非故,凤翎找谁关他何事。 他这么多管闲事属实多余。 可那个璇玑楼楼主这次主动暴露去向,实在太诡异了。 璇玑楼在六界算是一个中立组织,它不归属于正邪任何一方,无论对方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歪道,是飞升上仙还是无能鼠辈,只要有他感兴趣的筹码,他就愿意做任何交易。 而且他跟机巧阁的卿三郎还不一样,卿三郎只设计机关和器物,旁人只管拿灵石买,至于后续这些机关和器物用在谁身上,这他就不会多管了。 毕竟杀人犯拿着刀去杀人,最后官府抓了杀人犯,难道还要去计较这把刀是谁铸的不成? 且卿三郎还有一个‘三不卖’的行事准则:第一,不养父母者不卖。第二,抛妻弃子者不卖。第三,纤娘不喜者不卖。 这最后一条足以看出卿三郎的宠妻无度,不过前两条还是比较符合人文道义的,所以卿三郎一直被广大名门正派所推崇。 不像璇玑楼,到处打探各门各派的秘辛,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且能做到这么高的位置,多半都是有些腌臜龃龉。 而璇玑楼将这些消息买卖出去,必定会触怒不少人。 久而久之,在六界中得罪的人越来越多,但因为此人行踪不定,且手下信媒分布甚广,时时刻刻都掌握着一手信息。 往往是那些想杀他的人还未等靠近,就被璇玑楼的人反杀了。 之前他把空蝉的锅扣在璇玑楼楼主头上,还担心的问云阔,这样做是不是不妥。 虽然这家伙一直监视凤翎,让他不满已久,但如今让整个瑶山境都开始追杀他,这后果属实严重了些。 何况目前对方是敌是友还尚未可知,他这么做恐怕有失人道。 结果云阔比他还淡定,直接告诉他:“无碍,反正这六界没人能抓得到他。” 胡以白不解:“您为何这么肯定?” 云阔看着水盆里倒映的海棠花道:“现在让你去水盆里给我捞一朵花,你做得到么?” “……” 胡以白不敢肯定云阔所言到底是不是他所理解的意思,他这个师父说话,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 剩下一半你就自己参悟去吧。 不过连云阔都说抓不到,更足以证明此人行踪隐蔽,这次他却主动坦露去向。而且之前他跟胡夭的联系都已经中断了,如今却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知他,简直就像是特意让他转达给某人一样。 除非他是想将计就计引凤翎过去。 若是这样,他就必须阻止凤翎去三津峡,此人心思叵测,况且要是凤翎将此人误认成‘师兄’,不就更加难以收场了。 想到这胡以白心里不禁涌上一抹不甘,颇有种自己辛辛苦苦种得小白菜,日日浇水除草的小心维护,还没等啃呢,小白菜倒是把另一头猪认成他了,上赶着过去让人家啃。 总之这次任务月,他一定不能让凤翎去成三津峡。 * 看凤翎走过来望着后面悬挂的锦帛,视线定在三津峡的位置,青梵赶忙道:“凤师弟,去那的弟子已经满了,你再看看别的地方吧!” 凤翎并未理会他,而是兀自拿起旁边填好名字的竹简,看着三津峡后填的两个名字,念了出来:“刘小虎、张二狗。” 他视线瞥向满头冷汗的青梵,将竹简放在他面前,缓缓道:“乾灵宗里有这两个人么?而且两个名字的笔迹一模一样。” 说到这他看着那几个虬劲有力,笔锋凌厉的字迹肯定道:“都是胡以白写的。” 青梵:“……” 片刻后胡以白气喘吁吁的跑来,往日里一身玄袍神采奕奕的胡师兄,此刻衣衫破烂、面容憔悴,几缕碎发额角散落下来。 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胡以白走到桌边问:“凤翎呢?” 青梵知道事情办砸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大门方向:“刚走。” “走了?!”胡以白拿起竹简,就看自己写的那几个乱七八糟的名字上面,被龙飞凤舞的‘凤翎’二字所覆盖。 胡以白叹口气把竹简放下转身就跑。 青梵一愣慌忙起身:“你去哪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句飘渺的余音。 “把名字帮我填三津峡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得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一更】 刚飞出瑶山境, 胡以白就感觉心口一阵剧烈绞痛,连带着双眼都灼灼似火,让眼前之景渐渐氤氲上了一层血色。 若此刻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双瞳中正缓缓绽放的三重莲, 一瓣瓣, 宛如破茧而出的蝴蝶, 带着妖冶诡异的颜色。 他蹙眉揉了一下眉心,让自己灵台清明些, 现在御剑不能用寒冰诀, 这心魔倒是会见缝插针, 就挑这种时候出来刷存在感。 胡以白:“你就这么想死么?” 识海中传来一声冷笑:“现在要死的是你, 三重莲已经开到第二重了, 等下次再开就是你的死期。” 说到这心魔不禁有些感慨:“本来你是有机会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的, 为何不去闭关?那个凤翎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不惜牺牲自己去保护他?” 胡以白边调整着御剑的速度, 边淡淡道:“这种事,说了你个光棍也不懂。” “谁是光棍!”心魔一怒,继而觉得不对劲起来,说我光棍, 你不也是么。 哼,等下次三重莲开满,就是本尊夺舍之时, 就让你再得意几天。 等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 胡以白已经快感觉不到凤翎的气息了,他赶紧加快了速度, 务必要赶在凤翎到达三津峡前阻止他。 若是能半路拦住他, 直接把师兄的事和盘托出, 那自然是最好。 但若来不及追上他,他也只能三津峡七日游了。因为他一旦涉足三津峡地界,签在任务月竹简上的名字就会生效,这次任务是成是败他都必须执行。 只是不知道等回来时,这副壳子里装的是他还是心魔。 真是枉费他辛辛苦苦找到无上心法,又勤勤恳恳修到了化神境,结果到头来倒是给心魔做嫁衣。 这炮灰的命格就是垃圾。 * 临近晌午,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街头出现一道月白身影,长身玉立,容姿卓绝,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就像一幅静止的画卷,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纷纷朝两侧让开一条小路,先让这位谪仙般的人通过。 只是这位仙人手中还提着一个金丝鸟笼,雕工精美的笼子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上面镶着八颗龙眼大淡紫色的南洋珠,瞧着就价值不菲。 可里面装得却是一只肥头大耳、奇丑无比的鹦鹉。毛色灰暗就罢了,还没几根,整个脑袋只有稀稀拉拉几根羽毛翘在上面。 若不是这位提着鸟笼的人着实俊逸出尘,不似残忍之辈,他们真要怀疑这鹦鹉是不是被他故意拔秃的。 凤翎边走边看一眼笼子里的鹦鹉。 方才他刚进三津峡地界,就有人半路塞给他这只鸟笼,暗示他这只鹦鹉会带他找到璇玑楼楼主。 可他一连走了十三条街,却未听这鹦鹉说一句话,甚至连叫都不叫唤,呆呆的蹲在鸟笼的横木上一动不动,活像只哑鸟。 亦或者……他走错路了? 正当他转身打算退回街口的位置,笼子里一直呆若木鸡的鹦鹉忽然上蹿下跳,喳喳叫着:“坏蛋!坏蛋!” 凤翎低头看它,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召唤。 “凤翎!” 听到声音,凤翎看着鹦鹉的目光一滞,循着声音的方向缓缓抬头。 胡以白跑得差点断气,幸好有七芒萤做帮手,不然这长街人这么多人,一时半会他还真找不到凤翎。 就是因为四年前在试剑大会上,他刚要说明就被云阔打断,这次他必须抓紧时间。 反正莫云灯的纸鹤出不了瑶山境。 之前几年任务月每次自己想找机会出来,都会被莫云灯提前叫去干苦力,这次是云阔提前说自己要去闭关,他才没来找茬。 胡以白连气都顾不上喘,上来就说:“凤翎我跟你说,其实四年前在试剑大会上我说谎了,璇玑楼楼主他根本不是那个白衣人,你那个师兄其实是” 鹦鹉:“在前方!在前方!” 刚说到重要处,那只秃毛鹦鹉突然叫起来,正好把胡以白下面的话遮过去。 凤翎也完全没把他这段没头没脑的话当回事,提着鸟笼闪身就消失在前方的人群中。 胡以白看着人潮涌动的街头,嗫嚅道:“是我假扮的……你倒是听我说完再走啊!” 他赶忙一闪身也跟了上去。 就看凤翎随着鸟笼中的鹦鹉,一路向前,走到了长街尽头的一家客栈,看着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两层酒楼。 下面吃饭,上面住店。 稍微不同的是一楼大门旁站着两位店小二,跟其他见人就低头哈腰一脸谄笑的小二不同,两人皆是一脸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比起开门做生意,更像是守门的煞神。 身高九尺,腰身魁梧,即使穿着麻布粗衣也遮挡不住身上浑厚有力的肌肉,神识外放能感觉到周围强烈的灵压波动,至少是元婴以上的体修。 看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人瞥了眼凤翎手中的鸟笼,才点点头道:“里面请。” 看着凤翎走了进去,胡以白也赶忙跟上,结果就被两条胳膊同时出手拦住。 “这位客官,今日客栈打烊了。请改日再来。” 胡以白并未退后,而是看着他们笑起来:“刚才他进的时候不打烊,怎么轮到我这就打烊了?店大也不能这么欺客吧,况且我只是进去找人说句话,说完我立刻就出来。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说着他拿出一袋鼓鼓囊囊的灵石,把袋口解开,将里面闪闪发光的一级灵石展示给他们看。 二人目不斜视,直接将身后的大门砰一声关闭。 看样子是不肯通融了。 胡以白淡笑一声,将灵石袋塞回袖子,“本来在别人地界,我是不想动手的,但你们主人对我家小孩图谋不轨在先,那也别怪我先礼后兵。” 说着直接威压外放,本来打算动手的两人顿时脸色骤变,膝盖一颤纷纷跪在地面上。 两只手也被压迫的抬不起来,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眼睁睁看着胡以白穿过他们,一脚踢开了酒楼大门。 本以为进去又要闯一番龙潭虎穴,可没想到,破门而入后,这一楼真就是一家平平常常的客栈。 里面稀疏坐着几位吃饭的客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人。 有些是修为低微的兽族,连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回去,就那么半人半兽的蹲在椅子上,用的甚至连筷子都不用,就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在菜盘里抓来抓去。 稍微靠近些,就能看到他们盘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珍馐佳肴,而是一块块鲜血淋淋的生肉。 野兽盛宴,着实血腥。 看到忽然闯进来的胡以白,在桌子上吃饭的人顿时动作一顿,继而该吃吃该喝喝,好似根本无事发生一般。 胡以白看这一楼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柜台后面都是空的。 他径自走到桌前,看到一个支棱着一对红狐耳的小妹妹,其中左耳明显受过很重的伤,有一半被生生撕掉,伤口处凝结的愈痕也足够触目惊心。 胡以白坐到她身边,温声道:“小妹妹,刚才有一位白衣哥哥提着鸟笼进来,他去哪了?” 小丫头也没跟他客气,抬起头一张小脸上都是吃生肉沾染的血痕:“我若说了能跟你走么?” 胡以白笑了笑:“哥哥有要事在身走不了。” 小丫头顿时没兴趣了,低头继续抓盘子里的生肉,就听胡以白补了一句:“但我可以让你去青丘。” “……” 此话一出,不止是小丫头,饭桌上的其余几人都震惊的纷纷看过来。 直到胡以白把青丘少主的令牌放在桌上,小丫头一双灰扑扑的眼睛霎时亮起来,她凑到胡以白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 “往前走!往前走!” 听着鹦鹉的指引,凤翎又推开了面前的一扇门。 结果面前出现的又是一段狭长的通道,虽不算灰暗,可两边镂花木窗透进来的熹微光亮,也实在谈不上光明。 只是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物。 凤翎边走边将神识不断外放,时刻感应着周围的动向,他也并不是完全没设防。 要引他过来的人,可能是璇玑楼楼主,但他并不觉得那个人就一定是师兄。 四年前胡以白在试剑大会上指证师兄的身份后,他就捏碎了寒霜玄玉叶,防止他们利用玄玉叶找到师兄的所在之处。 可对于师兄的真实身份他一直保持怀疑。胡以白这个人居心叵测,满口谎话,连莫云灯也不是很信他,如若不然也不会这四年一直让这么多纸鹤时时刻刻跟在胡以白身侧。 连监视他的纸鹤都没有监视胡以白的多。 基于此更让他觉得可疑了。 所以他今日来找璇玑楼楼主,也是为了一探究竟,若此人并非师兄,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顺便打探一下有没有凤家灭门一事的线索。 若对方就是师兄的话……说实在,时隔多年,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当年尚且年少时还跟师兄表明过自己的心意,虽然这么多年他从未后悔,但自己单方面切断往来这么多年,师兄恐怕早就把他当年的幼稚言语抛掷脑后了。 思及,他握紧了腰间悬着的一只玄色锦袋,那里面装着寒霜玄玉叶的碎片,很多年,连入睡都未曾解下过。 * 胡以白按照小丫头说的方法,进入第三扇门后,直接从柜子后面的暗门抄近路绕过去。 就听隔间的屏风后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听到声音的刹那,胡以白猛然一怔,这分明是他假扮师兄时的声音! 他推开柜门悄悄钻出来,听着自己曾经用过的声音,在跟凤翎一问一答的对话,只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鼓起来。 等他慢慢靠近那扇屏风,从镂空雕花的缝隙向内里窥去,让他更讶然的一幕出现了。 坐在凤翎对面的白衣男子,从身形到衣着,从手上带的那枚陨星扳指,到头上的斗笠全都跟他一模一样! 听他用‘师兄’的声音对凤翎嘘寒问暖,小孩平日里对他这个‘真师兄’都不假辞色的脸,此刻对着这个冒牌货倒笑得跟朵花似的。 胡以白从袖子里掏出块灵石,对着白衣人的后脑砸过去。 结果还未等靠近,就被凤翎察觉,思狂出鞘,一道剑光劈空而下,还好胡以白闪得快,那块扔出去的灵石连带着身前的屏风直接被一分为二。 那道剑气还未有停下来的趋势,被胡以白用异雀挡下一道,才落在身后的墙上,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顿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呛人的齑粉。 胡以白无视凤翎眼中的杀意,直接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他面前,睨着对面的白衣人,视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东施效颦学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说着他惋惜的摇摇头:“只可惜你身上没有艾草沉香,反而带着一股腥臊气。怎么,小解完没洗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掉马。。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仙女的事你少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二更】 “……” 此话一出,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死寂。 胡以白转头对凤翎道:“他是不是璇玑楼楼主我不清楚,但他肯定不是你师兄,这身形估计是作伪的,现在给他一掌他就能现出原形。” 就算身形与他再近似, 也不会连双手的骨形都如出一辙。 只可惜百密终有一疏, 若不是对方身上的气味不对,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其他破绽。 想当初他明明可以化形成其他模样去接近凤翎,为何偏偏要用最笨的办法, 带斗笠? 就是担心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万一后来真跑出来一个, 跟他化形之后一模一样的人, 他到哪说理去。 没想到, 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就算他遮住脸, 也一样有人能假冒伪劣。 而且成本更低了。 凤翎召回思狂,大概顾及这里是人界, 才没跟他大打出手,看着挡在身前的胡以白不耐道:“让开。” 胡以白盯着眼前的假货,斩钉截铁:“不行!先等我把话说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师兄的真实身份么,其实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唔?唔唔唔!” 胡以白说着说着,上下两瓣嘴就跟磁铁的南北极似的,一下合在一起, 任他使多大劲都无济于事。 这是云阔的一项独传秘技, 名为‘谨言’,跟它搭配还有一招叫‘慎行’。 顾名思义, 谨言就是不许说话, 慎行就是不许动作。 这两招一起用, 被施法的人只能呆若木鸡。 其实以他化神境的修为还是能解开的,但解开的瞬间会冲击到凤翎的神识,对他一定伤害。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 胡以白看着凤翎一把推开他,走到那个冒牌货面前。 凤翎:“你到底是不是师兄?” 对方未置可否,轻抚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你觉得我是我便是,你觉得不是我便不是。” 凤翎望着他,眸色微沉。 确实,从他问出口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他已经怀疑此人不是师兄了,若对面站的真是那个人,他不会开口质疑对方身份,更不会说这种平白惹人伤心的话。 其实方才刚见面时,他就觉得此人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即使装束别无二致,可感觉就是不对,他不动声色,也是想再探探此人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胡以白跟来就给戳穿了。 凤翎冷淡道:“那你有凤家被灭口的消息?” 那人轻笑一声:“一见我不是师兄,这态度还真是天壤之别。有啊。”转瞬他就提出了要求:“不过你得有能等价交换的筹码,才能换到消息。” 这是璇玑楼历来的规矩,凤翎并不意外:“你要什么?” 在一旁的胡以白暗戳戳的死盯着对方的斗笠,若等下他要敢说什么厚颜无耻的要求,别怪他手下无情。 对方指了指凤翎腰间的玄色锦袋:“这里是何物?” 凤翎蹙眉握紧了那枚锦袋:“他人赠与我之物,不能与尔。” 胡以白视线朝锦袋看去,用观微发现那是一袋玄玉叶的碎片,里面还一只风车。 正是他上次从庙会买回来送凤翎的那只,上面涂鸦的字迹还在。 不过是他变换了另一种笔体写的。 不禁喉咙有些酸涩,一堆破烂还用袋子装起来小心带在身上,这小孩……怪可怜见的,见不到师兄想成这样。 可师兄就在你身边,你还不让师兄说话。 这要我怎么告诉你。 对方似乎笑了声:“我只是问一下,并没想要。”说着侧头朝凤翎手下握的思狂看去,语调平静道:“我要的是你手里那把剑。”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聚起来。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有三样东西绝对碰不得:一是老虎的屁股,二是卿三郎的夫人,三就是剑修的本命剑。 对于剑修来说,他们跟佩剑相处的时间甚至要比跟老婆相处的时间还长,加上几百年前,飞升的剑尊谢不安跟自己的佩剑长乐思结为道侣,更是轰动刷新了整个修真界的认知。 之前的风霁仙君跟白虎坐骑结为夫妻已经够荒唐了,但人家毕竟还个活物,哪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到这来一把剑都能当老婆了。 自此整个修真界的剑修都开始将自己的佩剑戏称为‘老婆’,试问哪个男人会把自己的老婆拱手相让? 何况凤翎这把思狂还是他生父从镇邪塔亲自带回来赠与他的,意义上更是无与伦比。 这个假货张口就要思狂,摆明了是找茬。 凤翎握剑的手微微发紧,思狂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情绪,开始不安嗡颤。 凤翎:“我可以给你灵石,亦或是凤族的其他珍宝。” 当年凤家被灭,洞府也被那些打着‘惩奸除恶’幌子的名门正派洗劫一空,但其实凤家在别处是有其他宝库的。 这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他从未去探查过。但宝库外的结界连接着他的灵识,并未有被破坏探入的迹象,里面储存的灵石和宝器应该还在。 可璇玑楼楼主却咬死不松口:“我开的价格,从来没有讨价还价的……唔,唔唔唔?” 凤翎视线冷飕飕的瞥向一旁的胡以白:“解开。” 谨言令只有施法的人才能解开。 胡以白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示意他先给自己解开,才能给那个假货解。 凤翎眉心微紧,下一瞬解了他的谨言。 胡以白长舒一口气,感觉嘴都有些木了,他走到冒牌货面前,“稍等哈,马上给你解开。” 随即视线一凝,趁其不备,伸手就要摘他的斗笠。 按理说以他的手劲儿,虽然不及凤翎,但摘个斗笠还是绰绰有余的,可那一刹那他居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紧紧吸附在对方身上,以至于他咬牙暴了一手背的青筋也没能把斗笠掀下来。 最令人惊奇的是,听着斗笠上的圆撑咔嚓一声,俨然是不堪重负从某处断开了,可下一刻再看,整个斗笠又恢复的完好如初,根本看出一丝损坏。 胡以白松了手,望着眼前的冒牌货忽然有了一种极度的熟悉感,居然是他? 他就是璇玑楼楼主? 一瞬间,曾经很多想不通的事都在此刻豁然开朗。 难怪当时云阔会那么说,的确是镜花水月,这谁能想到啊…… 他把这条消息卖出去,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此刻胡以白抱着肩抿唇一笑,仿佛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一脸势在必得道:“把消息告诉凤翎,他的酬金我来付。”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凤翎眼神复杂的看向他,不懂胡以白又要搞什么名堂。 斗笠冒牌货微微一愣,有些质疑道:“你要替他付?”随即干笑两声,“你身上可没有我感兴趣的筹码。”言外之意,你靠边站着去吧。 然而下一瞬,胡以白就轻吐了三个字,让他旋即变了轻蔑的态度。 胡以白:“赤火珠。” “……” 话音落地,屋内的几扇窗几乎瞬间闭合,屋内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 赤火珠——可以说这三个字,几乎是整个修真界的禁忌。 赤火珠、金蚕茧、薄云录、青夜剑,原本是造物神在得知元历七十二万年六界会被魔神毁灭的预言后,留下的四件神器。 以助六界之人能阻止魔神降世,度过这次预言中的浩劫。 可偏偏魔临教的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专门研究出了一个法阵,只要集齐四件神器,就能打开封印魔神的梵天秘境,将被镇压其中的上古魔神释放出来,带着他们一通六界,重回魔族唯我独尊的巅峰时代。 为了防止魔临教的人得逞,修真界将四件神器分别留在四个鼎盛世家,赤火珠由龙升门保管,金蚕剑安放在雷音寺的佛塔下,薄云录在蓬莱仙岛的万念迷宫中,而最后一样青夜剑就在乾灵宗内。 至于具体位置,只有历任宗主有权知道。 一开始魔临教的人还束手无策,可后来随着一名叫寒沉洛的教徒入教后,魔临教便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魔种,他们先带着魔种偷袭了雷音寺,血洗佛塔抢走了金蚕茧。 随后又去蓬莱仙岛,打算用魔种先迷晕整座岛屿的人再偷走薄云录,可未想到万念迷宫里面布局精细机关重重,还未等走到一半,魔临教的人便损失惨重。 后来只得落荒而逃,回来修整数月。 可就在这期间,龙升门门主却惨遭杀害,据说当夜门主正与凤侍天风雨眠二人在大殿商讨要事,期间忽然争吵起来,不一会就听屋内传来一阵打斗声。 接着龙升门的弟子,便看到夫妇二人满身血污,拿着盛装赤火珠的幻方盒从大殿跑出来,二人急匆匆的飞上房顶便不见踪影。 当日在场的所有门徒都作证,说当晚殿内只有门主和凤氏夫妇三人,加上随后两人毫无解释直接落荒而逃,更是坐实了杀人夺宝的事实。 可还未等其他几大门派联合起来讨伐二人,三日后,整个凤家满门被杀,血流漂橹,满庭红光,那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都未将现场的血迹清洗干净。 院内唯一的活口只有五岁不到的凤翎,而幻方盒已经被打开,里面的赤火珠不翼而飞。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惨无人道,老弱妇孺皆被虐杀,是魔族动手的可能性很大,可那段时间寒沉洛等人因为在蓬莱岛的万念迷宫中身受重创,还躺在教中休养生息,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再次行动。 加上魔临教那边矢口否认,要知道寒沉洛坏是坏,可若是他做过的事,他从来都敢作敢当。 如此一来,赤火珠被盗一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整个修真界众说纷纭,有人说凤氏夫妇杀害门主盗取赤火珠后,又被魔临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说凤氏夫妇是被寒沉洛的魔种控制了心智,才杀人夺宝,后又被魔临教杀人灭口,不然怎么解释曾为正道楷模的凤侍天,突然良心泯灭杀友盗珠? 不过赤火珠最终是下落不明了。 当年唯一的知情者凤翎,却在站起来的一刻陡然昏迷,之后便再也记不起那日的任何记忆。 赤火珠被盗的真相渐渐石沉大海,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却是空前绝后,至此赤火珠便成了不愿被提起的禁忌。 楼主看向胡以白:“你有赤火珠?” 胡以白粲然一笑:“没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有了它你几乎无限等同于找到了赤火珠。” 这次不等楼主发话,凤翎满眼冷色打断他:“在谁手里。” 赤火珠最后出现在凤家,而拿走它的人,无疑就是灭门凤家的凶手。 胡以白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拿走赤火珠的人并不是杀害你全家的凶手。不然这个假货既然手里有凶手的消息,他干嘛不自己去把赤火珠抢回来,还要在这处心积虑的套我的话?” 说到这胡以白转向对面的冒牌货,眼中尽是狡黠:“除非他刚才说知道凤家灭门的消息,本身就在撒谎。” 静默间,一场无声的较量。 片刻后对方笑了声,语气淡淡道:“说的头头是道,可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就是真话?” 说到这,他透过斗笠视线缓缓从胡以白脸上掠过:“毕竟我是第一次跟青丘的人做交易,你在我这还没有信用。” 胡以白嗤笑一声,反唇相讥:“我们青丘也是第一次跟璇玑楼做交易,你身上这些法器,”视线在他手上的扳指轻轻掠过:“若不是有人愿意做中间人,青丘断不会卖给你,你在我这同样没信用。” 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比你多了一样筹码,现在我只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啧,百万灵石、焦尾琴,恐怕以后你连这酒楼的大门都不敢出去。” 闻言斗笠下的人忽然冷笑起来:“这口黑锅到底是谁扣的谁心里没数么,若本楼主站出来把此事澄清,你看莫云灯先杀谁。” 胡以白:“呦呦,好可怕啊。那你澄清之前可得考虑清楚,我是乾灵宗宗主嫡传大弟子,而你……反正两个身份都不怎么光明磊落,你现在说出去看他们信谁。” 两人唇枪舌战,凤翎听着二人的话却是缓缓皱起眉峰。 他看向胡以白的侧影,握紧了手中思狂,上面被融化沉寂已久的剑纹忽然闪了一瞬。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惊了吧,这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凤翎:……这应该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68章 你还真是喜欢小白凤呀 “凤翎!凤翎你去哪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 凤翎在前面走,胡以白在人头攒动的人潮中挤来挤去的追他。 眼看马上要追上,胡以白一下就感觉身体僵在了原地。 周围摩肩接踵的人仍在继续,只有他静止了。 一动不动, 呆若木鸡。 好家伙, ‘谨言’‘慎行’同时用上了。 等凤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法术才倏然解开。 胡以白有些无奈的看向脚下地面,看来是不用他解释了, 刚才他跟璇玑楼楼主那番对话, 傻子都能听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可显然现在的情况也没比之前好到哪去。 之前凤翎是一见他就想砍死他。 现在是压根就不想见他。 行吧, 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突破, 至少小孩不会再满世界胡乱的找师兄了。 胡以白捂着心口, 用寒冰诀强压下骤然上涌的痛意, 又原路返回了刚才的酒楼。 这次门口的两名侍卫不知道是得了主人的授意,还是意识到根本打不过此人, 在胡以白推门而入时都没有再出手阻挠。 再进一楼,围在桌上吃饭的人纷纷围住他争抢道:“我知道我知道!刚才没有白衣小哥过来!” 另一个用胳膊肘怼开他:“不对!是白衣小哥出去了,没再进来!” 第三个人把前两个人都挤开:“你俩这个蠢蛋,应该是没有白衣小哥进来, 只有黑衣小哥进来!” 胡以白一怔:“黑衣小哥?” 那三个人齐刷刷指着他:“你啊!” “……”胡以白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玄衣,干笑一声。 这些人化形都化不完全,估计灵窍也是刚开不久, 而刚才那个红狐小妹妹, 模样看着虽小,但实际年纪却比眼前这三个都大得多。 只是受伤后修为有损, 才退化为半人半兽的模样。 胡以白拍拍他们肩膀:“大家继续吃吧, 饭钱黑衣小哥付了。” 说罢拿出一把灵石放在桌面上, 三人顿时虎扑到桌面上抢灵石。把桌上的盘子都挤掉下来,摔得粉碎。 “唉,造孽啊。” 胡以白转身上楼,那道身影果然还在原地等他,只是不同于方才一身白衣,模仿他假扮师兄的装束,已经换成了一身黑色斗篷,同色细布密密匝匝缠在手上,兜帽遮面,浑身上下包裹的一丝不露。 胡以白站在他身侧,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么多人路过这条小巷,却完全没人朝这栋装点华丽的酒楼侧目。 刚才他进门时就感觉得到,这栋酒楼外设了很强的结界,若不是对方给了凤翎那只秃毛鹦鹉,他俩根本找不到这。 一楼就是招待八方来客的饭馆,似乎能进结界的,无论三六九等,人兽魔妖,这酒楼都会妥善招待,提供酒水吃食。 而二楼才是真的别有洞天。 方才他上去时顺便用观微溜了一圈,发现二楼内部设有七十二道门,每扇门都通往不同的空间,有的门甚至连接着其他世界,他方才通过柜子后的密道时,就看到有一扇门进进出出好多幽魂小鬼。 门板上挂着一个‘冥’字。 想必那扇门后就能通往冥界。 而其他门也皆是进进出出许多行色匆匆的身影,那些人似乎看不到彼此,只是低头匆忙而来,疾行而去。 就算身体相撞,也完全视若无物,在相碰的瞬间身体会陡然透明,而后身体直接相互穿透过去。 即使身处一室,也完全在不同的次元空间,只是在视觉上将彼此隔绝的空间连接起来。 呈现出一副玄妙的宏观效果。 仿佛蜂房里一刻不停搬运消息的工蜂。 所有人忙碌而有条不紊,游走在各自规定的流水线上,共同将消息汇聚到中心点。 然后在发往需要这些消息的各处。 怪不得璇玑楼的消息敢号称天下第一快,这璇玑楼连通着六界九州,顷刻间就能通过这些门去往任意地方。 任谁能快得过他们。 只是有一扇门让他很好奇,那是七十二扇门中,唯一上锁的一扇。 上面的挂牌被取下,只留有一只沉重的‘六变锁’,张牙舞爪的铁链仿佛狰狞的荆棘爬了满门。 胡以白:“你这隐藏的可真够深呐,若不是你这身撕不烂的狗皮,我还真猜不到是你。” 身旁的寒沉洛轻笑一声:“早知道便不假装你的样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胡以白侧头看向他,只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 方才他是璇玑楼楼主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狠厉,出口的每句话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可如今换身行头,气质都陡然变了。 变成了寒沉洛惯有的懒散模样,语调轻松,话茬密集又没营养。就算你不理会他,对方也能自言自语的碎碎念好久。 这大概就是伪装的最高境界吧,变换一重身份,连带着说话方式、行为习惯、思考模式、甚至脾气秉性都能另外塑造出来。 他之前假扮的‘师兄’跟寒沉洛的‘璇玑楼楼主’简直就不在一个级别。 而且之前璇玑楼还卖过一个消息,导致魔临教差点被撅了老巢。 这厮连自己本家都敢出卖,这魄力确实世间罕有。 胡以白提归正传:“刚才的话还作数,我手上确实有赤火珠的消息,不过要你用凶手的消息来换。” 寒沉洛不假思索:“好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看似随意的答复,其实已是思索良久了。 胡以白笑了笑:“行,等我的侍灵虫给你传信吧。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之前在试剑大会上你跟凤翎交手,应该也试出来,赤火珠根本不在他体内。那我告诉你,也不在思狂上,你不用再打那把剑的主意了。” 寒沉洛未置可否,侧过头,兜帽下一张黑洞的脸仿佛在打量着他,半晌才蹦出一句话:“你还真是喜欢那只小白凤。” 语气很平缓,就像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说着他又歪了下头,好像忽然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脸,胡以白也被他这如有实质的视线盯的不舒服,反正话已经说到,他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对方一把钳住他的肩膀,从身上摸出一瓶药递过去:“三重莲已经开到第二重了,不出三日,你必入魔。吃了它能帮你再缓七日。” 胡以低头看着递过来的药,没接:“你的药我可不敢吃。本来三日入魔,吃了你的药说不定今天就入了。” 寒沉洛付之一笑,也不介意好心被当驴肝肺,作势就要把药收回去,然而还未等塞入衣袖,手里就空了。 不知何时那瓶药已经到了胡以白手里。 他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手也一愣。 真的是在眼皮子底下被偷走的。 胡以白捏着孔雀蓝的小药瓶,对着阳光一看,整个瓶体立刻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里面赫然只有一颗豆粒大小的药丸。 “……”胡以白无语的看向后者,一脸‘就一颗药还至于弄这么大一个瓶’的表情。 寒沉洛:“良药在精不在多。” 看胡以白把药瓶塞进储物袋转身就走,一句谢谢都没说,颇为拔啥无情,寒沉洛又心疼的补了句:“既然拿走你还是吃了吧,那药可是我放了好几碗血做出来的,为了保持血液滑爽的口感,特意没加防腐药物,若几天不吃恐怕就……” 胡以白打断他的唧唧歪歪:“你再说我真不吃了。” 寒沉洛默了一瞬:“……那不说了。” 看着胡以白下楼远去的背影,寒沉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若是等他入魔后再把他带回魔临教,说不定让他继任教主之位还更容易些,不过……算了,有一利就有一弊。 若是弄坏了云阔的宝贝徒弟,他说不定提着苍寒剑来,把自己另一边的胳膊也削了。 想到这,他撩开斗篷看了一眼当日被云阔砍的左臂,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周围都萦绕着团团寒气,亘古不散。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寒霜十四洲。 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云仙君的苍寒剑有这个威力了。 * 胡以白原以为凤翎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见到他,可未曾想,一出璇玑楼,就见一道惊鸿之影立在面前。 若不是此刻阳光西斜,镇上的人都赶回家做晚饭,街上没什么人,胡以白肯定不会以为他是在等自己。 尤其是凤翎虽然站在这,视线却没往他身上瞥,周身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渣。 方才面对寒沉洛的从容顷刻间烟消云散,胡以白战战兢兢走到凤翎面,小心翼翼的:“等我?” 凤翎一语未发,转身就走。 胡以白赶紧跟上:“这天都快黑了,去哪啊?” 凤翎一下停住脚步,看向他的眼中赤果果写着‘你来这干什么的你心里没点数么’。 胡以白:“……哦哦,调查疯病是吧,我知道马家铺在哪,走这边很近的。” 这次三津峡的任务属于丙等中,按等级来看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任务。 可在马家铺跑了一趟后,才发现这情况着实有些诡异。 事情最初发生在三个月前,刘屠户的女儿因为骨架较大,体型比一般女儿家要魁梧不少,经常被一些泼皮无赖嘲笑是嫁不出去的母猪,但在家人和邻里眼中,刘姑娘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 但一天夜里,忽然无缘无故发起疯病,在路上只要看到年轻俊美的男子,就冲上去抱住亲吻对方。 方才他们去了解情况,一进门就见识到了疯病的威力,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凤翎真就被她摸到了。 马家铺共三千多人口,偶尔出现一个疯子,大家也觉得不足为奇。 挺多感叹一句,家门不幸。 可无独有偶,几日后刘员外家的公子又疯了,听说还是他家独苗,原本家里伙食好就吃得肥头大耳,一晚他家仆人巡夜,就听厨房传来一阵异响,当时以为是遭了贼,叫来十几个家丁破门而入,却发现小少爷跟只猪一样趴在地上啃食着散落一地的食物。 如今是六亲不认,若不按时给吃的,还会到处咬人。 没办法刘老爷只好忍痛把儿子跟牲口一样拴起来了。 之后相隔没几天,在私塾教书的王秀才又疯了,听说是晨读时突然发疯,用毛笔戳瞎了一个学生的眼,口里骂着‘马怀玉你小人得志’。 后来证实,马怀玉是曾经跟他同期的秀才,不过人家一次中举,不像他十几年都名落孙山,最后只能办间私塾,教书度日。 再往后,接二连三,现在光是已知病例,就已经有七十多例了。 短短三月,一个三千人口的小镇上就有七十多人相继发疯,实在不由得让人往‘妖魔作祟’上联想。 胡以白边走边在脑中梳理着情况。 先是刘姑娘的花痴病,然后是刘少爷的贪食症,再到王秀才的红眼病…… 嘶,□□、暴食、嫉妒,这怎么有点像七宗罪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被用了谨言慎行后,胡以白:看来他暂时不想见我,那我先回避一会儿 事实上: 凤翎第一次回头,他追上来我就打死他 第二次回头,还没追上来?难道藏在别的地方,等发现他打死他。 第三次回头,他这么慢? 第四次回头,他好像没追上来。。。 第五次回头,他真敢:)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仙女的事你少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再无瓜葛 马家铺听说有山上的仙人过来帮忙, 都感恩戴德的带着东西闻讯而来,前几年刚闹过旱灾,大家也没什么太贵重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有的挎了一篮子土鸡蛋, 有的提了两只鸡, 还有的直接把家里留着过年的老肥猪给牵来了。 胡以白一再重申不需要任何礼物, 大家过日子也不容易,都怎么拿来怎么拿回去吧。 可大家俨然是把遏制疯病的希望都寄托在二人身上, 尤其是家中已有病患的镇民, 都强烈的要把东西送到两人手中, 镇长帮着他们一再强调, 这些镇民也是围在镇长家外久久不肯散去。 最后镇长道:“不然二位仙长就收下吧, 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自从疯病爆发,把马家铺闹得人心惶惶, 我上了几次文书,请求上面能派人来赈灾,可这疯病毕竟跟疫病不同,上头一并都给驳回了, 如今二位能来对马家铺来说就是莫大的希望。” 说到这,他凑近二人,声音微微压低了些:“这山沟沟里的白丁, 平日里都被乡绅压榨惯了, 总觉的拿了东西才好办事,二位若不收, 他们心里也没底啊。” 凤翎从小就在山上清修, 不懂这人界的弯弯绕绕。此刻面对这些镇民, 一板一眼的耐心回绝,对方反而还愈发来劲儿了。 胡以白好歹做了二十八年人,自然比他更懂人情世故。 这感觉大概跟做手术前给医生塞红包差不多的心理。 感谢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怕不送礼,引起对方不满,到时候暗地里再使点小伎俩,在你身体里埋下隐患。 其实大多数医生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医者父母心,都是被一些利欲熏心的败类坏了这一行的声誉。 胡以白摆摆手:“各位的心意我们就领了,但这是宗门规定,若今日收下各位的礼物,我们明日就得被逐出师门了,大家也不想看我们落得这个下场吧。” 此话一出,凤翎不禁侧头看过去。 何时宗门有的这个规定? 一个镇民接话道:“仙长只管收下,我们肯定不会把这事传出去的!” 此话一出,立刻一呼百应,大家纷纷保证道:“仙长收下吧!这事我们肯定烂在肚子里,没人往外说的!” 胡以白望着这些朴实的镇民哑然失笑,他指了指天上:“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在人界为非作歹自有天道降罚。大家都放心吧,若治好了疯病,于我们而言也是功德一件,这件事大家不送礼我们二人也肯定尽心竭力,等过几天还有事情找大家配合,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胡以白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若真的收礼会受罚,那他们确实也不好再为难。 毕竟仙人的事儿哪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镇民们大包小包的散去,这时有一个梳着抓髻的小女孩噔噔跑过来,把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他:“栗子我请你们吃的,不是送礼,等你们吃饱了攒足力气好治病。” 胡以白蹲下身,看着纸包满满登登的炒栗子,不如街口卖的大,估计都是从山里捡来的,他摸摸小女娃的头:“那谢谢你了,等哥哥们吃饱了马上去治病。” *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不过中间隔的距离至少能跑一辆马车。 胡以白捧着一包糖炒栗子稍微走近一步:“还挺甜,吃一个?” 凤翎闷声走在前面,依旧一言不发。 气氛尴尬的好似一滩死水。 胡以白默默叹口气,把手里剥好皮的栗子又放回去。 就听凤翎忽然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胡以白侧头看去,这是开始切入正题了,他小心斟酌道:“之前洗髓池那次,是我太过分,后来我琢磨过来,就想一定得补救一下。但那时你受着伤,若直接去补偿你肯定不会接受……” 凤翎:“所以你戴个斗笠过来装神弄鬼的骗我?” 说到这,一向平和淡漠的语气,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胡以白也被噎得一愣,用谎言去解释谎言本来就很荒谬。 他索性破釜沉舟道:“你相信夺舍么?” 凤翎眉间一蹙:“什么意思?你是说之前你是被夺舍,所以推我进的洗髓池?还是后来夺舍,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帮我?” 胡以白思忖一下,“后来吧。” 空气霎时静默下来,两人隔空对望着彼此。 凤翎大概从未料到他居然还能这么解释。 夺舍?若非大乘期以上的修为,恐怕根本做不到。 这样胡以白不但性情大变,且修为迅增,倒是也有几分说得通了。 可自古以来,夺舍之人大都不是什么善类。 自己寿数已尽,就夺他人肉身还阳,说成鸡鸣狗盗之辈也不为过。 凤翎:“那你到底是谁?” 胡以白:“名字也是这个,只是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可能……比九重天还远……” 凤翎看破他的把戏,冷笑一声:“就是不肯说是吧。” 胡以白:“……”是不敢说。 凤翎:“好,就算你是夺舍,你骗我在先,但也帮过我救过我,今后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但这份恩情了却后我们就再无瓜葛。夺舍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你若是被青丘帝君亦或是其他人发现,任谁也救不了你,好自为之。” 再无瓜葛,这听着怎么像要跟他一刀两断的意思? 他看着凤翎面若冰霜的脸,无奈的摸了摸后脖子,“抱歉,我知道当初不该骗你,但有些话我并不是顺势而为,我唔……唔?” 身旁的凤翎一下停住脚步:“从现在开始,除非有关任务,否则不要跟我说话。” 一字一顿,寒意彻骨。 胡以白被他吓得眨了好几下眼,唔一声点点头。 凤翎才把谨言解开。 胡以白稍微错开一点,跟在他斜后方,小心看着凤翎的脸色。 看来这孩子是伤得不轻,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了。但没办法,师兄就是他,就是把六界颠个个,这也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要凤翎接受这件事肯定还需要时间。 但要想凤翎再接受他,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他现在在凤翎心里的形象,估计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无论怎么看,当初这个谎撒得都动机不纯。 暂时还是循序渐进着来吧,至少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开诚布公,没有谎言,算是迈进了一大步。 就在他要得寸进尺的再靠近一步时,身侧的凤翎倏然警觉回眸,那冷飕飕的目光差点把胡以白钉在地上。 “……我,想跟你聊聊对这个疯病的见解。” 刚才他自己说的,除非有关任务,现在他聊任务总归行的吧。 这么一说,凤翎果然没再抗拒他的靠近。 胡以白也见好就收,离他两拳远的位置停下:“虽然这些人身上都有魔气,但一般来说,魔气是不会像疫病一样传染的,而且这些人的症状还各不相同,这事有点蹊跷。” 凤翎:“确实,若只是魔气侵染,服几次丹药,沐浴洁身半月就能好转。但病因不明,治标不治本,就算治好还是会再次染病。” 听着他平和的语气,胡以白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孩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无论平时跟他关系如何,但见真章的时候,从来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公事上。 顾大局,识大体。 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大概是胡以白感叹的稍微有点久,旁边望向自己的视线开始温度骤降,他赶忙正色道:“不过目前来看,最初发病的刘小姐应该是疯病爆发的源头,明日要着重调查在发病前,她都途径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再对这些人一一排查。而且我有个想法,等待会回客栈,我先画个地图再给你看。” “嗯。”凤翎。 等两人回到客栈,很自然的胡以白去前台就订了一间房,回头对上凤翎冷飕飕的目光,他干笑一声:“我不睡觉。” 自从进入元婴期,他基本就不需要睡眠了,只是偶尔心魔发作时需要休息一下。 凤翎也道:“我也不用。” 胡以白从柜台上拿了房牌和钥匙,他俩确实都不用睡觉,可总得订一间房落脚吧。 小二提着水壶进门泡茶时,胡以白坐在窗边招招手:“这位小哥,再上来顺便帮我带份笔墨纸砚过来。” 小二应了声,顺着声音瞧过去,顿时被倚窗而坐的美貌男子惊得一愣。 虽然他在客栈当差这些年来来往往见过不少客人,可那些算得上好看的男男女女加在一块,都不及眼前这位的十分之一,不,是百分之一! 不禁感叹这世间怎会有人生得如此惊艳夺目,简直不似凡人。 订的这间屋子很大,里面的床铺和外面的桌椅间,还有一个珠帘隔断。 这时凤翎洗完手从珠帘后走出来:“再帮我把浴桶清洗一下灌满热水。” 随着珠帘碰撞,一阵脆响。 小二循着声音转头看去,正好奇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当视线瞥见一身白衣的凤翎时,顿时啪嚓一声,手里的铜壶都掉在地上。 他吓得赶忙捡起来,红着脸讷讷道:“好好,马上去。” 说着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差点门都忘记关好。 胡以白有些诧异,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道:“你,要洗澡?” 那他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不过记得凤翎一向都是穿着里衣洁身的,别误会,他没看过,只是原著里这么描写的。 当时那段描写足足一千多字,看得他记忆犹新。 凤翎无甚表情的坐在对面:“丹药不够,只能先化水挨家发一些,等发飞信上报宗门,让医修院的弟子多寄来些丹药。” 胡以白看着那偌大的浴桶有些发愣:“可一共才七十多个病患,不至于泡这么一大桶水吧?” 这是要一人灌个水饱么。 “谁说只给病患,马家铺三千人,按人头一人分一点。”说到这凤翎侧目看他:“这魔气传播得很快,目前来看,比起着魔更像疫病,如今还只是初期,官府上面置之不理,是还没意识到疯病的严重性,等蚁穴溃堤只怕为时已晚。先让每个人都喝些丹水,这药效至少能维持一月,也算有备无患。” 胡以白闻言缓缓弯起眉眼,被他的机智惊艳到了,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以啊小金鱼,就是聪明!” 说完之后,两人都愣住了。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不过很快小二就带了一个伙计进来倒热水,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整个房间都弥漫起飘渺的雾气。 胡以白执笔蘸墨,在宣纸上勾勒出马家铺的雏形,上宽下窄,上面还带着一对尖耳朵,乍一看确实像一个马头的形状。 他将刘小姐等几位病患的住处都在地图上依次做好标记,染病的时间越晚,标记的墨迹就越淡。 等全部写好后,病情扩散的范围和前后顺序便一目了然。 胡以白把地图铺到凤翎面前:“你看,墨迹最浓的就是刘屠户家,但跟她相隔较远的地方,也有墨迹重的地方,不排除这两个人曾经接触过,但刘小姐是不是源头,目前还存疑。” 凤翎看着地图上的墨点,除了刘屠户家,墨迹浓的地方还有东边一簇,马家铺临山而立,这四周环山,唯一毗邻的只有东边的王家寨。 他从胡以白手中接过笔,在马家铺的东边,勾画出了王家寨的雏形。 在任务月的竹简上,有关于三津峡地势地貌、风土人情的介绍,胡以白本来并无来此地的打算,当时只是匆匆掠了一眼,把内容记个大概。 本来他都以为自己记忆力够好了,没想到凤翎这一笔一划,一个简图都被他画得山水画似的。 山峦叠嶂,惟妙惟肖。 凤翎:“不觉得奇怪么,东边也有很多病患,按理说王家寨离的这么近,怎可能一例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点,胡以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你说得对,没上报不代表就不存在。明天我们再去王家寨走一趟,这次别惊动官府。” 看这地图东边的墨迹,好像比刘屠户家周围的还密集些,这源头到底是从哪边而来,还真不好说。 聊了一会,凤翎制的药水都差不多弄好了,明天把这桶水运过去,挨家发一点。 不直接把丹药给村民自己泡,就是怕丹药不够,发生争抢。 外面隐约听到更夫的敲锣声。 凤翎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要推门而出,他赶忙追上去:“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凤翎理都没理他,推门,从对面的窗口一跃而出,听着头顶轻触瓦片的声音,就知道飞到屋顶上了。 胡以白:“……” 还真是说不睡觉就不睡觉。 那他自己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凤翎:很好,他又没来追我:)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抱抱~ 这家客栈背靠群山, 站在屋脊上瞭远一望,满目翠意,伴着夜风整片山林都被刮得隆隆作响。 凤翎临风而立,一把抓下腰间的锦袋, 扬手就朝远处抛掷出去。 可手扬到一半, 能力破千钧的手臂却忽然失去了力量, 紧紧抓着锦袋的手都在簌簌发颤。 都是假的。 被骗得团团转,还要把一颗心都许出去。 真是够可笑。 不过这样也好, 不再奢望, 一无所有, 不就跟原来一样么, 他又可以放下心替父母报仇了。 一滴赤红的泪顺着紧抿的唇角落在锦袋上, 瞬间化作一团熊熊烈火燃烧起来, 连带着里面的风车、玄玉叶的碎片,都随着跳跃的火舌渐渐化作灰烬。 宛如晚风中狂舞的墨蝶展翅没入夜幕中。 从现在开始, 这世上再也没有师兄了。 * 清早凤翎回去,发现房门还紧闭着,没上锁。 他轻轻推开房门,这门板仿佛年久失修, 每开一寸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心惊肉跳。 他倒是没做什么亏心事。 只是此刻眼睛还有些红肿,若是被胡以白发现, 估计还得在心里取笑他作茧自缚。 可没想到将门推开一人左右的缝隙, 走进去后,发现床上人还躺得板板正正, 刚才那么刺耳的开门声, 居然连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 凤翎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筑基之后, 睡眠会越来越少,到了元婴以上,根本就无需睡眠。 更不存在睡不醒的情况,除了装睡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想到这他脸色有些复杂,这时候装睡。 难道他也觉得跟自己相处很尴尬? 凤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热茶过了一晚,早就凉得透透的,指尖摸到杯壁都冰得一颤,入口更是苦涩至极。 饶是如此,凤翎还是面不改色的喝完了一杯。 放下茶杯时,他故意弄出些声响,身后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凤翎微微一愣,意识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转身拨开珠帘,随着靠床越近越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 胡以白端端正正躺在床上,双手合握放在胸前,被子没盖,和衣而卧,全身上下都凝着一层厚重的白霜。 凤翎眉间一凝,转头看向窗户,昨晚他一直在屋顶,按理说发生任何突发情况他都能听到。 况且胡以白的修为也不低,不可能轻而易举被暗害。 他一边运功融化掉胡以白身上的寒霜,一边唤:“胡以白?”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连结满冰霜的眼睫都未颤一下。 整个人静默无声的躺在床上,仿佛隔着满床冰霜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凤翎直接在指尖化出一小团凤凰火,打算把他冻凝的灵脉快点化开。 昏迷中的胡以白仿佛若有所感,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拉了过去。 猝不及防,额头撞在他左肩上。未开化的霜层夹在两人之间,瞬间被他身上的凤凰火融化殆尽,发出腾腾雾气。 胡以白似乎被烫得难受,发出一声艰难的梦呓:“热。” 凤翎回过神赶忙把凤凰火熄了。 回过神时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凤翎刚要挣开,没想到另一只手忽然环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压下来。 胡以白抓住他手腕的手缓缓松开,变成了环抱他的姿势,头靠在他发顶蹭了蹭:“冷。” 凤翎:“……” 一会热一会冷的,事这么多。 凤翎侧头看向旁边叠好的被褥,一只手拉开胡以白,一边手去拉被子,没想到被子刚盖胸口,人又皱着眉推开;“疼。” 然后一把掀开被子,继续抱着他。 好像抱着他,就不冷不热又不疼了。 凤翎朝上方瞅了眼,确实还没睁眼,神识也是一片混沌。 不然他真要以为这厮又在演戏。 可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身上结霜,连灵脉都被封冻住,刚才他还揣测是有人半夜偷袭把他冻成这样。 可刚才一探灵脉才知道,里面冻得比外面还结实,明显是由内而外冻住的。 胡以白为何把自己冻成这样? 让他想到静修课上了解过的‘寒冰诀’,不过一般只有冰灵根的人才会用这种心法,胡以白是五灵根,按理说用不上。 但话又说话来,五灵根的人修行极限差不多只有筑基左右,以胡以白的资质,当初是进不来乾灵宗的,还是青丘出了不少灵草丹药临时给他堆高修为才勉强过了入门考核。 不然以他的资质,就算用天材地宝砸到底,撑死也就是个金丹。 可刚才他趁胡以白昏迷时探了他的境界,居然已是化神境了。 之前他等级考核时,对外宣称的元婴都是有所保留。 看来这个夺舍胡以白的人,生前修为定是高不可测。 一个五灵根的躯体都硬是被他修到了化身境,说不定很快就能跟师父不分伯仲。 不过他至今也不明白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己只不过是凤凰宫的弃子,无论跟身为龙升门少主的龙迟予还是蓬莱岛的少尊主陶心元比,身份地位都天差地别,在乾灵随便找个人结交,都比接近自己有利百倍。 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帮助自己,到底是企图什么? 其实仔细回顾曾经发生的事,每件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他当时不是毫无发现,只是未敢把这些线索联想在一起。 若是他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估计都要叹一句荒谬。 摆明了是目的不纯,可他却找不到胡以白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问了对方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思及,凤翎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脖子还被胡以白搂在臂弯里,这么半天手非但没松,反而搂得更紧了。 他蹙眉要强行把胡以白的手掰下来,不知是胡以白此刻体弱,还是自己手劲儿有些大,只听咔嚓一声,凤翎下意识一松手,就看胡以白的胳膊软绵绵的垂下来砸到床上。 卸掉了。 凤翎:“……” 虽然他不喜胡以白,但他真不是故意的。 胡以白连疼都没叫,用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搂住他,平日上扬的眉峰都耷下来,委屈的恳求:“就一会。” 凤翎蹙眉看向他耷拉在一边的胳膊,想了想,到底忍住没把他这条胳膊也卸下来。 * 自从发现心魔无法控制后,胡以白就跟司无涯学了寒冰诀,当时司无涯说他并非冰灵根,身上的灵脉承受不住太多的寒气,每次运功不得高于三重。 刚开始他答应得好好的,结果随着心魔越来越强,他开始四重、五重、六重,直接昨晚,直接用到了第九重。 识海中铺天盖地的寒冰霜雪,瞬间就将他的意识淹没,把心魔瞬间击碎,也将他差点推到了鬼门关。 他也是才发现,原来无上心法并不是万能的。 外力不会杀死他,但若是他自己找死,无上心法不救自裁之人。 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神为何要救你呢。 灵脉封冻超过几个时辰,人就会被冻死,识海里他被冻在冰河之中,望着昏暗的天还在下着茫茫大雪,心想这次真是玩脱了。 可没想到下一瞬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接着灵脉就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迅速将封冻的灵脉化解开。 他看到冰河上四处开裂的缝隙,缓缓呼出口气。 他得救了。 尤其想到救他的是谁,这种从胸腔快要溢出的幸福和狂喜几乎让他忘却了此刻的危险处境。 果然自己在他心里,或许还是有一点位置的对吧? 胡以白在梦里抱着他,手臂箍得紧紧的,生怕稍一松手人就不见了,等他眼睫颤了颤,四肢开始恢复知觉后,双眼才慢慢睁开。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胸前鼓得跟座小山一样,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两个大枕头。 “……”想起刚才梦境里的触感,胡以白脸不禁黑了黑。 就知道凤翎肯定不会让他抱。 他撑着坐起身,把死沉的枕头扔到一边,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就发现自己胸前的头发上沾着一根雪白的小羽毛。 轻飘飘的,四周还翘着柔软的小绒毛,跟他的发丝缠在一起。 胡以白屏住呼吸把那根小羽毛摘下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乐极生悲。 “吱嘎——”一声。 胡以白推门就看到凤翎站在门外,一脸漠然的朝他瞥了眼:“醒了。” 一副‘我根本就没进去过’的表情。 “……”胡以白半晌才啊一声,然后顺手关上的门又推开:“进去休息会?” 现在天才蒙蒙亮,街上的店铺都没开门,他们就算去王家寨也问不到多少人。 凤翎看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丝毫感觉不出刚才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心中暗道这厮确实心机叵测,又不禁有些庆幸,他没发现自己刚才进过房间,还顺手救了他。 看凤翎眉宇间一松,明显松了口气似的,淡淡“嗯”一声,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胡以白在后面抿着嘴,强忍着没笑出声。 实在太可爱了。 第71章 是你想得太多吧 等街上开门的商户渐渐多起来, 两人动身去了王家寨。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胡以白建议两人把行头都换成普通百姓的衣服,不然穿着修士服,在人界实在太显眼了。 可施法把衣服变成粗布麻衣后, 感觉也没好到哪去,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其实反过来说才更对。凤翎这容貌身段,估计就算披个麻袋也得引来不少宋玉东墙。 凤翎变了两次, 看后者还是直摇头, 他蹙着眉:“不然把脸遮起来。”说罢还不忘讽刺胡以白一句:“你不是挺擅长么。” 胡以白被怼得讪讪一笑:“那就这样吧, 反正风华绝代的凤月君穿得再破都不像凡人。” 说罢他转身去柜台送房牌和钥匙。 凤翎瞥了眼他那张红颜祸水的脸, 还变了一身土灰色的长衫, 衬得他好像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少爷穿着仆人的衣服跑出来了, 心想你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走到王家寨时,就发现沿途不少商户都关着门。 按理说此刻将近午时, 睡得再晚这时候也该起了,而且还不止一家,一连路过三家皆是如此。 有的门口还积着一层落叶,一看就是许久未出。 胡以白找了一家酒楼在外面招呼客人的伙计问:“这位小哥, 这街上为何这么多商户都关门了?最近也没听说闹什么旱涝灾害,生意也这么不景气么?” 此话一出,小伙计打量着二人顿时警觉起来。 他赶紧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一脸避之不及的模样, 摆摆手就要把两人轰走。 胡以白跟凤翎对视一眼, 果然有猫腻。 胡以白拉着小伙计走到人少的角落,掏出几块碎银子塞给他:“我们哥俩是从外县来这边做生意的, 初来乍到, 也不知道这边行情如何, 今日特意来街上看看,未曾想这么多店铺都关门了。小哥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们一下,这长途跋涉来一趟不容易,不想再无功而返了。” 看着胡以白递上来的银子,小伙计瞳仁闪了闪,明显是有些动摇,他看了胡以白和旁边的凤翎一眼,确认道:“你们真是来这做生意的?” 胡以白笑了笑:“不然我们大清早来这干吗,担心这路上有山贼,衣服都换了。” 穿过来这些年,胡以白也接手了不少青丘的生意,跟六界的商户都打过交道。 此刻说起生意场上的门面话,也是头头是道。 听得小伙计云里雾里,不过算是相信了他商人的身份。 他推搡两下,收下胡以白的银子低声道:“方才我还以为你们是上头派下来暗访的,你们若想做生意还是赶紧选别处去,王家寨这边都快要没人了,你看见巷子里那条街没有,这些黑房子里面全是疯子,都用铁板把门钉起来了!” 说罢扯着胡以白袖子叮嘱一句:“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胡以白一愣,佯装骇然道:“这,县太爷都不管么?” 小伙计嗐一声:“再过一个月县太爷就要升迁调走了,现在正是审查期,若是出事还了得?肯定拼了命的往下压,只要瞒过这一个月,剩下的烂摊子就是下一个人的事,谁管呐。” 胡以白恍然的哦一声,感情是这么回事。 欺上瞒下,知情不报。 等小伙计离开后,胡以白跟凤翎沿着长街又往里走了走,看着沿街每走几步就关一家的店面,这趋势,简直比隔壁马家铺还要严重许多。 胡以白:“看来你猜得不错,疯病的源头应该在王家寨。回去问问刘小姐是不是发病前来过王家寨,说不定能进一步缩小些范围。” 凤翎淡淡嗯一声,依旧没看他一眼。 虽然胡以白才是名义上真正的嫡传弟子,可他总觉得凤翎才是云阔的亲徒弟,尤其是师徒俩站在一起时。 大面瘫带着小面瘫。一样的仙风道骨,漠然疏离。 这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很快两人走到小伙计说的黑房子附近,从外观看就跟普通的民房无异,可将灵识外放,就能听到铺天盖地的惨叫、哭喊、漫骂、撞墙声、指甲抓挠声、仿佛来自修罗地狱般不绝于耳。 凤翎走上前,想要施法弄开门锁,可是手伸出去又停在半空。 “没有药了。” 胡以白叹口气:“宗门那边已经传来飞信,青师兄说最快要七天后赶出来,这还是之前说的七十多人,如今再加上这些,估计至少得半月。” 毕竟炼丹也不是像煮汤圆似的,下锅捞上来就好了。 之前他随云阔有幸去医修院的炼丹房参观过一次,里面一共三座鼎炉,一座少阳鼎,一个座阴鼎,一座阴阳鼎。 光是存放火种的库房就有七个,什么三昧真火、魔龙火、地火、天火、祝融神火、凤凰火,还有青龙焰、麒麟焰、冥王焰、佛焰、鬼焰,总之一进去各色火种就能让你眼花缭乱。 而且他们的丹药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颗药包治百病,就跟人类的药物差不多,各种丹药都是定向治疗的。 是药三分毒,只要是医修基本都得中个几次毒,不然根本学不会炼丹术。 这次把病患身上的魔气引入锁魂袋中,和飞信传回去,医修院那边还得现研究分析魔气的种类和成分,在确定后才能开始选药材,选火种,开始炼丹。 青梵说的七天,都已经是在理想条件下了。 现在阻断疯病的传播源头刻不容缓。 胡以白望着眼前这一趟黑房子,忽然道:“既然他们把病患都关起来,证明单纯的肢体隔离,确实会起到阻隔疯病传播的作用。这点魔气是不可能的。” 总所周知,魔气不会传染,但能穿墙涉水,无孔不入。 仅凭凡人的认知和能力,根本无法抵御它。 凤翎:“嗯,疯病既像着魔又像疫病,或者说更像二者的结合。这一点跟它的源头肯定有关。现在假设源头由两部分组成,其中一半是魔种肯定无疑,另一个更像是……” 胡以白侧头,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声:“疫鬼。” 此言一出,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疫鬼。 用百姓常说的话讲,也可以叫‘瘟神’。 但带着一个‘神’字似乎有辱神格,他们修真界就将此命名为疫鬼,用来跟普通鬼做区分。 往往一个地方有疫鬼出现,就代表这里不久后将会爆发一场空前绝后的疫病。 天灾人祸,这若是天道所授,他们也不能随意插手。 但现在不单是疫病,还带着魔气,这疫鬼来历肯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胡以白朝着凤翎身后一望,发现对面二楼的窗子不知何时开了一扇,一角石榴红的衣袖沿着窗沿顺出来。 晨曦微斜,人面桃花。 凤翎看他盯得怔怔出神,也转头看去,在看到坐在窗沿上的小娘子后,脸色霎时冷得能结霜花,声音也带着一股森意:“这么好看进去看吧。” “啊?”胡以白回过神来,就看凤翎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要独自离开,他赶忙追上去:“不是,我没想看她,就是突然抬头感觉那女的有点奇怪,刚才好像那扇窗户是锁死的,突然又打开了,我真只是奇怪……” 他就差脱口而出一句,哪个女的能有你好看啊。 你要是不瞪我,我也想多看你几眼。 凤翎不耐的打断他:“你想不想看她关我何事,不用跟我解释。” 胡以白内心默默流泪,你刚才瞪我那架势,一点也不像‘不用我解释’的样子。 两人不知不觉绕到了刚才那小娘子住处的正门,上面的红匾上赫然刻着‘春风楼’三字。 大概是疯病闹的,连青楼的生意都不景气,门口还站着三五个姑娘在拉客。 凤翎看了胡以白一眼,“看什么,进去。” 看后者不为所动,他淡淡道:“你不是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么。” 胡以白一愣,看着凤翎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隐隐有些失落。 松口气是因为凤翎听进去他的话了,失落的是他根本没有吃醋,还怂恿着自己进去见别的姑娘。 胡以白点点头,刚要过去,余光就瞥见凤翎也往这边走。 他赶忙拉了他一把:“我去就行了。” 这种场所不适合小孩进入。 凤翎扯开他的狐狸爪子,“这是任务,别想太多。” 胡以白望着他寒气四溢的背影:“……”到底是谁想得多啊。 * 这些天突然发疯被关进黑房子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商铺食肆都停业搬迁,青楼的生意也越发惨淡。 她们被老鸨轰出来招揽生意,结果也是收效甚微,这大白天的哪有客人啊。 结果转瞬就来了两位样貌出挑的小哥。 “哎呦,二位俊俏的小郎君打哪来啊,这王家寨可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呢。” 胡以白赶忙挡住那几只伸过来要摸凤翎的手,“这外面人太多,能不能进去说话。” “瞧您这话说的,是客哪有往外撵的,两位小郎君里面请!” 不一会两人就被带到里面的雅间,这个时段大概没什么客人,几乎所有姑娘都在这里了。 把两人跟花芯似的围成一圈,供君挑选。 可胡以白端杯环视一圈,没有刚才那抹石榴红。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狐疑道:“全都在这?” 其中一个领头的姑娘掩面笑起来:“瞧小郎君这话说的,我们还不够用的么,您这金杵是有多厉害啊?” 此话一出,顿时周围的姑娘都跟着哄堂大笑。 凤翎眉间微蹙,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 胡以白看他不自在的样子,心想烟花之地肯定少不了荤话艳语,就说不让他进来的。 他出声打断道:“几位姐姐就别藏着掖着了,方才我在后街看到二楼南窗有位穿石榴红的姑娘,她怎么没来?” 他说完之后,刚才还嬉笑一团的姑娘们,笑颜瞬间都僵在了脸上。 为首头带牡丹花的女子看了看身边的姑娘,“石榴红,不是小石榴吧?” 胡以白耳朵一动看过去:“小石榴?” 其中一个姑娘怯懦道:“方才你说二楼南窗的屋子之前一直就是她住的,这里也只有她爱穿石榴红的衣裳。” 胡以白:“是不是左耳后还有一朵石榴簪花?” 此话一出,整个雅间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一个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透着一股惨白。 这次一直未发话的凤翎开口道:“她怎么了,为何没来?” 个子最小的姑娘被挤到跟前,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客官你们是故意吓唬人的吧,不,不可能看到她啊,小石榴死了三年,靠南窗那间屋子早就封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薅了一片花瓣:他在吃醋,他没吃醋,他在吃醋,没吃醋……不行,再拿一朵花。 花:你礼貌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死灰复燃? 死了? 凤翎跟胡以白对视一眼, 方才离得太远,只感觉那一抹石榴红仿佛隔着一层雾气,飘飘渺渺,带着一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 没想到竟是一个女鬼。 白天能出现的鬼着实少见。 在一圈人惊悚的目光中, 胡以白搭在桌上的食指点了点, 调笑着刚要开口。 身边的凤翎立刻追问道:“怎么死的?可是得了病?死后她的尸体埋在哪?” 一连串的质问, 顿时周围的姑娘更惶恐了,一个个眼神躲躲闪闪都不敢说话。 胡以白赶忙打断他:“我们也是刚才听人说这楼里曾经死过一个姑娘, 就跟诸位开了个玩笑, 不好意思, 这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 这大白天哪来的鬼啊, 姐姐们别见怪。” 听胡以白这么一说, 一圈人脸色才稍微缓和点,本来都是女人, 而且做她们这一行,都是晚上开始忙活。 俗话说,夜路走多难免遇鬼。 尤其是方才这两个小冤家演得跟真见到小石榴似的,把她们唬得一愣一愣。 “小郎君可别拿我们消遣了, 这几日镇上疯狗病本就闹得厉害,再吓真要把我们都吓死了!”说话的女人轻抚胸口,仿佛还是心有余悸:“不过那小石榴也真是怪可怜的。” 胡以白状似无意的提了句:“怎么可怜?” “唉, 三年前她后娘把她卖到这来, 这小姑娘一直不肯吃喝,性子倔得很。你也知道, 做这一行哪有几个是自愿的, 若是一直端着早晚得死在这里头。不过后来有个同乡的小子找上她, 说等进了军营当兵,攒够银子就来给她赎身。” 胡以白:“哟,这不是好事么。” “好什么呀!”说到这她忍不住叹口气:“这些年又不像前十几年似的老是打仗,战事少,军营里也不会养那么多闲人,都得托关系使银子才能进得去,乡下小子哪那么容易进军营。一开始他往这跑得倒是挺勤,时不时给小石榴带点礼物,说自己已经在军营当上了新兵马上就有钱赎身了,可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身上还老带着伤,一看就是去哪做了苦力。” 本来凤翎只是想了解小石榴是不是他们要找的疫鬼,可听了她的话,不禁也有了几分好奇。 凤翎:“后来他攒够钱了么?” 女子苦笑一声:“若是攒够小石榴后来也不会死了,从入冬开始那小子就没再来过春风楼,也许是想开了,觉得花钱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不值,亦或者……”说到这,她脸色带着几分暗淡,“死在哪了吧。” 胡以白跟凤翎对视一眼,“我们能去楼上看看么?” * 靠南窗的屋子整间都被锁起来,窗户紧闭,四周堆满了杂物。 周围感觉不到丝毫魔气。 这个小石榴确实不是他们要找的疫鬼。 胡以白看着靠窗的位置,捏诀直接破开了窗上钉得木板,推开尘封已久的纸窗,万丈光芒倾洒进来。 把屋内浮动的飞灰照得一清二楚。 胡以白退后几步,拍了拍凤翎的肩膀,耳语道:“你看。” 凤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道石榴红的衣裙轮廓被光线缓缓勾勒出来,她坐在窗沿上,轻倚窗棂,一双无神空泛的眼呆呆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长街。 好似一尊有形无神的人偶。 胡以白出声道:“姑娘?” 女孩缓缓回过头,看到两人时表情丝毫未变,只道:“今日身子不舒服,不接客,去找别人吧。” 然后转过去继续盯着窗外。 好似记忆还停留在生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胡以白环顾这屋里却只找到了一把椅子,把上面厚厚一层尘灰捏诀弄干净后,搬到凤翎面前:“我得问几个问题,你先坐。” 凤翎甩开他要拉扯自己的手,“你问你的,不必管我。” “……”胡以白看了眼被打红的手背,还是第一次发现,小孩还会跟他劲劲儿的。 下意识拿出胡老师对付熊孩子的威严来:“你坐不坐?不坐我就不问。” 此话一出,凤翎霎时愣住了,随即侧过头,一脸‘你有病’的看着胡以白。 胡以白立刻堆笑,按着他肩膀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开个玩笑。稍等,我很快问完。” 说着赶紧走到女孩身边去问话。 凤翎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刚想站起来,可转瞬一想,自己非跟他较劲,倒显得他还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索性蹙着眉再坐一会,还是先听胡以白问什么吧。 胡以白站在窗口,随她一起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你在等谁?” 小石榴随口应道:“小石头。” “小石头?就是那个要给你赎身的小子?他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了,这么言而无信的人你还等他作什么。” 小石榴立刻皱起眉,惨白无神的脸都随着这一丝怒容有了几分颜色:“不许你说小石头坏话!他才不是言而无信,他只是……”说到这她干裂无色的唇都开始发颤,声音缓缓弱了下去:“他说去溪城打完仗就会来接我,只要打完仗银子就能攒够了……” 说着,她颤颤巍巍的打开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绢,里面的几块碎银都被腐蚀的有些发黑变色。 “五十两银子到底是多少钱,为何怎么攒都不够……我偷了客人的钱还害姐姐们一起挨打了,可还攒不够,还是不够……” 说着她开始不停薅自己的头发,把脸颊和手臂抓挠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耳边娇艳的石榴花随着散开的发髻摔在地上,花瓣无力的散开,比起石榴,更像一朵染血的山茶。 胡以白低头把石榴花捡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在她面前:“现在攒够了。一锭二十五两,正好五十两。” 他把石榴簪花插回小石榴的头发上:“下次再看到小石头,就跟他走吧。” 她看着手绢里的两锭银子,抬头看着胡以白,一滴泪顺着弯起的眼尾滑落,整个身形瞬间在阳光下模糊起来。 小石榴:“谢谢。” 胡以白:“不谢。” 石榴红的轮廓在窗棂上化做一条破败的丝裙落了下来,连带着那两锭银子,和手绢上黢黑的碎银,当啷一声散落一地。 凤翎站起身:“她走了?” 胡以白摇摇头:“不知道啊,也许吧。”他捡起地上的手绢,把银子又放回窗棂的位置上。 转身刚要去拉凤翎的胳膊:“走吧。” 不等狐狸爪子伸过去,迎接他的就是出鞘的思狂。 凤翎:“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胡以白看着寒光凛凛的剑锋,朝后退了半寸,纳闷道:“之前不是治好了么?” 怎么现在又不习惯了。 凤翎:“何时治好了。” 胡以白看着他淡银色的瞳孔微微紧缩,浑身都在嘶嘶冒寒气,面对凤翎的睁眼说瞎话,他只能怂怂点头。 等思狂从脖子上撤下去,他委屈的耳朵都要拉耸下来。 明明就治好了! 当时还说只要师兄就够了,现在人翻脸不认人就罢了,怎么连病也翻脸不认人了? 等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春风楼,胡以白展开那条手绢看了看,虽然因为时间太长丝绸上都有些破败得拉丝了,可手绢洗得干干净净,一点脏污都没有。 “有些人身在泥潭心如清莲。即使身陷红尘,心却是干干净净的。” 凤翎侧头见他捧着其他女子的贴身之物,还赞叹有加,眉宇间瞬间被一团阴云覆盖。 凤翎:“你的姊妹还真多。” 胡以白一愣:“什么姊妹?” 他倒是有个弟弟,不过原主还是独苗来着。 凤翎看他装傻的样子,冷冷道:“方才在楼里那么多姐姐,叫的不是很顺口么,我还以为你家也有不少姊妹。” 胡以白:“……” 怎么突然有股迎面而来的醋香。 胡以白被怼的不敢说话,低头的一刹,嘴角却是微微抿起的。 他还会挖苦自己。 是不是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肯定是。 不然他为何只挖苦自己,不挖苦别人! 此刻若是云阔和司无涯在,估计一定会送他一句‘病得不轻’。 胡以白想到这,不自觉喜上眉梢。 凤翎想起他方才对花楼里的姑娘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再看胡以白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往日不喜形于色的脸,霎时寒意遍布,一向不与人斗嘴的凤月君,薄唇抿了又抿,还是没忍住念出一句:“轻薄。” 轻薄?? 胡以白被骂得一愣,“我刚才进去没动手没动脚,坐的位置都跟她们隔着一张桌,哪里轻唔唔……唔唔?!” 望着凤翎的背影,胡以白无奈的放弃挣扎。 行吧,你说轻薄就轻薄。 走了一会,见胡以白一直安安静静,凤翎解了他的谨言,开口道:“你的修为在我之上,你自己能解开,为何不解。” 胡以白:“你让我闭嘴,我若是解了,不是惹你生气么。不想你生气。” 他说得坦坦荡荡,表情不似作伪。 凤翎眸中一闪,薄唇微动。 以他的修为,确实不必把自己放在眼里,可他为何总是甘于下风,处处相让? 他不理解。 若换作以前,他肯定会觉得对方胸襟开阔义薄云天,亦或是对自己也动了一点旖旎的心思。 可现在他已经不会天真到如此地步了,从小到大围绕他身边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向龙迟予那样,看不起他伺机找他麻烦的。还有一种就是向璇玑楼楼主那样,暗中监视他,想要利用他找到赤火珠的。 一个能夺舍他人,修为大乘以上的尊者,会对他一个落魄弃子、年岁也许跟他相差好几百岁的小儿竖子生出爱意? 怎么想都不切实际。 大概是有了之前的欺骗,让他再看待周遭的一切时都带上了一层怀疑,他不能再像凡夫俗子一样一腔热血坠入爱河了,他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最好也不要再接近胡以白。 胡以白这次倒是没发现,他重新绑个头发的功夫,凤翎就展开了这么一系列的心理活动。 胡以白把刚才自己的发现跟凤翎说了一下:“我觉得小石头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疫鬼,你还记得刚才小石榴最后说的‘溪城’么,当时藏书阁的云中简上有记载,‘梁元七年九月,溪城疫病,病发九十七日,死三万五千余人。’,时间正好对上是三年前,小石榴说他最后要去溪城打仗,若他没说谎的话,那他很可能是病死在溪城了,你说呢?” 说到这他回头看向凤翎,却发现后者一脸魂游天外的模样,胡以白叫了声名字,才回过神似的嗯一声。 胡以白顿时胡教授附体,脸色变得十分严肃,“我这说半天你想什么呢?” 突然被这么一吼,凤翎下意识有些心虚,“抱歉。” 胡以白揽着他肩膀,把他拉到跟前:“我再说一遍你认真点。” 差点忘了,胡教授也是办公事时不带有任何私人情感的。 就算他亲爹亲妈在他讲课时走神,他也照样把人提溜起来。 凤翎被他揽着肩膀,这回真是仔仔细细一个字都没放过,只是边听边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忘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崽儿,你忘了不要再接近胡以白! 胡以白(拿刀):闭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庄生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小石头 回到客栈, 胡以白觉得下一步,就应该着手去找这个小石头。 三年前他可能去过溪城,而且还是王家寨的人,他是疫鬼的可能性很大。 可有一点很奇怪, 他既然回来为何不去找小石榴? 他到底有什么不能见小石榴的原因…… * 晚上山风大, 坐在窗前边吹边聊,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按照惯例,聊完之后凤翎起身就要出去, 胡以白也站起身抻抻懒腰, 忽然视线越过凤翎肩头, 目光一滞, 仿佛在窗外看到了什么, 低声道:“别动。” 凤翎动作一顿, 就看胡以白慢慢走过来,借着他的身体做阻挡, 慢慢靠近窗边。 因为不能被窗外的人发现打草惊蛇,胡以白只能猫腰靠向凤翎的肩膀,借着颈部和发丝间的缝隙,悄悄窥探着外面。 淡青色的阴影站在客栈门前的老树下, 阴森森的望着这扇窗户。即使隔得这么远,胡以白也能感觉出对方身上环绕的鬼气和魔气。 看来之前凤翎猜得不错,这人确实是半鬼半魔。 想到这他微微弯起唇角:【猜猜我看到了谁?】 热息扑在脖颈间, 对方身上的艾草沉香又席卷过来, 好似跟吹入的夜风交织一起。 凤翎喉结微颤,对这股味道受不住的闭息:【小石头?】 胡以白目光一怔, 顿时没意思了:【你也太聪明了。】 太聪明的学生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你还没说前半句, 他就能猜出后半句, 一点悬念也没有。 胡以白靠在凤翎肩膀上,眼睛盯着树下的疫鬼,没注意到凤翎开始逐渐僵硬的身体,只感觉一股热浪朝着四周发散出来。 灼得人口干舌燥。 胡以白:【不过挺奇怪,他穿的衣服并不像做苦力的,锦衣绸靴,还带着纱帽,当朝不是只有官吏才能带纱帽么?】 按照春风楼那些姑娘的说法,小石头离开前还在做苦力,而且家中贫苦,并无财力供他进军营。 他离开王家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翎:【衣服是何颜色,有何纹饰?】 胡以白看了看:【暗灰色,无纹饰,不过两边帽带挺长,领口有一圈……】 不等他看清楚,树下的疫鬼仿佛意识到被发现了,忽然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凤翎还在问:【有什么?】 说着头朝这边无意识侧了一下,下颌轻轻擦过胡以白的额角,细腻的触感,顿时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本来只是在暗中窥视,却忽然有了些耳鬓厮磨的旖旎感。 一向清心寡欲的胡教授忽然有些沉湎,一双淡茶色的桃花眼,都迭荡开了星星点点的欲色。 他稍稍又靠近凤翎一点,胡诌道:【太远了看不清。】 凤翎不疑有他,但感觉两人的身体都要贴在一起了,桌子到窗前的距离本就狭窄,现在非常时期,他也不好随便乱动。 只是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传出的咚咚闷响,仿佛受惊的驯鹿要撞出胸膛。 凤翎不知道要忍到何时才能结束,又问了句:【其他还有什么特征?他一直站在那,有没有走动过?手上有拿什么东西?】 胡以白:【呃,没走动,一直在树下,手里……】 完了,编不下去了。 脑子昏沉沉的,只感觉凤翎身上发出很浓的紫云草味道,被热浪烘烤的越来越香。 有种走进正烘烤着蛋糕的糕点房的感觉,香味快要把人溺毙。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就听凤翎冷不丁在耳畔说了句:“手里还拿着拂尘吧。” 胡以白一愣,这才想起刚才疫鬼臂弯里确实夹着一个东西,原来是拂尘么? 不禁愕然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凤翎冷飕飕的看着他:“他在你身后。” “……” 胡以白转过身,就看站在树下的阴森疫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里,方才在夜幕下瞧得不真切,如今站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把整个人的形象都清晰了几倍不止。 随着他周身环绕的鬼气不断冲撞屋内,桌上的灯火几番明灭,一闪一烁的白墙前,站着一脸阴鸷的少年。 “把手绢给我。” 胡以白总算明白为何他会站在窗外死盯着他们了,是因为他捡了小石榴那条手绢。 他佯装恐惧,赶紧把手绢从储物袋拿出来,“你别过来,马上给你。” 然而疫鬼怎会听他的。 结果一道黑影刚要靠近,一把雪亮的尖峰已经横在了黑影的脖子上。 黑影刚需逃离,眼前的剑倏然一分为三,在他脖子上交叉成三角状,让他动弹不得。 胡以白顺着思狂朝执剑的凤翎看去,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就喜欢你这么默契的。” 顺便来了个wink。 凤翎假装没看见他的撩骚,看着剑锋下的疫鬼,冷声道:“为何散播疫病?” 少年看着也就比小石榴大一点,估计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而且因为营养不良,还没到他和凤翎的肩膀高。 此刻被利剑逼着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冷笑一声:“我不想杀人,我劝你们不要逼我。只要再有一百零一人染病,我自然会离开。” 胡以白一愣,一百零一人?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什么意思?是有人指使你的?” 少年冷哼:“我跟王家寨有仇不行么,这里有多少人糟蹋过小石榴,我就是想让他们生不如” 不等他把狠话放完,印堂忽然被胡以白伸手点了一下,顿时整个鬼就像泻了力般软塌塌跪在了地上。 胡以白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根本没入魔,这魔气不是你的。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散播疫病的?” 少年梗着脖子别过头。 “哟,宁死不屈是吧。”看少年眼神几番闪躲,胡以白俯下身,拍拍他肩膀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我们都是专门抓鬼的术士,正好你身上魔气鬼气兼具,是难得的好材料。到时候把你和那个小女鬼一炉炼了。” “你敢!”他一甩手中的拂尘,企图缠住胡以白的脖子,没想到胡以白抬手一挡,拂尘立刻被一寸寸冰凌包裹,下一瞬咔嚓一声,碎成了一地冰块。 胡以白歪头看他那张气鼓鼓的小脸:“赶紧说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没人教过你么?” 少年最讨厌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闷声闷气道:“我不认字!” 胡以白嘶一声:“不认字你还有理了。” 说着他看向地上的碎冰,捡起一块,发现拂尘上居然有宫中的纹印,顿时有些疑惑的看向后者。 方才他还以为这拂尘是什么法器,可如今结合少年的一身装束,他才陡然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宫中的太监服。 他再看向少年时,恍惚明白了什么。 入不了军营,没办法挣银子给小石榴赎身,去进宫当太监似乎也是一个选择,这是普通人进宫最容易的办法了。 胡以白奇怪道:“你进了宫,为何又会去溪城?” 小石头闻言神色一暗,默了一瞬道:“一个月二两一钱银子,只要干两年就能攒够五十两,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溪城闹瘟疫,刘总管奉命去督察赈灾,我刚入宫不久,自然被推到了前面跟他随行。其实刘总管根本都没进城中,都是我来来回回的去溪城把情报传回来,路上被一个乞丐抓伤了手,直接死在那了。” 胡以白:“那你回来为何不去见她?” 这个她,自然是小石榴。 小石头盯着碎了一地的拂尘,缓缓握紧了拳头:“我,我不想见她。” 他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个怪物一样,有什么脸去见她? 其实从他打算进宫当阉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奢望过跟她在一起了。 胡以白笑了声:“可她一直想见你呢。” 说着拿起那只手绢,朝他面前一抛,“你看那是谁。” 看着手绢缓缓显现出一个少女裙摆翩跹的姿态,小石头有些发楞,继而惶恐的赶紧抬起袖子遮住脸。 他不想让心上的女孩看自己如今这张涂满□□的阉人脸。 一只白净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石头不停摇头:“不不,别看我!别看我!” 小石榴松开他的胳膊,缓缓蹲在旁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五十两银子攒够了,我们就回家吧。” “……”他侧头看去,看着少女下巴抵在膝盖上,笑眯眯的看他,一如三年前,他最后一次去找她。 当时她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句话是自己说的。 …… “五十两银子攒够了,我们就回家吧。” “嗯,那以后每天晌午我都坐在窗棂上,你路过看我一眼就好,不要再花钱进来了,把钱都攒下来我们好早点回家。” 少年笑弯了眼:“好。” 那一次见面,两人还怀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谁都未曾想到,下一次再见,他们都变成了孤魂野鬼。 不过总归是见到了不是么。 看着两个小孩抱着哭成一团,胡以白站起身,走到凤翎身边蹭了蹭鼻子,年纪大真看不了这个。 小石头拍拍小石榴的后背,忽然把女孩分开:“只是我下辈子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说到这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不得不告诉女孩真相:“我病死在溪城,他们直接把我就地焚烧了,可我的那个没一起烧过来,我,我阴曹地府投了胎,下辈子还要当个阉人,我不想再耽误你了!” 此话一出,胡以白跟凤翎对视一眼,嘴角都不禁有些抽搐。 胡以白忍不住出声道:“谁告诉你下辈子还会这样的?” 小石头一脸理所当然道:“不都是这样么,太监都是要把那东西一起下葬的,这样下辈子才能当个完整人,不然这辈子是太监,下辈子是太监,永远都是太监。” 胡以白这次真的忍俊不禁了,“照你这么说,这辈子斩首的人,若是头没一起埋,下辈子一出生就无头了?别信谣传谣了,人的生老病死、福寿灾祸都是有因果和定数的,跟烧没烧有狗屁关系。赶紧把幕后主使交代清楚,我好放你俩天亮前去投胎。” 小石头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真的?” 胡以白:“真的假的,待会你见阴差一问便知。” 小石头似乎豁然开朗,忽然站起来生气道:“原来那王八蛋是骗我的!” 说着从心口把一团黑乎乎魔气缠绕的球体挖出来,狠狠掷在地上:“他跟我说只要用这个散播疫病,让病患满三百人,就能帮我重塑完整的身体,奶奶熊的原来是诓老子的!” 胡以白一招手,将那团球状物拿到手上,眉心微凝:“这是谁给你的?” 小石头:“不认识,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没什么明显特征。” 说到这他又补了一句:“当时我不相信他能重塑身体,结果他把手割破,放了几滴血,死老鼠碰了他的血都能活过来!” 胡以白用观微看到了魔种的三相两仪,正常的魔种都是两相两仪,三相三仪,亦或是四相四仪,总之一定是对称的。 因为不对称根本无法形成魔种。 只有一种情况,除非这魔种是人为炼化的。 胡以白一把捏碎了魔种的外层,魔气顿时四溢而出,他迅速捏诀将破碎的魔种封冻起来,凝成了一个冰球。 转身交给凤翎:“魔核被我破坏了,把这个寄回去做参考,医修院那边能更快点。” 魔种递过去半天,凤翎的手却迟迟没伸过来,正当胡以白以为他又在为刚才的事闹脾气时,一抬眸,才发现凤翎怔怔望着他,瞳孔中满是深深的赤色。 嗯? 他的眼睛怎么变红了? 随后只感觉脑内一阵眩晕,仿佛意识突然被切断,胡以白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手中的冰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清脆的炸裂声中,他的身体缓缓坠落下去,掉进了一个怀抱。 “胡以白!” “凤……” “别睡!” “翎……”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血吻 凤翎抱着胡以白的身体, 旁边的两个孩子也围过来。 小石头讷讷道:“他,死了?” 凤翎眉间蹙紧:“没有,昏了。” 这时被摔碎的魔种内忽然缓缓升起一道影影绰绰的轮廓,一道带着斗篷的黑影站在了他们身后。 忽然发声:“凤翎, 带他来璇玑楼。上次你来拔了那鹦鹉的羽毛, 应该能找到来这的路。” 说到这寒沉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的鹦鹉买来的时候还有一身光彩亮丽的羽毛,叫得也是顶顶好听, 结果来这当引路鸟没几年, 毛就变成那样, 鸟也抑郁了。 不过除凤翎以外, 其余敢拔他鸟毛的人全都身首异处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里的虚影, 小石头一下认出了他的声音:“你就是那个给我魔种的人!你这个骗子!” 寒沉洛带着兜帽的头望着小石头歪了下, 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是你呀,我可没骗你, 我真能重塑肉身的,还有你旁边那个小丫头,我也可以让她复活。试试不?” 小石头闻言眼中闪了闪,顿时有些动摇。旁边的小石榴扯了扯他:“别相信他, 感觉他不是好人。” 小石头嗯一声,坚定的握住小石榴。 寒沉洛笑了笑,也没再游说, 而是对凤翎道:“胡以白的心魔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之前我给过他一粒药,估计他也没吃, 现在三日将近, 那颗药放那么久大概也失效了, 若天亮之前再不采取举措,他必入魔无疑。你带他过来我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换作平时,凤翎根本不会理会寒沉洛这种卑鄙小人的话,可他方才探了胡以白的灵脉,已经魔气盈满。 翻开眼睑瞳孔是即将绽放的莲花苞,加上他眉心若隐若现的魔纹,确实是入魔的征兆。 凤翎抱着胡以白,试探道:“你与乾灵和青丘并无交集,为何要救他?而且你自暴身份,不怕后患无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寒沉洛似乎突然想起来似的:“你说的对啊。” 说着抬手吹了口气,顿时化作两团黑雾,把小石榴和小石头吞噬进去。 “你!”凤翎召出思狂瞬间悬在寒沉洛头顶。 后者手一松,黑雾渐渐散开,两个孩子都倒在地上:“别担心,就是把他俩的记忆消除一下。” 说到这他看向凤翎:“我与乾灵和青丘确实都没什么交集,如果非要我说个救他的原因……那就是我喜欢他吧。”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屋内的阴风阵阵,下一刻思狂剑一下扎在他脑袋上,瞬间把寒沉洛一分为二。 咔嚓一声,裂开了。 裂成两半的左眼睛和右眼睛相互对视一眼,画面显得格外诡异。 寒沉洛艰难的动了动嘴,嗐一声:“我对他又不是像你俩之间的男女……男男之情,我就是单纯欣赏他。算了,你赶紧带他来璇玑楼吧,逾时不候。” 说罢,裂开的寒沉洛,渐渐化成一团虚影,消散在半空。 凤翎看着还昏迷不醒的胡以白,身上环绕的魔气已经越来越重,他想了想,把人背起来。 一向清醒的脑子,此刻却乱成一锅粥。 胡以白的魔瞳已经开到三重莲,这离入魔只差一线之隔,看来之前他用寒冰诀就是在压制心魔。 可按理说在心魔成形前,师父就该让他去闭关静修,为何都严重到如此地步了,还任由他这么胡来? 而且胡以白自己不清楚此事的严重性么,方才寒沉洛说给过他一颗药,当时肯定是将入魔的事情已经告知他,为何他这些天还装作没事人一样,不早点回去闭关? 一团团迷雾环绕在脑中,让凤翎一时间根本理不清个头绪。 回想起来,好像胡以白抱过他很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他负担起胡以白的重量。 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微微垂下头。轻微的气息喷薄在颈侧,裹挟在艾草的味道拂面而来,加上胡以白伏在自己背上的热度,仿佛全身都被这个人包裹起来。 他御剑而行,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胡以白的气息是否还在。 双眸紧闭的人呈现出一副安然的眠态,眼睫蝶翅似的微微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跟清醒时眸光狡黠,恣意风流的样子迥然不同,好似一朵热烈浓艳的杜鹃,变成了一簇洁白淡雅的月下香。 他望着胡以白沉静的睡颜,忽然有些恍惚。 善良、狡猾,热烈、沉静,张扬、内敛、对他推心置腹,却又有很多事情都不肯告诉他。 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到底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都已经决定远离他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就像是一根柔软的芦苇,只要风一吹就会忍不住的偏向。 凤翎挽着他双腿的力道下意识收紧,有些无法想象胡以白若真入魔该怎么办。 他望着头顶的夜幕,仿佛被风刮出了一道深黑色的漩涡,乌云卷积,像是一条盘旋而上的天梯,直冲九重天的神宫。 一向不拜神佛的他,心中忍不住动了一丝念头,若胡以白能醒来,自己愿替他向神还愿,任何因果他都愿承受。 就当……是还他的救命之恩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他心里默念后,漩涡忽然朝中央聚拢,渐渐将天梯淹没。 乌云散去,明月当头。 仿佛天相眨眼间就变了一个。 是神听到他的许愿了? 自古卷记载的上古大战后,神宫几乎陨灭了一多半的神,也不知道是哪位神听到了他的夙愿。 看着脚下缓缓浮现出的璇玑楼轮廓,凤翎立刻御剑降低了位置,没注意到沉睡在肩膀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珠忽然动了一下。 * 寒沉洛翻了下胡以白的眼睫,兜帽下的脸不禁表情一滞,再探过胡以白的灵脉后,苍白的唇瓣张了张,继而弯起一抹弧度。 寒沉洛:“还有救。”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抽出一把刀直接割腕放血,对凤翎道:“把我的血给他喝下去,能暂缓七日。至于七日后怎么样,那就看他造化了。” 寒沉洛看着淅淅沥沥的血流,似乎还嫌不够快似的,一匕首下去,又加深了一下伤口,顿时血如泉涌,很快就把下面接血的茶杯接满了。 “喏。”寒沉洛把茶杯递给凤翎。 凤翎接过血液,看杯子里腥红一片,不禁皱起眉。 寒沉洛抬起手腕,伸出舌尖对着伤口舔了舔:“放心,我的血是这世间,除了神外,最接近真神的血。喝了起死人肉白骨,百利无一害。” 凤翎看着胡以白,事到如今,他若是担心寒沉洛要害胡以白,他就不会把人带到这了。 现在师父离得太远,回去也要七八日,远水解不了近渴。 寒沉洛主动伸出橄榄枝,不排除这人居心不良,可现在他没办法救胡以白,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他为难的是,胡以白昏迷不醒,这杯血怎么喝进去。 寒沉洛听完,善解人意的给他找了一根竹管:“你用这个试试。我帮你撑开他的嘴。” 凤翎接过竹管,将血一点点灌进胡以白的喉咙,可人已昏迷,没有自主意识,一杯的血灌进去,有一大半都顺着下巴淌在了外头。 凤翎放下见空的茶杯,问:“行么?” 寒沉洛看了眼胡以白被血染红的衣襟,默默蹲下身,照着刚才的伤口又划了一刀:“之前那颗药是我用了八碗血做的,你这喂一杯,吐半杯,照这个量至少还得喂十五杯。” 说罢他看了眼窗外逐见晨曦的天,又翻了一下胡以白的眼睑,“而且好像来不及了。” 说着,肉眼可见的瞳孔上的莲花又绽开了一层,离花芯只差最后一层。 凤翎看着又放满的一杯血,眸光一沉,直接仰头灌进自己口中,捏着胡以白的下巴,渡了进去。 边灌边用真气沿着他的喉管将血下引,立刻进度快了不少。 随着一口一口的血渡进去,两人的衣衫染得满是血污,脸上更是血腥不堪,唇齿气息间尽是粘稠拉扯的血丝,明明做出如此旖旎的举动,可凤翎已经无暇去胡思乱想。 只是机械的灌着杯里的血,与天边即将升起的太阳无声竞跑。 血的味道着实令人恶心,尤其是一连灌下这么多,即使最后没喝进他肚子里,凤翎也是忍不住干咳。 他屏息强忍住,低头继续渡血,眼看还差最后两杯,窗外的夜幕被一道刺目的光线割破,藏在山下的太阳顺着云层的间隙,透出万丈霞光。 瞬间将黑夜带入黎明。 凤翎余光感受到光线的变化,瞳孔紧缩,可喂血的动作依旧没停止,反而更快了。 终于最后一口血喂进去。 他抖着手撑开胡以白的眼睛,最后一层花瓣倏然绽放,三重莲宛如一朵食人花瞬间将整个眼瞳遮蔽。 “胡以白!” “醒醒胡以白!” “胡以白……” 一个这么厉害的人,能夺舍别人,能上藏书阁偷到空蝉,能把五灵根的废体修到化神境,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心魔吞噬? 不可能,不可能的…… 可躺在地上的人纹丝不动,眉心模糊的魔纹变成了盘旋的九尾之状。 凤翎恍惚站起身,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满是血斑,唇角未干涸的血迹缓缓下流,比起胡以白他倒更像要入魔的那个。 思狂一声嗡鸣抵在胡以白脖子上,既然入了魔,那还是先杀了他,以绝后患。 毕竟再醒来的人已经不是胡以白了。 可是一向稳如泰山的剑锋此刻却抖得不行,凤翎看着他,思狂散出的逼人剑气,瞬间将空中的水汽凝成了一滴滴眼泪的形状。 寒沉洛无语的看着稀里哗啦的水滴往下砸,他活了几百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屋外晴空万里,屋里瓢泼大雨的情况。 继而看向思狂的目光不禁带上几份觊觎,这思狂还真是一把有意思的剑,其实就算里面没有赤火珠,拿来玩玩也不错。 感觉到水滴劈里啪啦的往下砸,胡以白的眼睛忽然颤了颤,睁开眼时,原本盛放的三重莲瞬间凋零,额间诡异的深紫魔纹渐渐褪去,显现出一双清澈的瞳孔。 “凤翎……” 听到胡以白的声音,凤翎不可置信的俯下身,确认他的意识尚在,赶忙按住他要起来的肩膀道:“别说话。” 然后迅速探了他的灵脉,魔气居然瞬间褪去了。 寒沉洛的血见效了! 胡以白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凤翎没躲。 “对不起……之前骗你的事,能原谅我么?” 凤翎一脸焦灼:“说这个干什么。” 胡以白执拗道:“你告诉我吧,不然我死不瞑目。” 凤翎不明白,性命都要不保了还在乎这个做什么:“你根本没对不起过我,何谈原谅。你先别说了。” 现在血刚见效,还是先保持体力,魔气还未完全消散。 散播疯病的源头已经被他们消灭,等胡以白再恢复一点,他得即刻动身回宗门。 胡以白却拉住他:“我要是能活下来……我们,还能继续当朋友么?” 说着眉头一皱,低头就吐出一滩血。 把一旁的寒沉洛看得忍不住捂住心口。 那是,他的血呀。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吐血jpg 凤翎:心疼jpg 寒沉洛:你该心疼他么,你该心疼我啊,委屈jpg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谁是正道?谁是反派? 大概是刚才血灌得太多, 胡以白一醒来,就感觉喉咙鼻腔都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稍微一抬头,就忍不住呕吐。 但在凤翎眼里,就跟吐他自己的血似的, 吓得赶紧把胡以白扶起来, 轻轻抚着后背。 “好点么?” 胡以白靠在凤翎腿上, 边吐血边抓住他的手:“我,咳咳, 我后来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我不能说的部分是天道有阻, 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也没想利用你, 若我侥幸能活下来, 我们, 还能继续当朋友么,咳咳……” 看着大片大片的血, 迅速染红了衣襟,加上胡以白吐血不止,平日里娇花照水的容貌,都被血色映衬的虚弱几分, 身体咳得如风中残烛般抖来抖去。 凤翎不懂人临死之前,到底是何种想法,难道还要纠结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么? 终于在把那十几杯血都吐得差不多后, 胡以白的头软软靠在了凤翎膝上, 眼睫也缓缓垂下去。 看凤翎无措的抱着他,眼睛发红。 寒沉洛默默道:“我觉得你不必……” 快要‘濒死’的胡以白立刻转醒:“咳咳咳!” 凤翎不懂要怎么办, 他不是医修, 只有司掌教闲聊时传授的一点急救常识, 说这种濒危的人,一定不能让他沉睡,一直要调动他的求生欲。 他赶忙道:“好好,你先别睡,马上我带你回瑶山,等到宗门师父肯定有办法救你!” 胡以白期待的看着他,原本上挑的桃花眼,都被他耷拉出楚楚可怜的弧度:“真的么?” 他微微弯起眼:“谢谢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寒沉洛不禁疑惑道:“他好像没说……” 胡以白:“咳咳咳!” 目光朝寒沉洛斜了眼:【哪凉快哪待着!】 寒沉洛:“……” 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是吧。 凤翎把他轻轻放在膝盖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连声音都不敢太大,“行,我们还是朋友。你先别说话了,先把身体上残留的魔气都稳定下来,对了,你身上还有调息丹么?” 之前司无涯去医修院那边练手,炼出十颗调息丹,分了他和胡以白一人两颗。 他这些年来一直心境稳固,且出门也没有带太多东西的习惯,也就没随身带在身上。不知道胡以白的在不在。 “在储物袋里。” 说着伸手要去拿,凤翎哪敢让他动手,赶紧把他要抬起来的胳膊按住,“我来找。” 然后把胡以白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打开,一顿翻。 忽然他摸到了一个孔雀蓝的瓷瓶,看起来很像装丹药的,他打开盖子,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然而倒了倒,瓶子里是空的。 方才寒沉洛说过,他那颗药就是用血做的。 他转头看了眼胡以白,后者还‘虚弱’的闭眼躺在他腿上。 凤翎阴恻恻的看向对面的寒沉洛,后者默默在嘴前画了一个‘叉’。 凤翎:“寒沉洛的药你吃了。” 胡以白梦中惊坐起:“嗯?” 随后睁开就看到了凤翎手中的药瓶,顿时表情滞了一瞬:“吃了,但可能……没够。”说到最后语气不禁有点虚。 “没够?”凤翎看向胡以白眉间一凝,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撒谎,我的忍耐是有底线的。” “……”一向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的胡以白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其实从小到大撒谎的事他从没少干过。 因为有时说谎能让他在不损害其他人利益的情况下,更好的生存。 所以他不觉得有时候撒些无关紧要的谎是什么品质卑劣的表现。 但现在被凤翎那双从未说过谎的眼睛直视着,他就像被一束追光灯照在身上,无处躲藏。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真正跟坦坦荡荡纯洁无暇的人站在一起,会是自卑的。 他内心深处一直羡慕着凤翎,即使身处逆境,也能不被磨平任何棱角,依旧坚守自我,保持着那颗赤诚之心。 这是他一直渴望却从没有的。 胡以白缓缓垂下眼,说出真相:“那颗药在昨天就吃了,只是三重莲不可逆,开了第一重,就会一直开,否则魔气回流会重创灵脉。刚才在客栈,心魔发作,正好跟体内血的力量相冲,我才会突然失去意识。” 凤翎:“你何时醒的?” 胡以白顿了一下,看着凤翎冷掉渣的脸,弱弱道:“你背着我快到这的时候,稍微恢复了些意识,但还是醒不来。后来你喂我血的时候,味道太重把我冲醒了。” 原来那时候他就醒了,想到刚才他口对口喂了胡以白多少次,凤翎耳垂瞬间红得仿佛滴血。 “你!” 胡以白怂怂的捏着耳朵,蹲在地上,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凤翎彻底红了眼,多可笑,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居然还想着,若是他能平安无事,自己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结果他! 一边说着‘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一边继续骗他。 这种人嘴里说的话还能有一丝一毫的可信度么? 胡以白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而且天底下哪个人,会在心悦对象亲你的时候,突然推开对方说:“不用亲了,我醒了。” 谁能? 根本不能! 可看凤翎气得肩膀都在发抖,那样子是真气狠了,看他拎起思狂,胡以白以为他要过来砍自己,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可耳听着脚步声却远去了。 胡以白睁开眼,发现凤翎早就消失在了屋内。 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寒沉洛,磨着后槽牙:“你说你,就一粒药非装那么大一瓶子,他一下就发现了!” “……”寒沉洛无语问苍天:“你这是无理取闹呢,再说你吃完药干嘛不把瓶子扔了?” “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他在一块,我哪扔啊?”又不像凡人,还能找借口去个茅厕。 胡以白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边,就看袖子上全是晕开的血,有些不解道:“你早就看出我吃药了,为何还要放血给我?” 寒沉洛微微一笑:“上次你送我的七芒萤,在我身体里下了不少崽儿,饮水思源,我顺便也分你几个。” “……” 气氛陷入了一瞬的死寂。 下一刻胡以白就弯腰干呕起来。 他差点忘了,上次在寒沉洛身体里下七芒萤的事,当时他还不知道璇玑楼楼主就是寒沉洛。 以为若是他发现不了,也许能利用侍灵虫监视他。 可没想到,寒沉洛就是信媒头子,哪可能连一只小小的七芒萤都发现不了。 现在两人体内都有被对方血液喂养的侍灵虫,而且两伙虫子都是同源,若一方杀死了体内的侍灵虫,对另一个人的感应就会消失。 若想一直监视对方,就得忍受被对方监视。 这么恶心的招术,确实只有寒沉洛能做出来。 胡以白:“你至于么?” 寒沉洛还好心的帮他怕了拍后背:“我说了,任何事物都要等价交换。你要监视我,就得同样被我监视,你若不想,也可以杀了你体内的虫子,选择权在你。” 若换做以前胡以白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虫子,他最讨厌受制于人。 可现在他,寒沉洛是璇玑楼楼主,他若是监视着他,也就间接性的监视了整个六界的信息网。 这笔买卖,其实是稳赚不赔的,他除了帮凤翎找灭门的凶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业务。 至于无上心法,都在他脑子里,侍灵虫还没有搜索脑内信息的功能。 不过这事还得容他想想,寒沉洛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看着胡以白明显提防的眼神,寒沉洛有些无奈:“寒某从未杀过任何人,不寻衅滋事打诳语,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敌视我?算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我救你可不白救,你欠我一个人情等来日我要索回的。” 胡以白:“不还,是你自己上赶着给我药,又不是我求着你救我,凭什么我要还。” 说着捏诀弄干净身上的血迹,转身就走。 寒沉洛:“…………” 他俩到底谁是正道,谁是反派? * 回去后,又过了三日。 医修院那边寄来的丹药到了,胡以白给王家寨和马家铺的镇民按人头都发了一粒,疫鬼已除,可身上的魔气总得好好去去。 顺带把王家寨的县令知情不报、欺上瞒下的可耻行径,写了一封举报信,交给马家铺的镇长,让他帮着送上去。 这种人视人命如草芥,畜生不如,还当什么父母官。 要离开的那天,镇民们夹道相送,说要宴请两位仙长,不等胡以白再说客套话,身旁的凤翎就打断道:“七日就剩最后三日,你想不想活了。” 原本回去至少也要七八天,还是寒沉洛同意把璇玑楼的‘瑶’字号门借给他们一用,才能让他们半天之内回去。 一路上凤翎脸色都阴沉沉的,说实话,这几天他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 胡以白自知理亏,“我之前确实不该装昏骗你,真的只是一念之差,我……” 凤翎漠然打断:“赶紧进去。” 说着一把拉开了眼前的一扇门。 门牌上挂着‘瑶’字的门缓缓打开,一道暗金色的流光从内里倾斜而出。 两人进入门内,地面和四周的墙壁瞬间亮起一道道符文筑起的天梯,一道弧线在眼前交错缠绕,不停的折叠弯曲。 在半空中勾勒出形状独特的轨道,简直跟蛋白质的结构不遑多让。 而且这条光带并不是一眼看到头的,随着两人每走一步,才会往前延申一段,视觉上觉得没走多远,其实每走几步就相当于经历了一个传送法阵,他们看似在走一条路,实则是从一个法阵中被传送到另一个法阵。 其间都是无缝衔接。 当今修真界最快的出行工具,就是机巧阁的‘飞梭’,传闻能一息万里,已经让不少人叹为观止。 但若跟璇玑楼的法阵相比,却还真不够看的。 而且行走其中,根本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等他们看到对面那扇门时,感觉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可推门一看,外面天色昏暗,不远处瑶山脚下已经灯火初上。 两人御剑回到宗门,看着一阶阶朝上的石阶,乾灵的入口就在石阶的终点。 凤翎依旧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胡以白拉住他:“心魔短期内是除不掉的,回去见了师父也是要闭关,只是不知道要闭多久,也许三四个月,也许三四年,或者三四十年,也可能更长……凤翎,我知道我在你这没什么信用,不过也是我咎由自取,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跟你说说心里话吧。” 凤翎蹙着眉挣了挣,没挣开。 其实他也没用几分力。 他在心里自嘲,都这时候还惦记胡以白心魔刚平复,不能对他下手太重。他也是没救了吧。 两人就保持着拉拉扯扯的姿势,站在山阶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仙女的事你少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失控 “胡均, 你这么晚去哪啊?” 胡均回头一看,是陶小二跟了上来,眼皮抬了抬道:“你跟来干嘛?” 陶小二:“是不是你们少主回来了?” 看他殷切的靠过来,胡均更加警觉:“我少主, 又不是你少主, 你打探这个干什么?” 陶小二嗐一声:“我们小尊主让我留意着凤翎的消息, 说等他回来要第一时间去接风,不能输给……” 说到这他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虽然陶心元跟胡以白的关系一直不好, 但跟他和胡均也没什么关系。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陈述, 可这话听在胡均耳朵里, 顿时有了弦外之音。 他瞅着后者笑了笑, 语气婉转悠扬的哦了一声:“我说嘛, 自己没当上宗主的徒弟,就挖空心思来拉拢凤翎。没用的我告诉你, 凤翎他再厉害也只不过是玄冥殿的弟子,只有我们少主才是宗主的嫡传弟子,你让他别白费心机了。” 看他得意洋洋扭着腰的背影,陶小二无语的扁扁嘴。 宗主的嫡传弟子那是胡以白, 跟你一个仆从有何关系? 还真以为自己能跟主子荣辱与共了。 切。 * 凤翎看着胡以白被月光映照的面孔,褪去了往日惊人的妖冶,带着三分病意, 好似弱柳扶风。 仿佛一团一吹就散的柳絮。 真像。 真的非常像虚弱不堪、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从这石阶上滚落下去的样子。 可刚才他就是被这副模样骗得团团转,还真以为他马上要死了。 尤其是看着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视野, 让他不禁回想起凤家被灭门的那夜, 他抱着双亲的尸体, 根本不敢看他们逐渐灰白的眼睛。 他还以为又要直面一次,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的痛苦,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在装睡! 难道他觉得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可以拿来当儿戏?当试探别人的试金石? 他根本就不能明白那一刻到底有多痛苦! 罢了,他明不明白也与自己无关。 想到这,凤翎索性也看开了,有些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毕竟他没经历过,人的悲喜本就不相通。 凤翎看向他紧抓自己的手,冷淡道:“长话短说。” 胡以白苦笑:“你至于这么讨厌我么,我承认骗你是不对,可我从没、也从未想过要害你。” 凤翎蹙眉强调:“我说了长话短说。” 都要被心魔夺舍了,还在这啰里啰唆,他是不想活了么。 可落在胡以白眼里就是,他就这么不耐烦,连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不想听。 胡以白无奈点头:“好,我长话短说。我可以发誓,我之前告诉你那些话都是真的,但还有一点我没说。” 他看着凤翎不耐烦的眼神,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之前你对我表明心意时,我真的认真考虑过,给你的答复也绝非顺势而为,而是我思忖良久的结果。现在你还差几月就到及冠之年,我这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我就提前说了。” 这时一排纸鹤似乎感受到了胡以白的气息,立刻成群结队的飞过来。 凤翎没想到他居然要说这个,这都什么时候了,随即看到不远处飞来的纸鹤,立刻道:“之前那些事都忘了吧。” “不,你可以不回应我,但我忘不了。而且这是我欠你的答复,我必须要还给你。” 凤翎看着一群纸鹤,安安静静的在胡以白身后围成一圈,就等着把胡以白接下来说的话录进去,顿时尴尬的脸上一片火烧。 推搡着他的手:“不用你还,赶紧回去!” 看着凤翎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当初那个答案,真的不再被他所期盼了,甚至变成了他想忘却的黑历史。 胡以白眼中涌上一丝落寞:“我也心悦与你。” 原本争执不下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仿佛腾腾燃烧的烈火上骤然被泼了一盆冰水。 前后两刻,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割裂感。 仿佛两个画面,被抽掉了中间过渡,直接剪接在了一起。 半空中停留的纸鹤瞬间都歪了一下小脑袋,好像在它们的意识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词汇。 “……” 凤翎一怔,脸上越发面无表情,可手中忽然震颤不止的思狂,却暴露出主人此刻汹潮暗涌的心境。 “心悦我?”凤翎看着他,突然低笑出声,开始是压抑,克制,只能在两人之间听到。 随后倏然大起来,仿佛都能听到那笑声隔着胸腔发出的共鸣。 “你这又是演的哪出?”凤翎笑着笑着,抬起头时一双眼浸得血红,往日淡漠的眼眸,此刻紧缩成了一道竖线,透着寒气森森的杀意。 一股独属瑞兽凤凰的威压四散而出,方圆百里的鸟兽都立刻呜咽着伏趴在地,胡以白若不是有化神境的修为压他一头,估计也要跪下了。 他看着凤翎眼中的怒容,好像下一刻就要燃起凤凰火,跟他同归于尽。 他倒是想过告白会被拒绝,但实在没想过还会被杀。 这什么情况? 因为你不配喜欢我,所以我要杀你灭口? 胡以白一脸受伤:“你是不信我么,还是依旧讨厌我?算了,我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以谎言为基础,你不信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我方才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绝无半句虚言。从这一刻开始我保证不会再撒任何谎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在决定用师兄的身份接近他时,胡以白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他跟凤翎的关系就会走到尽头。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是因为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喜欢上凤翎。 一颗被烧死的种子,居然会在一个悄无声息的春天,慢慢萌发。 其实他跟凤翎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像,都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不安。 他的不安来自幼年时家庭的破碎,和寄人篱下的青春。 而凤翎则是被淹没在家族被灭门的血海深仇里,满门被杀,他至今还未找到凶手,可能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他本来就对身边的任何人都充满了不信任。 直到师兄的出现,让他昏暗无光的世界,出现了一个掌灯人。 可现在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他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何目的,得而复失,还不如一开始就没得到过。 凤翎一头黑发扬在空中,随着衣袍猎猎作响,手里的思狂剑脱鞘而出,横在他脖子上。 “行啊,打赢我,我给你机会。” 横在肩膀上的剑锋紧贴在胡以白的脖颈一侧,听着不断震颤的嗡鸣,好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胡以白只当是它感召到主人的情绪,才产生这么大反应。 他看了眼肩上的剑刃,无奈转过头:“凤翎,非要这样么。我不可能跟你打。” “那可由不得你了。”说着思狂向下半寸,猛然将胡以白腰间的异雀剑鞘挑开,异雀感受到威胁,顿时脱鞘而出,直冲对面的凤翎。 胡以白赶忙召回:“回来!” 异雀原路折返,胡以白刚拿到异雀,就迎来凤翎劈空而下的一剑,锵一声剑鸣,两把剑抵在一起,一时间互不相让。 胡以白倒是无心跟他对打,可现在属实是赶鸭子上架了,他若是一松手,思狂的剑刃就要落在他头上。 “凤翎,咱们先把剑收了行不行,宗门规定,乾灵之内不得寻衅斗殴。” 凤翎提起剑,转身砍在胡以白左肩上,胡以白提着异雀下意识去挡,两把剑就跟磁石一样碰在一起,随着凤翎朝前滑动的动作,剑锋砥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身在近处,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被这声音刺激的竖起来。 “这离乾灵不还有一段山阶的距离么。”凤翎一抽剑身,顿时一股剑气扑面而来。 胡以白被剑气甩得向后飞出一段距离,提着异雀堪堪落地,他转头看了眼身后还有几百个石阶,立刻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凤翎见他要跑进宗门,立即飞身前追,顿时两人在空中展开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追击。 听着逐渐逼近的风声,胡以白都没空往后看。 回想起小时候不听话被爹妈追着打的经历,以为等长大就没人敢打他了,结果没想到,还有个人叫老婆。 虽然,现在还不是。 想到这不禁更心酸了。 眼看两人一直差一段距离,凤翎改变策略,直接飞到了比胡以白更高的上空,一剑砍下,顿时胡以白面前一阵飞沙走石。 石阶间竟被他砍出一道深不见底是深沟。 胡以白不得不止住脚步,看着面前徐徐落下的凤翎,两人又僵持住了。 胡以白简直哭笑不得:“你把石阶砍成这样,不怕受罚么?” 凤翎长剑一横:“等你能活过今夜再担心我能不能受罚吧。” 胡以白看着直奔而来的剑光,看来今天他不受点伤是结束不了了。 他苦笑一声,忽然扔下了手里的异雀:“行,你要打就打,我任挨。” 思狂的剑尖还差半寸便要刺进胡以白的左肩,没想到他会忽然放弃反抗。 凤翎执剑的手一顿,在他身前慕然停住:“你以为我真不敢下手。” 胡以白惨淡一笑:“没什么敢不敢,你若想砍就砍,想扎就扎。” 说着连眼睛都闭上了。 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其实胡以白敢这么欲擒故纵,也是料定凤翎不会下手,他若是下了手,那他也就不是凤翎了。 然而正当他这么想时,猝不及防心口一阵刺痛,他慕然睁眼,低头看向胸前,只见三寸长的剑尖已经没入染血的衣衫下。 被剑刺入的地方,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一下将他全身的血都汇聚到心脏,让他恍惚有种错觉,这把剑在吸他的血……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九条巨大的白尾瞬间汇聚成一把棱锥冲向对面的凤翎,似乎在出于自卫意识,攻击对方。 可马上就要刺穿凤翎的前一刻,却又蓦然停在半空中。 下一瞬,仿佛一朵绽开的昙花,慢慢散开。 “凤翎!你干什么” 正准备下山接人的胡均,带着几个青丘的弟子,听到声音刚走到跟前,就看到了这一幕。 赶忙一哄而上,推开凤翎,把胡以白接住。 “少主!” 看着胡以白胸前不断溢出的血,毕竟那不同于其他地方,可是心口! 随着伤口血流不止,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比其刚才的弱柳扶风,现在完全就是要一命呜呼了。 胡均一边帮着给少主止血,一边对凤翎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贱种!嫉妒我们少主是嫡传弟子,背地里就用这种阴损手段!” 说着就要指挥青丘的弟子去揍他。 然而这时陶心元也带着不少同界的弟子来给凤翎撑场面,就看青丘的人跃跃欲试要对凤翎动手,一言断定是他们欺负人,顿时两伙人就打了起来。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放了求援烟火,嗖一声烟花当空炸开,很快整个乾灵的所有长辈都在宗门前的石阶上聚齐了。 云阔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两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淡淡道:“把胡以白带回去,凤翎你去主殿前跪着。” 只是跪着? 胡均顿时愤愤不平道:“宗主!刚才是他突然拿剑刺向我们少主,当时我们少主都……” “胡均,”胡以白蹙眉打断他,对云阔道:“是我心魔发作,凤翎为了阻止我才出的手,并非有意,还请师父不要为难他。” 心魔发作? 在场的众人看着胡以白,都不禁露出愕然的目光。 云阔眼神复杂的瞥他一眼:“孰是孰非我自会判断。” 在青丘弟子的谩骂中,其他人的推搡中,凤翎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却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在动,但只有他停留在这一刻。 还在滴血的思狂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凤翎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胡以白被青丘的人带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刚才真的没有下手,可在思狂放下的瞬间,忽然触及到胡以白心口的位置,那把剑竟脱离了他的控制,仿佛着魔一般,刺破皮肉钻了进去。 他执剑的手都能感觉到思狂在疯狂的震颤,像是饥渴许久的草木,终于久旱逢甘霖一般。 他不停的用力往回拉,可是那把剑却偏执病态的渴望着胡以白。让他耗尽全身的力气,竟然都无法将它拔/出。 忽然间,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剑,瞳孔缩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上面融化的剑纹不知何时已经完好如初,一道流光沿着剑脉,瞬间照亮了剑身上的刻文。 当初结下血契时,思狂上只有他的凤纹,现在却凭空多出一道九尾的图案。 他的剑灵,复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评论有小可耐猜,小白会被一箭穿心,恭喜你们猜对啦。 我(躺平),要上刀片的来吧! 胡以白:我第一刀 凤翎:我第二刀 我:嘤qv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沉睡不醒 玄冥殿内, 胡以白被安放在床榻上,云阔站在一侧,眸光微沉。 四位掌院轮番查看了一下胡以白的伤情。 医修院掌院阮无尘松开胡以白的手腕,缓缓起身:“倒是无大碍, 兴许是凤翎刺偏了, 心脏并无损伤, 只是失血过多要休整几日。师兄说的闭关,恐怕要暂缓。” 自从邱夜央被罢免离开乾灵宗后, 司无涯就接替了剑修院掌院的位置, 他闻言摇头:“暂缓不了, 他的心魔很严重, 必须醒来之后立刻去闭关。” 说到这他看向其他几人:“而且前几日, 恐怕还得需要你们联合护法。” 阮无尘立刻颔首。 胡以白是师兄的嫡传弟子, 也是他们的师侄。 于情于理都该帮这个忙。 一旁的体修院掌院越蝉点头:“到时通传我一声,我随叫随到。” 莫云灯看着昏迷不醒的胡以白, 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等几人相继告辞后,只有莫云灯和云阔还留在殿内。 云阔站在旁边,淡淡道:“现在你的气消了?若不是你一直盯着他俩不放,也不必闹到如此地步。” 听到这话, 莫云灯看向云阔不禁唇角一弯:“想不到啊,不问世事的大师兄也会有为了徒弟朝我兴师问罪的一天。不过你这徒弟确实有点本事。” 说着他瞥向胡以白心口的位置,“刚才他确实被刺中了心脏, 这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愈合得完好如初。是不是快得有些诡异了?” 面对莫云灯的质问, 云阔依旧面不改色,“凤翎方才不是说么, 他们遇到了寒沉洛, 对方给胡以白喂了血, 他的空神血起死人肉白骨,有加快伤口愈合的功效也不稀奇。” 莫云灯双眸微敛:“真是这样么?” 云阔:“你若这么怀疑,那等过几日血的效果消失,你再去捅他一剑试试。” 明明还是风轻云淡的语气,可不经意的一个抬眸。 莫云灯就知道云阔是在无声警告,他管得太多了。 他干笑一声,别开视线:“你这两个宝贝疙瘩我可不敢动,只要不威胁到乾灵安危,我也懒得多管闲事。” 说罢他抬手在胡以白的眉心上点了一下,原本紧皱的眉心顿时缓缓展开,安然进入睡梦中,莫云灯帮他掖了掖被子:“要闭关那日派纸鹤来告诉我。” 他转身时,看了眼窗外还跪在大殿前的凤翎:“那孩子应该不是有意的,他那把剑有问题,别让他跪太久了。” 等莫云灯离开后,云阔才把凤翎召进来。 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胡以白,凤翎的视线紧紧粘在他身上,想上前看又怕将他惊醒。 云阔:“想看就去看吧,等他醒来就要去闭关,说不定一闭就是几十年,再见不定何时了。” 得到师父的准许,凤翎才敢悄声走到跟前,近距离看着胡以白沉睡的侧颜。 这才刚醒来不到几天的功夫,又昏迷不醒了。 而且这次还是拜他所赐。 虽说用剑伤人,非他本意,可思狂是他的佩剑,若当时自己能更好的控制它,也不会把胡以白伤成这样。 只是有一点他不懂,凤翎问道:“他的魔瞳已经开到三重莲,师父为何不早些让他去闭关。” “是我不让他去?”云阔回想起来至今都觉得好笑。 “任务月报名那天,我强制让他去闭关,结果他,跟我对打了一番,尾巴挣断了三条,也要去拦住你。” “拦住我?” “担心你把寒沉洛错认成他,被别人利用吧。”说到这云阔叹口气:“其实早在四年前他就该去闭关,他却一拖再拖。” 凤翎不解:“为何要拖。” 云阔:“他在调查凤家被灭门的事,兴许是有了线索,但目标并不明确,而且极具危险性,他担心闭关会让对方趁机逃脱掌控。” 听着云阔的话,凤翎看着床上的胡以白,沉默许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落寞。 连师父都知道的事,为何却不告诉他? 不过也是,之前因为怀疑他告密师兄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一直如履薄冰,每次碰头都横眉冷对,自己对他更是从没有好脸色。 胡以白就算想说,也是无从开口吧。 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质疑胡以白为何突然对他这么好,可现在看着昏迷不醒的胡以白,和苏醒的思狂剑灵,他哪能忍心去质疑胡以白的感情。 可他还是很奇怪,胡以白为何会喜欢自己? 只是因为那短短几个月的相处? 可自己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反而一直都是胡以白在默默付出。 而且……他除了对剑术稍微擅长点,根本就一无是处。 乾灵双璧的凤月君一无是处? 这话若是被宗门其他弟子听到,肯定会愕然感叹他的妄自菲薄。 若这就是一无是处,也请让我们都一无是处好么! 凤翎看着胡以白沉静的睡颜,不禁心生自卑。 他跟木讷刻板的自己截然相反,就像个太阳,无时无刻的散发着耀眼的光,无论身处任何逆境,都永远乐观积极。 而他只有照到他温暖热烈的光芒时,才会依稀反射出熹微的光亮。 宗门内的人称他们一个为‘日君’一个为‘月君’倒是也妥帖形象。 云阔看他一直愣愣的站在床边,想到今日他也受了不少惊吓,劝道:“他暂时无碍,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到这他看向桌案上,凤翎方才跪着呈上来的那把罪魁祸首,“明日抽空带着它去机巧阁找卿三郎看看。” 他方才看,应该是没问题。但灵器这方面还是卿三郎更在行,若这把剑还未稳定,下次再把胡以白戳个窟窿,就算有无上心法傍身,也够小狐狸喝一壶的。 凤翎低低嗯一声,忽然道:“师父,我今夜能留下么?” 云阔本打算转身离开的身影一顿,缓缓转过身:“他身体都这样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凤翎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师父。” 这些年他对云阔的认识,真是比见面之初颠覆了不止一个层次。 他这师父平日看着比较温和正经,但熟识之后,时常会跟他们开些语出惊人的玩笑。 胡以白经常能跟他互动,两人可谓是对答如流。 可他则是经常被臊得面红耳赤,久而久之就漠然以对,或者离他俩远远的。 他不懂男人之间是不是都这样,不然为何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反正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罢。 等云阔离开后,凤翎坐在床榻边,看着胡以白安眠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师父他们施过法,睡了这么久连姿势都没变一下,格外安静。 他伸手帮胡以白整理了一下散在枕上的黑发,大概是此刻病弱的样子,徒增了一分我见尤怜的脆弱感,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凤翎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轻抚在胡以白的侧脸上,他讶然的赶忙缩手。 可继而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心里仿佛长满了荒草,随着桌角摇曳的灯火,快要蔓延丛生到把他整个人吞没。 一向清心寡欲的凤月君,第一次不规矩的,把手暗戳戳的抚向了胡以白。 只是这次是手。 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大概是失血过多,此刻胡以白的手凉凉的,两人接触的地方能明显感觉到很大的温差。 凤翎运功将自己的热度通过手传给他。 就这么捂了一会,胡以白的体温也渐渐上来,大概是睡梦中的他感觉到了一丝燥热,被凤翎握住的手忽然动了动。 凤翎惊得一怔,以为是自己没控制好力道,赶忙松开他。 然而胡以白忽然将手掌翻过来,五指虚虚的抓握一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凤翎一愣,不明所以的伸手过去,刚一接触到彼此的指尖,就被对方利落的抓住了。 看他的手指一点点扣进自己的指缝中,两人变成了十指紧扣的状态。 感觉到牢牢抓住了凤翎,胡以白紧蹙的眉心才再次舒展开。 凤翎不禁哑然失笑,不是失血过多么,怎么抓着自己还这么用力,他也紧紧回握住胡以白。似乎想用这种办法,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 …… * 第二天一早,云阔来时就看两个孩子保持这个姿势睡了一宿。 司无涯不放心胡以白的情况,也过来看看,一进门就看云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走近一看,顿时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瞟。 用眼神揶揄云阔:【你个老不羞的,孩子们腻歪你也看。】 云阔坦然:【不看你出去。】 司无涯:【……不出去。】 不一会其他四位掌院也都依次来了,昨晚胡以白的情况刚稳定下来,若是今早能醒,就要立即安排闭关。 不过到这时师兄还未给他们传信,看来是还未苏醒。 几人不免有些担心,都早早过来看看情况如何。 未曾想一进门,就看到这番场景。 于是等凤翎悠悠转醒时,一抬眸就看到五张脸悬在头顶上,一双双眼睛跟小太阳似的,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凤翎尴尬的连忙把自己的手缓缓从胡以白的手中抽.出来,起身行礼:“师父,各位掌院。” 他拱手时一直看着脚下,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阔难得为脸皮薄的徒弟解围:“守了一夜你先去休息吧,等休息好带佩剑去机巧阁看看。” 凤翎赶忙颔首:“是。弟子告退。” 随后烧着脸皮,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去。 司无涯看着凤翎仓皇离去的背影不禁笑出声:“师兄,你这两个徒弟可真是有意思,一个脸皮薄得吹口气就能破,另一个”说到这,这他看向床上还昏迷不醒的胡以白,语调带着戏谑:“脸皮厚得剑都扎不透。” 云阔歪了下头,似乎不赞成他的说法。 阮无尘走向床边,又为胡以白探了一次灵脉:“情况还好,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可能是心境问题。” 司无涯一愣:“你是说,他自己不愿意醒?” 在阮无尘颔首后,他阴恻恻的看了身后的莫云灯一眼,埋怨尽在不言中。 你说你挺大个人,非得跟孩子置什么气? 现在把两个挺好的孩子糟践成这样,你开心啦? 莫云灯被瞪得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恍然。当初他是五个师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深得宠爱,仗着自己有四个师兄姐横霸瑶山,招猫逗狗的,是个人都嫌弃他。 回想起来,仿佛昨日才发生过一样,一切还历历在目。可转眼间,他早就不是众人宠爱的小师弟,而变成了人人都敬而远之的‘监察者’。 莫云灯也不禁反思,是否自己太幼稚了一点。 不过现在事情已然如此,再后悔也没用了,他叹口气:“不然把他带到音修院吧,我用梵音阵试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胡以白醒来时, 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不见天日的山洞中,身边有云阔给他留下的信笺。 读着上面的内容,胡以白不禁哑然失笑。 他师父是多担心他再跑了啊,不等他清醒就把他扔到了山洞里, 设下结界强制闭关。 算了, 事到如今那就先处理这个心魔吧。 他放下信笺, 起身刚要去打坐,身体牵拉时胸口不禁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着又渗出不少血迹的白布, 尽量放慢了动作。 想起那日思狂穿透心口的一幕, 胡以白不禁眼前一黯。 回想起来多可笑, 他还信誓旦旦的觉得凤翎肯定不会刺过来, 准备以退为进演一出苦肉计。 没想到因为他的自作多情, 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 总想当然的以为先前凤翎喜欢他,就会一直喜欢, 刻舟求剑的道理谁都懂,可设身处地时都难免犯糊涂。 何况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人家。凤翎心思本来就敏感,是他太偏执了。 …… 晌午凤翎就从司无涯口中得知,胡以白醒来的消息, 赶忙准备了好多东西去看他。 为此一向规规矩矩的凤月君,把下午重要的剑术课都翘了。 本来只打算带些创伤药,可是思来想去, 又把吃的用的装了一大堆, 也不知道胡以白在里面能不能用得上。 他抱着沉甸甸的一大堆东西去后山,就看青丘的弟子都在那守着, 站在结界入口的胡均一见凤翎, 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你来干什么!” 还未等靠近, 凤翎就被几名青丘弟子拦住,他只能站在山洞不远处停下脚步。 凤翎抱着怀里的盒子:“我来给他送些东西。” 胡均朝他塞得满满当当的盒子看了眼,不禁嗤笑:“你这些破烂,连我们青丘用剩丢掉不要的都比你的好,赶紧打哪来滚哪去吧!还想在这碍谁的眼,我们少主吩咐了,不想见你!” 其实少主并没有这么说,反而叮嘱他,若是凤翎来,就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安心回去休息。 可他偏不! 他从小侍奉在少主身边,从没见少主对谁这么好过,什么好的香的都想着挑尖儿上的给凤翎送去,怕他不要,还得经他人之手,拐弯抹角的给他送去。 可他呢,天天冷着一张死人脸,都没给过少主一个好脸色! 他们少主是未来的青丘帝君,是日后的狐族之王,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也敢恩将仇报,骑到他们少主头上作威作福。 估计少主也就看他有几分姿色,想尝尝鲜,不然惯着他这般拿乔? 还真以为自己是多难得的美人儿了,像他这样的,他们青丘要多少有……呃,虽然不及他但也不会差太多! 凤翎眉心微凝,他不想在山洞外跟他们发生争执,倒不是打不过,只是影响里面的胡以白闭关就不好了。 他退一步,把东西放在地上:“司掌教说,结界西南方向有个传送口,人进出不了,但东西可以。麻烦帮我把这些送给他。” 说罢又补了一句:“不必说是我送的。” 胡均掐着腰,看他把盒子轻轻放在地上,脸上讥讽的笑容更甚,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指甲里的泥垢,轻飘飘道:“行,放下滚吧。” 本来他还想,若是凤翎来硬的,管他是不是玄冥殿的弟子,必须得让他好好吃一顿苦头。 就算明打打不过,他们青丘的暗器和法器可是数不胜数。 没想到他倒是识相,麻溜儿滚了。 那他也不好在乾灵地界大动干戈,毕竟少主现在还是宗主的嫡传弟子,名头在整个瑶山都响当当的,未来的路还长着,他得替少主多考虑。 见凤翎走后,其他几个青丘弟子看着地上的盒子,问胡均:“他这盒子待会给少主送去?” 胡均白了一眼:“送个屁!烧了,要不找个地扔远远的!” 那名弟子一愣,顿时有些为难:“可,少主吩咐过……” “少主是被那小贱种迷了心窍!他昨晚怎么拿剑刺少主的,你眼瞎没看见么!”提起这事,他现在还来气,尤其是看到这个贱胚子还有脸来献殷勤! 主要少主现在对他迷恋得很,万一三言两语就给哄高兴了,回头还对他唯命是从,那怎么得了! 难道还眼睁睁看他做青丘帝后? 做梦! 反正当年来瑶山前,青丘的几位长老就交代过,少主性子浮躁,有时做事不经脑子,要自己在身边好好看着他,若是碰到少主犯糊涂的时候,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他一定得为少主守好这一关,不能让这贱种得逞! 看着几个弟子把凤翎带的那盒东西,都烧干净后,胡均才算松了口气。 到了下午,结界西南方向就送出来一只传声海螺。对着螺口轻轻吹口气,里面就传出胡以白的声音。 “凤翎今日可来了?有说什么话?带过什么东西?” 听着这围绕凤翎的三连问,本来一脸谨慎,打算仔细聆听少主圣谕的胡均,顿时垮了脸。 少主您能不能有点出息,这都被他捅得要强制闭关了,您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啊?! 胡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是咬牙切齿的。 胡以白这边在洞里眼巴巴的等着,只想尽快知道凤翎的消息,终于得到传声海螺送进来。 他赶紧听里面的回音。 “少主,这一天都没看到其他人,也就司掌教早上来交代了一些事情,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闭关争取早日出来。” 胡以白:“……” 最后一句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得知凤翎没有来过,胡以白失落的放下海螺,虽然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奢望。 看来凤翎是打算彻彻底底跟他一刀两断了。 他仰头看着满眼的陡峭石壁,忽然心底空落落的,有些恼火,又有些憋闷。 看别人谈个恋爱都顺顺利利的,为何到了他这就这么难呢。 三十多年的老铁树开一次花容易么他。 他突然感觉现在闭关也挺好的,若是现在能出去,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凤翎,说不定还会像被人吐槽的狗血偶像剧那样,对人家阴魂不散死缠烂打。 那样只会让凤翎的处境更加难堪吧。 想到这他居然产生了一丝念头,若是闭关的时间能长些,说不能等他出去就会渐渐放下这段感情,能坦然面对凤翎了。 到时他们之间不会再有特别的情愫,做一对普通朋友也挺好。 * 机巧阁,九层楼上。 白雾缭绕,一条亮眼的彩虹正好横跨在机巧阁的正门前,上面彩云盘旋着四个大字:今日闭门。 本来打算去机巧阁的人,一见彩虹上的字,纷纷摇头轻笑。 这笔法一看就是纤娘的手笔。 看来今日芊娘是有贵客要来了。 事实上,此刻九楼只有凤翎一个人坐在桌前,身后站着纤娘,不停的把自己新作出来的华丽头饰,往凤翎头发上摆弄。 “这个颜色太亮了,感觉少了点脱俗的灵气。” “嗯,这件又太素了,好看是好看,可是毫无亮点。” “嘶,这件倒是意外不错,当时我还觉得有些浮夸,没想到配我们小凤翎倒是意外的惊艳!” 说着赶紧把自己的水银镜拿来,放在凤翎面前显摆道:“喏,是不是顶好看!” 凤翎正坐在这边,忐忑的等着卿叔探查思狂剑的结果,就被兴致大发的纤娘抓来当试验品。 看着镜子里自己耳边坠的蓝孔雀翎羽,上面还装点了一串垂在肩上的流苏,仔细看上面是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碎星石,在肩膀上就跟暗夜里的星光一样。 纤娘用法术给他开的耳洞,在拿下耳坠后,耳洞会自动合拢。 凤翎不太懂这种审美,单看这件东西是很好看,可是放在他身上……非常奇怪。 尤其是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感觉妖里妖气的,不过为了照顾纤娘的面子,他还是尽量委婉道:“风格独特,挺好看的。” “是吧是吧!”试了这半天,总算找到一件还算符合心意的。 像设计这种东西,没有灵感是万万强求不来的,她只有看到美丽的事物才会迸发出灵感。 要是美妙的人儿就更好了! 不过小凤翎很久都没来,弄得这一阵子惏岎她都没灵感,机巧阁的九楼也好一阵子没上新品了。 弄得外界都传言,她是不是怀了三胎。 纤娘笑眯眯道:“这件孔雀翎耳饰跟小凤翎有缘,就这么带回去吧,顺便在逍遥城里来回走几趟帮我做做宣传。” “……”凤翎刚要摘掉耳饰的手一顿,正要开口,那边卿三郎就捧着黑布包裹的思狂剑过来了。 他将思狂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一下解开了上面的黑布道:“这把剑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剑灵由原来的一个变成了两个。” 闻言凤翎和纤娘都讶然的睁大眼。 虽然已经明白卿叔的意思,可凤翎还是忍不住确认道:“您是说,双剑灵?” 卿三郎微微颔首:“刚才我也很惊讶,这思狂是一把情剑,生成的剑灵其实也是对情人由爱生恨演化出的咒怨,现在汲取了对方的血,对方对你的思恋也被摄入剑中,生了另一个剑灵。”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当时也怪我,忘了告诉你,若是有一天遇到两情相悦之人,一定要让思狂离对方远远的,不然这把剑会极度渴望对方的心头血,甚至失控。” 听到这纤娘看着完好如初的思狂才反应过来,当初说只有两情相悦之人的心头血才能复活剑灵,如今这把剑复活,也就代表小凤翎有了两情相悦之人。 而且还因为思狂失控,捅了对方的心口…… 她气得一脚踩在丈夫的脚背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小凤翎说!现在小凤翎把喜欢的人刺伤了,你这……” 说到一半,纤娘猛然止住,发生这种事小凤翎本来都够难受,她还一再强调不是给孩子添堵么。 凤翎垂眸:“不怪卿叔,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一直都没能相信他。” 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低沉。 纤娘温柔的拍了拍凤翎的肩膀,朝一旁的丈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转移话题,别让孩子这么自责了。 卿三郎一愣,做机关法器他在行,安慰人,他真张不开口啊。 但这件事,跟自己当时没及时提醒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在夫人的再三催促下,卿三郎咬牙找了个话题。 “凤翎,你看这剑恢复的多好,不但上面的剑纹恢复如初,连整个剑身都焕然一新!我记得这情咒里有个说法,叫爱得越深伤得越重,你看思狂把他伤得都要闭关了,说明他爱你爱得用情至深,至死不渝,实在可喜可……”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看刚才只是眼睛红红的凤翎,转眼间,吧嗒一声,眼泪接连不断的砸到剑上。 顿时泪如泉涌。 纤娘踩在卿三郎脚上的鞋底狠狠一碾:“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作者有话要说: 卿三郎:看似安慰实则补刀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洞里洞外 眼看马上要举行年底的秘境试炼。 各大宗门都在着手筹备此事, 与试剑大会不同,试炼的对手不是各大门派的子弟,而是秘境中的妖魔鬼怪,还有毒瘴森林、死水之河、食人花丛等数不胜数的上古机关。 虽然宗门也会为参加试炼的弟子准备好传送符, 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时, 只要捏碎符玉就能从密境脱身而出, 可谁也不敢保证就万无一失。 毕竟密境中的情况瞬息万变,就算几位长老事先进入摸排过一次, 也只能排除一些比较显眼的大机关, 瑶山修真弟子多如牛毛, 到时大家一股脑都涌进去, 指不定就走岔路触发了什么机关。 曾经就有过一个案例, 当时那名弟子跟队伍走得好好的, 结果途径一片森林时,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吓得一剑刺过去, 结果扑了个空,等再转过头时,就跟队伍走散了。 等所有人都结束试炼后,发现只有那名弟子迟迟未归, 最后一位长老进入秘境去寻人,才发现那名弟子早就被吸干精气,树藤绕颈吊在树上。 手里攥着的符玉都来不及捏碎。 这种突发情况避无可避, 各大门派也只能尽量完善好试前准备, 力求弟子们不管成绩如何,都能平安归来。 按照乾灵往年的惯例, 此事都是胡以白主持, 青梵和凤翎从旁协助, 而今年胡以白闭关,青梵又被派往不周山处理公务,只能由凤翎独自操持。 每日忙上忙下,修练和公务都要兼顾,早就自顾不暇了,可纵使如此,还是抽出时间去后山给胡以白送东西。 凤翎把今天带来的东西照例放在地上,叮嘱一句:“里面有三瓶寒霜露,往里送的时候轻一点,不然……” 不等说完,其中一名弟子弯腰抱起盒子,转身就走。 凤翎无奈叹口气,他真怀疑每天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送到胡以白手里,可最近几日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追问他们,况且青丘这些人都是胡以白的亲信,就算真有问题,他也不好太较真。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他们提防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凤翎站在山洞不远处,默默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 此刻胡以白坐在山洞中,望着洞顶裂缝中伸进来的树枝,记得刚进来时,才手指那么长一节,现在躺在这,都快伸到他脸上了。 这一晃四个月过得够快的。 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始秘境试炼了吧? 想到这胡以白不免有些担忧,在原著这次试炼中魔临教还会来偷袭,他们带人抓住了凤翎,准备用四件神器开启镇压魔神的梵天秘境,放魔神重见天日。 但因为赤火珠根本就不在凤翎身上,所以法阵失败了,不过秘境却意外被凤翎浴火重生的涅槃之火打开,凤翎被吸入秘境中,被魔神控制住,企图吞噬他的魂魄夺舍他的身体。 但没想到凤翎的怨念之强,居然一念成魔,在关键时刻保持了最后一丝神志,反而把魔神的元神镇压下去,抢占了魔神的力量。 从那之后凤翎便成了魔临教的新任教主,且性情大变,手段残忍,比起寒沉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报仇,直接把魔族当年尚在的人进行了大血洗,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而且更是与各路名门正派势不两立。 其实当时看到这的时候,胡以白觉得实在有些不合逻辑。 一个温文尔雅、清风明月般的世家公子,转念间就变成了无恶不作、手段残忍的反派头子,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剧情实在太突兀了。 简直崩人设。 可身处其中后,他忽然有些能理解了。 凤翎这一路走来都是孤身一人,所谓的名门正派只是打着惩奸除恶的名头,把他家洗劫一空。 之后他忍辱负重拜入乾灵门下,又一直生活在邱夜央的阴影里。 最后他被当作赤火珠的代替品,放入法阵中被烈火焚烧,大家也只是袖手旁观。 心中的魔鬼不是一瞬间出现的,而是在内心深处日积月累,在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终于把最后一丝信仰和良知压垮时,才如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波涛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在所有人都咒骂凤翎的残忍狠毒时,可有想过,自己都曾是造成雪崩的一片雪花。 只是凤翎机缘巧合,得到了报复的力量,才被世人所知。 可若反之没有呢? 是不是也就默默的枉死了,仿佛一颗尘埃落入大海,激不起一丝水花。 不过这次因为他的介入,云阔并没有按照剧情飞升,那个对凤翎恨之入骨的邱夜央也不在瑶山境了。 那四件法器,现在有两件都在乾灵宗内。蓬莱仙岛他管不了,他只能暗示云阔多注意两件法器,千万别像原著那样再被魔临教的人盗走。 而且他跟寒沉洛也达成了协议,自己帮他找赤火珠,他也要暗中保护凤翎,不许魔临教的人再对凤翎下手。 想到这,胡以白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凤翎完全都不想搭理他了,自己还在这鞠躬尽瘁的保护他,是不是有点太卑微了? 转瞬又自我安慰,三十多年才喜欢了一个人,卑微就卑微最后一次吧。算是为他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做个了结。 等安全度过原著里这次最大的变故后,他也就能完全放下凤翎了。 * 出发去试炼秘境那天,凤翎特意把起早贪黑收集的七瓶寒霜露都装进了盒子里。 大概是外门弟子都去忙着准备了,今日山洞外并没有青丘的人守着。 凤翎终于亲自走到了结界出口处,看着结界缓缓敞开的传送口,凤翎赶忙四处张望一下,一向坦坦荡荡的他头一次跟做贼似的,慌手慌脚的把一封信从身上拿出来塞进盒子里,迅速把盒盖关好放进传送口。 等看着盒子慢慢消失在原地,凤翎才缓缓松口气。 可转瞬又纠结起来。 胡以白,应该能看到吧? 想到这他又有些后悔,刚才为何不把信放最上面,这样一打开盖子胡以白就能看到,压在最下面,万一他只注意到七瓶寒霜露,没发现下面有信怎么办? 可信封的颜色跟盒子一白一黑对比鲜明,按理说只要眼不瞎都能发现…… 但若是…… 不知不觉,就听山下传来出发的号角声。 凤翎回过神朝着山洞的方向恋恋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才飞身离开。 * 而此刻胡以白坐在山洞里,正专心看着棋盘上的变化,要说云阔确实是厉害。他在天演算的基础上,还自创了棋盘演绎法。 之前他还总奇怪,云阔从不跟人下棋,为何总在殿内摆放着一个棋盘? 后来经过一年左右的偷窥观察,他才渐渐发现,原来云阔是用棋盘在进行天演算,跟他直接数算相比,棋盘演绎法更具直观性,虽然准确性差了些,但纵观全局,速度要比他的办法快很多。 他还是死乞白赖求了好久,云阔才把这种办法教给他,但也警告,他现在还未修成仙体,不能用天演算窥视太多天机,否则天会在他渡劫时降下天罚,让他神形俱灭永不超生。 于是乎,云阔又教给他一个判断的办法,当棋阵摆好后,先在棋盘的空白处,随意扔一子。 若棋子完好无损,则占卜可以进行下去。 反之,若棋子落下的瞬间碎了,便代表‘此为天机,不可泄漏’。 胡以白今早本打算算一下凤翎此去的凶吉,虽说能做的他基本都做了,不说万无一失也是安全周密。 再说有师父从旁保护,凤翎的安危应该不成问题。 可为了给自己吃颗定心丸,他还是用异雀在桌子刻了一个棋盘,用石壁上凿下来的石块,充当棋子摆了一局。 可刚才一连三块石头落下,居然全碎。 胡以白低头又捡了块石头,可这次他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扔了。 事不过三。 他这局问的是凤翎的凶吉,若单纯是凶是吉肯定不会呈现这种结果,除非…… 想到这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犹豫片刻,还是将第四块石头扔下去,啪一声闷响。 胡以白屏息一瞬,才缓缓垂眸,就看棋盘上这次的石子完好如初。 他欣喜若狂,刚要伸手把石子拿下来,忽然轰隆一声,面前的石桌肉眼可见的从地面凹陷下去,大概是过分的张力,让偌大的石面不堪重负,一下从中裂开一道蜿蜒曲折的缝隙,眨眼功夫一张石桌就碎没了。 胡以白看着满地狼藉,有些愕然:“……” 就算天道有阻,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让就不让,你弄坏我桌子算几个意思? 可随即就听一堆碎石下的土动了动,里面响起叽叽叽的细微声响。 胡以白赶忙用异雀把上面的碎石拨开,就看下面钻出一只肥肥胖胖的鼹鼠,小家伙一看见蹲在洞口前的胡以白,一双黑黢黢的小圆眼慕然睁大,然后转身就要顺着洞口逃跑。 却在掉头的瞬间被胡以白捏住屁股,提了起来。 “叽!” “挖塌了我的桌子就想跑?”胡以白捏着下巴看它扑腾着四个小爪子转圈圈,笑着啧一声:“这鼹鼠可真肥,在火上一烤肯定滋滋流油,香的很。” 说着眯起一双弯弯的狐狸眼缓缓靠近:“直接生吃原汁原味也不错。” 看到骤然靠近的人脸,鼹鼠忽然吓得口吐人言:“胡少主啊!求您别吃我啊!别吃我!再过一段时间我重重重重重重孙子就要出生了!我还没来得及见他们一面呢!您就放我一马,以后我子孙后代都会报答你的!” 呦嚯。 还会说人话。 胡以白一松手,那只老鼹鼠落地立刻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佝偻着脊背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胡以白:“你认识我?” 老鼹鼠赶忙拍马屁:“胡少主是乾灵宗主嫡传大弟子,青丘未来的少主,狐族未来的狐王,整个瑶山您的名号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朽虽然修为低微上不得台面,但您的威名在鼹族可是响当当的,咱哪能不认识呢!” 听这马屁,简直跟胡均每日说的,像是一套流水线上下来的。 真怀疑青丘的声望能在这几年突飞猛进,是不是暗地里雇了不少气氛组。 胡以白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你在外面看不到这有结界么,还往这挖洞?” 老鼹鼠抖了抖两边长长的白胡须,一脸大写的冤枉:“胡少主您不知道啊,本来老朽是住在东南方坤月池附近的,一直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挖洞松土,为维护瑶山植被的多样性默默做出贡献!结果刚才一阵地脉剧颤,周围的土地都朝着四周狂卷,差点就把老朽压死在地下,我这吓得拼了老命一路狂挖,中途完全没注意到方向,才不小心把您的桌子挖塌了,实属无意!” “坤月池……”胡以白目光一滞,那不是乾灵后山的结界入口么。 难道是魔临教的人? 这时候大部队都已经出发了,莫掌院应该还在宗内,他的修为也在化神境,而且还有焦尾琴,应该能行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刻,只听山洞外空一声炸响,山摇地晃,一声残破的琴音伴随着滚滚落下的碎石袅袅散开,仿佛被扼住脖颈发出的最后一声悲鸣。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仙女的事你少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演技逼真 胡以白跟老鼹鼠对视一眼。 老鼹鼠挤挤眼:“您看我没撒谎吧, 刚才的声音比这还大嘞。” 胡以白光是听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琴声,和接二连三的炸响,都能想象到此刻外面战况的激烈。 这次试炼主初中高阶弟子都会参加,留了一部分外门弟子, 和一部□□体不适不宜参试的弟子。 人不是很多, 但云阔也曾交代过, 任何突然情况,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 不要进攻, 能躲就躲。 这点胡以白还是很赞同的,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万一他们非要赶尽杀绝, 那就避无可避了。 想到这胡以白不免有些担忧, 好歹他也是宗主嫡传弟子,平日里那些小孩没少叫他大师兄, 若乾灵有难,他不能贪生怕死躲在这见死不救。 他探了一下自己的灵脉,经过这阵子的闭关,魔气已经平复下来, 暂时应该没有发作的可能。 胡以白戳了戳已经变回原形,时刻准备拔腿就跑的老鼹鼠:“带我出去。” 老鼹鼠啊一声,看了看自己刚挖的洞, 又转头看了看胡以白:“啊这……”好像进不去吧? 转眼间, 面前昂藏七尺的男人就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团子,迈着小短腿昂首阔步的走过来。 本来胡以白的原型就是可大可小的。 老鼹鼠看着毛茸茸的小狐狸, 九条小尾巴就跟扇子似的在后面一晃一晃的翘着, 神气又不失可爱, 顿时被激起了慈爱之心,不由得感叹一句:“老朽的重重重重重重孙子要是有少主一半好看就好了。” 胡以白无语的催促他赶紧进去带路,一个鼹鼠要长得像狐狸不就麻烦了么。 等钻入地洞里他的眼睛看不见,只能两只爪子抓住老鼹鼠的后背毛,跟着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大概是刚才在坤月池附近的震动真的震坏了鼹鼠窝,他们每走一会,就能碰到几只鼹鼠撞到他们身上。 碰到好事的还要问一句:“哟,您重重重重重重孙子出生了?颜色挺稀有的,咋就一只呢,这数量也太少了,是不是生的时候……” 不等啰嗦完就被胡以白一声狐狸咆哮给吓懵了,反应过来是狐狸后,立刻吓得掉头就跑。 老鼹鼠:“不好意思啊胡少主,我们鼹族人话都多。” 胡以白嗯一声,确定都挺话痨。 想到这他问了句:“怎么称呼?”好歹人家帮他带了路,等回头派青丘的人送一份回礼。 老鼹鼠:“少主叫我晏暑就行。” 胡以白一愣,他可没有像师父那样叫别人兽名的习惯,“还是告诉我名讳吧。” “我叫晏暑。” 胡以白面无表情:“我问名字。” 老鼹鼠:“老朽名字就叫晏暑!” “……” * 乾灵的大队伍都在前面,凤翎跟其他几位高阶弟子在队伍的最后,时刻注意后方有无可疑迹象。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前面掉头过来,喊了声:“凤翎。” 凤翎正释放神识,全力感应着周围动向,此刻突然被叫住,下意识道:“等会再说。” 身旁的人听后不禁一声苦笑:“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时凤翎才分出点神,转头去看,这才发现是一身金色戎装的龙迟予,凤翎转头的一瞬,顿时被他这身行头晃得眯了一下眼。 当年邱夜央被逐出乾灵宗后,龙迟予也固执的交出昆玉腰牌离开了宗门,回到龙升门继任了新门主之位。 这四年不见,虽然他们年岁相近,但级别已经相差很多,龙升门跟乾灵宗都曾跻身于修真界的翘楚之位,只是前任门主被杀后,名望稍有下降,但毕竟万年基业还在,若是努力几年东山再起也是指日可待。 现在龙迟予是龙升门门主,按规矩跟宗主为同级。 凤翎漠然行礼:“龙门主。” 龙迟予看他这个态度,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咱们也曾为同宗弟子,你不必……” 凤翎:“若龙门主无事,弟子还要负责探查后方环境,就失陪了。” 听着这明显的逐客令,龙迟予落寞的默默叹息。 不过也是,当年自己在宗门对凤翎一直都是冷嘲热讽的,如今再想亲近绝非易事。 看凤翎明显加快了步速,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去,厚着脸皮提了一句:“胡以白这次没来?” 这些年龙升门一直在休养生息,这四年试炼都没有参加,从去年开始,门内也有了不少新弟子,经过一段时间的雕琢,逐渐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了。 这次秘境试炼,也是带他们来练练手,顺便把龙升门的名头打响一点。 不过胡以白不是宗主的嫡传弟子么,这次秘境试炼他怎么没来,反而是凤翎跟队? 看着追上来的人,凤翎不禁眉间微蹙,“我也不知。” 龙迟予如今已是宗门外人,不适合跟他透露宗内的情报。 何况他不喜欢别人打探胡以白的事情。 龙迟予淡淡的哦一声,小心观察着凤翎神色的变化,看样子是不太高兴。 难道说,这些年这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善? 想到这,他渐渐生出一丝窃喜,其实决定要来之前,他就想送凤翎一件礼物作为之前的赔礼。 先前是他有错在先,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他也渐渐发觉当年的事是他父母所为,跟凤翎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各自的新身份,希望能以此为契机重建两人的关系。 就在他暗戳戳的,打算找借口把带来的灵剑送出去时,就看凤翎身侧的异雀剑变得完好如初,顿时要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脸都白了一瞬。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换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剑? 可是能明显感觉到,剑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剑身可以模仿,可里面的剑灵却是如生俱来的,而且……他还看到剑柄上多了一道奇怪的痕迹。 竟然像是九尾狐的尾巴! 联想到这,龙迟予刚刚稍霁的脸色,又顷刻间垮塌下来。 “你的思狂好了?之前机巧阁主不是说不能修了么,卿三郎怎么修好的?”说着为了不让凤翎起疑,愣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凤翎实在不懂,怎么有人脸皮如此之厚,非要他动手才能离远点是吧。 他冷冷道:“是胡以白修的。” “啊?”龙迟予乍一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未等再追问,就听那边又补了一句让他彻底冷心的话。 “此剑只有我心悦之人才能修好。” “……” 随后凤翎直接甩开他,走到前面,跟龙升门的几名长老打了招呼,示意龙迟予一直在乾灵后方,已经干扰了他正常的公务执行。 几位长老回头,就看他们门主正失魂落魄的跟在乾灵后面,顿时黑了脸。 一般门派的领头人都是走在前头的,谁会跟着其他宗派的后面走啊? 对凤翎说了声“失礼”,赶紧命几个弟子把龙迟予架回来,可龙迟予此刻正伤心至极。 之前他们俩的关系不一直水火不容么,怎能自己才离开四年,就已经……变成心悦之人了?! 自己离开这几年,这两人间到底发了什么,才能让他们的关系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拉耸着脸,挣开几个要拉他的门内弟子,自己走到一旁树荫遮蔽的小路,独自生闷气去了。 * 此刻乾灵殿外一片飞沙走石,就看莫云灯带着音修院的几个弟子正奋力跟魔临教的人抗争。 四周的院墙已经被打得只剩几段残垣断壁,胡以白跟晏暑躲在外面的石缝里,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次魔临教那边能明显看出跟上次试剑大会来搅局的不是同一批人。 寒沉洛不在,玉无修和三个造型独特的教徒也不在,为首的是一个头戴盘帽的男人,穿了一身鸟毛缝制的衣服,看起来有点不像中原人士,面色有些发青,嘴唇也是不自然的苍白,稍尖的耳朵上坠着两个硕大银环。 他身后跟着一个满头辫子的女人,藏青色的短衫,白色盘扣,嘴唇涂得黝黑,下面的裙子跟彩虹似的五颜六色,左手臂上缠着一条紫红色的腾蛇,比古灵子的那条要小不少,但一看就感觉毒性更强。 忽然那条蛇朝着这边盯了过来,吓得晏暑没忍住怕蛇的本能叽了一声,胡以白赶忙捂住他的嘴,可还是被发现了。 只见那条蛇沿着女人的手臂缓缓朝上爬去,绕过肩膀,缠着女人的脖子,凑到耳边吐着腥红的蛇信嘶嘶几声,女人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下一瞬胡以白就感觉一股威压朝着他们直冲而来,他赶忙一掌推开晏暑,自己也迅速朝另一侧闪躲开。 空一声炸响,一片硝烟中,女人翘着嘴角收回了手里的鞭子,朝为首的男人道:“藏亚,那有一只狐狸。” “狐狸?”藏亚侧头看去,确实看到一个巴掌大的雪团子在地上滚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雪白的肚皮还一上一下,明显是在装死。 稍微调动灵识就能感觉到,这狐狸不是一般的灵兽。一双苍鹰般锐利的眼眸微微敛起,朝身旁随行的一个教徒示意:“把它打死。” “是!” 躺在地上的胡以白内心忍不住想爆粗口,连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你们都不放过,你们有没有人性啊?! 也许寒沉洛说的没错,在魔临教这种变态云集的地方,他确实算是比较正常的人了。 随着一道掌风扑面而来,胡以白也只好现出真身,迎他一掌。 顿时刚才出手的人直接被震出去八丈远,撞到身后的苹果树上,上面失去水分干瘪的果子掉了一地。 好在树没怎么样。 一瞬间藏亚看向胡以白的眼神变了。 看着站在殿前的胡以白,莫云灯顿时眉间一凝,赶忙一声琴音击退要攻过来的人,把胡以白拽到身后。 “你怎么出来的?” “说来话长,等会再说吧。”胡以白用心音道:【不是说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么,咱就这几个人,难道还要玉石俱焚?】 莫云灯:【云阔临走前交代,若魔临教的人来抢夺神器,就设法让他们拿走。】 让他们拿走? 胡以白一愣,他师父又在搞什么名堂? 胡以白:【那就让他们拿呗,您这又是?】 莫云灯无语的看他一眼:【拱手相让,傻子都能看出有诈。】 【哦】胡以白忽然觉得自己突然出现是给莫云灯添乱了。 本来演到这他就能装作败退,让他们把神器带走,可现在自己出现了,这全武行是不是还得继续演下去。 胡以白想了想,【您往边上闪闪。】 莫云灯不明所以,但还是抱着琴往前走了半步,就听身后忽然咕咚一声,转头胡以白就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怎么了?” 胡以白一脸痛苦:“心魔……” 莫云灯看着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儿,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演技之逼真,颇有他当年装病不想去上课的风采。 他扶起胡以白,带着愤恨和不甘望了眼藏亚,几声魔音贯耳的琴声后,周围几声炸响,他和胡以白就消失在了混沌一片的烟雾中。 女人有些困惑:“真的走了?会不会有诈?” 藏亚招招手,让手下把拿出来金蚕茧和青夜剑看看,确认道:“不管了,是真的,走。” * 作者有话要说: 莫云灯:像我,以后留着继承我的位置。 云阔:== 寒沉洛:^_^ 青丘帝君:……我儿子,本尊已经说厌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秘境遇险 看到密林深处做好的标记, 赶来试炼的各大门派缓缓停了脚步。 按照之前划分好的位置,依次落脚休整,将日晷放在地面,等午时一刻, 准时开放秘境入口, 让参加试炼的弟子进入。 乾灵在最东边, 看着头顶越来越高的日头,云阔朝身侧的司无涯等人道:“差不多了, 让他们检查一下都有无带好符玉, 进了里面情况瞬息万变, 没把握的情况下不要以身涉险。但不到最后一刻, 不准捏碎符玉。” “是。” 随着号角声响起, 各大宗门的弟子都消失在了原地。 龙升门的几位长老看龙迟予还是没回来, 不禁长吁短叹,按理来说弟子进秘境前, 都是要门主亲口/交代注意事项,鼓舞士气的。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这些年在他们精心培养下,门主的修为和谋略都有所长进, 可偏偏心性还跟个长不大的孩童似的,今日来参加试炼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都看看龙升门的气势。 可他连基本的规矩都守不了, 还何谈时士气! 真担心龙升门建立的万年基业就这么毁在他手里。 * 在确认魔临教的人都悉数离开后, 莫云灯看了眼胡以白:“赶紧回去闭关吧。” 胡以白站在他前面抻懒腰:“我这都好几个月没出来了,您就不能让我透透气?” 莫云灯:“要透气以后有的是机会, 方才探你的灵脉, 魔气已经平复的不错了, 一鼓作气直接把它消灭。” 看胡以白一脸想讨价还价的样子,莫云灯轻拨一下怀里的琴弦,“别逼我请你。” “……行行行。” 胡以白掉头回去,正蹲下身用异雀挑开一地的碎石,找刚才跟老鼹鼠钻出来的那个洞,忽然胸口一热,几乎一瞬间赤火的火舌就从衣襟窜了出来,若不是胡以白脸闪得快,肯定要被烧破相了。 不过胸口还是没躲一劫,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仿佛同时被千万只蜜蜂蛰,接触面火辣辣的刺痛,将身上的皮肤瞬间灼烧得皱缩起来。 胡以白一下单膝半跪在地上,垂着头,牙关咬了半天才没惨叫出声。 莫云灯发现他不对劲,赶忙跑过去:“怎么,心魔真发作了?” 看胡以白仰着头,紧抓胸口的手都要把衣襟撕裂下来,额角落下的冷汗快把衣领打透了。 莫云灯尝试叫了他一声,胡以白才缓缓回过神,把手松开,露出了胸口被烧得黑乎乎一片。 “这……”莫云灯也惊了,心魔还会放火? 胡以白直接把衣襟撕开,这才发现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黑绳,上面还剩下三根光秃秃的羽毛杆。 因为刚才的火太急,有几根毛已经碳化了,稀稀拉拉挂在上面,看着非常像叶片腐烂掉叶肉后留下的叶脉。 胡以白真心觉得这简直比上次被思狂穿心还疼,他刚才要是牙关没咬住,说不定真能哭出来。 这凤羽怎么突然自燃了? 这凤凰火可不是一般的火焰,凤凰火在炼丹术里也称为涅槃之火,与南明离火、红莲业火并成为‘三大业火’。 别说烧人了,就算是魂魄都能烧得灰飞烟灭。 胡以白拽掉脖子上的黑绳后,胸口被烧出大片的烧疤,迅速愈合起来,能明显看到一股股真气在回流,将皮肤愈合的完好如初。 莫云灯看一眼,赶紧给他拉了一下衣衫:“还真是无上心法,一定隐藏好,别被人发现。” 胡以白闻言一愣,再看向莫云灯时有些了然的笑了一下:“我算明白师祖为何命我师父跟您一个担任宗主,一个担任监察者了。因为你们俩对什么都没有太强的执念。”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刃,无欲则刚。 前半句说的是云阔,后半句说的就是莫云灯。 当初邱夜央明里暗里那么使腿绊,云阔最后也是依规将他逐出宗门,并未赶尽杀绝。而且看得出,他对邱夜央真的是一点怨恨也没有。 这肚量换做他,肯定是做不到。 而莫云灯则是对任何事物都无甚兴趣,固守着音修院那处偏僻的院子,与世无争,仿佛一片净水,任何事物都激不起他内心的一丝波澜。 这样才能保证他在任何情况都能清醒的做出判断,不会因为一己私欲,或者是顾念私情,做出徇私枉法之事。 想到这胡以白由衷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前宗主生了一丝敬佩之情,想到刚穿来之初,他还瞧不起表妹创造的这些纸片人,现在才发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还不如纸片人呢。 胡以白看着黑绳上三根烤焦的羽毛:“好端端的怎么会自燃呢?” 莫云灯垂眸遮住眼中的神色,淡淡道:“可能拔下来太久归墟了。” 胡以白:“羽毛也会归墟?” 莫云灯:“为何不会?不然你觉得灵市上为何只有买卖孔雀翎的,没有买卖凤凰翎的。” “嘶……这么一说还确实是。” 胡以白起身把撕坏的衣襟敛了敛,“那我回去继续闭关了。” 看着他变回原型钻进地洞里,莫云灯起身轻轻拂了拂琴弦上的尘埃。 忽然随着一声刺耳的颤音,莫云灯抚琴的手一顿,一滴滴鲜红的血落在了焦尾上。 他看着琴弦在血泊上发出微微的抖动,不禁哑然一笑。 你是在怪我么。 * 看着日晷上的阴影已经移到了东边,云阔坐在原地闭目养神,司无涯在周围来回踱步。 云阔:“你要不累跟无尘他们去找找附近有什么奇异花种,给我挖两颗回来。” “……”司无涯转身蹲在他身边,低声道:“你说云灯他自己留家里行不行啊?”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心口突突的,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云阔:“这么担心之前为何不留下陪他。” 司无涯默默叹口气,“不是你说留下的人太多,戏演起来麻烦么。何况是要打败仗又不是打胜仗,我还留下干什么。” 云阔轻笑一声:“你也知道是打败仗,连败仗他都打不明白,要他何用。” 司无涯一脸‘大师兄你变了’的表情:“……你这话要是被云灯听见,他非送你一首安魂曲不可。” 他在云阔身边缓缓坐下,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他也明白。 云阔暂时没飞升,可以帮着他们再打理宗门一段时间,可他都已经修成仙身,不可能一直压着不去仙界,等他一走所有事情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他也能感觉到,云阔现在正逐渐放手,把他目前的处事方式,一点点渗透给他们,希望他突然离去的那天,这些人不至于措手不及。 说到这,他不禁有几分好奇:“小白和凤翎都不错,你为何不多培养他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他比我们这四个老东西都强。” 云阔双眼依旧闭着:“他们俩跟乾灵缘浅,不会留太久的。” 闻言,司无涯不由得一愣,他知道大师兄算术通天,当年他们一起当师父的关门弟子时,云阔这方面的卓越才能就显现出来。 如今他已修成仙身,估计也能偶尔窥得天机,他说的话,一般不会有误。 原本他还以为这俩孩子,日后好歹有一个能留在宗门的,没想到最后一个都捞不着。 思及,他不禁失落摇头,心中带着浓浓的不舍:“本来我还以为咱们宗门能再出两个飞升成仙的,把乾灵带回曾经的鼎盛时期。照你这么说,怕是无望了。” 云阔倒是不以为意:“人非琨山玉,安得长璀错。人如此,万物亦如此。” “别跟我这种笨蛋讲大道理,听不懂。” 云阔仿佛笑了一下:“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愿懂。你的慧根其实不逊于我,等你放下的那天,说不定很快就去天上跟我作伴了。” 司无涯赶紧道:“诶,那我还是一辈子不懂好了。我可不去天上,我恐高!” 就在这时,就听着前面有人喊:“快看!有弟子出来了!” 试炼的时限是七天七夜,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就有人出来了。 看着秘境的传送口打开,不少门派都围上去,打算看看究竟是谁。 司无涯也好信的站起身,正琢磨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这么没出息,刚进去就被吓出来了。 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大批乾灵弟子。 清一色的月白外袍,一个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找不到。 顿时脸色一僵,朝云阔道:“怎么都是咱们乾灵的弟子啊,而且还不少呢!” 云阔缓缓睁开眼,看着一大批朝这边迅速奔来的弟子,他把手里的小蚂蚁放下,敛了敛衣袖站起身。 跑在最前面的陶心元一开口就是一顿干咳,差点把他放进胃里的储备粮都吐出来,一看就是平日体能训练偷工减料,此刻一顿飞驰下来,脸涨得跟猪肝似的。 他磕磕绊绊的汇报:“不,不好了宗主……凤凤翎他……他……” 这一句三喘的,急得司无涯想打人,他看向后面的陶小二,“你说。” 陶小二也没好到哪去,“凤翎他,被抓走了……是寒沉洛他们……秘境里有好多好多魔临教的人……” 司无涯闻言眉间一蹙,看向身侧的云阔,只见后者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一点意外,只是看了一下围过来的弟子,淡淡道:“魔临教的人要杀你们?” 面前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会都摇摇头。 那些人只是抓走了凤翎,但并没有要动他们的意思。 但他们一看魔临教的人来了这么多,加上队伍里最强的同伴被抓走,都不由得心生胆怯,随着陶心元捏碎符玉离开后,其他人也都摇摆不定,大部分也都害怕的直接捏碎符玉回来了。 云阔:“凤翎出事,你们一个人出来通报即可,这么多人都出来,难道大家一起跑比一个人更快?有什么实际意义?” “我说过,只有在命悬一线避无可避时才能捏碎符玉,否则一律不得退出。你们可曾想过,若今日你们进入的不是一场试炼,而是一次真的战役,没有保命的符玉,你们要如何自处?” “而且你们多数都是高中阶弟子,遇险只顾自己逃跑,把初阶弟子都留在里面,可曾想过他们的安危如何?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还指望你们去守护天下苍生,不觉得可笑么?” “你们记住一句话,没有能力别人只会说你们学艺不精,若是连态度都不端那就是心术不正。” 温和平静的声音,却把在场的所有弟子都说的无地自容。 在云阔的注视下,他们都心虚的垂下了头。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可方才危机发生,他们却都这么做了。 这时其他门派的长老们,听说秘境中出现了魔临教的人,也都闻讯而来。 龙升门的大长老道:“既然如此,就暂且把试炼的事放在一边,我们也进去看看魔临教的这些乌合之众又搞什么名堂。” 虽然各门派的弟子进入秘境的路径是不同的,现在乾灵的弟子遭了殃,可保不齐魔临教的人一会儿也会对其他门派的弟子下手,时隔多年他们龙升门才刚起步,若是第一次秘境试炼弟子就出事,以后恐怕也没人敢来他们龙升门了。 几大门派的长老都动身进入秘境,龙升门的大长老回头看了眼,还是未见龙迟予的踪影,恨铁不成钢的对二长老道:“你就留在外面吧,等门主回来带他一起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面和心不合 黑漆漆的地洞里, 一簇雪白的团子堵在地道中间,两只小爪子抵着下巴,撅着屁股仿佛在思考狐生。 晏暑从土里探出头,就看到了前面的狐屁股, 立马屏息停住动作, 准备悄悄地把头再塞回洞里, 就听到小狐狸忽然‘唉’了好大一声,脑袋上白绒绒的狐耳都耷拉下来。 顿时晏暑的慈爱泛滥了, 就算他是狐狸, 也比自己小了几百岁不是, 他还是个背井离乡的小崽崽啊! 于是在旁边又开个洞绕到前面, 凑到胡以白面前。 “胡少主您这是干嘛呢?” 胡以白小爪子扒拉着面前烧焦的凤羽, 抬起眼皮:“你说凤凰的羽毛为何会突然自燃?” 虽然莫云灯跟他那么说, 但这种谎言想骗他还太嫩了。 但他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贸然前去。 晏暑没去看, 因为化成原型后鼹鼠的视力几乎与瞎子无异,他凑过去用尖尖的鼻子仔细闻了闻,顿时被发出的糊焦味呛得打了三个喷嚏。 讶然道:“这是涅槃之火啊!胡少主这是谁给您的?” 提到这,胡以白顿了顿, “我,一个朋友。” 晏暑楞了一会,好似总算明白胡以白为何神情恹恹了, 默了半晌, 安慰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也别太难过了。” 胡以白闻言, 贴在脑袋上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什么逝者已逝, 生者如斯?” 晏暑愣了愣, 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不知道啊。 顿觉自己说漏嘴了,两只爪子吧唧一下捂住嘴,掉头就要跑。 一只白爪子迎头而来,吧唧把他按在地上,“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晏暑叽叽两声,慢慢抬起头:“这凤凰翎羽只有两种情况会自燃,一种是渡天劫的时候没渡过去陨了,还有一种就是……” 对上胡以白期待的目光,晏暑声音缓缓低下去:“直接死了。” 胡以白犬齿磨得咯吱响:“有区别?” 晏暑理直气壮:“这当然有,能渡天劫至少也是大乘期的尊者,跟直接死了这种渺小卑微的方式能一样么,前者是死于天人之手,后者就是普通的气数已尽再入轮回,这一个轰轰烈烈,一个默默无闻,天壤之别!” 合着都死了还得分个高低贵贱。 胡以白松开了晏暑,直接炸开了地面,从地道里窜了出去。转身就朝秘境试炼的地点赶。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怎么想都不对。 凤翎不是男主么,该有‘谁死我都不死’的龙傲天光环啊,难道是因为他的画蛇添足,导致原有的剧情山体滑坡,把男主的主角光环都滑没了? 不等胡以白御剑飞离乾灵,就听身后一声狂乱的琴声,感觉到耳畔一阵呼啸而来的疾风,胡以白赶忙偏转方向侧身躲了过去。 一道流光擦肩而过,打在对面的峭壁上,山对面的桃花林顿时从中间一分为二,满山的绯红桃树,被打得花枝凋零,飞红漫天。 胡以白看着那山间深不见底的裂缝,赶紧加快异雀的速度,看着穷追不舍的莫云灯,又扫了一段曲子。 伴着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对面的石壁再次遭殃,明显能看到一群群栖息林中的飞鸟都被震得四散而逃。 胡以白苦笑,这可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可他却不能停下。 “莫师叔你这有些杀鸡用牛刀了吧!” 看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莫云灯也运功加快了速度,“你有无上心法护体,这些皮肉伤对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是会恢复,可我受伤了也会疼啊,你这一指直接把我劈成两半,疼都得疼死我。” 莫云灯气得吼:“那你还不停下!” 说实话,虽然他现在表面上还能从容不迫的一边抚琴一边追击,实则灵力早就供给困难。 原本胡以白和他就都是化神境界,加上这段时间胡以白在山洞闭关,没了外事干扰,修为也是突飞猛进。 他现在用焦尾攻击他,打中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也只能强撑着虚张声势。 胡以白似乎也发觉身后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慢,他唇角微勾,在升高一段距离后猛然收了灵力,一个俯冲,直直坠入下面的桃花林。 莫云灯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就看一团白影伴着风声没入下方不见了踪影,顿时眉间紧蹙。 声东击西,这狐狸可真够狡猾。 * 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纷纷进入秘境,结果刚一踏进去,就感觉浑身动弹不得。 等众人发觉中了魔临教的诡计时已经晚了。 一片杂乱的惊慌声中,云阔覆手站在最后,旁边的司无涯只能晃动着眼珠看他,见他家大师兄垂在一侧的手还轻轻点着,一脸百无聊赖,就跟没事人似的站在一边看热闹。 司无涯:【大师兄,帮我解开。】 云阔一口回绝:【不。】 司无涯:【……你是担心我戏演得不好么?】 云阔摇了摇食指:【不,我是真解不开。这不是法术而是寒沉洛用血画的法阵,本身是没有注入任何术法和灵力的,但他的空神血本身就具有近神的威压,人身肯定是无法承受的,都会被压制住无法动弹。】 司无涯满脸不信:【那你怎么没事?】 云阔挑起唇角:【因为我不是人,是仙。】 司无涯:【……】 这个逼真的被他装到了。 而其他被定身控制住的长老们就无法镇静了,看着从密林后涌出了一大批的魔族人。 一边是寒沉洛带来的玉无修、花解语、古灵子和鬼相等人。另一边是藏亚带的五毒女和独眼张巴等人,两伙虽然都是魔临教的教众,可站在众人面前时,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似乎比起面前这些名门正道,他俩才是更水火不容的两方。 藏亚看着被困在法阵中的人,又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寒沉洛:“寒护法还是一如既往的足智多谋啊,兵不血刃,就能把这些老东西全搞定。实在佩服!” 寒沉洛并不接茬,一旁左眼带着眼罩的张巴立刻扯着嘶哑的嗓子,啐一口:“装模做样,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又聋又哑天天跟个死人似的。哦忘了,你早就是死人了哈哈!” 一旁的五毒女和跟在藏亚身后的其他教徒都得意的笑起来。 寒沉洛身侧的玉无修面色一沉,暗暗抵住玉箫的孔洞。身后的古灵子长鞭一甩,在脚下开出一道裂缝蛇行般延申到藏亚的面前,腰间的蛇也立刻配合主人朝五毒女手臂上的粉花蛇嘶嘶的吐着蛇信。花解语看着对面的人扬唇一笑,一瞬间脚下开出一地芬香馥郁的粉色小花,所有人都被这股扑面而来的香气弄得一阵迷乱。站在最后的鬼相背上的千刃轮悬在高空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割下对方阵营一个人的头来。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瞬两伙人就要打在一起。 藏亚面色一冷,朝身后的独眼张巴横了一眼:“狗东西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跟寒护法说话?再有一次你自己了断。” 说罢朝对面的寒沉洛转笑道:“实在抱歉,我手下这些狗东西都是南疆深山里带出来的,不像你们中原人这么知书达理,多有得罪了。” 一句后知后觉轻描淡写的道歉,比起向寒沉洛请罪倒更像在袒护手下。 他都道歉了,若是对方再揪着不放,那就是寒沉洛小肚鸡肠了。 寒沉洛依旧没作声,花解语看着对面的藏亚冷笑一声:“我们寒护法都不搭理你,不过也是,你手下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独眼就是丑八怪,就算不懂规矩好歹也找些好看的,竟弄来这些面目可憎有碍观瞻的,真是丢魔临教脸,怪不得一出去其他门派都说咱们教徒竟是些妖魔鬼怪。” “你!”五毒女瞪着花解语那张面如凝脂的妖精脸,手里的蛇鳞鞭咯吱作响。 这个贱人竟然说她丑八怪! 想当年她在寨子里可是鼎鼎有名的美人! 要追求她的人从南疆都得排到皇城底下! 藏亚望着对面的众人,沉声道:“好了。”在安抚自己人的同时警告对方:“大家今天来是有大事要办的,怎么先把矛头对准自己人了。” 说着将目光投向对面被困在法阵中各大门派的长老们,朝着龙升门的大长老一步步走去,随着弯起的唇角,左半边脸被牵动显现出一片暗褐色的蛇鳞,让青灰的脸皮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洪长老,别来无恙。” 尾音都带着一股寒凛凛的笑意。 洪长老冷哼一声别开眼。 藏亚也不恼,站在他面前,语气和神态就像个熟稔的旧友:“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想当初你们龙升门是三门六派之首,何等的风光无两,还记得三百年前龙生门一年一度的入门考核,在双龙殿报名,整个殿内的弟子宛如过江之鲫川流不息,我当时还以为你们龙升门是多么公正严明的地方,没想到一样的阴私龌龊,那次考核我明明得了第一,你却故意在名单上把我除去!” 洪长老两道粗犷的白眉拧在一起:“明明是你心术不正,用卑鄙下作的手段残害同考!你这种阴险歹毒的鼠辈根本不配入龙升门!” 浑厚的嗓音震得藏亚都愣了一下,他看着洪长老,又看了看在场的这些名门正派的长老掌教们,低声笑起来:“好,我无耻鼠辈,反正我今天心情好,我就让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名门正派看看魔神是怎么出世的。” 他一挥手,从识海中祭出了三件神器和一个被套在黑袋子里的人,袋子被神仙锁紧紧捆住,里面的人还在苦苦挣扎。 袋子外面已经渗出了深红色的血迹,沿着袋子的系口把地面都打湿了。一看就是在被抓住时遭到了一场非人的虐待。 陶心元忍不住喊出声:“凤翎!” 他真恨不得直接提剑冲上去,可是他们一干弟子都被定在法阵里动弹不得,甚至连动手捏诀都做不到。 他在宗门这么多年修练一直偷工减料,觉得有父王和蓬莱仙岛那么多人保护,他还需要修练什么? 直到如今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在强大的反势力面前,他是那么的渺小无力,只能做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藏亚将三件神器在寒沉洛事先准备好的法阵上一一归位。 随着青夜剑在中央归为,地面上的圆盘开始轮转,仿佛被吊起的机械齿轮,中间的大圈带动着周围的六个小圈相互磨合,转了九圈后,六个小圈和中央的大圈咔哒一声咬合在一起。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光柱瞬间打出,直通天际。 倒映着七彩流光的青夜,剑身乍起,猛然刺向金蚕茧,坚不可摧的虫茧在触碰到青夜剑锋的刹那,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随着几声咔嚓咔嚓的裂响,无数道金光沿着裂缝倾泻而出,瞬间在整个法阵上方罩起了一道金钟般的防护罩,刺目的金光闪耀得令人不敢直视。 就在这个空当,薄云录被狂风卷起,每翻过一页,上面攥写的金色梵文就卷入法阵中,仿佛是一句句带着神压的咒语,伴着法阵中鼓起的大风,咿咿呀呀的吟诵出来,让人只是听着就头痛欲裂。 藏压看着装在黑袋子还在不断挣扎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该你了小东西。” 说着,挑衅的看了眼被气红了眼的洪长老,一脚将地上的黑袋子卷进了法阵中。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神仙打架 “凤翎!” “凤翎!” 乾灵宗的弟子见此一幕, 不禁发出一声声悲痛欲绝的嘶吼。可他们全都被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残害。 看着被踢入法阵中的袋子,瞬间被七道流光穿透,仿佛一根根锋利的竹管, 穿刺在袋子里的人身上, 从里面放出一股股赤红的血流, 随着光柱被引入到金钟罩的铭文上,将上面的梵文一个个染红。 袋子里的人却忽然不挣扎了, 仿佛睡着了一般, 被这团团流光包裹着, 身体渐渐蜷缩起来, 宛如一个巨大的襁褓。 见此一幕, 司无涯有些不安道:【放这么多血, 不会有事吧?】 云阔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只是淡淡望着法阵,并不言语。 司无涯内心默默叹气, 刚才跟他叭叭的,到关键时刻又故作高深三缄其口了,每次跟他家大师兄说话都得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不然真容易被气死! 终于, 金钟罩上的最后一个铭文也被染红,顿时法阵内燃起熊熊烈火,七彩流光化作七只振翅的彩蝶在火焰中翩翩起舞。 瞬间一个偌大的风洞出现在法阵上方, 随着彩蝶一只只飞入, 风洞内闪出一道道耀眼的七色彩光。山河倾倒,流云卷积, 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吸入其中, 此刻若不是他们都待在寒沉洛画的法阵里, 估计都要被卷上天。 在最后一只紫蝶没入风洞后,一扇巨大的黑色石门缓缓浮现在风洞中央。 随着滔天魔气不断从敞开的大门内倾泻而出,阴风中夹杂着无数魔灵的嘶吼惨叫。 扑面而来的上古威压,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喘息不能,只能迅速用灵力护住心脉,抗衡这近乎逆天的灵压差。 但只是坚持了一会,就纷纷脸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往外喷血。 只有最后面的司无涯被云阔用仙力护住,毫发无伤,但看脸色也不是很好。不过这比起其他门派吐血不止的长老们已经强太多了。 藏亚一边吐血,一边赶忙带着自己的人抢在前头,跪拜在大门之前:“属下参见魔神大人!” 看着大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在藏亚等人期待振奋的目光中,一团巨大的魔气朝着他们直冲而来,发生之快,所有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巨大的魔息所笼罩。 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就发现自己身体在魔气的包裹下开始肉眼可见的腐烂下去,露出森森白骨。 藏亚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赶忙挣扎着要爬出这团魔气包裹的地方,可左脚的脚踝忽然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 “藏亚救救我……别丢下我!” 回头看着五毒女被魔气腐蚀得皮肉焦黑的脸,藏亚眼中一凛,直接一掌将她的手打断,脚踝带着一截断臂从里面爬出来。 而其他人早就被魔气吞噬,仿佛入油锅的糖块,咕嘟嘟在焦黑的土地上翻滚冒泡,尸骨无存。 藏亚痛不欲生的抚摸着自己仅剩的半张脸,望向寒沉洛的眼神仿佛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可经过刚才魔气的洗炼,他身上的灵脉早就被融毁了,而寒沉洛带的人却毫发无伤。 没想到寒沉洛居然是假意跟自己合作,实则是设了一个局故意要至他于死地! 只是藏亚不懂:“为何你的人和他们都没事?” 寒沉洛微微笑道:“还要感谢云宗主的配合呀。” 说着云阔在众人身后缓缓走出来,对寒沉洛道:“把你的法阵解开。” 寒沉洛:“这不行啊,有些长老可是对寒某恨之入骨,若是放了他们,我恐怕性命有虞。为了我的安危云宗主就稍等片刻吧。” 听寒沉洛跟云阔两人的对话,藏亚再傻也该明白了,原来从抢夺神器开始,他就已经中计了。 困住这些人的法阵是寒沉洛画的,召唤魔神的法阵也是寒沉洛研究出来的,他若是想做个手脚,真是太容易了。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寒沉洛居然会跟云阔联手。 这两人一个是即将飞升成仙的正道楷模,一个是六界人人恨而诛之的□□护法,无论怎么看这两人之间都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为何他们俩会搅在一起? 毕竟在他眼里,所有魔临教的人都该是对那些沽名钓誉自命清高的正道恨之入骨的,反之,那些正道之人也该对他们深恶痛绝。 没想到这个寒沉洛居然手眼通天到这种地步,能说的动云阔跟他联手设计。 这次自己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玉无修看着藏亚惨不忍睹的脸,嫌弃的避开视线,好像多看一眼就能被辣到眼睛,“你若本本分分做你该做的,不至于如此。” 后面的古灵子早就按耐不住想一鞭子抽死他了,“师父还跟他废什么话,让我来!” 藏亚冷笑一声,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毒虫猛然朝对面寒沉洛的人扔过去,所有人没想到他垂死还要挣扎一下,赶忙以手阻挡。 然而只不过是一团幻影,等大家反应过来时,藏亚已经钻入地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灵子气得一顿挥鞭,把四周的地面打得寸寸开裂,早知道就早下手了,还是让这王八蛋跑了! 周围的长老不禁看向云阔,战战兢兢试探道:“云宗主,这……何时放了我们啊?” 说实话,他们对眼前的情况也有点懵。 按理说他们跟魔临教这些乌合之众一向是势不两立的,尤其是寒沉洛这个恶人中的魁首,云宗主怎会跟他私下里有来往? 顿时所有人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去妄自揣测,只怕万一是真的,云阔真和寒沉洛联手,恐怕今日他们都要栽在这里。 好在云阔并没有上寒沉洛贼船的打算,他也有些察觉到寒沉洛想要耍赖毁约。 他看着对面,手中一道水银般的流光闪过:“我看寒护法是又想尝尝苍寒剑的滋味。” 说着苍寒出鞘,一剑劈在法阵的金钟罩上,顿时一道银色流光倾泻而出,快要完全打开的两扇门忽然停住了。 寒沉洛吩咐道:“再有三刻,秘境就能完全打开,你们一起上,必须拖住他。” 玉无修一脸‘你莫不是在逗我玩的’表情,讶然的看向他,在来之前他可没说过要跟云阔打。 而且还三刻? 这都够杀死他们几个来回了。 直到寒沉洛看向他,一瞬间,一张惨白的脸仿佛出现在视野里,下一瞬就从脑海中被强行抹掉了。 玉无修只感觉脑内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随即双眼也变得一片黯淡,仿佛被什么摄魂了一般,机械应声道:“是。” 立刻带着众人前去跟云阔缠斗起来。 随着手中的玉箫缓缓响起,玉无修的眼睛才慢慢恢复过来,顿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有时候他真觉得,比起梵天密境中困住的那个,寒沉洛才更像魔神。 跟云阔打,他们这些个虾兵蟹将哪里是对手,先不说云阔已是仙人,他手里那把苍寒剑曾经是苍幽神君亲自锻造的兵器,虽然名头不及四大神器的青夜剑,但威力也与神级武器不分伯仲。 连身为空神体的寒沉洛都能被重伤,可见杀伤力有多恐怖。 他若是被砍中,近乎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看着自己手下这些人被云阔一个个用剑气扫到十丈开放,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寒沉洛看着还差一点就要完全打开的石门,猛然咬破自己的手腕,蘸着血,在眉心画了一道‘借命符’。 随着一股力量灌入身体,寒沉洛飞身上前,拔下了法阵中的青夜剑,同时将自己的血再次投入法阵中,顿时停止开合的石门,开始吱嘎嘎的继续敞开。 还未等寒沉洛放完血,背后就被苍寒剑砍出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差点把他的身体拦腰斩断。 寒沉洛举着青夜剑不熟练的抵抗云阔,虽然他的剑法烂得无以复加,但在‘借命符’的加持下,体内的空神血把他生生堆到了近神的修为。 不过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且代价非常大,这次他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了。 在冥界条例里,借命偷生者不得来世,当处极刑——灰飞烟灭 锵一声钝响,两把神剑抵在一起,云阔看着他,眼中依旧不见喜悲,“就为了放出魔神把自己永生永世都搭上,值得么。” 寒沉洛握着青夜剑的手都是青筋暴起的,好似一直吊儿郎当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拼命的干一件事。 他朝云阔笑了笑:“云宗主不也是,你修成仙体却迟迟不飞升,不就是等待这次机会借我之力摧毁掉开启梵天秘境的石门么。你已成仙却还是妄图干扰世间因果,不怕天罚将你打得灰飞烟灭?” 一声刺耳的砥砺,两把剑间一青一白两道流光相互碰撞,所过之处山摇地动,天地异色。 有幸围观这场对战的人都不禁感叹,像他们原来那种一挥剑就到处爆炸的招式简直弱爆了。 这就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眼前的苍寒剑一闪,天地间阴云密布,原本艳阳高照的日头开始下起鹅毛大雪,脚下的漫野山花顿时被冻成了簇簇冰凌。 接着青夜剑一过,顿时日月陡换,万里无云的青天白日忽然像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覆盖,明月皎皎,星子漫天。 云阔眉心间的仙纹开始泛着耀眼的银光,寒沉洛的兜帽下也开始发出刺目的血光。 两人仿佛都打到了要玉石俱焚的地步。 寒沉洛气息不稳,用剑撑着身体半跪在地上:“这场浩劫是神召之书上预言的,连神都爱莫能助,你还非要逞什么能?你看着吧云阔,我跟你打赌,魔神必定会出世。” 云阔手中的长剑一凛,拼尽最后的仙力,又是一剑劈在金钟罩上,“那我就赌,这场浩劫不会发生。” 寒沉洛笑起来:“我跟别人打赌从未输过。” 云阔垂眸看他:“巧了,我也是。” 在云阔的几次攻击后,石门开启的速递又开始减慢,外面的金钟罩被厚厚的冰凌包裹,里面的火焰都被冻得忽明忽暗。 眼看再有几次,这结界就要被云阔打破,真的就能把那扇石门摧毁。 寒沉洛深吸口气,握着青夜的手再次发力,灰暗的剑身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青光。 按照这个进度,只有再拖住云阔半刻,石门就能完全打开。 但他也无法保证到底能不能抵挡住云阔,他额间的借命符已经开始流淌出泊泊鲜血,浑身宛如被抽干汁液的草木,五脏六腑都在急剧皱缩,仿佛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 说不定放不出魔神,自己这条永不超生的命也要搭在云阔的剑下。 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诩谨慎的他这次竟然跟云阔赌了一个这么大的局,一旦输了,他就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没有了。连个魂魄都不会留下。 他怕么? 其实是怕的,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 可事到如今谁也回不了头了。 寒沉洛挥起一剑,疾如闪电的青光朝着云阔直冲而去,他笑道:“好,那我们就看看,是你先摧毁石门,还是我先把魔神放出来。” 看着直奔而来的剑光,云阔再次在苍寒剑中注入仙力,眼看还差几丈远就要落在跟前,忽然一道人影出现,挥剑对上那道剑光,空一声震响,一道深紫色的极光划破天际,将整个夜空照得白亮如昼。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救错人的下场 “师父!” 云阔执剑站在法阵前, 看胡以白提着不见兮匆匆而来的身影,从来都稳如泰山的神色第一次崩裂了。 云阔蹙着眉:“你来做什么。” 随后有些迟疑的望着行动自如的胡以白:“你能动?” 对面的寒沉洛见此一幕,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豁然笑道:“云宗主别忘了, 这小狐狸可喝过我不少血。” 他今日画的这些法阵, 都是利用自己的空神血与外界之间的灵压差把这些人的行动压制住, 同时也行成了一层防护罩,保护被困在法阵中的这些人, 不被梵天秘境中释放的魔息所腐蚀。 而他手下带的这些人, 事先都吃过用自己血制成的药, 短时间内有近神的灵压护体, 所以也不会被魔气侵蚀。 只有藏亚那些人毫无防备, 才会被冲出来的上古魔息洗练殆尽。 云阔横了眼寒沉洛, 一剑还回去,转身变换剑招之时, 抓住胡以白的胳膊猛然推向后面:“走,越远越好。” 胡以白不明所以的被推得老远,只得讪讪的退到乾灵弟子站的地方,这时他侧头才发现法阵中被血光包裹住的襁褓, 上面的黑色袋子已经完全被血液浸透,仿佛用血丝凝成的巨大血茧。 他问一旁的弟子:“那是什么?” 陶心元急得都快哭出来:“寒沉洛他们把凤翎抓去当活祭品,放了那么多血, 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都被寒沉洛的法阵定在这, 根本动不了!” 风洞中的石门还在缓缓开启,随着云阔一连劈了三剑, 终于把固若金汤的金钟罩也毁了一角, 一股带着浓郁魔气的风扑面而来, 卷着滚烫赤红的火舌,把夜幕灼出一片火红的晚霞。 胡以白还来不及悲伤,就发现袋子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 凤翎还没死! 云阔想要闯进法阵中,把困在血茧中的人救出来,而寒沉洛却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法阵内全是熊熊燃烧的赤焰,而云阔却是天生的冰灵根,即使此刻有仙力护体,也是难挡赤焰神火的灼烧,灵脉内的真气都开始运转迟钝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直冲而下,一下砍在他的右肩上,他握着苍寒剑的手猛然一抖,一股血流顺着衣袖流出,落到手中的苍寒剑上。 “师父!”见此一幕,胡以白也顾不得云阔的嘱咐,抄起不见兮对着寒沉洛就是一击,顿时把对方击倒在地,顺着剑气的余威滑到三丈远外的草丛里。 他自己都是一愣,这不见兮真的好厉害! 他赶忙扶住云阔,“我去救他!” 云阔捂着伤口,闻言顿时面色一变,还未等阻止,就看胡以白一跃飞入了法阵中,控制血茧的七只蝴蝶在不见兮的剑锋下,轻而易举化成了碎片。 七色流光渐渐消逝,血茧中包裹的人也被胡以白抱下来,法阵的光芒猛然熄灭,石门突然停止了敞开。 胡以白抱着血茧还未等逃出法阵,忽然身后的风洞猛然变大,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禁锢在他怀里的人身上。 他愕然回首,才发现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控制在血茧上,仅凭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斩断。 这时身后的石门开始缓缓闭合,风洞也开始朝着门内收缩,可是捆缚在血茧上的力量却越来越强,胡以白死死抱着血茧,浑身的骨骼都在飓风中狂颤。 云阔也意识到不对劲,他赶忙喊道:“放开他!你快出来!” 胡以白看着血茧中仿佛忽然苏醒的人,猛然从袋子里抓住他的手,好似在无声的求救。 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猛然将血茧推了出去,真的是拼死一搏,可没想到在血茧被他出去的刹那,那股束缚的力量仿佛消失了,巨大的血茧滚落在法阵外的地面上,好远好远。 正当他松口气打算也从这里跳出去时,忽然怔住了,自己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巨大的魔息侵入,宛如被掀开天灵盖,灌入了另一个人的意识。 这时体内尚未完全消除的心魔都惊醒了,在识海中挣扎道:“你要被夺舍了,快跑啊傻子,愣着干嘛!” 胡以白眉间紧蹙,紧咬的牙关间开始溢出鲜血,他倒是想跑,他现在身体像被千千万万根丝线缠绕操控着,连喘息都无法自主,还何谈逃跑? 看来魔神原本是想夺舍凤翎的身体,结果凤翎被自己推出去,魔神就把目标转成自己了。 不过他也没有原著里凤翎那么强的怨念,大概很快意识就会被魔神吞噬殆尽吧。 云阔提起苍寒要斩断连接在胡以白身上的魔息,被寒沉洛一把拉住:“魔神在夺舍他,这魔息不禁连着魔神,也连着胡以白,你这一剑下去胡以白也活不了。” 云阔反手一剑砍在寒沉洛头上:“去救他。” 寒沉洛顶着被砍成两半的头,望着被魔息吊起来的胡以白苦笑:“我只是个空神体,而那个是神王的双生兄弟魔神,神魔大战之年,满天神佛都奈何不了他,你觉得我有可能把他从胡以白身体里薅出来么。” 没想到法阵被破坏,开启梵天秘境的仪式失败,魔神无法出来,竟然选择夺舍进入法阵中的活体,来借身现世。 虽然如此一来魔神也算出世了,可却要以牺牲胡以白为代价,不知为何,对任何生命都毫无感觉的他,第一次有了一点怅然。 胡以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看着开始涌动的血茧哑然一笑:“算了,世间因果皆是命,也算是我擅自干扰因果的惩罚吧。师父您快带凤翎走。” 云阔灵脉被赤焰灼伤,周身的冷气开始不受控制的外放,将脚下的地面都结出了一层寒霜,他看向胡以白,冷着脸仿佛一尊真正的冰雕:“谁说里面是凤翎。” 他一剑挑开地上的血茧,霎时外面的血壳簌簌剥落,一身金色戎装的龙迟予蜷缩在里面,脸已经白得毫无血色了。 嘴巴上贴着噤声符。 “……”原本放弃抵抗的胡以白,看到里面的人忽然拼了命的挣扎起来:“怎么是你!凤翎呢?” “凤翎不在这,他没事。” 说到这,寒沉洛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赤红珠就在龙迟予体内,当年血洗凤家的是藏亚和他的手下,本来他们打算抢走赤火珠,在教主面前立功强压我一头,没想到龙门主临终前将赤火珠交给了凤氏夫妇。其实那个时候,赤火珠早就被龙门主给他的儿子用了。” 说到这他看向捡回一条命,劫后余生的龙迟予,笑了声:“那时候你应该是被抹掉了记忆,所以不记得自己四岁那年得过一场大病,险些要了你的命,而赤火珠有起死回生之效,你爹为了救你,不惜背信弃义,把整个修真界托付他守护的赤火珠给你服下。” “之后凤氏夫妇带走的只是个赝品,但当时藏亚他们都在场,若你爹说出真相,你就有性命之虞,可怜凤翎的双亲还把那个赝品当成赤火珠拼了命去守护,最后藏亚再次杀到凤家,凤氏夫妇连夜传飞信求援,在信中已经澄清了‘杀友夺珠’的真相,然而你们这些名门正道,一看飞信上的署名,却连看也不看,一起听从邱夜央的命令,把飞信直接毁了。最后凤家被灭,凤侍天临死前把赝品给凤翎吞下,说只有等他成年之时赤火珠才能重新取出来,所以藏亚他们才会留凤翎一命。” 被困法阵中的人顿时脸色异常难堪,当年凤家一事他们都有参与,甚至还在凤家满门被屠后,带着人去抄了凤家。 龙迟予听着寒沉洛的话,拖着一副失血过多的身体,强撑着用嘶哑的声音吼:“你这个邪魔外道少在这妖言惑众!我爹一生光明磊落,深明大义,定不会做出这等卑鄙下作之事,你胡说八道!” 寒沉洛笑着看他:“赤火珠若不在你体内,那法阵为何会因你启动呢?” 看着龙迟予逐渐灰白的脸色,他还不忘了补刀一句:“你和你爹让凤家为你们背了多大的锅?我一个邪魔外道都快看不下去了,凤家满门因你们而死,凤翎又因为这段莫须有的罪名,忍受了多少年的屈辱,你仔细想想吧,如今你所拥有的身价和荣耀,你配么?” “闭嘴!!” 胡以白感觉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他看着表情失控,一会疯喊一会抱头痛哭的龙迟予。 朝寒沉洛望了一眼,虽然这人亦正亦邪,不可捉摸。可跟他做的交易,他都会如约履行。 当时自己拿赤火珠的线索跟他交换杀害凤家满门凶手的情报,如今他直接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出来,也算是付了应给的筹码。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响,不远处一颗巨大的古树轰然倒塌,随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凤翎提着一颗巨大的桃粉色萝卜,脸色苍白的从树丛中钻出来。 他看到众人表情各异的望向自己,满地狼藉,所有人木头似的定在原地,连师父和其他门派的长老都跑到秘境里了。 凤翎愣了一瞬,他记得刚才路过一棵巨树就被吸入进去,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更深的秘境。 秘境中的秘境,往往都藏着稀世珍宝。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找到一个他需要的神药,只是这灵植已有上万岁,早就产生了灵性,周围守护的妖兽也众多,甚至还有化神级的魔物,他近乎九死一生才拿到手。 陶心元看凤翎回来了,眼睛一亮,“凤翎太好了你没被抓走!”可转瞬看向法阵中命悬一线的人又呜咽起来:“怎么办,胡以白为了救你要死了……” 凤翎看着法阵中被吊在上空的胡以白,手里那根他拼了命拿到的萝卜瞬间掉在地上。 凤翎抽出思狂剑,云阔钳住他的肩膀:“他和魔神已经融合了,你斩魔息胡以白也会受到重创。而且里面全是上古魔息,你进去也会被吞噬,先别乱来。” 等他蓄一下仙力,将融断的灵脉接起来,再用苍寒试一下,若是真让魔神夺走胡以白的身体现世,他这仙身不要也罢。 一旁的寒沉洛两只手扶着两半的脑袋,若有所思道:“凤翎的话说不定可以,他也喝过我的血,应该不会被魔息侵蚀,而且他天生火灵根,且不久之前刚涅槃过,体内的涅槃之火还没熄,也许能抵抗赤焰。” …… 胡以白感觉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远,就像是坐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整条路都朝着远方无限延伸。 忽然自己的右手被什么紧抓一下,这熟悉的巨大手劲儿,疼得他强打起精神,低头看去,才发现凤翎不知何时爬了上来。 “你快走……”这已经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的话了。 神的威压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大概就像宇航员在太空突然脱了宇航服,近乎逆天的压力差快要把他撕裂了。 凤翎死死拉着他的双臂往下拽,企图将他带离法阵,可他的力量在魔神面前实在微乎其微,两人相接的手不断发出骨节磨合的闷响。 凤翎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方才他刚经历一次涅槃,虽然形态与之前无异,可全身的骨骼都是重新长出来的,稚嫩宛如新生的婴孩,根本达不到以往的巅峰。 他感觉到胡以白的身体开始越来越沉,不禁开始后悔起来,为何要在秘境里拔那个该死的萝卜! 九玄迷萝,古籍上说是九玄天女所种,能摒除欲望杂念,治愈一切心魔。他死了一次才从魔物手里抢回来,以为这下胡以白的心魔总算可以痊愈,不必再隔绝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闭关了。 结果转头回来,别说治愈心魔,胡以白人都要没了! 想到这他连自己都憎恨起来,当时为何非要去拔它,若是早些回来胡以白就不会把龙迟予误当成自己,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听着云阔的苍寒剑一道道剑光撞在石门上震耳欲聋,寒沉落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把法阵中的长老们都放出来,让自己的手下跟着他们一起破坏那扇石门。 企图将石门砸塌,切断门里不断涌出的魔息和胡以白之间的连接。 这幅场景看着还真挺诡异,没想到正邪两道居然还有精诚合作的一天,连平日里跟他最不对盘的陶心元都埋头挖得比谁都起劲。还有司掌教和后赶过来的莫云灯他们,完全不顾往日的端庄儒雅,一脸狼狈的挥剑砍着石门,乾灵的弟子们冒着灵脉枯竭的危险,一遍遍强迫手中的佩剑亮起来,有甚者直接举起两把剑,恨不得直接手脚并用。 很快其他门派的弟子也被各派的掌门召唤来,试炼直接抛掷脑后,齐心协力的要摧毁这扇石门。 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看着脚下这些乌泱泱的人,胡以白忽然有些没出息的眼睛发热。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五年左右,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在乎着他。 不过他们都斗不过魔神的,随着梵天秘境的石门轰然倒塌,胡以白也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入塌陷的石门中。 看来魔神即使出不来,也要把他拉进去陪葬。 他随着飓风被高高吊起,脑子还清醒,眼睛却已经看不见了,但能感受到,那双手还在死死抓着自己不放。 都这时候凤翎还不放弃他么。 可再拉下去,他也会被卷入秘境中。 胡以白忽然有种死而无憾的豁达,用自己最后一丝意识,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凤翎手里:“之前答应你独一无二的生辰贺礼,四年了,终于送出去了……” 说到这,他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装作能看见凤翎似的:“走了。” 随即全力一掌打出去,凤翎刚涅槃新生的身体,猝不及防挨了他这化神期的全力一掌,顿时心口一阵剧痛,全身的灵脉都被颠了个个。 一口血吐出去,紧抓着胡以白的手不受控制的下滑,在对方手背上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终于还是抓不住了。 在指尖相离的一刻,身体直直坠落下去,望着胡以白被拉入风洞中,轰隆一声,石门完全被硕大的巨石封堵住,那道身影彻底被淹没。 秘境关闭了。 风停了。 所有黑云散开,露出温暖的光亮普照大地。 可他的视野却越发黑暗起来。 周围好多人在喊胡以白的名字,也有很多人在喊他。 他好像听得见,又好像听不见。 眼神空洞的看着上空,仿佛在刚才那一刻魂魄也被魔神一同摄走,此刻躺在地上的只是一具被抽空的躯壳。 抗争了二十年的命运,他突然屈服了,也许他们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天煞孤星。双亲是他害死的,整个凤家也都是他害死的,如今又害死了胡以白。 不然为何从小到大所有对他好的人都不得好死? 涅槃重生只有万中之一的凤凰能做到,他成功了,提着萝卜回来的时候差点欣喜若狂到不能自已,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 想象着把萝卜给胡以白,再解释清楚之前的事情,一切是不是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一会喜,一会忧,胡思乱想着以后的事情,开心纠结的像个傻子。 可他没想到咬破这层糖衣,里面的馅儿竟然全是鸩毒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虐的部分已经结束了OTZ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心魔的真实面目 “喂喂喂!你不是真死了吧!” 胡以白本以为自己已经被魔神吞噬, 没想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无垠的草地上,旁边还有一道黑影。 胡以白皱着眉,有些不适应的眨眨眼:“谁?” 视野模糊了半天, 他才看到有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怼在面前, 胡以白下意识抬手就是一拳, 把对方打得哎呦一声,捂着左眼骂骂咧咧。 “你有病啊!本尊救的你诶, 你还恩将仇报!” 胡以白感受着拳头上残留的真实触感, 不禁有些奇怪的喃喃道:“我居然能碰到心魔了?” 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这才发觉现在他只是一缕魂魄。 死了, 却又没完全死。 胡以白看向顶着熊猫眼的心魔, 有些讶然:“居然是你救了我?” 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杀他夺舍么, 怎么突然善心大发还把他救了? 心魔捂着眼睛恨他恨的咬牙切齿:“你以为本尊想?我是从你意识中生出来的,你若是被魔神吞噬, 本尊也直接没了!本尊是想救你么,本尊是在救自己!” 想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次他为了救胡以白,可是把一大半的魔息都用尽了。 而且这具身体现在被魔神的神元所占据, 他们俩暂时躲在角落里,但很快就会被魔神所察觉,接着就是吞噬。 想到这他叹口气, 也在胡以白旁边躺平下来:“好好在你内心最深的世界休息一下吧, 反正死也就是早晚的事,能活一刻是一刻。” 反正就算累死他俩也不可能打得过魔神, 可怜他统一六界的大业, 就这么中道崩殂。 唉, 可悲,可叹。 胡以白看着四周一片荒芜的草原,周围的蓬草都已经枯败成了浅黄色,风一过,草浪连绵千里,根本望不到尽头。 头顶的太阳永远笼罩着一层昏暗的浓云,阳光都透不进来。耳畔除了风还是风,听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胡以白有些茫然,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寒冷,凄凉,阴暗,带着一种萧条的破败感。 到处都看不到一丁点欣欣向荣的希望。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心魔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蓬草磨牙:“不知道,反正从我出生就这样了。除了枯草还是枯草,一个人一点好玩的都没有。” 胡以白蹙起眉:“可你之前不是说还在识海里看到我和凤翎么?” 听他提到这个,心魔从牙缝嗤了声,从脑袋下面抬起一条胳膊,指了指东边:“那边的尽头跟外面的世界有一层结界,我出不去,只能隔着结界看其他世界。你要感兴趣自己去看看吧。” 胡以白朝着东边望了眼,用观微发现,天地相接之处有一道透明的水膜,不同于这边的荒芜寂寥,那边是一片阳光普照、繁花似锦。有幽深的丛林,成群的野鹿,潺潺的溪水,嬉戏的鱼群,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与这边的死气沉沉行成了鲜明对比。 他转头看向心魔,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一心想要夺舍自己了。 一出生就在这种宛如监狱般的环境,与世隔绝,没有任何生灵可以交流,若换作是他肯定也拼了命的想要出去。 胡以白看着心魔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由衷道:“对不起。” 心魔嚼着草杆的牙一顿,歪着头看向一脸歉意的胡以白,忽然起了一手背的鸡皮疙瘩,“你,你吃错药了?” 胡以白:“都是爹没照顾好你。” 心魔:“……我草你大爷的!”他一把揪住胡以白的衣领,抬手就要把刚才那一拳还回来,可手都举起来,却忽然后知后觉的诶了声,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说草?这是什么意思?” 他脑子里从来都没有过关于这个字在这个用法上的印象,为何刚才却几乎是脱口而出了呢? “一种植物而已。”胡以白把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掰开:“不稀奇,你不是我的心魔么,那我会的,你也该会。” 说到这,心魔又怔住了。 脑子里浮现出从胡以白那继承的古怪记忆,里面无论是人还是周围的环境摆设,都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诡谲。 比如街上全是一个挨一个的铁皮箱子跑得比马车还快。一处处宅院比山还要高,里面满满登登的全是人。晚上长街还会亮起诡异的灯光,没有宵禁,好多人午夜还行走在街头。 夏天他们还会裸露身体,男人露腿露胳膊的也就罢了,连女人都把罗裙裁到膝盖这么高,虽然他倒是挺乐意看的,可有些女人的脚上还穿着脚跟尖尖的凶器,感觉一个飞腿,就能把人的脑浆扎出来。 因为这些记忆总是让他心里毛毛的,他就直接用灵力强压下去了,可不知是不是胡以白自己也总回想的缘故,时不时就会蹦出来。 看心魔一会变一个表情,胡以白笑了笑,都死到临头了,告诉他也无妨:“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咱们俩根本就不同次元。” 心魔确实不懂:“次元?” 胡以白给他找了个形象的比喻:“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你听过吧,我和你,就相当于台下听戏的,和祝英台的关系。” 心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他压根没懂,不过他要说一点没懂岂不是很没面子。 可转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奇怪道:“为什么我是祝英台不是梁山伯?” 胡以白唉一声:“这都死到临头了,还计较是男是女有意义么?” 心魔:“……” 好想反驳,但他说的又好有道理。 其实胡以白也没完全放弃希望,在原著里凤翎生死一线之时突然魔化,内心生出的强大怨念直接吞噬了魔神的神元。 可他又没从小父母双亡,满门被屠,最后还被当成活祭品,他上哪弄来这么大的怨念啊? 想着想着,胡以白的视线忽然转到了一旁的心魔身上。 心魔对上他目光灼灼的视线,顿觉一阵恶寒,呸一声吐了嘴里的草杆:“你看我干嘛?” 胡以白:“你不是想要一统六界么?不是想夺舍我么?现在魔神他正在跟你抢这副身体,等抢到他就要一通六界了,他在抢你的东西啊,你心里就不恨么?” 魔神一脸瞅傻叉的眼神看着他:“我恨他?我恨你!要不是你老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早就带着这副身体远走高飞了!谁像你破车好揽债,没这个金刚钻偏揽这个瓷器活!现在好了,连我都折里头了,我最该恨的就是你!” 说到这他都后悔起来,刚才救他干嘛,反正都死到临头了,还差这三口两口气的。 胡以白摇摇头,看来不是这么个激将法。 记得司掌教说过,心魔这东西有个很独特的属性,就是短期内欲望和怨念越深,爆发出的实力就会越强。 在古籍上曾经有个非常逆天的案例,就是九子鬼母。 试想一下,一个凡人的心魔最终都能爆发出神一样的威力,由此可见心魔的实力天花板到底在哪,真是不容小觑。 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一定要在短期内,如果是通过十年,几十年来加深的,那作用几乎微乎其微。 只有像九子鬼母和凤翎那样,要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才有希望转败为胜。 可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心魔到底是因何而生? 想到这胡以白忽然拍拍他肩膀:“你嘴里好像进去个虫子。” “啊?!”心魔吓得一张嘴,身旁的人顷刻间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他的嘴里。 下一瞬,心魔右边血红的眼睛,就变成了清澈的琥珀色。 “胡-以-白!” 感受到身体的右边开始不受控制,心魔气得抬起左手就要朝右脸揍去,就被右手一把握住。 那只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你先冷静点行不行,我这不是在给咱俩活下来想办法么。” “你又出什么馊主意!” “管它馊的香的,管用就行呗。” 胡以白进入心魔的魂体后,看到了他的记忆,顿时被那一幕幕画面中的小男孩惊得一愣。 刚才听心魔的叙述,他还以为对方是继承了他的所有记忆,可现在才发现,所有记忆的主角都是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一个人玩玩具,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甚至连吃饭都是一个人。 这些画面无一例外,所有其他人都变成了背景板,光亮的色调和阴暗的小男孩行成了鲜明对比。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心魔的性格跟他迥然不同,幼稚、冲动、易怒、毫不掩饰欲望。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小孩子啊。 他是年幼的自己,是他最不想被触及的过往。 胡以白神色冷了片刻,忽然脸色一转哈哈笑起来:“怪不得你这么幼稚可笑,原来你本身就是个小屁孩!” 左边的脸立刻横眉竖目:“你说谁是小屁孩!” “还有你居然这么可怜,什么都一个人,爹不疼娘改嫁的,同学欺负孤立你,你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连跳交际舞都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你拉手。” “你闭嘴!” 忽然间,胡以白就感觉到魂体中的力量开始上涌了。 有效! 可是转头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在东边传来,随着结界被破开,一大团浓浓的魔息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很快周围的蓬草都开始化作一缕缕黑烟,露出漆黑的焦土。 胡以白转头就跑,然而那半边心魔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中回过神,这一条腿跑,一条腿没跑,胡以白差点表演了一个原地劈叉。 胡以白黑着脸,放弃了上半身,转而去控制了两条腿跑。 边跑边继续:“而且你还胆小如鼠,总是假笑迎合别人,你不觉得自己好虚伪么?你以为装乖他们就念着你的好了?其实他们都在嘲笑你没人要的孩子可怜虫。” “还记得你去表姑家寄宿的那几年么,人家儿子抢你的肉,女儿故意把吐出来的芹菜扔你碗里,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还有他们叫你骑大马的时候,故意打你的头,把你的眼眶都打青了,你只敢跟表姑说是撞的。” “闭嘴闭嘴闭嘴!” 下半身正在飞毛腿,上半身两条胳膊却在疯狂堵耳朵。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泪奔状。 把身后追赶的魔神都弄得停了一下。 魔神:“?” 胡以白:“还有每次他们全家吃火锅的时候,你都只敢夹香菜,之后他们就一直涮香菜夹给你。别人吃火锅,你就吃香菜拌饭,后来初中毕业你妈接你回家,给你做了一道香菜炒肉,当时你闻到香菜的味道忍不住吐了一桌,你后爸扬手就给你一耳光。” 这一句话彻底让心魔爆发了。 “啊啊啊啊!我讨厌香菜!我讨厌他们!讨厌所有人!都去死!” 随着这一句话喊出来,一团巨大的魔息从心魔体内爆发出来,宛如一朵硕大的蘑菇云,瞬间朝着对面的魔神迎头冲上去。 刚准备吃掉他们的魔神:“?” 为什么对方的魔息比他还强! 魔神掉头就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以他原本的神力肯定能对付的了,可此刻神格已毁,只有一丝神元尚存,很快就被这股巨大的魔气包裹住,吞吃入腹。 等硝烟散尽后,胡以白和心魔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焦黑的土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像傻子似的笑起来。 什么魔神,一点也不厉害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仙女的事你少管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得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逃离秘境又遇故人 胡以白起身刚想跟心魔握手言和, 毕竟这段时间,自己在山洞里闭关时没少打压他。 此一时彼一时,曾经拼命想铲除的敌人,如今成了患难与共过的朋友。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可当他拽住心魔的胳膊, 想把对方拉起来, 指尖一道淡紫色的流光倾泻而出,倏地手中一空, 心魔整个身体都在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 像是渐渐褪去颜色的水彩画, 化作流光一点点消逝在眼前。 “你怎么!”胡以白赶忙去抓住那些流光, 企图把它们按压回去, 可他越碰心魔, 对方的魂体就消失得越快。 看胡以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心魔忽然朗声大笑:“哈哈本尊都不怕你哭丧个屁, 不过恭喜你了臭狐狸。”说到这,他有些被打败的不甘,但也是真心祝福他:“你的心魔已经治愈了,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面,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在最后一点紫光消逝的刹那,心魔的虚影忽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不同于记忆中的灰暗, 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暖光。 一阵大风刮过, 吹散了天边的黑云,阳光刺破云隙洒向大地, 被魔神腐蚀的焦土忽然生出了一片片嫩绿的新芽, 迅速抽枝拔节, 长成参天巨树,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伞撑在两人头顶。 伴随着蒙蒙细雨,天边筑起一道长虹,像是一座拱桥连通了这里和外面的世界。 心魔仰头看着嫩绿的枝桠:“这里还是第一次这么好看。”他看向胡以白问:“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胡以白摇头:“一统六界不行,太中二了。” 心魔被气得想抡起小拳头捶死他:“我是让你有空替我多回这里看看!” 毕竟这里也是他的出生地,虽然一直不喜欢,可是对他来说却意义非凡。 看着心魔的虚影忽然消散,胡以白怅然若失了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他的意识慢慢回笼,魂体又重新掌握这副身体的主导权。 可当他躺在地上睁开眼看到梵天秘境里的世界时,真恨不得继续躲回内心世界睡觉。 这什么鬼?! 好歹也是十大上古秘境之一,怎么跟无人区的死亡沙漠一样,滴水没有,寸草不生,好不容易前面一座小山也被削得七零八落,地上的碎石头堆得跟乱葬岗一样。 现在出秘境唯一的石门被毁了,他若是一直出不去,不就得在这安家落户了。 就这环境,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难道从现在开始,他要从修仙转行去搞基建? 唉,可怜他老本行明明是个老师来着,这不是为难他胡老师么。 胡以白走到前面想去找找有没有没被魔神发现的漏网之鱼,就听脚下‘咕叽’一声,鞋底传来一种绵软的触感。 胡以白顿时一阵恶寒,这脚感,该不会是……魔神拉的屎吧? 等他低头看去,就发现一个黑漆漆的物体正在脚下蠕动,胡以白稍微抬起一点,被踩住的东西立刻把头钻出来。 只是一团不成形的魔气,圆滚滚的头好像晴天娃娃,两根火柴棍似的小胳膊顶着他的鞋底,‘咿咿’的使劲要把胡以白的脚搬开。 他蹲下身,把脚下的东西揪住一条腿倒立着提溜起来,这才发现这家伙额心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神纹,居然是魔神! “你没死?”胡以白一把掐住它的脖子,企图直接把他掐死算了。 魔神被掐得嗷嗷叫,“别掐了别掐了!只有神才能屠神,你们是杀不死我的,但我现在神力都没了,只剩一缕神元,本神告诉你怎么出去还不行吗?!” 胡以白信他个鬼:“你要是有办法出去,还用得着夺舍我?你自己不早出去了!” “那是因为当年我兄长对我下了诅咒,要是擅自突破石门本神就会神元尽毁,你又没中诅咒,当然有办法!” 胡以白盯着手里这个不断挣扎的小东西,看来魔神确实没有神力了,不然以他狂傲不羁的性格,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甘愿受制于人。 他抬抬眼:“你说。” 魔神黑黢黢的小眼珠转了转:“得先把石门盖起来,那扇门我记得长什么样,只要盖个一模一样的,然后等我养精蓄锐,把神力借给你用,肯定能出去!” 胡以白还是觉得魔神不可信,不过现在这情况,宁可信其有吧,不然还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活下去了。 还好储物袋跟他一起进来了,他从里面找出一条训兽项圈拴在魔神脖子上,“这个项圈跟我识海相连,今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随叫随到。哦,方便以后传唤,我就给你起个名,叫狗蛋吧。” 看着魔神一脸‘我要跟你同归于尽’的表情,胡以白:“那狗剩?狗娃?小黑?诶你自己选一个。” 魔神:“我有名字,我叫司律!” 胡以白:“那就叫狗娃。” “……还是小黑吧。” * 一千三百年后 小黑正顶着炎炎烈日,在地里面挖土豆,一边往背上的篓子里扔,一边骂骂咧咧。 “胡以白这个王八蛋!死狐狸!臭无赖!天天就知道让我干活,等本神有朝一日恢复神力,一定把你抽筋扒皮,晒成狐狸干!” 这些年本来想待在胡以白身边,积蓄实力,然后趁其不备再去夺舍他的身体,逃出秘境,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用无上心法修成真神了。 现在可好,自己被他控制得死死的,每次刚囤积一点神力,就被胡以白抽干了。 弄得他现在连人形都成不了,还跟个火柴人似的,在这干苦力。 想到这小黑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声音还带着一股乳臭未干:“等有一天恢复神力,本神叫你求生不……” 不等说完,就听项圈里传来一道冷彻的声音:“挖个土豆半天不回来,就这么想死是吧?” 刚才还一脸信誓旦旦要报仇雪耻的小黑立刻狗腿道:“主人这边土豆有点多,还有七八个就完事,我马上就回去!马上就做饭!” 之前他还嘴欠的告诉胡以白‘只有神才能屠神’,现在好了,他也成了神,正好能杀他。 他连唯一的保命底牌都失去了。 胡以白那边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就挂断了。 小黑呸一声,朝着脚下刚挖出来的土豆一脚踢过去,结果土豆没动,他倒是被反作用力撞个跟斗,背篓里的土豆都咕噜噜的洒出来。 他躺在一大堆土豆上,看着自己纤细的小黑腿上肿了好大一个包,顿时呜咿一声哭出来。 气死了,连他哥活着时都没敢这么欺负过他…… * 胡以白看着面前这扇石门,核对着手里小黑画的图纸,用了一千三百年,终于把这扇石门建成了。 只要等待明天午时的七星曜日,他用神力促动这扇门,秘境就能再次打开。 只是不知为何,他看着梵天秘境中被他建起的亭台楼阁,山川湖泊,还有他创造出的飞禽走兽,一草一木。 忽然对即将离开这里的生活有些茫然。 在秘境中只有他和小黑两个人,每日除了修练就是去种地做饭。其实他根本就无需进食,可如果连吃饭都省了,自己好像就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在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日月,自然也没有昼夜变化。 只有一颗他用剑削成球体的大石头,被他用法力悬在天上,白天时施法让它亮一点,等六个时辰后再让它黯一点,既当日又当月,全当是曾为人类的情怀了。 等到明天这时,他就能重新看到真正的日月,看到久违的万物生灵,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 胡以白靠在一块光滑的雨花石上,又有些困了,不过他困不是因为疲惫想睡觉,而是太无聊,无聊到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仿佛除了睡觉他就再也无事可做。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小黑火急火燎的背着土豆往回跑,终于踩在天黑之前,跨过了门槛。 就看胡以白靠在石头上,右手拄着脑袋,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心里不禁鄙夷,之前他还总想着趁胡以白睡着直接去偷袭,可没想到这家伙睡着了身体都会自动做出反应,而且起床气非常大,脾气比平时要差很多,上次偷袭差点直接把他宰了。 从那之后小黑就再也不敢趁胡以白睡觉去惹事了。 想到这,他赶紧轻手轻脚去生火烤土豆,力求等胡以白醒来土豆就能烤熟。 没想到土豆削完皮刚一放上去,一股糊味就把胡以白弄醒了,小黑吓得赶紧用嘴把糊味吹散开。 不过这次胡以白没揍他,而是问:“你说无上心法的第十重练了会怎样?” 在第九重和第十重之间,有一道警示,就是告诫修练无上心法的人,不要修到第十重。 保险起见他暂时没有修练,只是研究过第十重的内容,其实也没多难,只是把前九重的心法全部倒了过来,他只是不懂,既然不能修练,为何还要写第十重,这是什么,潘多拉魔盒? 小黑一边撒椒盐,一边用铲子把炉子上的小土豆挨个翻面,动作十分娴熟:“都是我哥弄出来的劳什子东西,我是原生神,生来就有神格,哪用得着这个。” 说到这小黑好奇的朝胡以白瞅了眼:“反正你现在都是神了,魂魄不灭,你就试试呗,说不定你成了比神还厉害的存在。” 胡以白冷笑一声:“本来我确实想试一试,但听你这么说,我顿时就不想试了。” 小黑翻了翻白眼,又给椒盐土豆撒了一层辣椒孜然粉,再喷一点油,顿时一股扑鼻的香味就出来了。 虽然他对胡以白憎恶至极,但不得不承认,胡以白发明的这些吃食还是挺不错的。 …… 第二天七星曜日,七星连照,日月同天。梵天秘境的石门在神力的催动下终于被再次打开。 从入口离开,小黑紧紧抱着他的腿,生怕胡以白把他丢下,不带着他一起出去。 等秘境完全封闭后,小黑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终于出来了! 感受到外面潺潺拂过的风,和不远处农户家飘出的猪粪味,他陶醉的吸了一口,感动的泪流满面。 对胡以白来说一千多年已经够难熬了,可对他来说是十万年,整整十万年! “哈哈哈哈哈!” 他抑制不住的狂喜,可不等他笑完,旁边的胡以白就忍不住打断他。 “你不觉得现在出来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么,你现在没有神力,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妖兽,要是被某些憎恶魔神的人抓住,他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小黑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胡以白拔腿就走,小黑赶忙跟上去。 “你要去哪啊?” “我去哪你管得着么。”心魔把他的魔力都吞噬了,以他现在的成长速度,估计要五百年后才能再修成人形。 现在连练气初级的修士他都打不过,所以也不担心小黑去哪为祸人间。 可小黑已经十万年没出过来了,当年他跟哥哥还是上神的时候,人界还是一片废土,人类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群居生活,而如今看着满街繁闹的商铺,马车轿子在身边匆匆而过,满街都是衣着华丽的人。 他顿时有种陌生感,不安的跟在胡以白身后,亦步亦趋。 胡以白:“你跟着我干嘛?” 小黑梗着脖子:“谁跟你了!我是顺路!”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个火柴人,根本走不快,而胡以白却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小黑还得一路快跑才不会被甩掉。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委屈,以前跟兄长出门每次他都会牵着自己的手,可后来只是为了那个女人,就把他封印在梵天秘境里十万年,还对他下了这么毒的诅咒。 算起来,神正好十万年一轮回,他也该转世为人了。 只是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变成一只猪才好呢! 让他只相信那个女人,不相信他! 蠢死他! 走着走着前面的胡以白忽然停下来,小黑砰一声撞在了他腿上。 胡以白看着忽然拦在他们前面的一行人。 各个容姿殊丽,眉间生着一道淡银色凤纹,为首的人朝着胡以白抱剑行礼道:“胡少主,我们宫主有请。” * 作者有话要说: 透露一下,小黑是小白弟弟的老婆,但是正文没有这对cp的感情线。 小白弟弟:??? 青丘帝君:儿子都安排上了,啥时候安排一下我?本尊不想只活在作话里了!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仙女的事你少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一更】 一千三百多年, 整个修真界也变了好多。 看到凤凰宫的人,胡以白给小黑施了障眼法让他先离开,那边都是对魔族深恶痛绝的名门正道,小黑要是被发现肯定下场凄惨。 这些年两人也算相依为命, 他发现小黑虽然脾气暴了点, 但是本质不坏, 只是熊。 胡以白看着凤凰宫这几个人,每个都绷着一张脸, 不苟言笑, 简直跟凤翎如出一辙。 他旁敲侧击:“你们的宫主是凤翎么?他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周围这几个人却三缄其口, 对此事只字不提, 只说“等到临行殿, 胡少主有什么话可以问宫主。” 可等到了临行殿, 胡以白就被安置到一间卧房里,几个人说了句稍等片刻, 就纷纷关门离开了。 胡以白看着一旁的梧桐木床,脸上露出一些茫然,这……有请客人去卧室聊天的吗? 难道一千多年没出来他真的落伍了? 他等得也是百无聊赖,在寝殿里随处看看, 正瞅着墙上挂的一幅画魂游天外,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他目光一滞,也没急着回头, 装作继续看画的样子, 等门外的人将门缓缓推开。 听着对方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他才深吸口气, 转过身去。 这一个回头, 真的感觉时间都在一瞬间拉长了。 胡以白望着站在对面一身银色华服的绝美男子, 腰封紧束,雕琢精美的玉冠上坠着长长的流苏,每走一步,流苏末端的玉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整体还是原来的样子,清冷疏离,俊美非凡,只是眉间变得愈发明丽,褪去青涩身姿变得更加挺拔修长,像是含苞的花终于完全绽放。 而且气质也磨练的更加睿智成熟,只是站在对面,就有种强大的压迫感。 明明很熟悉的人,可如今竟有些不敢认了。 胡以白望着他展颜一笑:“凤宫主。” 听到这个称呼,面前的人眉间顿时蹙了下:“为何不叫名字。” 胡以白看他的反应也是一愣,以他现在的身份,直呼其名恐怕不敬,斟酌了一番才决定还是叫尊称,可看对方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他也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凤翎,好久不见。” 说完自己都笑了下:“真的好久了。” 一千三百年,都够一个凡人轮回十几世了。 凤翎望着他笑颜如花的面庞,忽然走进一步,伸出手摸上他的脸,小心翼翼的摩挲,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可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很好看。” “……”感觉到指尖在脸颊上划过的细腻触感,胡以白被摸得一愣。 难道这也是一千年后修真界的新礼仪? 见面不行礼,直接摸脸? 还真是到乡翻似烂柯人,感觉他好像又穿越了一次似的。 胡以白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凤翎不是那种喜欢动手动脚的人,他也入乡随俗的伸手摸上了凤翎的脸:“你也好看。” “……” 一时间两人的手都放在对方脸上,空气中出现了一丝尴尬的气氛。 胡以白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满脸写着‘难道猜错了’? 凤翎反应的很快,几乎几息后就猜到了他是怎么想的,抿唇一笑,忽然凑近在他嘴上印了一下。 顿时胡以白整只狐狸呆住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彼此,他听凤翎说:“不是礼仪,是我想亲你。” “……”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宫主!宫使他们来了,说有要事来报!请您速速去前殿!” 凤翎眼中的柔情瞬间冷却下去,又恢复了往日冰冷的样子:“好,知道了。” 等脚步声离开后,凤翎执起胡以白肩头的一缕黑发,缓缓顺到发梢:“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对上那道暗示性非常强的眼神,胡以白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微微颔首:“好。” 等凤翎离开后,他差点没一股坐在地上。 这还是他那个单纯可爱的小金鱼么?! 怎么突然霸总附体,好像还要把他当成小娇妻宠的感觉? 难道剧情会变,人设的发展却是不可变的?就算没黑化,凤翎也就会开启龙傲天模式,变成这种炫酷霸拽吊炸天的人设? 不过想想也是,凤家的冤屈被洗刷,凤侍天本来就是凤族的下任族长,现在凤凰宫主之位,自然是由凤翎接任了。 如此一来肯定会有不少人对他不满,毕竟如果他不回来,这位置可是有大把人等着坐的。 现在突然空降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宫主,不少老家伙都得气得吹胡子瞪眼。 凤翎能稳稳当当在宫主之位上坐这么久,背地里少不了花心思去经营。 想当初两人一起去三津峡时,他还不怎么懂人情世故,如今时过境迁,他也不可能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练剑的小凤凰了。 想到这胡以白释然的露出一丝苦笑,虽然很怀念曾经的样子,但却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他还是凤翎。 胡以白在床上一坐,就感觉被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赶忙站起身,掀开被子,就看床上有一枚淡蓝色的小瓷瓶,和一张折叠的字条。 他展开一看,居然是四幅图画,大概讲述了这个小瓷瓶的用法步骤:第一步用手指沾取少许,第二步在手上打匀,第三步塞进…… 看到画面上那个大桃子一样的物体,中间画了一个黑洞,胡以白拼命说服自己,也许只是有点像屁股而已,可在看向第四步时…… 这他么就是屁股! 什么意思? 胡以白眉间紧蹙,越想越不对劲,他为何把这瓶药和这张使用说明都放在床上? 难不成他经常用? 他赶紧拧开盖子,检查了一下那枚瓷瓶,发现里面的白色膏体表面平整,没有被用过的迹象,胡以白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凤翎没跟别人用过。 可转瞬就敲了自己脑袋一下,你松个屁的气啊! 他把这瓶药膏留在这,还放张说明书,摆明了是让你看的! 胡以白真是感觉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棒,也许真是他先入为主了,在原著里这本书的标签视角写的是:不明。 不过评论区的读者都直接主观臆断的觉得凤翎是受,他也就一直把凤翎当作那一方的。 可在文中根本就没有感情戏,更无从判断男主到底是攻是受。 难不成从一开始他就判断错了,其实凤翎是攻? 那当年他跟自己告白的时候,难道是抱着把他压在身下的想法? …… 胡以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把手里的瓶子盖好放回去,将被子铺好,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不行,今晚他暂时不能在这住了。 先不说两人分开这么久才刚见面,就要进行这种跨尺度的深入交流。光是要奉献菊花就够他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然而他走到门前,就感觉门外站着好多把守的人,而且前面还有来来回回巡逻的队伍。 好像时刻在留意着这间寝殿的动静。 胡以白不禁内心一紧,派了这么多人是保护他的? 感觉不像,更像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的。 想到这他心情更复杂了,之前他抓心挠肝巴不得凤翎放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可如今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似乎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程度。 这是要□□他么? 不行,这件事他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胡以白深吸口气,用神力在书案的宣纸上留下四个字:有事,回见。 然后直接消失在了寝殿里。 * “宫主!天星院已经监测出,今日午时梵天秘境有开启的异像!而且开启的地方就在凤族的首城云间城!虽然不确定魔神到底有无出世,但此事绝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立刻派人加紧搜捕!还有当年一起进入秘境的胡以白,估计魔神这次出来就是夺舍了他的肉身,还请宫主立刻封锁全城!派人拟出画像,在整个云间城展开搜查!” 坐在高高王座上的凤翎,静静的听着这番话,冰冷的眼神毫无温度:“就算魔神夺舍他的身体,难道他还脑子笨得非得用本来面目示人么,他自己就不知道变个样子?”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好像……也对啊。 凤翎淡淡望了他们一眼:“而且连天星院自己都不确定魔神到底有没有出来,就让凤凰宫这么兴师动众的去找,是觉得风族很闲么?” 台下的人又是一阵缄默。 凤翎站起身:“行,要找就找吧,不过我只给你七日时间,七日之内若是没有任何收获,此事休要再提。” 说着不顾众人的争论,拂袖而去。 他蹙着眉,回到寝殿,想着赶紧提醒胡以白变一个模样。 他在刚才见面时,就确定对方肯定是胡以白,可光他相信有什么用。 而且他不确定魔神有没有跟着他一起出来,若是胡以白将魔神也放了出来,难保那些老家伙不以此做文章。 他在铺好路前,还不能让胡以白以真面目示人。 可等他推门回到屋内时,就看房间里空无一人,走近一看,很明显床上的被子又被动过的迹象。 他上前掀开被子,拿起旁边那张纸一看,顿时本就无甚表情的脸,更是冷得掉冰渣:“进来!” 门外迅速跑进来一个侍从,颔首道:“宫主。” 凤翎把手里的瓷瓶摔在他面前:“谁放在这的?” 对方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是我放的”不等凤翎发火,他赶忙道:“不是您说今天有人要跟您一起过夜么,还让我准备些东西。” “你就准备了这个?”凤翎把那张纸展开抵在他面前。 看着上面的大屁股,侍从害羞的垂下眼:“……我以为,您是要招幸呢,还特意问了男的女的,您说是男的,我才准备了这个。当时宫主您还嘱咐一定要放在显眼的地方,别让他找不到,我觉得放明面上实在不好意思,还特意塞进被子里了。” 言外之意,我已经很替您兜着了。 凤翎听得脸色发青:“出去!” 侍从如获大赦:“是!” 赶紧快速离开关好门。 凤翎走到书阁前,从里面抽出一只匣子,打开后一只蓝闪蝶振翅飞出。 “我找到胡以白了,但他又跑了。” 蓝闪蝶对面立刻传来胡夭的声音:“跑了?!我的天,为了这个情报我可是差点搭上命了,赶在天星院结果发出来之前,先送到你手里,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还能跑呢?” “有些误会,你若是再有他的情报立刻告诉我。” 胡夭嗐一声:“还是我自己动身去找吧。等我找到再告诉你。” “好。从今日开始云间城要搜寻魔神的踪迹,你先让他不要以真面目现身,等我们汇合再想办法怎么解释这件事,还有……” “算了,没有,就暂且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二更】 其实不用凤翎派胡夭去通知, 胡以白自己已经把容貌变了,顺便把行头也改了一下。 不然还穿那身,凤凰宫的人都是长翅膀的,在天上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这回一张寡淡无味的路人脸, 一身粗布麻衣, 在大街上来来往往, 再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旁边跟着的小黑奇怪道:“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人嘛,干嘛突然跑了, 这样他不会误会么?” 胡以白:“他都要□□我了, 还要我误会什么。” 小黑豆豆眼斜着他:“诶~你好恶心, 居然还笑着说出来, 你得意个啥?” 胡以白弯起的嘴角一顿, 睁眼说瞎话:“胡说八道, 哪有。” 两人通过云间城的关卡时,就发现城门周围贴满了他的画像, 胡以白咂舌一瞬,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 幸好他提前把容貌变了,不然这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但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就算凤翎要抓他, 也不用弄得满城风雨吧? 他不是那种假公济私、滥用王权的人,难道……自己从秘境出来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而且这些人觉得魔神夺舍了他? 不是吧!他这出秘境半天都不到,这修真界是通了5G网么?! 胡以白顿时有些崩溃, 看着身旁亦步亦趋的小黑, 一阵牙疼。 其实他也算把魔神放了出来,若是被那些名门正道知道, 不会误以为他跟小黑一伙的吧? 不过也不算冤枉他, 若当时自己故意不让小黑出来, 以他的神力轻而易举,可看着石洞中全是小黑刻画他兄长的模样,他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而且小黑现在没有神力,就跟普通的灵体一样,本质是无害的。 一念之间,他就把魔神放了出来,因为比起传闻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且他现在是神,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了,就算东窗事发,他们还要屠神不成? 小黑说九重天的神宫早就空了,那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现在整个六界,只有他这个原生魔神和自己这个真神在。 所以他还怕个毛线? 两人离开云间城一路朝南,胡以白站在一片云层上,一道流光闪过,两人就到了一片散发着黑气的地界。 看着城门上镶嵌的骷髅,小黑贪婪的吸了一口魔气,“你来魔界干什么?不如去九重神宫啊,那边地方可比这大多了。” 胡以白望着脚下越来越近的魔君殿,冷笑一声:“报仇。” * 听着一阵阵惨叫在魔君殿响起。 围在门外的教徒门面面相觑,玉无修已经继任了右护法之位,身旁跟着的古灵子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了,一身黑纹深蓝锦袍,腰间的黑藤鞭也换成了更加美观精致的龙鳞鞭,看着就是一位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看来审美上是受到了他师父玉无修的熏陶。 “师父,寒护法不会被打死吧?” 玉无修跟了寒沉洛这么多年,早就对此人的小强体制免疫了,“要是真能打死他还好了。” 不过转瞬一顿:“或许真有可能,毕竟人家是真神,他就是个空神。” 贴在门上附耳偷听的花解语,闻言眼睛一亮,朝古灵子嘶嘶两声:“开盘?” 古灵子:“开!十块灵石!我赌能打死!” …… 寒沉洛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胡以白斜靠在王座上悠哉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一股力量就迎面打在寒沉洛脸上,顿时脸就塌下去一块。 胡以白:“怪不得你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原来你压根就没有脸。” 兜帽被掀掉,一张没有五官,光秃秃的脸就这么展露出来,只有说话和呼吸的时候,嘴巴和鼻子的地方会往下凹陷一块。 寒沉洛笑了笑:“没办法,冥界的阴差都是按画像抓人的,无论我怎么变换容貌,他们都能找到我,于是只能如此了。” 胡以白对他的样貌无甚兴趣,用意念将他掐住脖子悬在半空:“你以为我现在还杀不了你?” 寒沉落笑了:“你若是想杀我,就不会折磨我这么久了。而且我可以送你一份大礼,你一定会感兴趣。” 笃定的语气。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像一滩烂泥被狠狠拍在地上,蠕动中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一滩血从身体与地面相接处渗出来。 寒沉洛想爬起来,可斗篷的复原速度越来越慢。 胡以白嘴都没动,冷冽的声音却从大殿的四面八方传来:一千多年你一份狗屁的大礼就还清了?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寒沉洛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威压,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忍不住咳出一大口血来。 他忽然有些感慨,人真的是会变的,尤其是当你拥有足够碾压一切的力量时,就会变得越发冷漠残忍。 毕竟高高在上的神明,哪会去在乎一只蝼蚁的感受。 寒沉洛重新说:“是小人祈求您,祈求您收下这份礼物!” 听着残破嘶哑的声音在大殿回响,胡以白冷笑一声:“不要。” 寒沉洛:“如果是藏亚呢?” 胡以白眸光一滞,随即笑起来:“你觉得我现在没能力杀他?” 寒沉洛:“杀死一个自然是容易的,可他身上有百足蛊,一只百足虫就能化成一个替身,而且谁也分不清他的本体和替身之间的区别。当年为了得到魔神的恩赐,他才本体过去的,不然我自己就可以直接杀了他,何必联合云阔做这么大的局?” 胡以白不信还有神杀不死的东西,“既然这么难,那你怎么把他送来给我当礼物?” 寒沉洛:“当年藏亚跟前任教主是定下过主仆契的,只要继承教主的主仆锲,你想找到他的本体轻而易举。” 他的双腿还没恢复,只是望着王座上的胡以白,用两只不成形的手,拖着身体爬过去。 虔诚的在他面前磕头:“小人祈求您能继承魔族的魔君之位!祈求您拯救魔族!如果您听我说完还是不愿接受,小人任您处置!” …… 寒沉洛把他带到璇玑楼的一扇门前,是之前他见过的那扇没有门牌的门,上面满是张牙舞爪的铁链。 将整扇门牢牢盘踞住。 随着他的一滴血渗入,铁链就像急着觅食的巨蟒,迅速朝着血液汇聚起来,一团团缠在一起,随着铁链的叮当声缠成一个硕大的铁链球。 铁球落在地上,后面的门被缓缓拉开。 胡以白担心有诈,让寒沉洛一直走在前面,但其实里面没有任何机关,只有一个硕大的水球悬在法阵中央。 一身玄衣的男人被浸泡在水球中,水球上不断显现出暗金色的符文,那是封印时间的咒术。 胡以白能探查到,他只有最后一丝生息尚在,魂体已经支离破碎,只要水球一破,这个人就会立即灰飞烟灭。 他侧头看向寒沉洛:“这就是你们的魔君教主?其实你也真让人佩服,他都这样了,这么多年你为何不取而代之,还一直安安分分的做个护法,难道觉得他还能醒来不成?” 寒沉洛:“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一开始我想要赤火珠救他,可后来发现赤火珠就跟我的血差不多,只能起死人肉白骨,却无法将魂魄重新塑造。于是我寄希望于魔神,神能创万物,自然也拥有铸魂的力量。可现在看来” 说到这,他将目光投向胡以白身后一直跟着的那道黑影:“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是我对神的幻想太过了。” 小黑气得龇起牙,胡以白示意他别说话:“那你为何突然找我做魔君?” 寒沉洛:“其实我在一千多年前就找到您了您信么?” 他说着猛然将手伸进水球中,顿时一股血流顺着手腕蜿蜒而入,进入了沉睡的教主体内。 “教主当年就是修习无上心法,才变成这样的。我当时觉得是心法有问题,但他的魂体已经破碎,我没法再做深入研究,于是想找另一个人当实验品,就在望雪谷留下了这套心法,当时我以为看到的人是凤翎,但后来在试剑大会才发觉,是你拿到了那把剑。” 听到对方是因为修习无上心法才变成这样,胡以白顿时有些警觉。 他看着水球中的人,缓缓皱起眉:“莫非他直接修到了第十重?” 寒沉洛淡淡道:“是啊,他这么贪得无厌,视权利于一切的人,凡事都要做到极致,为了提籃郙升修为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听着他这番话,胡以白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眼寒沉洛,又望了眼水球里的人:“你跟他是……” 寒沉洛也没隐瞒:“父子,不过他只当我是药引子罢了,养我只是为了喝血。后来我逃出来,改容换名又回到魔临教,就等着看他跌进烂泥里的一天,可还没等我报复,他倒是先一步把自己作死了。” 说到这他低笑两声,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诡异的阴寒。 胡以白真不理解:“这么说,你救他只是为了等他活过来再报复他?” 寒沉洛:“差不多吧。” “……”胡以白抱肩站在一边:“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你想得一直挺美。当年你送无上心法,就是为了拿我当实验品,现在我没死成了真神,又想逼我当魔君,就拿一个‘藏亚’当筹码,这次你又在赌什么?” 寒沉洛直言不讳:“赌您对凤翎的感情。” 胡以白笑起来:“我俩的感情也许没你想的那么深厚。” 寒沉洛:“那当年进入秘境的人就不是您了。” 在胡以白冷下脸又要发火时,寒沉洛一下跪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靴底,“这次不是交易,是我祈求您成为魔族的魔君,我的大限将至,等我一死魔族群龙无首,很快其他门派就会攻打过来。如果没有像您这样法力超群的人坐镇,魔族很快面临灭顶之灾。” 胡以白:“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寒沉洛:“神王和魔神本是一对双生子,两人一人掌管神界,一人掌管魔界,后来魔神战败,整个魔族都被从九重天赶到了地下生存,我们不想打仗,可是天族不放过我们,又在六界广招信徒,培养自己的后备力量,几乎把魔族赶尽杀绝。我们不狠一点,就会让他们觉得魔族好欺负,更加肆意的欺辱我们,您说我们手段残忍,那也是被逼无奈,这些魔族的孩子谁想生来就烧杀抢掠,可是世人哪给过他们站在阳光下的机会,我们不杀,就要被杀。” 小黑都被说得眼眶发红,一直扯胡以白的袖子。 胡以白脸色一沉,一脚踹开他:“我说过,不喜欢被别人胁迫。滚。” 可他转身要走时,一打开面前这扇门,顿时外面的景致好像换了一个地方,整个魔族的群众都在外面一脸期待的看着。 一见到胡以白的身影,所有人呼啦一下涌上来,跪下:“恭迎魔君殿下!” 胡以白:“……”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黄袍加身还得有件黄袍吧? 狗子:大家新年快乐~~祝小可耐们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第89章 盖棉被不聊天 这黄袍加身, 也得先有件黄袍不是? 啥都没有,就硬加! 胡以白愕然的看了眼身后那扇门,才惊觉璇玑楼这些门的位置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这些门就像是一块块积木, 能随意调动拆卸, 眨眼间就能移换位置。 这时寒沉洛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走出来, 对魔族的子民道:“魔君大人刚继任,对魔族的情况还不太了解。” 说着在人群中招招手, 把一个挤在大人身后的小女孩叫过来:“你来陪魔君大人走一走, 给他介绍一下咱们这里的情况好不好?” 小姑娘声音奶脆奶脆的:“好!” 胡以白皮笑肉不笑:“软硬不吃就打感情牌是吧?” 寒沉洛:“等看完, 我就带您去接手魔君殿的相关事宜, 还有藏亚的主仆契, 您很快就能抓到他。“ 胡以白默默看他一眼:“以后璇玑楼也归我。” 寒沉洛笑了:“璇玑楼本就是无主之物, 我也是暂时管理,您想用请随意。” 胡以白微微眯起眼, 他就是随口一说,寒沉洛居然还真应下了。 感觉阴谋的味道更重了…… 等跟着热情的魔族民众参观完魔族的地界后,胡以白感觉简直跟在贫民窟走了一通似的。 也就魔族的首城不夜都算是能过得去,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产出, 粮食、物资、兵器、圣药、灵矿、水域全靠抢别人的。 但确实也不能怪魔族,因为魔族的地界本来就是灵气稀薄的不毛之地,灵植覆盖的地方少之又少, 而且魔族本身也没什么可以盈利的商业链条。 加上跟其他族的关系十分恶劣, 基本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 每次出门不被堵着揍一顿就不错了。 而且道德观念十分淡泊, 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子, 都不觉得抢夺别人的东西有什么错。 大概跟祖祖辈辈的教育缺乏有关,好在他们对魔君的话唯命是从的,还是有改进的可能性。 等回到魔君殿时,胡以白看着寒沉洛一样样交代的东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胡以白打断他:“我只是代理,不要叫我魔君,而且等抓到藏亚我就离开。” 寒沉洛这次都没有劝说,只是点头,将一盅血放在他面前,恭恭敬敬道:“您是神,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限制您的自由,您只要做您想做的就可以了。” * 小黑:“我觉得那个无脸男很奇怪。” 胡以白正站在云间用主仆契搜寻藏亚的位置,闻言哼笑一声:“哟,傻子都发现奇怪了。” 小黑站在他肩膀上,翻白眼懒得理他,不过看着他泛红的左眼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说你真是够狠的,那个无脸男说嫁接主仆契就要把对方身上的一部分接到自己身上,你居然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眼睛抠出来,换上这只眼睛。你都不害怕吗?” 胡以白:“怕什么,反正神是不死的。等找到藏亚把这只眼睛抠出来不久能长出新的了。” 小黑张张嘴,不等再说什么,就看胡以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把高度降了下来。 找到了。 …… “宫主!宫主!” 这几日凤翎一直在前殿忙着应付那些老家伙,一边还得留意着胡以白的动向,担心他被人找到。 不过这几日云间城始终没有消息,看来他已经离开羽族地界。 想到这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隐失落。 再见又不知何时了。 “进!” 一个风族侍从急匆匆的跑进门,拱手汇报:“宫主!那个独眼被五花大绑在外面,身上还贴了张字条!” 凤翎闻言迅速起身,从侍从手里一把扯过字条,看着熟稔的笔迹,仿佛一道白炼在眼前一掠而过,侍从刚抬起头,人就冲出去没影了。 “宫主!只有那个独眼没有别人!” 等凤翎赶到时,果然宫外只剩下被五花大绑住的藏亚,几乎被打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那个标志性的眼罩,几乎认不出是同一个人,看到凤翎时他忽然不挣扎了,露出一副绝望的表情,只希望能给他个痛快。 可凤翎俨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吩咐手下:“把他带到地牢里,正好试试新做出的几样刑具,注意点别让他死了。” “是!” 他立刻将识海张开,直觉告诉他胡以白并没走多远,可对方可能隐藏了气息,他的修为比自己高,若不想被他发现简直轻而易举。 正当凤翎打算飞到云间城上空彻底探查一番时,一道小小的黑影忽然从大树后面钻出来,身体只有膝盖那么高,脑袋上顶了一片大荷叶:“那个……凤翎,我知道胡以白在哪,你要不抓我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哦。” “……” …… 胡以白正在长街后等着小黑,这小子一转眼就没影了,又跑哪去了?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胡以白蹙着眉:“你他娘还知道回来?” 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凤翎的脸。 一时间相顾无言,胡以白下意识就要跑,却被凤翎一把抓住手腕,“为何躲我?是不相信我么?” “……”胡以白感觉到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都在抖,他轻轻搭在凤翎的手背上拍了拍,忽然当年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他觉得凤翎长大了,成熟了,不再需要他遮风挡雨了,其实谁内心又不藏着一个孩子呢。 如果有人可以依靠,谁会不想撒娇。 胡以白柔声道:“我不走。” 凤翎靠近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眼中的神色一凛,近乎颤抖的抬手摸上了他的眼眶:“你把眼睛换了,为何?是又跟寒沉洛做的什么交易么?用它来交换藏亚?” 胡以白笑了笑,说没事,但也没多解释,因为凤翎猜的也跟真实情况差不多。 凤翎苦笑一声,指尖轻轻触触碰着他的脸,从眉宇间摸到脸颊,又摸到下颌,好像永不厌倦的抚摸着他:“为什么总是为我做这么多,之前跟寒沉洛做交易找凤家被灭门的线索是,在秘境里奋不顾身的救我也是,现在还为了帮我找仇人把眼睛换了,我欠你的太多了,我该怎么还?” 不等胡以白开口,就感觉脑袋被按了一把,等他回过神时,头已经‘娇羞’的靠在凤翎肩膀上。 腰间那双手臂把自己箍得死死的,他想抬头都抬不起来:“……” 凤翎发狠的抱着他:“跟我回去。”语气祈求中又带着一丝决绝。 胡以白哄他:“现在我成了代理魔君,魔临教那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等我结束了一定去找你。” 凤翎不假思索:“那我跟你去魔临教。” “!!!”胡以白:“你们凤凰宫是名门正派,不像青丘本来就是中立的,你跟我去,你们凤族不是要被划分成魔族党羽了?” 凤翎:“你若是魔君,那我相信魔临教也不会再为祸六界,为何不能去?” 对凤翎这番毫不迟疑的信任,胡以白真是感动到无以复加。 可他不可能让凤翎跟着他去冒险,虽然他还顶着胡少主的名头,可他并不是狐族之首,他的行为也不会对整个狐族造成多大影响。 可凤翎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凤王,整个羽族的首领,他若是跟魔临教掺和在一起,难保其他门派不会对凤凰宫做出什么群起而攻的行径。 但现在被凤翎这么抱着,他又不好再找借口推辞了。 就这么被他牵到了内殿,一路上所有侍卫看到他们,都好像眼睛装了自动屏蔽器一样,直接把他屏蔽了,只跟凤翎行礼。 凤翎告诉他:“刚才这些人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自己人,不会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胡以白看着这些品貌端正的青年,不禁有些吃味:“还都提拔的好看的。” 凤翎优秀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可这一面被别人看到,心里总有点酸溜溜的。 尤其是那些人看凤翎的眼神,崇拜的溢于言表,星星眼都要冒出眼眶了。 凤翎牵着他的手,闻言不禁表情一滞,侧头看着他顿时笑了一下:“若这么说,你们青丘才真是美人云集,上次在东海设宴,全是清一色的美人,你就没对谁动过心。” 胡以白嗐一声:“我们青丘的血缘都很近,那些我都当是家人,谁会对家人动心。” 凤翎:“我也当他们是家人,何况我跟他们差好几百岁,我都当是孩子把他们养大的。” 说到这,他忽然问胡以白:“你喜欢孩子吗?” “……” 这若换作一个女人在问一个男人,胡以白肯定毫不怀疑的确定,对方肯定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打算备孕。 可他和凤翎俩男的,这个问题就有些诡异了。 何况事到如今,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因为一句‘想要孩子’就发生改变。 于是胡以白还是实话实说:“孩子挺可爱的,但这种事还是随缘,有没有都好。” 凤翎眼中一动,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淡淡嗯了声。 挺可爱。 看来他还是很喜欢的。 等到了卧房,胡以白站在一边,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尤其是看着上次那床被子还板板正正铺在那。 就是不知道下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胡以白看着凤翎在屏风后一件件的褪衣服,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看得他口干舌燥。 虽然还没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为爱作零,但气氛都烘托到这步了,不吃肉也可以喝点汤吧? 等凤翎出来后,只着了一层雪白的里衣,看胡以白还穿得一丝不苟,哑然的笑了:“都要睡了你怎么不脱衣服?” 胡以白起身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讷讷的应一声,去解自己的腰封,可等快脱完才发觉,他都是神了,还用得着手动脱衣服? 一个意念就全褪干净了。 可这么暧昧的气氛下,直接一/丝不挂,也太败兴了。 他有些踌躇的坐在床上,羞涩的拉着被子,正盘算着从哪开始,就看里侧的凤翎已经率先躺下来,闭上了眼。 胡以白:“……你睡了?” 凤翎睁眼看他:“你不休息么?‘ 虽然睡眠对他们已经不需要了,可适当平躺入定,还是很舒服的。 能舒筋活血,让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胡以白顿时郁闷的躺在他身侧:“这也挺好,睡吧。” 原来是盖棉被纯聊天。 哦不,是天都不聊,直接睡。 他盖好被子,就感觉一股温热在被子下面贴过来。 凤翎看着他的侧脸,仿佛发觉了他失望的心绪:“你想要吗?” 带着冷香的气息扑在脸上,胡以白敛起的眼睫颤了颤,他睁开眼却不敢立即看凤翎,生怕眼神暴露了此刻的龌龊想法。 “咱们还不是道侣,这种事还是等结完契约再做吧?” 凤翎笑了笑:“好吧。” 说罢就熄灯在身侧躺下。 顿时胡以白整张脸都垮了下去,非得装什么柳下惠,他侧着身体,尽量不让自己身体变化的太明显,忽然一双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我们凤族的结契就是行周公之礼,一旦结契至死方休,要吗?” 胡以白转身看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猛然翻身覆过去:“要。” 这时候再拒绝就是傻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请你喝杯醋 屋内一片漆黑, 只能隔着帷帐听到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紫金双鹭炉内的香木早已焚尽,只剩下忽明忽暗的半截木灰,和满室萦绕的浓郁沉香。 仿佛误入馥郁芬芳的花丛,整个人不饮自醉, 脑子时刻处在亢奋中, 不知疲倦, 长醉不醒。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经透出熹微的光亮, 胡以白觉得是有些过分了, 原本端庄自持的人被他弄得眼睛从头红到尾, 刚开始被子还好端端的盖在身上, 没折腾两下, 就给踹到了床下去。 云间城是一座天空城, 整座城池都处在云间,高处不胜寒, 这凤凰宫的温度自然也不高。 可此刻两人却没一个觉得冷的,身上都大汗淋漓,身下的被褥亦是湿黏不堪。 胡以白伸手帮凤翎捋了一把散到眼前的黑发,两人在晨曦中对视一眼, 都弯起了嘴角。 胡以白施法把床褥弄干爽了,将被子捡回来,盖在两人身上。 在被窝里搂着凤翎, 趴在他耳边问:“累么?” 凤翎微微敛着眼, 淡银色的瞳孔仿佛氤氲着一层水雾,闻言还有些回不过神似的, 摇摇头。 胡以白笑了:“那再来一次?” 凤翎轻轻眨了下眼, 还真要把刚盖好的被子打开, 胡以白赶紧按住他的手,把人又捞进怀里,连声道:“逗你玩的。” 他真怀疑凤翎是不是累迷糊了。 不然怎么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这么听话。 看他这么可爱胡以白哪还舍得欺负他,这几天凤翎一直忙于公务,都没时间好好休息,这好不容易睡一觉,还被自己折腾到天亮。 待会儿晨钟一响,他又得更衣去主持朝会了。 胡以白吻着他耳背:“睡一会吧。” 凤翎迷迷瞪瞪觉得困乏,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雀跃,他舍不得睡去,好怕醒来发觉这一切都是幻觉,又是空欢喜一场,胡以白紧紧抱着他,他也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身。 “何时去青丘看看。” 胡以白一愣:“还去青丘啊?”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冷却下来,怀里温存的人都抬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确实,两人确定关系后,怎么可能不带去见对方家长。 凤翎是父母早逝没办法见,而他却是父母双全,青丘一大窝老少狐狸都等着他回家呢。 但说实在的,胡以白在乾灵宗那些年,也就回去过一两次。 毕竟父母对孩子的了解,可比这些半大小子要透彻得多,每次胡以白都是装作心情不好,尽量少说话才蒙混过关。 他也不确定青丘帝君和帝后发现自己的亲儿子被掉包,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举。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怎么说也过去一千多年了,一个人独自被困在秘境中一千多年,性情大变也是说得过去。 凤翎看出了他的为难:“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胡以白,所以担心身份被识破。不过上次青丘帝后在东海寿宴上已经跟我谈过了,我想你的事他们应该早就知晓,不过她还是希望你若回来能去青丘见见他们。” “她早就知道?”胡以白不禁回想起之前回青丘时,见到帝后的场景。 原来她早就知道,为何还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难道儿子被掉包这么大的事,他们都不在乎吗? “你若为难不去也好,没事的。”凤翎紧紧抱着他,只是青丘帝后交代过,他才跟胡以白提了一句。 若他不想去,那便不去。 反正对他而言,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 胡以白笑了下,“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去吧。开诚布公的把这件事说一下,反正他们儿子也不是我害死的。不过” 说到这,胡以白给凤翎打了一剂预防针:“你若要同我一起去,一定要事先做好心里准备,青丘的民风一向开放,就算你有道侣说不定也有人给你眉目传情暗送秋波,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窝。” 说到这胡以白不放心的看了眼自己小媳妇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他真担心到时候领得回去,领不回来。 凤翎他肯定是信得过,只是青丘那些狐狸精,一见到好看的男女就狂蜂浪蝶似的往上冲,简直没眼看。 凤翎笑起来:“再好看这世间也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若真要担心,也该是我担心才是。” 胡以白看他笑颜如花的模样,心痒得不得了,直接把被子一蒙,搂进被窝里又亲昵了好一会。 直到晨钟响过三声,才恋恋不舍的把人放开。 * 开完朝会凤翎急匆匆回来,生怕胡以白又不辞而别。 等回到内殿,看到那道身影还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喝茶,悬着的心才安稳回肚子里。 胡以白见他明显松口气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我也不至于这么无耻吧。”要了人家,转头提上裤子就跑。 胡以白见他坐到自己身边,赶忙把手里倒好的热茶递过去,手边是一摞写了好久的设计稿。 凤翎端着茶杯刚啜一口,就被画稿上的图案吸引了,朝胡以白眼神示意:“我可以看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随手画的,你随便拿着看吧。”他把一堆瞎画的图纸拿给凤翎。 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建筑师和设计师,在大学的时候就因为三分热血的兴趣,旁听过几次建筑系的课程。 这些建筑设施,都是照着公式和模型,生搬硬套出来的。 要实施之前肯定还需要建模。 凤翎看着纸上画的像团盘一样的东西,中间一个转轴,上面还挂着一个个距离等间的筐,下面标着三个字:摩天轮。 凤翎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法器?” 胡以白凑过去,在后面拥住他的腰,把玩着玉冠上的流苏道:“啊,这个不是法器,就是一个普通的娱乐设施,就像秋千一样,能在上面转来转去,可以好多人一起玩。” 凤翎半懂不懂的翻过一页,这张画的是一条奇怪的龙,背上两排座椅,下面还有一片大水池,下面写的:云霄飞车 再往后翻,一页页画的越来越奇怪:旋转木马,碰碰车、海盗船,跳楼机,蹦极、水上乐园、鬼屋…… 凤翎:“这些都是玩的?” 提及此事,胡以白苦笑着叹口气:“虽然我这个代理教主情非所愿,但魔族确实不能这么下去了,寒沉洛说他大限将至,是真是假不知道,但他确实离心已决,他离开后其他门派恐怕会对魔族群起而攻,无休无止的战争其实对谁都没好处。但仅凭我用神力护住他们一时,也护不了永世,魔族还得真正独立自强,不再靠抢夺别人的东西而活下去后,这件事才算得到根本的解决。” 凤翎点点头,自从神魔大战,魔神败给了神王,几乎魔族就变成了邪恶的一方。 随着魔神被封印,魔族大军群龙无首,很快就被逼退到地下的熔岩地带。 这些年若不是寒沉洛一直撑着,估计也是穷途末路了。 其实就当年的神魔大战来说,哪有什么正邪之分,只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若是能停止这场十万年前就该结束的战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凤翎:“你打算在魔族地界建这些东西?” 胡以白:“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办。魔族地界灵气稀薄,根本种不出灵植,连灵石矿藏都屈指可数,根本不能指着土地有什么产出,唯一的优点就是地理位置不错,是地上几界最靠近冥界的地方,若能跟冥王打通关系,再借一些鬼来,合租宣传一下,能建个不错的大型鬼屋。但光鬼屋场面不够壮阔华丽,很难吸引人,而且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找刺激的,所以我就考虑添这些玩的设施,只是光靠我一个人恐怕有些吃力。” 凤翎若有所思,虽然他不懂胡以白说的鬼屋是个怎样的东西,不过他就是对胡以白有种迷之信任,觉得他筹划的事情,肯定可以。 “你若需要懂得机甲之术的人,也许可以请教卿叔和纤娘,你若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他们。” 胡以白没想到凤翎还有这方面的人脉,喜出望外道:“当然有时间,现在就可以。”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说着就要收好设计稿,打算动身去机巧阁。 没成想刚一准备出发,门外就有人来报:“宫主!龙升门门主在前殿,说有要事求见!” 听到龙迟予的名号,胡以白眉间不由得蹙起来。 凤翎察觉到他的神色,握了下胡以白的手,朝门外:“好,知道了。” 等侍从离开后,他对胡以白道:“等我一下。” 胡以白却有些不放心,这厮对凤翎肯定还贼心不死,他拉住凤翎的手也往前走:“我跟你一起。放心,我可以隐身,他看不见我。” 等凤翎来到前殿,龙迟予早就等待得如隔三秋了,虽然凤翎依旧是那幅冷淡疏离的态度。 可他还是忍不住幻想,只要自己对他再好一些,也许他们就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胡以白在一侧看着他那副‘少女怀春’的羞涩脸,真恨不得扔一面镜子过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么! 龙迟予看凤翎坐在对面,他不明白为何今日离他坐得这么远,起身刚想坐他身边的椅子,就被凤翎冷声打断:“那张椅子不能坐。” 龙迟予闻言一愣,看着面前这张空椅子有些不解:“这椅子怎么了?” “没有原因,就是不能坐。” 听着语气中明显的不耐,龙迟予不禁有些恼火,虽然之前凤翎也不待见他,但至少面上还能维持两个门派间应有的和气,今日这态度明显是跌破了冰点,连张椅子都不许他坐了。 龙迟予脸色也不禁冷了几分:“凤宫主这是何意,本门主亲自登门有要事相商,凤宫主若不愿见直说便是,何必让我进来再使脸色。” 坐在一旁的胡以白摩挲着下巴淡笑一瞬,朝凤翎嘶嘶两声:“他想坐就让他坐。” 凤翎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见胡以白并未起身的意思,他转头看着气鼓鼓的龙迟予淡淡道:“龙门主想坐便坐吧。” 龙迟予聊起衣摆哼一声,便要坐在旁边。 然而还未等靠近,就感觉一股力量扫着膝盖直冲而来,宛如一道平地而起的旋风,一下把他卷起来撞到了殿门上。 发生之快,他都来不及反应。 摸到高高肿起的额头,龙迟予疼得差点喊出声,他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回头看着正娴静品茶的凤翎,又看了眼他身旁的空椅子。 顿时反应过来什么。 有些惶恐的看向周围:“是他回来对不对?!是胡以白在这里!” 凤翎眸光一顿,望着水面上舒展开的新叶,忽然将茶盖合上放在一侧。 龙迟予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凤翎就算不喜他,也不会做出这等无聊之举! 只有胡以白那个无聊的家伙!看来近几日天星院说梵天秘境有开启的异象,确实所言非虚。 不等凤翎出言遮掩,一道雪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方才的座位上,胡以白拄头望着他,莞尔一笑:“别来无恙啊龙门主。” 虽然刚才他是这么猜测,可当龙迟予亲眼目睹到这一幕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是胡以白,他真的回来了…… “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胡以白轻笑一声,不答反问:“比起质问,龙门主不该先跟我道谢么?毕竟当初不是我救你,被拉进梵天秘境里的人,就是你了。” 一番话说的龙迟予哑口无言:“你,到底是胡以白还是魔神,你出来,那魔神在哪?还有你为何迟迟不肯露面,你到底有何阴谋!” “一千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幼稚。” 胡以白已经没有继续跟他交谈的兴趣了,忽然朝身侧的凤翎伸过胳膊,执起对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道:“对了,等过段时间我们要举办成婚大典,届时龙门主别忘了来喝杯醋。” 在龙迟于愕然的目光中,胡以白佯装口误的样子,讪笑一声,更正道:“说错了,是喝杯酒。”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昨晚吃了一包辣条一根山楂糖葫芦,今天坐在马桶上起都起不来orz 大家过节也要注意饮食健康鸭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得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予宇欲求 看龙迟予失魂落魄, 连滚带爬的从凤凰宫离开。 胡以白痛快的灌了一杯茶,感觉心头大快,这厮的脸皮还真是厚得雷打不透,凤翎都这么使脸色了, 还狗皮膏药似的往上贴。 可凤翎却有些担忧:“你这么自爆行踪, 不怕他说出去?” 胡以白放下茶杯, 抿了一下唇边的水迹:“反正早晚也得露面,再说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直躲躲藏藏, 反而让他们觉得欲盖弥彰。” 凤翎微微颔首:“也好, 那咱们先去机巧阁商议一下这些图纸的事, 等回来就把你从秘境出来一事上报过去, 省得龙迟予再以此事做文章。” “好。” * 话说这还是胡以白第一次来机巧阁, 看到多日不见的稀客,纤娘又把阁门关了, 正准备拿新设计出来的衣服饰物给她家可爱的小凤翎好好打扮一下,手里抱着饰物匣子刚走出来,却在看到凤翎带过来的另一个美人后,直接哗啦一声脱手洒了满地。 纤娘愣愣的望着站在凤翎身侧的美人, 问丈夫:“三郎,我怎么好像产生了幻觉,看到小凤翎还领了一个大美人儿啊。” 卿三郎摇头:“不是幻觉, 我也看见了。” 虽然他对人的相貌一向都不甚在意, 因为除了纤娘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不过饶是如此,他看着胡以白也不得不承认, 确实是世间罕见的绝美男子, 甚至站在遗世独立的凤翎身侧, 明艳之色都能略胜一筹。 “我的小乖乖,你这是把谁带来了?”纤娘一边催促丈夫去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一边赶紧把两个孩子拉过来。 胡以白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位机巧高手,收起往日的放纵不羁,显得有些局促乖巧。 可把纤娘稀罕坏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好看的孩子,如今一下还来了两个! 哎呀呀,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啊。 赶紧把平日里珍藏的零嘴都一股脑儿的拿出来,围着胡以白问这问那,巴不得两个孩子今晚就在技巧阁住下才好呢。 凤翎婉拒道:“纤姨,待会我们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今日来主要是有件事需要二位的帮助。” 说着将胡以白画的图纸拿出来,一张张平铺在桌上给二人过目。 纤娘的父亲曾经是天下第一偃师,所制人偶仿若真人,能吐人言,还能学习术法,御风而行,操纵流火。 当年在一场试剑大会上,人偶执剑和一众弟子对打,最后竟然一举夺魁! 人偶赢了试剑大会的第一,这还真是史无前例,当时纤娘的父亲在整个修真界都名声大噪,一时间前来拜托他做人偶的人供不应求。 最后老偃师实在忙不过来,打算收一个徒弟,此消息一经放出,立刻引来无数修士打破头抢这个位置。 老偃师看了看家门口的人山人海,还没等作声,站在窗前啃脆梨的小丫头忽然抱着他大腿喊:“爹爹!要最后那个黑衣服的小哥哥,刚才他去树上给我摘梨子,摘了好多好多!” 纤娘伸出小手,一下指向站在最后面,头埋得很低的卿三郎。 老偃师微微一笑,把脚边的小丫头抱起来,朝卿三郎道:“就你了,进来吧。” 至此卿三郎就成了老偃师唯一的传人,不过他不止擅长制作人偶,对机巧、机关的设计,都十分精通。 此刻他看着胡以白设计的图纸,也不禁感叹:“真是天马行空,设计的有趣,名字也别致。” 说到这,也对胡以白产生几分兴趣:“都是你想出来的?” 胡以白哑然一瞬:“算是,在前人基础上创新了一点吧。” 虽然就算说他设计的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可终究他也没龙迟予那么厚的脸皮。 没想到卿三朗却对他更欣赏了,“你倒是很谦逊。” 胡以白:“……”我真没有。 事情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卿三郎很痛快的答应他们,到时候会去魔族地界帮他们建造这些娱乐设施。 只是这么大一个工程,到时经费肯定少不了,魔临教那边一时间不知道能不能凑出来。 卿三郎倒是不着急要,可他也不好意思连定金都拖欠。 还是凤翎帮他垫付了三百万灵石,这事才告一段落。 回去的路上胡以白有些不好意思:“还没成婚呢就花你的钱。” 凤翎不以为意:“我的就是你的,不必见外。” 胡以白牵着他的手都不由得紧了一下,“以后我赚得钱都给你。” 以前他还觉得承诺金钱特别的俗,可现在有了家人才发觉,真正的生活可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么。 虽有烟火气,可也格外温馨,让人做什么都了羁绊,不像是无根的浮萍,没脚的鸟,无论身处何地心里都有了依靠。 等两人回到凤凰宫,胡以白就在风族几位长老面前露了脸,凤翎的效率更快,直接把两人要结为道侣的事情也一并宣布了。 一时间大殿内哗声四起,满面愕然,众人都不知道该先为哪件事震惊了。 胡以白对魔神去向一事并未说明,只道他也不甚了解,秘境打开后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这下一干长老才稍稍放下心,魔神没被放出来就好。 回到内殿,凤翎奇怪道:“小黑最近怎么不见了?” 凤翎对小黑的真实身份是知情的,只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他和胡以白在提起他时,都称为小黑。 “谁知道,它本来也没打算与我同路,就是刚出来时对现世不熟,才跟在我身边几天。” 说到这,他看向凤翎:“你担心他?” 凤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无奈道:“我担心你。” 胡以白笑了,虽然知道如此,但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 爱人的甜言蜜语,怎么听都听不够。 听到外面的暮钟声,胡以白迫不及待的去解开绳子,把床边的帷帐放下来,看凤翎还坐在那不疾不徐的喝茶,走过去在身后抱住凤翎的腰:“睡吧。” 凤翎看了下茶杯:“还有一些,等我喝完就去。” 胡以白从他手中拿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掰过凤翎的下巴把茶水渡了进去,喝完后两人嘴边都湿淋淋的。 “还喝吗?”胡以白挑眉看他。 凤翎被他弄得简直没脾气,遂着胡以白的意缓缓起身,没走两步,又被急脾气的人一下拦腰抱上了床。 在没踏出那一步之前,两人还是相敬如宾,时刻端着礼仪和分寸,生怕让对方觉得轻薄、轻贱。 可在尝到那丝甜头后,他们就变成了两捧干燥的柴火,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再也没了半分理智。 仿佛眼前这个人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根本不需要遵守任何规矩,只要本能渴望就可以予宇欲求。 大概是情到深处,两人的瞳色都变得越发深红,凤翎感觉被子下面越来越鼓,他有些茫然的伸手去探,一下抓到了一条毛茸茸的狐尾巴。 九条狐尾把他的手脚缠得严严实实,像是捕捉到了蝴蝶的蛛网,直接主宰了他的行动。 可凤翎却一点也不害怕,一直任其施为。 但他的体力终究没有胡以白好,抓着狐尾的手越来越没力气,终于顺着床沿缓缓垂下去,就被胡以白伸手握住,扣在了枕头上。 又闹到了半夜,胡以白侧头看着凤翎,察觉到他眼底有些发青,心疼的给他注入了一股神力。 “你累的话以后直说,咱们就不做了。你不用总顺着我。” 他虽然喜欢跟爱人亲昵,可也不会不顾及对方的身体状况,就精/虫上脑的一顿胡来。 凤翎眯眼看他,半睡半醒的样子少了平日的冷清,格外可爱:“不是顺着你,是我也想。” 胡以白哑然失笑,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被凤翎惯上天了。 两人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收到了青丘的传令,当时胡均带着人上门来找时,跟凤凰宫的侍卫差点打起来。 好在最后通报得及时,才没酿成惨剧。 见到胡以白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胡均扑通一下就跪下来,胡以白下意识摸了摸袖子,想给他找块灵石扔过去当压岁钱。 “少主!少主您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一千多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我日日夜夜想着您盼着您,祈祷着奇迹发生您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没想到真是苍天不负!终于听到我的祈祷把您完完整整的送回” 不等他说完,胡以白就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们很忙,说重点。” 胡均委屈的吸吸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少主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他清清嗓子:“今早您从秘境出来的消息一传到青丘,帝君立马就派小的带人来接您。现在全家都在等着您回去呢,您也是,出来不先回青丘,干嘛在这不相干的人家里。” 说着视线有些忿忿的朝一旁的凤翎看去。 胡以白蹙眉冷声道:“凤翎是我的道侣,再敢出言不逊舌头别要了。” “什么?!”胡均大惊失色,眼珠差点瞪出眼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少主才刚从秘境出来没几天,怎么就结为道侣了?! 他小心翼翼看着两人,这才惊觉两人身上的味道都有些惊人的相似。 狐族的鼻子是很灵敏的,对任何气味的细微变化都非常敏锐。 只是日常相处根本不会把味道混到这种地步,除非……胡夭看他俩的眼神更加震惊。 少主真的已经跟他结契了! 木已成舟,胡均纵使万般不愿接受,可这是少主的选择,他又能如何。只能苦着脸诺诺称是,然后向凤翎深鞠一躬:“少主道君见谅。” 胡以白看向凤翎:“你与我同去吧。” 他从秘境出来的消息一经传出,好多人都不敢贸然跟自己搭茬,生怕他与魔神有什么关联,到时引火烧身。 可帝君却在这时候,还这么兴师动众的派人来接他,也是在跟外人明示,青丘永远是他的后盾,最先一步站在了胡以白身后。 看来也是将对原主的一部分亲情寄托在了他身上,毕竟哪个父母会在孩子需要帮助时不挺身而出呢。 既然他们都能做到这步,那自己也不能太不识好歹了。 怎么说帝君帝后对自己还有过四年的养育之恩,当时自己那些花销都是人家拿出来的,从来都是要一给十,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娇惯着。 “好。”凤翎应下后又想了想:“那带些什么礼物去好?伯父伯母喜欢什么?” 胡以白:“青丘其实也不缺什么,拿些云间城的特产,聊表心意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要见家长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见家长 六界中只有一处一年四季繁花遍地的地方, 便是青丘。 在青丘是看不见下雪的,灵植终年茂盛的生长着,将天地间大量的灵气都固着在土壤中,让整个青丘都灵气充沛, 钟灵毓秀, 人杰地灵。 所以青丘的狐族才会天生貌美无俦, 智慧聪灵。 胡以白带着凤翎回来时,不知是不是族内的几位长老提前通知了整个青丘的子民, 本来想低调点回去, 结果脚一落地, 就被乌泱泱的一群人围过来。 “少主您可算回来了!” “少主, 这位是谁啊?” “小郎君长得可真俏啊。” 胡以白一路牵着凤翎, 生怕稍不留神, 就被这帮狂蜂浪蝶给拉跑了。 “这位是凤凰宫主,也是我道侣。今日着急回家, 就不跟大家详细介绍了!等成婚大典大家都来喝杯喜酒,麻烦让一让哈!” 在胡均带着几个人的维护下,他们才算从人海中囫囵个的穿行出来,等走到青丘大殿时, 胡以白感觉整个人都晕晕的,有点辨不清东南西北。 家乡的族民实在太热情了。 “没事吧?”胡以白看凤翎略显疲惫的样子,关切道:“这有椅子你先坐下歇歇。” 凤翎摇头:“我不累的。”再说长辈没来, 哪有晚辈先坐的道理。 胡以白转身给他倒杯茶, 这时一个穿着桃粉色罗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殿门外跑进来。 一见到凤翎,就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喊:“哥哥~陪我玩~” 凤翎一楞, 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有些好奇的看向胡以白:“这是, 你妹妹?” 胡以白轻笑一声,有些无奈的放下茶杯:“您就别逗他了帝后。” 顿时眼前的小女孩转眼间变成了一身华服,风华绝代的美人。 不过比起胡以白的母亲,更像是姐姐,都说青丘之人驻颜有术,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凤翎有些诧异:“上次在东海我们见面时,您好像……” “不是这张脸是吧?”帝后笑得明媚动人,“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一千六百岁时的样子,那日见到的是三千四百岁的样子,当然不一样了。” 顺便她又提了一句:“刚才进门时是我一百零三岁时的模样,可爱吧?” 凤翎讪讪点头,面对帝后的热情,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让自己显得不至于太过了无生趣。 胡以白替他解围,“您就别捉弄他了。” 帝后不满的揪了胡以白鼻尖一把:“还有你,刚才上来就叫帝后,帝后是你叫的么,叫娘亲!” 胡以白哑然失笑,如今都戳破了真相,还要继续演下去么。 不知道他们是以何种心态看待这件事的,难道比起真正的死去,看着活生生的躯壳就能抚慰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不懂。 可若换作是他,宁愿那个人彻底死去,也不愿意一个不相干的灵魂顶着所爱之人的躯壳在面前晃来晃去。 就像一种亵渎。 但他还是没有直接问出来,只是顺应道:“娘亲。” 帝后伸手摸上了他的头发,一双与胡以白相似的桃花眼都笑得弯成月牙:“臭小子,一千多年不见也不说回家看看,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说到这她看向一旁的凤翎:“好不容易来青丘,住几天再走吧,不然你一走这小子的心都跟着飞了。” 胡以白岔开话题:“怎么不见父君?” 帝后正给凤翎扒了一个青丘特产的枇杷果,闻言脱口而出道:“在陪你弟弟玩,马上过来。” 目光停滞在手里剥了一半的枇杷果上,她才惊觉自己好像没有任何过渡,直接说出来了。 顿时气氛有些死寂。 可胡以白却觉得没什么,真儿子都死了,再不生一个,难道还等着把家产留给他这个冒牌货不成? 可帝后却突然坐立不安起来,后悔刚才怎么没把这件事先做好铺垫,再告诉胡以白。 “这孩子是六年前突然怀上的,一禅法师说此子与青丘有缘,说是天赐之子,能给全家带来福报。我们就给他起名叫胡之子。” 听到这胡以白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胡之子,还不如叫胡天赐呢。 帝后见他脸色难看,还以为是对这个弟弟的突然到来有些无法接受,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不过将来我们还是打算把青丘传给你接管的,弟弟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啊?!”这胡以白就不明白了,都有原装的亲生儿子了,干嘛还要他这个假货接管青丘? 难道说只要壳子是正品,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吗? 就算他们大度,胡以白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娘亲,若青丘日后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尽心竭力。但我真的不能接管青丘,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儿子,这样对真正的胡以白不公平,对你们也不公平。” 帝后一愣,手里的枇杷果都掉在了桌子上,她望着胡以白眼中弥漫开点点泪光:“你都……” “玄姬。”一道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这场对话。 青丘帝君高大修长的身影踏入殿内,玄色外袍在地面铺出一道华丽的扇形,面无表情的脸,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让周身的人都下意识别开眼,不敢与其对视。 凤翎行礼道:“伯父。”不同于往日的胡帝君,换了一个亲近的称谓。 胡以白也起身行礼:“父君。” 青丘帝君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凤翎,低沉的声音道:“打算何时成婚?” 这开门见山,都不用自我介绍了,不过帝君说话一向言简意赅,整个青丘估计也就胡以白跟他聊天不需要帝后在旁边翻译。 不然他十句话能压缩成一句,不连猜带蒙,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胡以白:“快了,大概就在三四个月以后吧。” 等先把游乐场建成的。 帝君从识海中祭出一把钥匙给胡以白:“多宝阁的,用时来拿。”很显然是准备送他的成婚贺礼了。 胡以白一听是多宝阁的钥匙,吓得赶紧递过去:“这我不能要,而且我也没什么需要灵石的地方。” 帝君依旧无甚表情,却很坚持:“当我是你父亲,就拿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胡以白也不好再推辞,拿到钥匙的瞬间心里暗暗发誓,他日后肯定也会像对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他们。 大概是察觉到帝后的神情一直有些恍惚,目光时不时看向帝君,像是有什么事情急需确认似的。 胡以白也识趣的找个借口,说要带着凤翎参观一下家里,就先行告退了。 等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玄姬再也忍不住,使劲拉扯着帝君的袖子,眼泪往下掉。 “你还记得么,咱们小白在五岁之前多聪明,看什么书都过目不忘。可自从那天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也许外人察觉不出来,可我这做娘亲的一眼就能分辨出那不是我儿,偏偏还看不出是夺舍。没想到这么多年,人总算回来了,可他却好像不认得我们了。” 想到这玄姬眼眶再次酸涩起来,当年若不是她没看住,让那妖邪有了可乘之机,小白也不会被扔进往生之海,被人替换了神魂。 本来打算好好弥补这些年缺失的关爱,可没成想在试炼中还出了事,被封印在梵天秘境中,一封就是一千三百多年。 当时意外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不想要,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小白,她的小白怎么办? 她都把儿子弄丢一次了,还要再丢一次么…… 当时她甚至有些癫狂,夫君也尊重她的决定,可一禅法师却亲自登门说此子与小白有缘,若留下他,小白很快就能回来。 就这样,胡之子才算留了下来。 可她的心思还是全放在胡以白身上,每过一年她都会亲手做一套新衣服,板板正正的放在他的卧房里。 二儿子基本都是夫君看的,她整日恍恍惚惚,时常分不清白昼和黑夜。 她甚至都没敢跟胡以白说,就在他从秘境出来的消息传出前,她还披头散发的赤着脚在后殿穿梭,像缕游荡的孤魂。 今日听说他要回家,才连夜把自己打扮起来,穿上最美的华服,带上最美的璎珞珠钗,让他看到母亲最美的样子。 可他却不认识自己了,觉得自己只是个陌生人…… 帝君抱着玄姬,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咱们这两个儿子都与神有缘。当年小白出生时,一禅法师说过一句话,新旧交替,日月轮转。小白是新日,之子是旧月,两人需要新一轮的交替了。” 玄姬一边哭,一边把涕泪都擦到帝君的衣服上:“我才不要他们当什么狗屁神王呢,都在我身边当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废物,老娘永远养着他们!” 帝君轻笑:“你也得问小白愿意当小废物么。” 玄姬被他哄得稍微不哭了,理直气壮道:“不愿意就把他打残废!” 帝君摇头:“我现在还真打不过他。” 玄姬气得使劲怼了他一拳头:“你个大废物!” * 胡以白拉着凤翎的手,游走在后花园里,给他介绍家里的布局和景致。 两人走过一段石桥后,胡以白看着尽头的竹林道:“这片是风歌林,再往里就是萱斋。” 说完后他自己忽然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眼身后走过的路。 察觉到他脸上怪异的表情,凤翎被他牵着的手晃了晃,低声道:“怎么了?” 胡以白摇头:“这条路我从没走过,怎么我却没走错,还能叫上来这些地方的名字呢?” 他回青丘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在家中小住几日,担心被家人发现猫腻,就火急火燎的找借口回宗门。 哪还有心情参观原主家的后花园。 刚才给凤翎介绍,一路就顺着长廊走了过来,甚至都忘却了这段路他根本不熟。 就好似脑内潜意识里有这段路的记忆似的,根本不用仔细去想,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好像这里真就是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凤翎:“说不定你来过,只是忘了?” “那应该不会吧。”胡以白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信心的,他从来都是过目不忘。 如果他真的来过这里,不会一丁点印象都没有的。 凤翎:“不然再往前走走,也许你能想起来更多。” 胡以白也觉得前面的萱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微微颔首:“好,继续往前吧。” 反正现在他是无马甲一身轻了,也不怕再被发现什么。 两人穿过风歌林,看到了坐落在竹林深处的萱斋,像是特意为了给小孩子玩建的乐园。 院子里都是用竹条编的小木马,小公鸡,小松鼠,大老虎,遍地都是形态各异的动物,充满了童趣。 还有两棵树间绑的秋千,爬来爬去用的天梯,树杈上固定的藤巢,用土堆起来的古堡,还有一些放在沙坑里的瓶瓶罐罐。 胡以白走到木马前,在马头上稍微拨了一下,看着嘎达嘎达摇起来的小木马,他恍惚一瞬。 忽然蹲下身,看向木马脖子上系的一条红绳,上面坠着一块铜牌,翻过来一看,刻着歪歪扭扭的‘小马驹’三个字。 胡以白眉蹙的更深。 为什么连这个他也知道? 在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过这段描写。 这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二少主,您别乱跑啊!” “等等我们!” “您慢点啊!” 胡以白刚站起身,就看一只黑兔子朝他直奔而来,以脱缰野马之势,猛地一个飞扑。 好在胡以白反应迅速,先一步捏住了它的肥耳朵。 “哟,听过羊入虎口的,没听过兔入狐口的。现在都流行自己养储备粮么?” 被捏住耳朵的小黑气得直蹬腿:“臭狐狸放下我!” 凤翎也有些奇怪:“你怎么变成兔子了?” 这事说来就心酸。小黑待在胡以白身边几日,觉得已经探查清楚了现世的情况,就打算独闯江湖。 可他没有身体,只能先找个灵力低微的动物附身。 当时他是奔着老虎去的,结果却误打误撞进了被老虎叼住的兔子身体里,后来还被逮回来给小屁孩当宠物。 士可杀不可辱! 他宁死也不要再啃胡萝卜了!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到胡以白面前,身后还跟了一众大惊失色的仆人。 一张跟玄姬相似的可爱脸蛋,仰头望着胡以白,语气却老气横秋的跟青丘帝君如出一辙:“兔子,我的。” 胡以白望着他莞尔一笑,把小黑高高举起:“不给。” 第93章 醉生 不知为何, 凤翎在一旁看着兄弟俩的互动。 非常像隐匿在巷子里的恶霸,在欺负小孩一样。 但他也没阻止,而是跟胡以白一起饶有兴致的观察小孩脸上的表情变化。 只见胡之子忽然踮起脚,要去抢夺胡以白手里的小黑, 可他现在的身高, 跳起来都够不到胡以白的肩膀。 在一鼓作气跳了几十次, 小脸都变得汗津津的,还是没碰到小黑兔的一根毛后, 才面无表情的停下来, 回头去求助身后的仆人。 “拿过来。”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喘。 身后看护的仆人, 看了眼举着小黑兔的胡以白, 都面面相觑, 没人敢上前。 要换作是别人, 他们肯定早冲上去了,可对方那是谁啊? 那是大少主! 帝后的心肝宝贝儿! 之前在整个青丘横着走都没人敢吭一声, 如今帝君和帝后盼星星盼月亮,一千多年总算给盼回来了。 这时候他们上去多管闲事,明天就得脑袋搬家! 其中一个稍机灵点的仆人,蹲在胡之子身边, 循循善诱:“二少主,这是您的哥哥,您说‘哥哥把兔兔给我’, 大少主就给您啦。” 不过俨然胡之子根本就不懂所谓‘哥哥’是个怎样的角色, 他生来就性情冷淡。 母亲生下他后,整日郁郁寡欢很少陪伴他。 都是不苟言笑的父亲在身边照顾, 眼前这个男人, 他更是见所未见。 胡之子蹙眉看着胡以白手中的小黑兔, 有些犹豫,要不要委曲求全。 胡以白却好似没耐心等他了似的,扬唇一笑,左手抱着兔子,右手牵着凤翎的手就要走。 胡之子一下跑上去抓住他的衣摆,咬着下唇艰难道:“哥哥,把兔子给我。” 胡以白哟一声,居然还真叫了。 他拖着小黑送到他面前,结果小孩伸手刚要拿,胡以白就把兔子一晃提溜开了,看着小孩抓了个空,一脸恼羞的模样,顿时哈哈笑起来:“我也没说叫哥哥就还你啊。” 仆人:“……” 小黑:“……” 凤翎:“……” 他好像已经能预想到,将来胡以白跟孩子相处会是什么画面了,一个个都得被他逗得哇哇大哭。 不过胡之子是个深沉的孩子,并没有哭,但也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眶。 就在眼泪要掉不掉的一瞬间,手里一沉,扑腾乱踢的小黑兔被塞到他手里,接着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抱起来。 “知道么,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想要什么就说,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 胡之子被抱起来,心思全放在小黑兔上,小手轻轻摩挲着暴躁的小黑,眼神都沉浸下来。 小黑却恨得咬牙切齿,差一点就能逃跑了,胡以白这个死狐狸!这笔帐他迟早要算回来! 思及,他回头又恶狠狠的瞪着胡之子,还有这个臭狐狸崽子,天天逼着他吃胡萝卜! 还老摸摸摸,摸什么摸! 这段时间他正努力结丹修成人形,所以会经常陷入沉睡,结果每次刚一要睡,他就得把自己戳醒。 导致这么多天过去,他连一点灵气都凝不成! 果然狐狸都是一丘之貉,没一只好东西! 胡以白:“你给它喂点肉它就不这么凶了。” 胡之子头也不抬:“兔子不吃肉。” 胡以白:“普通兔子当然不吃,你这只是与众不同的兔子。” 大概是这句话一下戳中了胡之子的内心,刚才还对胡以白不假辞色的脸,霎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嗯。” 等回去就切点兔肉喂给他。 帝后在后殿设宴,派人去通知他们过来用膳时,还有些忐忑。 毕竟胡以白的记忆好像还没恢复,本来对这个家就有些陌生,如今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担心他会待的不自在。 可没想到,小儿子竟然是被大儿子抱过来的。 一向冷冷淡淡的胡之子,抱着胡以白的脖子抿嘴笑,兄弟俩好像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冒出粉色的心型泡泡。 玄姬也发觉自己陪小儿子的时候太少了,趁孩子高兴,也伸出手:“跟哥哥聊得这么开心呀,给娘亲抱抱~” 结果手一伸过去,胡之子嘴角的笑意立刻褪去,一手抱着小黑,一手搂着胡以白的脖子,拒绝就差写在脸上了。 这么毫不委婉的抗拒,玄姬委屈的去看帝君。 帝君干咳一声:“之儿,给你娘亲抱抱。” 胡之子依旧无动于衷,胡以白笑着,抱着胡之子送到玄姬面前:“咱家的灵石都归娘亲管,讨好娘亲,以后想要多少肉有多少肉。” 此话一出,胡之子看了一旁的玄姬一眼,才勉强把头靠过去。 玄姬感动的无以复加,张开手就把大儿子和小儿子都给抱住了,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挤压,小黑差点死在母子三人的怀抱里。 你们要抱就抱,关本神屁事啊! …… 酒足饭饱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胡以白跟帝君和帝后商议了一下要在魔界建游乐园的事,不得不说,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冒险之举。 可两人居然都没有反对他,还说需要灵石时就回来拿,反正青丘别的没有,只有灵石从来不缺。 胡以白想了想,以魔临教如今的库存,确实不够支撑到游乐场建成的,何况这还只是初期的建成,后期的宣传、运营和维护,还需要不少资金。 不过直接借这么一大笔钱,他又不好直接开口,毕竟凤翎跟他们到底是不同的。 他欠凤翎的钱,可以慢慢还,两人已经在一起,余生漫漫多的是时间。 但在帝君帝后眼里,他这明显就是见外,弄得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胡以白想了个折中办法:“不然这样吧,这笔钱算是借给我,也算入股,等将来游乐场建起来,盈利的钱我会每个月给您按比例送过来,当然,这笔钱何时想抽/出来也是你们说的算。” 看玄姬还是有些哀伤,好像他就是不想认自己这个亲娘似的,连这点子灵石都要借来还去的。 胡以白拍着玄姬的肩膀,哄她:“娘,就算我是亲儿子也不能这么娇惯我,慈母多败儿,这种疾手严苛的环境,更能激发出我无限的潜力,您就当助我一臂之力。” 玄姬吸吸鼻子,讨价还价:“能不能不要分红呀?” 胡以白:“不能呀。” 帝君:“……” * 等回到卧房,看屋子里灯还点着,可帷帐已经放下了。 胡以白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还以为凤翎已经睡下,毕竟这些天跟着自己东奔西走的,也把他累得够呛。 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脱了外袍放在衣架上,刚要掀开帷帐,忽然腰身被重重的推了一下,一瞬间就被掼到床上,压在了被褥里。 胡以白有些诧异的看过去。 发现凤翎的眼神带着一股平日没有的凌厉,捏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往上掰,声线比平时都要低八度:“你夫君就这么好?宁愿跟着他吃糠咽菜,也不愿跟着本宫主,本宫到底哪点比不上他?” “???”胡以白一愣,有些茫然的眨眨眼。 怎么突然玩上角色扮演了? 而且听这剧情,他好像还是个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不守夫道的狗男人? 胡以白伸手刚要摸摸他发红的眼尾:“你是不是喝多……” 未等触及,就被凤翎抓住手腕,一下扣在了头顶。覆下身时,一股奇异的带着茶香的酒味弥散开来。 胡以白若有所思的看向茶桌上的茶壶,因为在青丘酒才是待客的第一饮品,什么桃花酿、梨花酿、仙果酿各种味道的酒数不胜数。 为了结合其他地界的风俗,青丘推出了一块最火爆的酒,就是乌龙酿。 虽然此酒水带着‘乌龙’二字,不过酿酒的原料真的跟乌龙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酿出的成品味道非常近似乌龙,才因此冠名。 如此一来,既满足了青丘喜欢烈酒的爱好,又能让来客品尝到淳郁的茶香,可谓一箭双雕。 但乌龙酿也分三个等级,分别是微醺,长醉,和醉生。微醺酒含量低,喝再多只会微醺,适合待客。 而长醉酒含量适中,一般只能饮三杯,在好友相聚时可以拿来助兴。 而最后一种,一般只有青丘本族的人才会喝,其他族少有能适应如此烈性的酒。 青丘家家户户都会在卧房备一壶醉生,在睡前小酌一杯,然后一场大梦,睡到日上三竿再醒。 估计他这卧房里也放了醉生,因为味道跟乌龙茶近似,凤翎有睡前饮茶的习惯,就把它当茶水喝了。 胡以白看着凤翎喝醉的模样,不禁觉得有趣。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凤翎醉酒的样子,跟那些醉醺醺,东倒西歪,满口胡言的醉汉不同,凤翎喝醉了也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只是眼神多了许多偏执,说话的态度也比清醒时蛮横霸道一些。 看胡以白久久不回应,凤翎眸色一暗,张口咬住他下唇,很快血腥味就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散开。 “离开那个男人,回到我身边。我对你肯定比他对你好百倍!” 看他这副为情所困的表情,胡以白心里笑得不行。 他也很快入戏,忽然别开头,一脸感伤的模样:“我曾经是爱过你,可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你快走吧,一会儿我夫君该回来了,别让我为难。” “……”凤翎望着他,被醉意染色的眼眸,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果然还是要选他么! 自己到底那里不及他! 他钳住胡以白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质问道:“那个凤翎有什么好!本宫到底哪点比不上他!” “啊?”胡以白讷讷道:“他叫凤翎,那……你叫什么?” 这玩个角色扮演,名字还能重复利用呢? 一听他这么说,压着他的人彻底笑了,笑得疯疯癫癫,毛骨悚然。 “呵呵,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胡以白,你有必要这么绝情么!好,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说着,忽然一阵布锦断裂的撕裂声,胡以白就感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果然里衣被拽碎了。 不等他说我自己脱,重量已经蛮横的压下来,像是要把他直接生吞活剥似的。 胡以白看着这么主动的凤翎,喉结轻动,在继续演戏和干脆直接扑倒他之间摇摆不定。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胡以白一愣,赶紧拍拍凤翎肩膀:“等一下,我先去开个门。” 结果刚一坐起来,就又被更狠的按回床上。 回应他的是耳畔阴鸷的低笑:“你就这么在乎他?好啊,就让他在门外听着我们相爱怎么样?” 说着又是一口朝胡以白肩膀咬下去,“疼么,怎么不叫啊?叫!” 说着一口一口的往下而去,原本肤白如雪的身体,顿时开满红花。 胡以白真是痛并快乐着,他倒吸着凉气摸摸凤翎的头:“门外那个肯定不是凤翎,你先让我去开门看看。” 没想到此话一出,非但没有减轻凤翎的怒火,反而力道加重,一口咬得胡以白胸骨都急切的隆起了一下。 “不是凤翎?除了他你还有别的男人!你怎么如此不要脸!” 胡以白:“……” 凤翎:“谁!” 他阴恻恻的看向门外,大概门外的感觉到一股直冲而来的杀气,立刻停止敲门,掉头跑了。 凤翎逼问他:“到底是谁!” 胡以白绞尽脑汁:“可能是……凤月君吧。” “哼,原来是那个下三滥,我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所以你到底是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什么癖好 清早起来, 凤翎睁开眼就感觉额心一阵胀痛,卧房的窗户开了一角,隐约透进来一缕刺眼的光。 他抬手遮挡,适应了一会, 才缓缓将眼睛完全睁开。 太阳都升这么高了, 看来他比往常至少多睡了半个时辰。 这对一向严以律己的凤宫主来说, 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竟然如此不自律。昨晚明明睡得很早, 不应该的。 他坐起身, 就看到屏风前正在换衣服的胡以白, 雪白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堪堪遮住了腰型完美的后腰, 可上面还露着, 整个后背都是惨不忍睹的咬痕。 雪里点红,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残败的凄美感。 胡以白回头就对上了凤翎诧异的目光, 仿佛满脸都在问‘你后背谁咬的’? 胡以白看着明显喝断片的爱人,故意坐在床上逗他:“你要不要咬一口,对比一下?” 他这么说,凤翎怎么还能不明白。 在记忆中他昨晚喝完茶就休息了, 可睡到一半晕晕的好像起来一次,之后再做了什么,他就毫无印象了。 凤翎愕然的轻轻摸了一下, 有些力道重的地方竟都结了血痂, 顿时心疼得不行。 “这么疼怎么不推开我?我去拿些药给你上一下。”说着起身就要去找药。 胡以白一把拉住他:“不用。以我现在的修为,别说这点咬痕, 就算头给我砍掉, 都能立马长出个新的。” 凤翎不懂:“那为何……” 胡以白眨眼一笑, 贴在他耳朵上轻咬一下:“这是你送我的,留着让我多臭美几天。” 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换裤子的时候看一下,我也给你咬了几个。” 凤翎被臊得耳根一片通红,被胡以白灼灼的视线盯得收紧了腿,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 “师父,您知道胡以白从梵天秘境出来还继任魔族圣君一事么!听说最近他在魔族地界大兴土木,还兴师动众的把机巧阁的卿三郎和芊娘都聘请去了,要建个叫什么……有乐场的地方,把魔界弄得乌烟瘴气,而且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看他肯定是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龙迟予一进门就喋喋不休的说胡以白的事情,坐在对面的邱夜央不耐烦的打断他:“你也太小肚鸡肠了,胡以白那小子好歹救过你,你怎么还耿耿于怀?” 当年他被逐出乾灵后,就自立门户,建了羽夜派,刚立足的小门派肯定不及乾灵宗、龙升门、凤凰宫这些大门派,但经过这一千多年的发展,在修真界也算小有名气,至少不用为了每年的生源而东奔西走了。 后来还是从司无涯的口中得知了当年秘境发生的事情。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赤火珠居然早就被好友给龙迟予服下了,凤家满门惨死,他却还憎恶了凤翎这么多年。 回想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个笑话。 不知是不是心境忽然变了,他竟然理解起前宗主的决定,或许让云阔当宗主,确实是个明智之举。 龙迟予没想到师父竟然还向着胡以白说话,顿时整张脸都垮下来,虽然这些年做门主他已经很少依赖别人,可一看到曾经养育过自己的师父,还是忍不住撒娇。 “我哪有小肚鸡肠,他跟魔神在秘境中待了一千多年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听说还修成了真神,换作一般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果然他一出来就去魔界当什么魔君教主了,谁知道是不是被魔神驱使的,只有凤翎还天真的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 邱夜央捕捉到了重点,轻笑一声:“我说你怎么对胡以白成见这么大,这也怪不得胡以白。谁让你之前对凤翎冷嘲热讽的,让他一千年都没改变心意,还是只对胡以白情有独钟。” 说到这龙迟予也来脾气了,立刻反驳道:“我这么对他还不是因为您老灌输我要跟凤翎不共戴天的思想!我稍微对他好点,您就吹胡子瞪眼的!是我不想对他好么!是您老干涉我的决定!” 听他这话,邱夜央微微眯起眼,好小子,终于把挤压在心里一千多年的怨恨都倒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那我还让胡以白别靠近凤翎呢,他为何没听我的?再说每次你偷懒不好好修练时,我还叫你去死,怎么不见你有这么听话?” “我……” 不等龙迟予想出措辞,邱夜央再次补刀:“而且你当门主之后,我就没再管过你吧?这一千多年胡以白不在,你都没本事把凤翎追过来,就别怨天尤人,一会怪我干涉太多,一会怪胡以白花言巧语了,就是你不行,找什么借口。” “我!” 龙迟予被气得差点心梗,他今天来这就是为了听师父跟他同仇敌忾一起声讨胡以白的,怎么风向一变,这刺骨寒风全吹到他脸上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至少门内那些人,没有一个敢跟师父这样骂他的…… 不行,胡以白这家伙肯定是在背地里搞什么阴谋。 魔族那鸟不拉屎的地界有什么油水好捞?他还花重金投进去,最后还不得落得血本无归? 那狐狸肯定不会傻到做这种摆明了亏本的买卖。 肯定是打着建那什么有乐园的幌子暗度陈仓! 他必须得尽早获悉胡以白到底在耍什么诡计,绝不能让他为虎作伥,危害六界! * 有了青丘一大笔资金的投入,游乐园的建成速度立刻加快起来。 凤翎那边也把凤凰宫的人暗地里派来不少,加上青丘和魔族的子民,大家齐心协力,进度比胡以白预期的还要快一半。 他看着图纸上越来越多打对勾的地方,满意的跟凤翎道:“照目前的进度,下个月室外的娱乐设施就能全部竣工,就差最后一个压轴的鬼屋了。” 说到这他卷起卷轴,有些好奇的问凤翎:“你怕鬼吗?” 凤翎摇头。 鬼不过是一缕脱离躯体的孤魂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胡以白笑了笑:“好,等鬼屋建成之后,我第一个带你进去看看。” 凤翎侧头看他,胡以白笑的时候能隐约看到两颗略尖的狐狸齿,齿如编贝,被薄唇衬得格外想让人咬一口。 想到这他就感觉大腿内侧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那次醉酒,胡以白觉醒了什么癖好,每次在床上都要咬他几口。 虽说都在隐蔽的地方也无伤大雅,但每次走路似乎都能感觉到,像是施加了某种暗示。让他每次一碰到咬痕,脑内就会不经意的浮现出胡以白一口咬住他的模样。 就算此刻明明人就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可还是忍不住回味起那抹轻佻勾人的笑。 凤翎蹙了蹙眉,没想到自己如此好色。 不行,他要节制一点。 一旁的胡以白看他似乎脸色不霁,走到人少的地方,有些担心道:“你每日处理公务还要过来陪我,两边跑,脸色都不好看了。最近先别做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竟遭到凤翎的一口回绝:“不行。” 当机立断,一点犹豫都没有。 胡以白愣了一刻,忽然低声笑起来。 凤翎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脸上一片火烧,冰雕玉琢的脸都被染得白里透红,宛如雪后初放的红梅。 他连忙澄清道:“我刚才走神了,以为你说不要过来找你,我不是……” 胡以白笑眯眯的握住他的手,贴近他耳侧,声音就像带了勾子:“没事,你若想要在云间城等着我,我半夜飞过去,记得给我留扇窗户就行。” 凤翎低垂的眼睫眨了眨,似乎想掩饰瞳孔中的慌乱:“我没想。” 这时那边忽然有几个人喊起来。 “诶,这是什么东西?” “这好像是镜子吧?” “我那边也有,今天都发现好几个了!” 两人循着声音走过去,在搬运石料的魔工,一见胡以白立刻行礼汇报道:“魔君!今早我们来这边搬运石料,就看周围多了好多面这样的镜子!而且手一碰就散开了,等离开一会又会自动复原!” 胡以白走到他指的那面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倒影在镜面里,目光仿佛能穿透镜子看到对面的人一般,莞尔一笑道:“龙门主,你要看正大光明的过来就好,我们魔界也没下禁令阻止外族通行,真是难为你想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办法监视我。” 镜子对面的龙迟予眉间一皱,没想到胡以白竟然一下就猜出是他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要如何揭穿胡以白的阴谋诡计,原本他以为这几日魔族肯定会全面戒严,防止外族进入。 可没想到派了手下一打探,说现在魔族已经全面开放了。 只要通过检查没携带任何法器,一律允许通行。 所以他派的眼线几乎很顺利的就混入了魔都,可后来他发觉光是自己知道了也没用,毕竟眼线是自己的人,到时口说无凭,他还得拿出证据才行。 于是他又让手下在修建游乐场的地方,装了一百多面云水镜。 这种镜子是由云雾组成的,仅凭外力无法破坏,只有等时间一到,才会慢慢散去。 不过就算胡以白有能力破坏也无所谓,这种镜子他足足安了一百多面,他就不信胡以白能百无一漏全都找到。 可没想到胡以白对着镜面欣赏了一会自己的盛世美颜后,却没下令拆除这些镜子,反而对身后的魔工吩咐道:“这些镜子没有实体也不阻碍施工进度,大家就当看不见继续吧。” 魔工一愣:“可是魔君,他这样不是把咱们的行动都给偷窥去了么!” 胡以白:“咱们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看就让他看吧。正好帮咱们游乐场提前宣传一波,吸引点人流量。” 他后面说的这几个词,魔工是一个也没听懂,只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反正魔君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干。 而云水镜对面的龙迟予也是同样没懂胡以白的这波操作,他居然发现了也不管? 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藐视龙升门的威严,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他也不敢把魔族怎么样?! 好你个胡以白,不就是修成真神了么,把你狂的,还真不把六界众生放在眼里了。 他立刻派人吩咐下去:“立马把中央这面云水镜分出去,我要挂满六界的每一个地方,让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看到!” 他就不信整个六界的人群起而攻,胡以白还能泰然自若。 就算他是真神不怕死,可青丘的人不怕么?凤凰宫的人不怕么? 唉,到时候他还得帮着凤翎把凤凰宫摘出去,等让凤翎发现这只黑心狐狸的真面目,他也就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胡以白:感谢龙门主的免费直播宣传~ 第95章 当爹?! 七月中旬, 六界出现了一件空前绝后的现象级大事件。 一夜之间,几乎每家每户都多了一面奇怪的镜子,而且此镜不照眼前之景,反而浮现出另一个地方。 乌泱泱的人在一片空地上忙忙碌碌, 搬运着各种石料、木料、铁架, 周围已经有不少建成的奇怪景物, 看着造型十分独特。 有人觉得诡异,又有人觉得别具一格。 修真界自然知道这是云水镜, 不觉得多奇怪。而人界就格外惊恐了, 都猜测是不是神明降下来的天眼, 有不少人甚至把这面镜子供起来, 一天三顿饭的往上加贡品, 上香。 后来始作俑者龙迟予被揪出来, 整个修真界的长门长老差点联合起来弹劾他。 他自己疑心重,暗地里监视胡以白就算了, 干嘛还把他们一起拉下水? 而且还把一向不参与神魔之争的人界也波及到,简直就是胡闹! 龙迟予却理直气壮:“人界也是六界的一份子,怎么就没有获知真相的权利?” 大长老愁得胡子都要掉光了,“可您也不能安排这么多水云镜啊!而且您这么一闹, 人界连神仙都不供奉了,都在家里供着那面水云镜,如此胡闹天道怕是要降罚的!而且您马上就要大乘后期渡劫了, 这种紧要关头还意气用事, 您糊涂啊!” 听大长老这么说,龙迟予也不禁有些心慌。 三百年前的大乘期天雷, 差点就让他没了半条命, 修养了大半年才渐渐恢复过来。 何况这次还是渡劫期, 只要成功就能一步登仙的。 可若是失败,轻则从头再来,重则灰飞烟灭。 不过事已至此,云水镜都放出去了,他也没有退路了。 再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揭露胡以白的诡计,维护天下苍生的安危,难道还要等胡以白阴谋得逞,再出来亡羊补牢么? 龙迟予想到这,神色顿时坚定起来:“看着吧,不出一个月他的狐狸尾巴就得露出来。” …… 一个月后,众人没看到狐狸尾巴,反倒是胡以白在六界内名声大噪。 几乎人人都知道魔界新继任的魔君是个风华绝代、妖冶无俦的美男子,甚至妖界和魔界还联合成立了一个魔君后援会。 每日都把胡以白的最新情报,画图配文,印刷成册,贩售出去。 销量从一开始的一千册,到一万册,终于在三天前突破了百万。 乾灵的四位掌院围在云水镜前,看着几个妖族使者,一边举着画板一边瞄着胡以白的方向飞速作画。 手边已经有一沓画好的画像了,身边还跟着一堆提供笔墨纸砚的。 司无涯牙酸道:“这臭小子,出来也不说回瑶山境看看咱们,还有这多好的的机会,怎么不跟乾灵合作,跟八竿子打不着的妖族掺和什么,灵石都叫人家赚去了。” 阮无尘:“以白也是怕牵连咱们。毕竟魔族跟瑶山境关系一直不好,他现在担任了魔族圣君,咱们不介意,不代表其他门派不介意,也得避嫌。” 莫云灯看着水云镜里摩天轮转起来的样子,拄着头道:“等他这个地方建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掌院都有些蠢蠢欲动。 小时候他们经常背着师父偷偷下山去玩,回来就被堵住一人打一顿屁股,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当了掌院,身子就像长在了乾灵,除了办公务,一年都鲜有出去的时候。 更别说出去玩了。 阮无尘看了看眼睛发亮的几位师兄弟,问出来最重要的一句:“我们都走,到时候宗门怎么办?” 总不能所有掌院都走,把弟子都扔家里吧? 空气陡然安静了一瞬。 要说莫云灯不愧是曾经鬼点子最多的,他想了一下:“那就整个宗门都放假,带着所有弟子掌教一起去啊,到时候人这么多,让以白收费优惠点。” 司无涯憋笑:“以白哪好意思收咱们的钱,我看你就是想白嫖。” 越禅:“那就给以白送份贺礼吧,正好祝贺他游乐园开张。” 莫云灯拍板:“行,到时候咱们一人挑一件,不然四个人带一份礼也太寒酸了。” 说到这他不禁叹口气:“可惜大师兄看不到了。” * 游乐园竣工的当晚,胡以白就给自己的员工培训了上岗的第一堂课。 外面的娱乐设施都比较容易操作,只需要在游客体验之前宣读注意事项,然后帮助游客固定安全带就行了。 像鬼屋这种需要工作人员与游客互动的体验项目,就会稍微复杂一些。里面的NPC有妖有魔,当然最多的还是鬼。 当初为了请来这些鬼员工,胡以白可着实费了不少了劲。 冥界与其他五界不同,一向是不对外开放的,生者入冥界更是禁忌。 胡以白为了这次谈判也是冒险一把,离魂上船摆渡过黄泉,没想到竟然在冥府碰到了墨不白,看他端坐在殿前,审核投胎者的画像和名单,胡以白起初还有点不敢认。 毕竟印象里的墨氏兄弟都是半大的少年模样,跟眼前这个眉眼冷峻,满面肃杀的男人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墨不白和墨甚玄这对双生子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可这王座上却只坐了一道身影,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胡以白开口时还有些不确定:“墨师兄。” 对方似乎早就预感到他的到来,闻言头都未抬:“魔君今日来是为了调兵遣将?” 听这说话的口气,胡以白就基本确定眼前之人是墨不白了。 他颔首:“是来向冥君求援的,希望冥界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若不借呢?” 胡以白莞尔一笑:“不借也无妨,只是魔族无法自立门户,很快就会被其他门派群起而攻,到时魔族不计其数的亡魂一下涌入冥界,恐怕会阴阳失衡,天塌地陷,冥君可要提前早做准备,也好有备无患。” 语气淡淡,好像就是一句真诚的提醒。 墨不白怎么不懂他表面提点实则无声威胁,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瞳色一片冰白,在昏暗的大殿显得阴森可怖:“一千多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犀利,也越来越好看了。” 胡以白不卑不亢的迎上视线:“师兄也是。” 两人遥遥相望,终于墨不白颔首一笑,松了口:“鬼院在那边,想要什么鬼自己去挑吧。” …… 胡以白带着凤翎闲庭漫步在精心布置的鬼屋里,时不时就跳出一个鬼吓他们一下。 凤翎起初并不觉得可怕,可后来里面的机关布置得越来越诡谲,不止鬼怪造型可怖,连周围烟雾和声效都烘托的仿佛身临其境,若不是身边的胡以白一直拉着他的手泰然自若,他真产生一种误入阴曹地府的错觉。 胡以白察觉到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也回握住他的手,“害怕吗?” 之前还说不怕鬼的凤翎,微微点头:“有些。” 虽然还到不了把他吓一跳的地步,但是能感觉到,心跳变得快很多,精神也是时刻紧绷的。 胡以白笑眯眯的把他拉到身边:“没事,我保护你。” 怪不得情侣都喜欢去鬼屋呢,黑灯瞎火的,绝对是一亲芳泽的好机会。 胡以白看着周围晃来晃去的吊死鬼越来越多,想着再往前就到了全程最高能的部分了。他站在凤翎身边,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 等他待会表现出一点惊慌失措,就赶紧冲出去抱住他。 随着‘吱嘎——’一声,写着十八层地狱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逼真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两人踏近几步,看着一口大锅里咕嘟嘟煮着残肢断臂,浓稠发黑的血水随着锅铲的搅拌,不断的往外溢出来。 血腥是血腥,但胡以白觉得这一层并不算恐怖。 可没想到凤翎忽然面色一白,脸色难看的抿唇拽着他衣袖。 胡以白吓了一跳,就算被吓到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赶忙叫停,抱着他从紧急出口跑了出去。 两人坐到通风的阴凉地方,让人端了一杯凉茶簌簌口凤翎脸色才算稍霁。 胡以白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还难受么?”摸着倒是不热。 凤翎摇摇头:“只是刚才一瞬间,那股味道很恶心。” 胡以白若有所思,是放在锅里煮的人造血浆? 那都是他用臭草的红色浆果做的,不但颜色非常像,而且腥臭的味道,也跟腐烂的尸体如出一辙。 若不是专业人士,还真能以假乱真。 好吧,确实有些恶心,可也不至于呕吐吧? 何况凤翎斩妖除魔这么多年,当年在乾灵出任务时,多少血腥场面都见过,就算堆积成山的尸块怼到眼前,他都面不改色视若无物,这点假道具就把他恶心成这样? 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胡以白正在这担心,想要探查一下他的灵脉。今夜过来参观的帝君和帝后看到小两口坐在角落里,忙忙叨叨的样子,问了一下旁人,说是凤翎参观鬼屋时忽然身体不适,就半路出来了。 玄姬把怀里的胡之子塞到帝君怀里,赶忙过去瞧。 “怎么了小凤翎?让娘看看,小脸怎么这么白啊?”说着就对凤翎开始上下其手,一会摸摸额头,一会把把灵脉。 看得胡以白有些酸溜溜的:“娘,没发热,不用摸了。” 没想到玄姬号着脉,忽然脸色一变,迎头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得脑门生疼。 玄姬是真有些生气了:“臭小子,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敢带小凤翎进鬼屋,万一把他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胡以白讷讷道:“这里面都有安保措施,没有生命危险。” 况且凤翎的心理素质他还是很清楚的,里面这些场景,挺多就是出一身冷汗。估计他连叫都不会叫一下。 玄姬蹬大了眼:“没有生命危险?你知道有孕的时候人有多脆弱么?稍不留神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何况这还是第一胎,你这当爹的怎么一点不为小凤翎考虑呢!” “啊?!”胡以白这回是真被吼懵了,视线在凤翎忽然有些局促的脸上,和玄姬气得怒发冲冠的脸上来回游移,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两人在故意整蛊自己。 他俩都是男的,这怎么可能呢? 看胡以白惊疑不定的样子,凤翎沉吟片刻,才开口:“这件事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原本凤凰族是凤为雄,凰为雌,两者本该是雌雄异体。后来受到神魔大战的波及,雌性几乎消失殆尽。凤逐渐演变成了雌雄同体的存在。 先天出生时外貌体征都是雄性,若后天想要演变成雌性,只需要服用药物舍去其中的雄性特征,身体就回逐渐发生变化演化为雌性。 如果不服用,则作为雄性生存,不过身体还是会保留下能繁衍后代的能力。” “……”胡以白真是目瞪口呆,这么说上次在凤凰宫见到的那些侍女,其实小时候都是男孩子? 这还能性反转?! 他忽然站起身,看着凤翎的腹部,一时间脑子混乱无比,不过第一反应还是让他神色沉郁起来。 玄姬:“你这什么脸色,当爹了你还不高兴了是吧!” 胡以白吸吸鼻子,蹲在凤翎身边,一脸凝重道:“等孩子出生了,你是更爱我还是更爱孩子?” 凤翎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这个不高兴,摸摸他的狐狸头:“更爱你。” 胡以白:“真的么?” “真的。” 玄姬无语的看向身旁的帝君:“这还是咱家小白么?” 怎么还突然撒娇起来? 明明从小到大都没跟她这个娘亲撒过娇的。 帝君抱着胡之子一脸漠然,没敢说。 其实当年玄姬生小白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盛世婚礼 胡以白很快把手里的苹果削完, 放在面前荷叶样式的绿玉盘里,手一松,削完皮的苹果哗啦一下,果肉呈莲花状散开, 底部还连在一起, 中间的果核剔得干干净净, 被胡以白又放了一颗草莓做点缀。 他殷勤的把果盘推到凤翎面前,插上了一把小叉子。 凤翎唇角动了动:“我不是刚吃完一个么。” 这个他还以为是胡以白给自己削的。 胡以白叉起一块苹果喂到他嘴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是两……”说到这他忽然愣了一下, “你能感觉出来是几个么?” 凤翎摇头:“至少要两个月后才能知道。” 胡以白哦了声, “是两个及两个以上个人, 当然要多补补。”说到这他有些跃跃欲试道:“你说咱儿子起个什么名呢?要是一个, 咱俩一人想一个字, 要是两个咱们一人想一个名字咋样?” 凤翎被迫又吃了一块苹果:“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儿子?” 胡以白:“不是你说凤凰族生下来都是雄性,后天才能自己决定性别么?” 凤翎咬着苹果的牙齿一顿, 不懂他这是什么脑回路:“可生出来不一定就是凤凰,你也有一半啊。” 胡以白愣了一瞬,接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还有他一半! 凤翎:“……” 好像听说有一句话叫一孕傻三年, 为何他没傻,反而傻到孩子爹身上了? 胡以白有些怅然,居然还不一定是小凤凰。 要是随了凤翎该多可爱啊, 当时他就见过一次凤翎的本体, 毛茸茸的小雪球,一戳就啾啾叫。 那个手感至今他都难以忘怀。 要是他们有一大堆的小雪球, 挨个戳, 戳完老大戳老二, 晚上睡觉都不用盖被了,直接盖小雪球,多舒服! 凤翎看着孩子他爹一边臆想一边嘴角浮现出的沉浸微笑,默默的抚了一下肚子。 * 原本预计三月后要举办的成婚大典,还跟游乐园开业凑到一块了。 玄姬赞成两件喜事放在一起办,正好双喜临门,讨个好彩头。 胡以白自然是没意见,只是两件大事凑到一起办,就有些忙活人了。 而且凤翎有孕在身,加上凤凰宫每日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更不好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操劳。 于是整个魔临教的教徒们齐上阵,原本只干□□烧的教徒门,第一次开始筹备婚礼,每天不是在收拾屋子准备东西,就是收拾屋子准备东西的路上。 那天玉无修拿着一张黑色请帖和一张红色请帖问:“您说是选哪个好呢?黑色这张古朴典雅,沉稳中不失大气,尤其是中央这两个骷髅相拥的图案,非常具有咱们魔临教的个人特色。不过这张深红色的也不错,彼岸花盛开在血海中,摇曳生姿,一对血色鸳鸯嬉戏其中,画面设计的非常具有意境和张力。” 结果不等他再低头欣赏几眼,呼啦一声,眨眼间两张请帖就被一股无名火给烧成灰烬,簌簌落了一地。 玉无修看着脚边的灰渣子简直痛心疾首,“魔君,那是样板,就做出来两张这么完美的。” 就算不行也留给他做个私人收藏啊。 胡以白面无表情:“你这上面要不是写着‘大婚’两个字,我差点以为你要送的是葬礼请帖。这个用不着了,咱们教中这么多水云镜,直接在镜子前请个嗓音甜美的魅魔十二个时辰轮番诵读,明天就整个六界都知道了。节能又环保,省人又省物,还用劳什子请帖。” 玉无修默了一瞬,再看胡以白时眼中不由带着点点敬佩。 居然还能这样。 难怪是寒沉洛钦定的继承人,路子就是野。 他静静点头:“属下遵命。” * 在成婚当日,胡以白带着青丘的人去云间城接亲,当时站在宫门外的长老们都诚惶诚恐。 生怕胡以白以接亲之名,带着浩浩荡荡的魔临教众徒来借机扫荡羽族。 在看到陪亲的是青丘的人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们这么小心并不是疑神疑鬼,而是之前跟魔临教打交道,都被寒沉洛那个变态给祸害出后遗症了。 一听到魔临教这三个字,手就忍不住往剑上摸。 胡以白来接亲,宫门口站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凤族少男少女,瞧着年龄都不大,应该都是小辈。 按照羽族的接亲习俗,他们是要拦着胡以白,不给彩钱就不让过去的。 可几个人来之前,都被家里的大人叮嘱过,宫主的道君是魔族圣君,法力无边,杀人不眨眼,到时候做做样子就好,可千万别真拦。 看胡以白一步步靠近,他们也都吓得连连后退。结果一个小女孩被踩到了裙摆,跑的时候直接摔在地上。 胡以白走到她面前,在她充满惊恐的目光中,蹲下身缓缓摘下脸上的银质面具。 一身灼灼的红衣迎风而起,华丽的后摆飘扬起来,仿佛把云间城的天都染红了一半。 小女孩看呆了,身后的一众孩子也看呆了。 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丽的人! 他们所学不多的词汇都难以真切具体的来形容这种惊人的视觉震撼! 整个云间城的子民也被这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之前在水云镜中就感觉已经够妖冶艳丽了,可如今亲眼一看,那种能让漫天云霞黯然失色,能让遍野鸢尾羞愧枯萎的绝美容颜。 恐怕光这副美貌就能充当一把杀人的利器。 让任何人面对他时都难以痛下杀手。 胡以白莞尔一笑,把她拉起来,在手里塞了一块灵石,起身时对身后的随从道:“今日彩钱,见者有份。” 说着一众狐族的少男少女也涌过来,挨个给周围的子民分发灵石。 看着沉甸甸的一品灵石,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了,甚至云水镜前围观的其他门派,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此刻立即飞过去参加胡以白的婚典。 龙迟予剜了眼身侧的徒弟:“你也想去啊。” 弟子看着青丘准备的一大车灵石,彩车一边往前走,坐在车上的美人一边往下朝着两边的人扔。 香车美人,这青丘的狐族真是美艳妖娆,就算分不到灵石看几眼美人也是好的啊。 下意识点了下头,结果一抬眼就对上龙迟予冷飕飕的视线,赶忙把点到一半的头扭回去,改成了摇头:“这都是魔临教的诡计!弟子肯定誓死维护龙升门的荣誉,绝不与这些狡诈狐族同流合污!” 龙迟予:“哼!” * 婚车从云间城落到魔族的不夜都后,魔族已经在地上用鲜花铺好了通往魔君殿的路。 可胡以白落地的时候,表情就被冰冻住了,朝着身后的玉无修招招手,后者一过来,立刻就被揪住了衣领。 胡以白:“鲜花铺路,谁让你用白花?” 当时玉无修提出鲜花铺路时,他还觉得这厮总算想个正常的点子了,哪成想就少问一句,他居然就用白花铺路了! 而且还白得一望无际,毫无杂色,在整个红彤彤的场景里显得格外突兀诡异。 玉无修看着自己珍藏的天蚕雪锦袍被抓得全是皱褶,心疼的抿紧嘴,“是红是白您自己再好好看看。” 胡以白低头一看才发觉,脚下的花丛都是白色花苞,随着自己走过,花苞开始大片大片的开放。 在花瓣舒展的瞬间,由白转红,明明花丛都是静止的,可在视觉上却仿佛是滔天的花浪奔涌而来,铺天盖地怒放的鲜花似乎要把整个不夜都拥抱住。 而胡以白和凤翎恰好是花浪奔涌而来的中心。 一瞬间在场参加婚典的人,和在云水镜前观看大典的人,都被这巨大的绝美景象震撼的屏住呼吸。 仿佛自己也身临其境,感受着这场浪漫花雨的洗礼。 青丘的婚礼习俗一向热烈奔放,没有三扣九拜的礼节,何况现在凤翎身体也不方便跪拜,一切也就从简了。 胡以白小声道:“你想知道我那个世界的人成婚都干什么吗?” 凤翎好奇的点点头,胡以白偶尔会跟他说起那个世界的事情,虽然有时云里雾里听不太懂,不过只要是胡以白说的他都觉得格外有意思。 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延伸吧。 胡以白笑得不怀好意,朝凤翎勾勾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明知道对方肚子里没憋好水,可凤翎还是听话的凑过去,只要跟胡以白在一起,他的警戒心就没起过作用。 果然刚一靠近,他就被勾住脖子咬住了下唇,炽热的吻落下来,带着点点侵略性,时而温柔缱绻,时而霸道狠戾,他的五感一时间都有些模糊起来。 在现场围观的众人也被这大胆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就算是青丘民风开放,可这该洞房里做的事怎么就拿到外面做了?! 玄姬赶忙捂住胡之子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 胡之子摸索着,捂住了小黑的兔脑袋:“小兔子不能看。” 小黑:“……” 老子比你爹还大几十万岁呢好吧。 在云水镜前的人也都看得面红耳赤,望着两个风格不同的美人拥吻在一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去嫉妒羡慕谁。 龙迟予看着镜中缠绵悱恻的两人,瞬间甩出一道火光,将云水镜烤得烟消云散。 他红着眼,恨不得把手边能看得见的东西都砸烂。 明明当初自己跟胡以白都欺负过凤翎,甚至比起自己,胡以白做得还更过分。 为何……凤翎就能原谅胡以白,最后甚至爱上他,自己就不行呢! 他和胡以白到底差在哪! 看着龙迟予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大殿,其余的弟子不禁面面相觑。 “门主走了,要不咱们也去魔族那边看看?” “听说今日璇玑楼免费开了传送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逾时不候啊。” “那走,反正今天也是休息日。” * 傍晚游乐场开张,硕大的烟花当空炸开,胡以白见到了好多许久不见的小伙伴。 一别经年,当年在雪景镇偶遇的白翼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小妖王。 只不过长大了依旧不胜酒力,喝了两杯酒,就晕乎乎的趴在桌上:“我当年就奇怪白哥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狐狸,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凝结天地灵气生成的九尾天狐……” 说到这,他看向胡以白的眼睛还亮晶晶的,比起狐狸更像是傻乎乎的柴犬:“白哥,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你能不能摸我耳朵一下?” 说着就把白绒绒的狐耳露出来。 在狐族年长的狐狸摸小狐狸的耳朵,是奖励和鼓励的意思。 胡以白轻笑一声,刚要开口,一道绯红的身影就站在了身侧。 凤翎倒了一杯酒塞到白翼手里:“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敬你。” 白翼看见凤翎立刻笑眯眯的坐起来,跟他碰杯:“干!” 然后一杯喝完,咕咚一声就彻底昏睡了。 胡以白一愣:“你给他喝得啥?” 凤翎:“醉生。” “……”胡以白愣了一瞬,忍不住笑起来,搂着凤翎的腰:“你在吃醋么?” 凤翎:“不行?” “行行行。”胡以白笑得意味深长,贴在他耳侧:“不过醋太酸了,待会带你吃点别的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大结局 不等凤翎问吃什么, 就被胡以白拽着手腕拉走了。 两人转眼间站在了魔临殿的最高处,往下一望,能俯瞰整个不夜都的晚景。 忽然天空炸响了硕大的烟花,一簇簇在眼前闪过, 姹紫嫣红, 目不暇接, 把整个夜空照得恍如白昼。 下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乐园里共赴狂欢, 一边享受黑夜一边等待黎明。 “这边风大, 往里点。”胡以白揽住爱人的肩往里走。 凤翎看着绕满花藤的露台, 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张小桌, 烛台上点着三根造型独特蜡烛。 胡以白很贴心的牵着他手慢慢坐下, 介绍道:“烛光晚餐, 刚才一直忙着招呼客人,看你都没顾得上吃饭。” 说着给凤翎端过去一碗鸡蛋面, 很朴素的素面,上面有一个荷包蛋,和少许翠绿的葱段和小白菜。 拿着筷子挑起一缕面,凤翎看着宽窄不一的面条, 有的手指粗,有的筷子细,有的薄如蝉翼, 有的厚如腰带, 眼睛有些酸涩,但最终还是笑了:“这是你自己擀的吧。” 胡以白诶一声, 佯装惊讶道:“一眼就看出来, 我做的有这么粗糙吗?古灵子他们都说能媲美魔都的魔厨了。” 做这碗面前, 他在厨房还做出了好几锅试验品。煮完就找个教徒尝一尝,结果所有教徒都是一脸憧憬的抱着还能品尝到教主亲手下厨做的面而沾沾自喜的进去,然后一脸怀疑人生敢怒不敢言暗暗扣着嗓子眼劫后余生般跑出去。 胡以白不信邪的自己也尝了一口,最后也吐得头晕眼花。 这也不能怪他,什么狗屁菜谱,盐少许,酱油少许,猪油少许……老子知道你的少许是多少啊?! 最后他放弃了一开始准备的豪华版什锦面,选择了最简单的食材和最朴素的烹饪办法——葱油鸡蛋面 总算做得像点样了,当时被他抓到的古灵子,咽下去的时候一边夸他一边哭,说吃过教主的面以后就不想再吃任何面了。 想到这胡以白不禁有些忐忑:“要不还是让魔厨做一碗送上来吧。” 凤翎摇头,低头吃了一口。柔软劲道的面条被咬断时,顺着眼底的涩意一起滑入喉中。 按照云间城的习俗,嫁娶的男女在离开家的当天都要吃一碗父母煮的热面。 而他家如今就仅剩他一人了,自然是没人给他做的,没想到胡以白居然还去关注这种事。 有些意外,可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就因为是胡以白,他总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觉得无关痛痒的委屈他都会替自己据理力争。 慢慢的他都变得娇气起来,开始受不得委屈,开始想要依赖。 胡以白察觉到凤翎吃面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些欣慰的拍拍他后背:“别着急,锅里还有一大锅呢,待会再给你多盛几碗。” “咳咳咳——”原本还差最后一口就要吃完的凤翎,猛然把嘴里的面都咳出来。 还盛几碗?! 这时露台上忽然飞来一只青色的红冠鸟,嘴里叼着一截树枝,枝头坠着两颗鲜艳的朱果。 胡以白奇怪道:“什么鸟飞这么高?” 魔临殿的每一层都设了结界,没有权限是无法进入的,这只鸟能突破这么多层直接飞到最高层的露台上,肯定不会是一般鸟。 可他用观微看,却发现这就是一只普通鸟,不是能化成人形的精怪。而且小家伙落在露台上,就这么看着他们,不往里走,也不往外飞,像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一样。 凤翎放下筷子,也朝那只小鸟看去,缓缓皱起眉:“好像是青鸟?” 他起身走过去,慢慢要靠近那只鸟,胡以白一下拉住他:“我来。” 万一这只鸟有什么问题,他可不敢让凤翎冒险。 所幸胡以白伸出手,那只鸟就像团蓬松的芦花一般,轻飘飘落在胡以白的手腕上,把嘴里叼的那截树枝放在他手心里,振翅飞走了。 胡以白望着青鸟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手里的树枝,有些奇怪:“送两颗果子给我是什么意思?” 凤翎:“幼崽期的青鸟常作为神使,为天界向人界传信用。” 要说凤翎不愧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基本天南海北地域万物民俗,就算闻所未闻的他都能说出个一二。 胡以白若是想记也很容易,可他就是懒得去看那么多。一般眼前用不着的,他吃饱了撑的都不会看一眼。 被他这么一提醒,胡以白再看手中的朱果顿时了然:“看来是师父送咱俩的贺礼,也不知道他在仙界待的怎么样。” 虽然他现在修成了真神之体,可他没有神格,就相当于做人没有身份证。 他若想去九重天的神宫,还得带着小黑一起去才行。 仙界也一样,没有仙位也无法私自上仙界,他总不能为了见一眼云阔,就擅闯仙界破坏六界的规矩吧。 反正人生也就这样,有新生就有死亡,有相遇就有离别,既然此刻是快乐的,有何必为了无法预计的悲伤而杞人忧天呢。 胡以白展颜一笑,把枝头的两颗朱果都摘了下来,要喂给凤翎。 凤翎一愣,按住他的手:“这两颗应该是给我们一人一颗的。” 看这树枝叶片的形状,像是仙界的长生果。 据说万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十分珍贵。 胡以白不以为意:“我都修成真神了还要什么仙果,你跟孩子多补补。” 凤翎:“可这是贺礼,意义不一样。” 看凤翎一直紧抓着自己不放,胡以白叹口气:“那行吧,听你的一人一颗。” 看着凤翎吃下去后,他也缓缓放进嘴里,然后趁其不备忽然吻住了后者,把嘴里的长生果渡过去。 凤翎又惊又气,急着去推搡他的肩膀,可又担心用力太大伤了胡以白,半推半就很快就被对方得逞,用灵力顺着长生果落入腹中。 “咳咳……”凤翎蹙着眉,看着一脸笑意的胡以白真有些动气了,沉下脸转身就走。 胡以白赶忙敛起笑容,去抓他的手,“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凤翎不言语。 胡以白忽然露出一对毛茸茸的狐耳朵,搂着凤翎去磨蹭对方的脖子:“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只是我现在是真神,寿数肯定要比你长很多,我希望咱们能长相厮守到天地消尽、日月无华的时候。” 凤翎:“可我也希望你作任何决定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我不想你每次都为我牺牲。” 胡以白心想,我要是先问你还能同意么。但他嘴上赶忙诚恳道:“下次一定。” 气消了之后,胡以白给他倒杯茶,就看凤翎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他的狐耳,就差在眼睛里写上‘想摸’两字了。 胡以白立刻会意的趴在他膝盖上,拎着凤翎的手放在自己耳朵上。 纵容道:“随便摸。” 凤翎揉着毛茸茸的狐耳朵,因为耳朵是狐族很敏感的地方,仅次于尾巴。 他轻轻一拨,耳朵就一抖一抖的,一会受惊似的立起来一会软软的贴在头发上,而它们的主人却一脸沉浸的躺在他腿上,酣然入梦的模样。 今日忙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凤翎意犹未尽的收了手,用灵力把胡以白扶着慢慢放到床上,褪下两人的外袍衣裤,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打算熄灯就寝。 结果刚躺下就被一双手臂搂进了怀里,力气很大,肩膀一下撞到身后结实的胸膛上。 凤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你没睡?” 胡以白贱兮兮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能直接睡呢。” 那也太不解风情了。 接着细密的吻落在侧脸上,沿着线条流畅的颈部一路向下,动作越来越急促,暗示已经十分明显。 凤翎被吻得气息不稳:“你不累吗?” 胡以白:“再累这个入洞房也不能省啊。” 况且这些天为了让凤翎好好休息,他们都一个月多没见面了。 凤翎知道再让他等是不可能了,捏诀熄灭灯,低声道:“轻一点。” 急不可待的人信誓旦旦:“肯定轻。” 结果第二天,来伺候的人在门外等到日上三竿,两人一个都没下床。 * 胡以白坐在大殿前,看着两边堆积成山的玉简,正考虑要不要发明个其他媒介代替这些玉简。 虽然来回不用他搬运,可光堆在这也够堵心的,把光亮都挡住了。 不知道凤翎每日处理凤凰宫的公务是不是也这么心塞。 他正魂游天外异想天开,大殿内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桌案上的灯火开始摇曳不定。 胡以白执笔悬在玉简上的手一顿,继而快速落下最后一笔。 在【下月是否将晨钟提早半个时辰】的后面写了一个硕大的‘滚’字。 不提早,每天就能睡六个小时,再提早他连早上给孩子讲胎教故事的时间都没了。 新婚燕尔连个婚嫁都没有,这个教主当的比他当教授的时候还苦逼。 墨不白没想到都走到跟前了,胡以白还泰然自若的批改公务,他轻笑一声:“魔君进来可真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看来成亲确实是件好事。” 胡以白一挥手,手里的玉简自动卷起飞到另一边,他抬头看着冥君莞尔:“好事你还不来,这次成亲我师父都差信鸟送了贺礼,你迟到就算了,还空手而来,实在不济挖一棵彼岸花来,也算你礼轻情意重了。” 墨不白:“谁说我空手而来?” 说着,他将一卷泛着盈盈绿光的古卷放在胡以白面前。 胡以白不明所以的一展开,正对上自己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这是生死簿。刚想继续往后展,瞧瞧自己能活到何年何月,古卷上的那三个字忽然像爬虫一般扭动起来,接着化成一道金光飞逝而去。 胡以白愕然,再往后展,刚才余光瞥见的生平事迹和功过记载全都消失了。 “什么意思?你送我的贺礼就是让我长生不死?” 墨不白笑着将生死簿收回来:“我有那个能耐,就先把自己抹去。” 胡以白有些震惊:“你怎么也在生死簿上?” 墨不白:“冥君又不是亘古不变的,等我投胎前自然会选出下一个继承人。除了成仙成神的归为天道,不再被冥界所知,其余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记载在生死簿上。” 胡以白不解:“那为何我的名字会消失?” 墨不白看向他,眼中露出一丝羡意:“你已经有了神格,跳出轮回,成为新的神宫之主。 “……”胡以白茫然一瞬,他变成神了? 而且还是有身份证的神! 可小黑说过神格只有原生神才有,后天修成的神会有神王授予的分神格,相当于把自己的神格分了一部分给对方暂用。 若神王想收回随时就可以收回的。 而且神宫之主是什么意思? 墨不白:“没错,一般来说只有原生神才具有神格,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原本的神王陨落,天道就会选出新的管理者。” 他看向胡以白:“而你就是被天道选择的新一任六界之主。” 胡以白:“……” 这剧情来的也太突然了,这换作任何一个人,估计都得激动得热泪盈眶,可胡以白经历了这么多,此刻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只是看着桌案上还没批完的玉简,自言自语。 “六界之主,那以后六界的公务都得我批了?那我还有休假吗?我还能随便发脾气想揍谁就揍谁吗?” “……”墨不白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成为神王后,以后这六界所有人都归你统筹。” 你就一点不激动,一点不兴奋? 胡以白:“我统筹个六饼,有那时间我去打个麻将不好么。” 墨不白忽然不懂了:“那你当初去乾灵拜师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维护正道,守护苍生? 胡以白大言不惭:“大家都去,我总不能家里蹲不上学吧?” “……”墨不白:“那你身为正道之士,却愿意继承魔族圣君,以德报怨。” 难道不是心怀天下,境界高远? 胡以白笑得眼睛弯起来:“我当时就是为了抓藏亚,等抓到人就跑路的,后来一想老花凤翎的钱也不好,寻思在魔族捞点油水也不错,才用魔族的地界开的游乐场,连地租都省了不好么。” 墨不白:“……” 他也突然怀疑起来,莫非是天道搞错了? * 六月下旬是乾灵百年宗庆,胡以白连续肝了一个月,才终于腾出几天跟凤翎回乾灵看一眼。 一千多年过去了,故地重游,好多景物跟记忆中的样子都有了些出入。 玄冥殿还是那座玄冥殿,云阔走后仙草园一直是司无涯在打理,当年总来园子里偷吃灵草的小幼兽都已经当太爷爷了。 走过当年他们一起居住的内院,胡以白看着门前石阶裂缝中生出的杂草,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有时午夜梦回,睁开眼还以为自己住在内院。” 凤翎看着当年他们玩耍嬉戏的练功台,和修练体能用的站桩,眼前不禁浮现起当年在内院的时光,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胡以白被所有人围在中心,而自己只是站在边缘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这种差距当时他并没有多少感觉,可现场回想起来,他不禁有些嫉妒,嫉妒围在胡以白身边的那些人。 若当时他能早一点发觉,就不会错过这么多跟他相处的时光,以至于回忆起来,每一幕他们都是割裂的,鲜有出现在同一个平面的时候。 就算有,气氛也不是僵硬就是剑拔弩张。 那时候的他就像一只随时随地都气鼓鼓的河豚,对任何事物都充满警惕和排斥,稍有人靠近,他都会立刻竖起全身的刺跟对方保持距离。 说真的,若当时胡以白不是在他身受重伤,身心都最脆弱的时候接近他,估计他们根本不会成为朋友,更不会发展成如今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羡慕胡以白的热烈,总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感染力,仿佛太阳源源不断的朝外散发着光和热。 他是自己的理想,憧憬,渴望。 他深爱他。 胡以白看凤翎怔怔的望着内院敞开的大门,仿佛入神了一般,他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司掌教说这段时间休假里面没人,进去看看?” 凤翎:“不了,还是让一切保持记忆中的样子吧。” 胡以白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笑了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就过去了,不用遗憾。” 说到这他搂着凤翎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压低声音:“你想玩什么以后跟我说,我陪你玩个够。” 当年每次他张罗一些稀奇古怪的游戏,几乎是一呼百应,只有凤翎每次都不参加。 当年他一直觉得凤翎是不感兴趣,觉得玩物丧志,可后来他们在一起后胡以白才发现,凤翎不但会,而且每种玩法还十分精通。 这哪里是不感兴趣,分明是在背地里都研究过好久了。 在山上参观了一圈,本打算顺着原路下山去看看,司掌教忽然派人过来通知他们去前殿用膳。 一进前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纷涌而来,有些人的样貌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可有些人就天差地别了。 若不是对方自爆身份,胡以白还真认不出来。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醺醺的。 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忽然走到面前,朝胡以白哼道:“一千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讨厌。” “……”胡以白一愣,这谁啊,一上来就骂他。 凤翎蹙起眉:“陶心元,你喝醉了。” 胡以白愕然的抬头又看了他一眼,不禁惊讶道:“小胖子你怎么这么瘦了?”简直就是原来的宽度劈掉了一半。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陶心元喝完酒,本性全都暴露出来。 当年他在秘境中亲眼目睹了伙伴被魔临教的人抓住,却无能为力,从那一天起他就奋发图强,彻底抛弃了往日的惰性和散漫。 修炼刻苦起来,身材自然就瘦下去,加上成长期抽条,身姿变得修长高挑,其实仔细看当年的婴儿肥还有一点,嘴角牵动时两个酒窝还在。 只是没有当年胖嘟嘟的时候那么明显了。 陶心元不高兴的瞪着他,胡以白以为他还像当年一样看自己不顺眼,没想到对方忽然一杯酒递过来:“你就这么走了一千多年,把我们都丢下了,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自己很英雄嘛!” 不等胡以白开口,就听他打了个很响的酒嗝,嘟囔道:“虽然你确实很了不起,很英雄,不过我还是讨厌你……嗝!谁让你,让你自己走的……” 胡以白跟他干了一杯,陶心元就醉得昏迷不醒了,很快又上来一大波人跟胡以白对饮。 然而无一例外,全都不是对手,最后几位掌院都喝得东倒西歪,还是只有胡以白神情自若,脸上笑容依旧不见一丝醉意。 他看了眼对面的空位,那本来是给龙迟予留的,不过对方迟迟未到,想必也是不会来了。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确实也没脸来了,再说来了又有什么意义,木已成舟,凤翎已经是他的伴侣了。 他看着坐在一旁的凤翎,忽然有些孩子气的问他:“假如我没有出现,你会不会喜欢……” 喜欢上别人? 声音一顿,胡以白忽然有些问不出口。 在一起这么久,凤翎怎么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不介意道:“不会,没有你我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胡以白嘴角一翘,刚想说这话他爱听。可继而又放下来,有些心情复杂的抱住他,慢慢俯下身,把头枕在他腿上。” 他仰面躺着看凤翎,凤翎也在低头看他。 两人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彼此,视野中的背影都被模糊掉,周围的杂音也消失了,时间好似在这一刻按了暂停键。 是一瞬,也是永恒。 胡以白忽然觉得脑海中猛然听到了无穷无尽杂乱无序的声音,像是无数张口在他的脑内不停的絮絮叨叨。 好疼…… 他闭目瞬息,一道暗金色的神纹缓缓浮现在眉心上,天道授予了他万物生灵的秘密。 天道说,从此刻起你既是天道,你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胡以白睁开眼,看着凤翎蓦然落下泪来。 忽然整个屋外开始狂风大作,随着几声紫龙般的闪电劈过,天雷滚滚,开始大雨倾盆。 胡以白忽然抱住了凤翎,“我看到了……” 听着悲怆的声音,凤翎心猛然一紧,他缓缓抱住胡以白,就听对方哭得梨花带雨。 “我看到了两个都是小狐狸,没有小凤凰!” “……” “我要小凤凰……” “……”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明天开始更番外~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